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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万丈深渊半浮云海,崖壁半腰攀附一株大树。

    树上有路,人来人往如蚂蚁。

    有人急赶,飞向延伸在磅礴云海上的树枝,落在大如船的树叶上。

    也有人不急,徒步慢行。

    穿着皮大衣的男子,有些凌乱的长发垂肩,面颊胡茬铁青,目光平静。

    脚下一双皮靴,一瘸一拐地穿行在树洞内,显得有些落魄。

    从偏僻处的树洞通道走出,外面的天光迎面刺眼。

    树洞外站了五人,瘸腿男子的目光落在了五人身上,五人皆一袭遮头盖脸的黑斗篷。

    五人陆续抬头,帽檐下的目光也都盯在了男子身上。

    落魄男子没有理会什么,从五人身边一瘸一拐走过。

    身形瘦小的黑斗篷内伸出了一只手,纤指如玉,丹寇鲜红,很漂亮很好看的手。

    是一只女人的手,抓住了落魄男子的胳膊,拉住了他。

    落魄男子不得不停步,平静而有力道:“放手。”

    抬起的帽檐下露出一张精致美艳的女子面容,帽子连颈处有一对垂至锁骨的银链耳坠晃动,明眸中神色复杂,声音柔婉而艰难地唤了声,“王爷!”

    落魄男子突然胳膊用力一挥,甩开了她的手,继续一瘸一拐地向前走去。

    风疾风徐,五个身在黑斗篷里的人静默着,目送着落魄男子消失在大树树干的拐弯处……

    浮在云海上的一丛树枝上,片片如船树叶上,站了成千上万人。

    落魄男子来到,拿出了船票,还有身份证明,给监守在此的仙庭人马核查。

    确认船票和身份无误后,落魄男子过关,融入了成千上万人当中,与其他人一样等待着。

    后续来到的人里,有人嘀咕,“还要身份证明,查的这么严了。”

    旁人看向远处半沦为废墟的仙界都城,叹道:“出了这么大的事,来去检查能不严么。”

    此话一出,不知多少人唏嘘摇头,话题也都陆续涉及了近些日子仙界都城发生的惊变,以十三天魔为首的前朝余孽突袭仙都。

    “太猖狂了,竟敢袭击仙都。”

    “得亏有二爷在,二爷不愧是仙庭第一战神,十三天魔联手,竟完败在二爷一人手上。”

    “你们看了那段打斗画面没有?十三天魔中号称‘霸王’的那位,与二爷打的那叫一个天崩地裂,看的人为二爷捏把冷汗。”

    “一时猖狂而已,还不是倒在了二爷的手上。”

    “听说十三天魔被二爷杀了八个,抓了两个,逃了三个?”

    “打成那个样子,群魔肆虐,躲都来不及,哪敢冒头去看,没看到播报,不知真假。”

    “要真是逃了三个的话,那些魔头怕是不会善罢甘休。”

    议论声忽然陆续停下,坐着的人也陆续站了起来,手持仙庭玉符的通行官出现了,也意味着大家不用再等下去了,出发的时间到了。

    手持玉符的通行官屹立枝头,突嘎嘣捏碎了玉符,一道毫光闪现,攸地没入了虚空之中。

    很快,虚空中传来幽幽“哞哞”声,犹如牛叫,却比牛叫声洪旷。

    紧接着虚空中泛起阵阵涟漪,一头庞然大物从虚空涟漪中心钻出,摆动着巨大的鱼鳍游出一般,像是一头鲸鱼,名为鲲。

    对众人来说,鲲这种东西,既司空见惯不足为奇,但也不常见。

    司空见惯是因为鲲是仙界的一种长途通行载具,不常见是因为鲲生活在冥界,在冥界一个叫北冥的地方,据说是冥界的一片海域,只有接到仙庭的召唤才会出现。

    仙界大多数人未曾去过冥界,未得允许也很难活着前往。

    仙庭与冥界的鲲族达成了某种遵守契约,此外鲲也需要众生愿力,于是便有此时的情形出现。

    仙庭也不会勉强鲲作为通行载具,只有提供的愿力让鲲族觉得满意,鲲愿意才行。

    之所以把鲲当做通行载具,是因为鲲的飞行速度很快,在诸界中能追上它们的不多,有一定的安全效果。

    鲲原本具备穿行诸界的天赋神通,诸神建立仙界后,将众生中绝对的强弱隔离,扼守各界通道,将鲲的生活地域约束在了北冥。

    许久许久以前,诸界相通时,仙界曾有个古老的名字——洪荒!

    鲲浮于延伸出的树枝前,张开了巨大的嘴巴。

    通行官率人维持秩序,组织买了票在等候的人群进入鲲的口中。

    鲲的内心世界是透明的,看似有物,可若是用心去看,能在鲲的体内将外界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

    “去伏波城的坐那边,去不阙城的坐那边去……”

    通行官的手下,拿着购票报表,不断对众人吆喝。

    身穿皮大衣的落魄男子寂静无声,按照指示走到一处角落坐下了。

    也没有准备好的位置,按照指定的区域各找一个疙瘩不平处坐下便可,愿意站着也行。

    陆续有几十人在这片区域坐下了,一个明眸大眼的女子坐在了落魄男子的身边,凭着职业的敏感性,感觉这个男人身上似乎有什么值得自己探寻的故事,遂主动打招呼,“你好,我叫朱莉,你也是去不阙城?”

    落魄男子轻描淡写地撇了她一眼,慢慢歪头靠在了壁上,闭上了眼睛假寐,不想说话,很安静。

    碰了个没趣,朱莉只好作罢似地耸了耸肩。

    边上有一男子嘿嘿笑着,主动向她搭讪,“你好,我叫罗康安,也是去不阙城。”

    ……

    不阙城,城外南坪空地外是山崖,空地上则聚集了一群人,都是来接人的。

    三辆银色轿车从城内驶来,停在了人群的一侧,引起了等候人群的注意。

    有人对那三辆车抬了抬下巴,与身边人窃窃私语道:“看到没有,知不知道那是谁的车?”

    “谁的?”

    “秦氏商会当家的。”

    “那个女首富秦仪?”

    “没错,我见过她的座驾,那女人应该在车里。”

    “啧啧,她怎么来了?不阙城的首富,又年轻貌美,也不知将来花落谁家。”

    “落谁家也不会落你家,还是把你的口水擦擦吧。能让她亲自来迎接,看来这趟‘船’里会有什么贵客前来。”

    正这时,又有几辆黑色轿车来到,又引起了一阵骚动。

    而之前的一辆银色轿车内,一名穿着高开衩裙的女人,一条雪白长腿露在裙外,交架在另一条腿上,面容冷艳,口红浓抹,烈焰红唇,嘴里叼着一支点燃的香烟,倚靠在窗边思索着什么,口中慢慢吞云吐雾着,气质别样。

    此女正是不阙城的首富,秦氏商会当家的——秦仪。

    副驾驶位满眼精明的女子回头看来,是秦仪的助理白玲珑,她注意到了那几辆黑色轿车的来到,提醒道:“会长,洛城主来了。”

    “唔?”指间夹着烟的秦仪回过神来,看向了窗外,略怔,“他怎么来了?”

    白玲珑:“能来这里,能让他亲自来接,应该是有什么贵客前来。”

    秦仪奇怪,“能让他亲自迎接的客人,直接走仙庭控制的传送阵便可,还需要来这里吗?”

    白玲珑也有些不解,再次提醒:“会长,要不要过去打个招呼?”

    的确是要去打个招呼,不然不合适,整个不阙城都是人家说的算,秦氏商会也在人家的管辖下。

    秦仪当即把烟给掐了,然而架着的腿一放下,又有些犹豫,扯了扯裙子也盖不住露出的白花花大腿。

    白玲珑看出了她的顾虑在哪,城主那老头的思想有些保守,会长这花里胡哨的打扮,在城主眼里怕是会有些碍眼,不由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裳,两人身材不符,换衣服也不合适,当即道:“会长稍等,我去给您找身换的衣裳来。”

    秦仪深吸了口气,果断道:“来不及了,磨蹭下去太失礼。”说罢随手一条围巾披在了肩头,开了车门伸出白皙长腿下车,红色高跟鞋先落地。

    三辆车里的人立刻下车,随行在秦仪身边跟去。

    她一露面,立刻惹来许多男人火辣辣盯来的目光,明显都在盯着她的婀娜身段打量,还有她那赏心悦目的风情。

    白玲珑跑到了前面,先跟几辆黑色轿车前的护卫通报了一下。

    稍后,一辆车门开,一个穿着古风长袍、后背有些佝偻的白发老头下了车,正是不阙城的城主洛天河。

    他抬了抬手,护卫这才放了秦仪过来。

    秦仪快步近前,躬身行礼,“城主。”

    洛天河上下打量她,看到她裙子开衩处公然露出的大腿已然是皱眉,再看她那披着的波浪卷长发,还有那烈焰红唇和脚下的高跟鞋,脸上已浮现寡淡意味,淡淡问了句,“又是来自人间的新风气?”

    秦仪心中尴尬,就知道这老家伙看不惯这些,直起了腰,硬着头皮回道:“算不上新风气,早就有了。我平常也不太这样打扮,偶尔图个新鲜。”

    “新鲜?”洛天河负手,抬头看天,嘴里嘀咕了一句,也不知是说给谁听的,“人心不古!”

    秦仪闻言下意识看了看那几辆城主府的轿车座驾,嘴上没说什么,但眼神已经足够意味深长,貌似在说,你也好不到哪去。

    洛天河似乎读懂了她的心思,也就没再继续说这个,换了话题,“什么人能劳咱们不阙城的女首富亲自来迎接?”

    秦仪恭敬回道:“罗康安。”

    “罗康安?”洛天河略露思索神色,想不起是什么人,又问:“是什么人?”

    秦仪看出他对此人没什么印象,做了解释,“原是仙都的巨灵神卫,十三天魔攻打仙都,二爷与霸王正面对决时,这个罗康安曾助二爷一臂之力,重创了霸王。如今广传的播报画面上是能看到的。”

    “助杨真一臂之力?还重创了霸王?罗康安?”洛天河一脸错愕,明显意外连连。

    二爷杨真是什么人物?那是仙庭头号战将,有仙庭第一战神的美誉,手握仙庭大半的兵马大权,专司剿灭前朝余孽之职,拱卫仙庭秩序。

    而那个霸王也不是善茬,十三天魔之一,前朝余孽的十三个头头之一,令众生闻风丧胆的人物。

    能助二爷杨真一臂之力,还能重创霸王,仙都巨灵神卫中出了这样的人物,自己居然会孤陋寡闻不知道?洛天河有些匪夷所思,回头看向了身边的随从,不阙城的总务官横涛。

    横涛面露疑惑,略摇头,表示自己也没有听说过这号人物。

    继而转身快步去了一旁,要联系仙都那边查证这个所谓的罗康安,既然是仙都的巨灵神卫,仙都那边没理由不知情。

    洛天河则继续问秦仪,“这个罗康安来我不阙城,所为何事?”

    秦仪:“他已经退出了巨灵神卫的序列,我高薪聘请他加入了我秦氏商行。”

    洛天河怔了怔,越发疑惑了,“一个能重创魔头霸王的人,仙都那边愿意招揽的人怕是不少,能受你邀请跑这来?”

    秦氏商会在不阙城虽是首屈一指的,但在整个仙界来说,还算不上什么。

    秦仪:“他在仙都那边遭受了一些排挤,算是我秦氏的运气。”言下之意是被她给捡着了。

    洛天河“哦”了声,懂了,意味深长道:“不惜大老远从仙都找来这么个神卫,看来昆广仙域这次针对巨灵神的公开招标,你是铁了心要抢上一抢。”

    所谓的巨灵神,简而言之,就是以阵法集中了大量的能量灵石,倚仗其庞大能量能将驾驭者的法力强势放大的仙器,能冠以“神”的称号,可见其威力。

    仙界许多僻壤之地凶兽横行,最早出现的巨灵神,本是一些修行天赋不高的富贵子弟动用资源炼制来自保的东西,或者说是某些人炼制来玩的东西。随着炼制的技巧越来越精进,威力也越来越巨大,渐至能抗衡法力高深的修士。

    一般人修行得修行很久才能具备高深修为,而炼制这种巨灵神就容易多了,能让一般修士的实力以倍数暴增,于是“巨灵神”逐渐被纳入了仙庭的作战序列,逐渐成军。

    而操控这种东西的人则被称为神卫,巨灵神是傀儡,驾驭发挥其威力的神卫则是核心灵魂。

    这次前朝余孽作乱,大肆交战后,巨灵神暴露出了一些缺点。简单点说,就是巨灵神的关节部位频繁受力后容易出问题。针对这个问题,昆广仙域这边得到了仙庭的授意,公开的招标就是为了集思广益解决这个问题。

    昆广仙域下辖九州,不阙城只是代表其中一州。

    秦仪默了默道:“城主,您知道的,我秦氏是靠灵石矿起家的,如今名下的灵石矿面临枯竭,商行再不积极转型,再不尽快找到一个支柱产业,将来会很麻烦,我也是没了办法。仙域这次愿意提供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算是我秦氏的一个难得机会,我不想错过,想争取一下。”

    洛天河抬手捋须,“心情可以理解。但你要明白,仙域固然愿意给你们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可‘竞争’二字意味着什么,想必不用我多解释。

    昆广仙域本就有两家商行涉及巨灵神的产业,已经在摩拳擦掌,你秦氏突然横插一手,如何面对那两家,可有心理准备?

    明眼人都知道,昆广仙域这边只是仙庭搞的一个试点,一旦成功,有极大的可能吃下整个仙庭相关的采购。这么大的利益,只怕其他仙域的商行也免不了要跑来插一手,你确定你争的赢?

    你们经商的事我不想干预,我也不是要阻止你秦氏介入这行,而是听说你秦氏不惜血本投入巨大,俨然在拿全部身家做一场豪赌,一旦失手恐一蹶不振,最好是想清楚了。”

    秦仪略欠身道:“谢城主好意,开弓没有回头箭,巨大投入已经砸进去了,回不了头了。”

    “唉!”洛天河喟叹,“丫头,我算是看着你长大的,没必要为了证明自己比父亲强而冲动,这不是明智之举。”

    秦仪:“秦仪心中有分寸。城主是仙宫的老人,又是昆广仙域域主的老师,还望城主届时为我秦氏多多美言。”

    洛天河:“你父亲秦道边与我相识多年,多次为不阙城出钱出力,该帮秦氏说话的时候我自然是要帮的。可我也得言之有物不是?倚老卖老蛮横帮偏也说不过去,届时域主南如也没办法向仙庭交代,你们自己也得有拿得出手的东西才行。”

    秦仪:“城主大可放心,若没有把握,我也不敢冒然做如此巨大的投入,只盼公平便可。”

    洛天河哦了声,多看了她两眼,看出了她志在必得,想必的确是有什么把握,秦氏冒然转型,秦道边也没有阻止,这背后显然隐藏了什么商业秘密,非必要他也不好多问。

    但还是善意提醒了一下,“巨灵神涉及的利益巨大,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你们自己多加小心吧。”

    “是!”秦仪躬身谢过。

    正这时,横涛快步过来,急声禀报,“城主,出事了,朱莉姑娘发来求救消息,她乘坐的鲲船进入昆广仙域后遭到了前朝余孽的伏击。”

    秦仪闻言大惊,不出所料的话,对方说的人应该和她来迎接的人乘坐的是同一鲲船,也就是说,她要接的人也遇险了。还不等她说什么,只感觉四周温度陡降,一股森冷寒意从洛天河身上散出,只见洛天河脚下地面浮现森白冰霜向四周扩散,秦仪不是修士,又穿的少,冻的吃不消了,下意识退开了几步。

    “一群胆大妄为的东西!”洛天河沉声一喝,瞅见秦仪反应,收敛了下意识散发出的寒意,对横涛道:“立刻联系域主南如,让他就近派人救人。”

    横涛:“已经联系了仙域那边,那边也知道了情况,已经通知了就近的人马出击,鞭长莫及,现在只能是等消息了。”

    洛天河目光投向远方,绷着脸,徐徐自语,“前朝余孽…”

    一旁的秦仪沉默了,如今也只能是听天由命了,转念想到对方提及的人,又试着靠近问了句,“城主,不知刚才所言的朱莉姑娘是何方贵客?”

    洛天河目光扫来,“是个…”略顿,回头问横涛,“叫什么来着?”

    横涛回:“记录播报者,按人间的称呼,叫做记者。”

    “哦,对,记者。”洛天河点头回了句,似乎对这新鲜词觉得有些拗口。

    秦仪却是一听就懂,年轻人接受新鲜事物要快些,但还是有些不解,“恕秦仪冒昧,区区一个记者能让城主仙驾亲自来迎,莫不是有什么背景?”

    洛天河捋须哼哼了一声,“前朝余孽作乱,有人嫌咱们不阙城太过太平,在背后指指点点,说老夫在这边混日子,坐视前朝余孽坐大。前朝余孽又没在不阙城地面上作乱,我坐视什么?懒得解释。

    现在不是流行什么记者么,想来想去,我不阙城也是该弄这么个行当做口舌了,好让外界知道我不阙城的情况,免得有人胡言乱语。

    斟酌遴选了一阵,发现这个朱莉就是咱们不阙城出去的人。那个什么霸王和二爷对战的画面在仙界传得沸沸扬扬,就是这姑娘冒死录拍下来的,如今在记者行当里的名气不小,在仙都有的是人抢着要。

    是我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才劝说了她回家乡,准备让她回来在不阙城把这行当建立起来。”

    秦仪明白了,城主亲自邀请来的,亲自过来迎接是为了表示诚意,又试探了一句,“城主为何不让她走传送阵?”

    洛天河:“说过,她拒绝了,说是要顺道走走看看。如今看来,这姑娘的确胆大,喜欢冒险…但愿不要出事。”说罢摇了摇头。

    秦仪明眸目光投向远方,她又何尝不是心存但愿不要出事的想法,希望罗康安能平安抵达,否则会对秦氏商行的准备造成不小影响。

    ……

    “吓死我了!”

    鲲船内的一群乘客如释重负,眼见一队巨灵神解围成功,追杀前朝余孽而去,不少人甚至发出了劫后余生的欢呼。

    伤痕累累的鲲,信守约定,拖着伤体,继续快速飞行。

    确认无事躲过一劫的朱莉拍了拍胸脯,松了口气之余,又看向了一旁的落魄男子,发现他依然靠在边上假寐状,从头到尾都是这般的波澜不惊,她不信刚才大家吓得够呛时的动静这位还能睡着,未免也太淡定了!

    扭了扭身子,又要主动搭讪,却发现腿被什么绑住了,回头看,才发现边上那个叫罗康安的男子吓得蹲下了,正抱着她大腿一副心惊肉跳的模样。

    朱莉晃腿,恼羞着喝了声,“放手!”

    “嗯?”罗康安抬头看向她,抱着的手没放,自己似乎都没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

    一个大姑娘被一陌生男人搂着大腿不放,朱莉羞愤难耐,另一脚抬起便踹……

    “到了!”

    又到一站,抵达不阙城的一群人欢呼声起,纷纷起身,惹来其它目的地的乘客回头羡慕,经了一次险都想快点抵达,怕途中再出什么不测。

    落魄男子依然很安静,站起的朱莉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伸手,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提醒,“不阙城到了。”

    落魄男子睁眼,略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跟个哑巴似的!朱莉腹诽一句,一转身对上了罗康安。

    罗康安有些尴尬,赶紧转身先走一步。

    鲲庞大的体躯徐徐靠岸,靠在了南坪山崖前,张开了大嘴,放由体内的人出来。

    往出口走的朱莉又回头看,发现那落魄男子依然靠在壁上一动不动,一副对什么都无所谓的样子,直到那片区域的其他人都起身往外走了,那人才最后起身了,慢步跟在众人身后。

    怪人!朱莉心中嘀咕,回头走向出口。

    山崖上等候迎接的人翘首以盼,见到要接的人陆续挥手示意。

    罗康安第一个从鲲的巨口中跳了出来,守在出口迎接的白玲珑立刻快步上前,笑道:“罗生,又见面了。”

    “白助理。”罗康安哈哈大笑,两人认识,白玲珑亲自去仙都与他面谈过。

    白玲珑笑容不改,目光则在罗康安脸上顿了顿,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怎么感觉这位脸上有鞋印,回过神迅速伸手邀请,“罗生,会长亲自来接你了,请跟我来。”

    “好。”笑容满面的罗康安立刻跟了她去。

    站在出口处的横涛也挥了挥手,迈步踏上山崖的朱莉立刻笑着向他走去,见面略打招呼,横涛带了她去洛天河那边。

    现场接到人的,有人相拥大笑,有人把臂言欢。

    在不阙城下的人都下了后,鲲大嘴一闭,游转方向,迅速破空飞去,继续赶往下一站送人。

    与罗康安会面的秦仪感觉有些不自在,感觉罗康安的目光总往她身上不该看的地方撩,也许是今天的穿着的确太火辣了一些。

    本欲跟罗康安同车返回,罗康安不安分的眼神让她改变了主意,让人把罗康安安排在了另一辆车上。

    登车离去前,秦仪目光盯向了洛天河那边,想记住洛天河迎接的客人长什么样。

    之前洛天河已经说的很清楚了,要让来者组建和负责不阙城的传播行当。

    老家伙思想保守,这次终于开窍了,她是做生意的,秦氏商会今后免不了跟那位朱莉小姐打交道,记住认下人,回头也免不了要找机会宴请结识。

    她看到了与洛天河笑谈的朱莉,是一个青春气息浓郁的女人,长的也挺好看,穿着如今流行的牛仔裤。

    真看不出来,这样一个女人竟敢在十三天魔的眼皮子底下靠近偷拍。

    洛天河转身上车了,跟着登车的朱莉突然回头,目光四处搜寻,似乎在寻找什么,最终锁定了目标。

    她此时才发现,那落魄男子竟然是个瘸子,一瘸一拐地走向了人群外围的一辆摩托车,那种体型很小的小驴子似的摩托车。

    小驴子上坐着一个笑眯眯的中年男子,一头长发披在后面随便绑了一下。

    落魄男子走到跟前,波澜不惊的面容上终于露出了笑意,“辰叔。”

    中年男子向后摆了下手,“上车,回去再说。”

    落魄男子抬起瘸腿跨上了车,不待他坐稳,中年男子已经驾着小驴子一阵风似的冲了出去。

    小小两轮车,载着两个大男人,给人不堪重负的感觉。

    身子晃了一下的落魄男子双手扶了辰叔的双肩,一只手腕上露出了一只样式古朴的黑色宽体手镯,手镯上满雕的云纹中有一只船锚,像支箭头似的。

    目送的朱莉之后弯腰钻进了车内,先上车的洛天河笑道:“看什么呢?”

    朱莉摇头一笑,“没什么,很多年没回来,多看了两眼。”

    但心里还是感觉很怪,凭着职业的敏感性,感觉那个男人身上有说不出的古怪。

    顺着朱莉所看方向看去的秦仪没看到落魄男子的面容,等她看到时晚了些,只看到了一个皮大衣背影,略带侧颜,但“辰叔”她是认识的,不但认识,而且很熟。

    正因为认识辰叔,那个皮大衣背影令她久久凝视,难以回过神来。

    烈焰红唇,风拂肩头围巾还有波浪卷长发,凝视渐消失背影的明眸目光,深刻难动。

    她的助手白玲珑不知道她在看什么,也跟着回头看去,也看到了辰叔,随口一句,“一流馆的辰叔…”口中话忽凝噎,因为也看到了那个皮大衣背影,一个久违的名字在她脑海中闪过。

    心中嘀咕一句:他回来了!

    她慢慢回头看向秦仪,有点不知该说什么好。

    因为她是陪着秦仪一起长大的,对秦仪的许多事情都很熟悉。

    她很想问问那人,既然已经走了那么多年,为何还要回来,一些往事让人情何以堪?

    见秦仪久久难回过神来,白玲珑不得不提醒一句,“会长,罗生还在车内等着。”

    秦仪目光收回,给了句,“走。”侧身坐进了车内。

    车启动后,她靠在窗前又点了支烟,红唇轻含着烟嘴,青烟袅袅,看向窗外的目光透着迷惘。

    副驾驶位的白玲珑不时回头看看她……

    一流馆,不阙城内的一家医馆,老板就是辰叔,辰叔本名张列辰。

    老板有事,医馆今天关门了。

    小驴子载着两人直接从医馆侧门进去了,停在了院子里。

    迈腿下车的落魄男子环顾庭院里的格局,“不阙城没什么变化,你这里也没什么变化。”

    张列辰将小驴子放在了一屋檐下,随口道:“就怕物是人非,一晃三百年过去了,林渊,你变化大吗?”

    林渊正是落魄男子的名字,“也许长了点见识,但未必自在,还是回来投奔你来了,希望辰叔收留,工钱好说。”

    早年,他还是不阙城的流浪少年时,是一流馆收留了他,相处多年,在一流馆做打杂小厮多年,知道这位的抠门。

    “不谈工钱就好说。”张列辰乐呵呵。

    林渊苦笑,观察着四周,“冷冷清清,不像有其他人,这么多年就你一人,没再请个人?”

    张列辰晃荡着大袖向他招了下手,“生意不好,怎么请?”

    林渊跟了去,跟着进了屋,发现还是印象中的老格局,只是多了些带人间味道的东西。

    也就这百来年,某地人间古风渐去,掀起了新风气,仙界耳濡目染,渐受影响。

    屋内随手倒茶时,张列辰斜眼盯着林渊一瘸一拐的腿,问:“当年被秦道边打断了腿赶走的,不会一直没医治残废到现在吧?仙都的‘灵山’可是整个仙界首屈一指的修行学院,不至于连你这个都治不了吧?”

    林渊:“不是。刚受的伤。前朝余孽偷袭仙都,躲避不及,被波及了。正好请你帮我看看。”

    张列辰喝着茶,“有必要拖着伤腿跑来吗?灵山不给你这个学员治吗?”

    林渊:“天资有限,在学院混的不好,不愿求人。大半个学院都毁了,乱糟糟的,不知前朝余孽还会不会搞事,人心惶惶,好多人急着离开,我也不例外,怕死,干脆先回来了。”

    张列辰放下茶盏,带着他进了医馆的诊疗室,转身挥手示意。

    林渊很自觉,脱下了皮大衣,又脱下了靴子,最后褪下了裤子,露出了两条光腿。

    瘸腿的大腿上一条很长很深的血口子,伤口被大长条透明胶体给封着。

    张列辰盯着伤口观察了一阵,伸手揭起透明胶体,突唰一下,直接将整块透明胶体给撕了下来。

    林渊吃痛,闭了下眼,腮帮子绷了绷,就这些,没有多余的反应。

    张列辰抬眼瞅了瞅他反应,“不愧是仙界首屈一指的学院出来的学员,跟以前比的确不一样了。”

    林渊:“没什么不一样。”

    张列辰:“拉倒吧,换了以前,一点小伤肯定大呼小叫的。”目光忽凝,见到血流不止,觉得不正常,伸手指沾了点血在指尖搓了搓,又放在鼻子前嗅了嗅,神色有些凝重,“不能止血,受的什么伤?”

    林渊:“不清楚怎么回事,当时情况太过纷乱,只知纷乱中被人划了一刀。”

    张列辰后退几步,大手一挥,储物戒内飞出一只圆形盾牌状物体,飞到了林渊的头顶盘旋。

    随着张列辰施法驱指一点,圆盘上一道扇形光柱迸射而出,紫色光芒笼罩了林渊。

    光照下,林渊整个人近乎变得透明,血脉、经络和骨骼清晰可见,特别处从腿上的伤口开始,有金色纹路铺张,如不规则的金色蛛网般顺着血脉和经络扩张至了小半个身躯。

    很显然,这不正常的金色纹路源自伤口处,然后扩散开来。

    “封魔鸩!”张列辰讶异,面色变得凝重,盯着林渊的双眼,“此毒掌控在仙庭的手中,除了针对邪魔外,寻常是禁用的。你是被仙庭的人打伤的。你干了什么,竟被仙庭下此毒手?”

    林渊眼中闪过意外,没想到对方一眼就看出了自己中的是什么毒,皱眉:“如此说来,混乱中误伤我的人是仙庭的人?”

    张列辰挥手收了迸发紫色光芒的法器,“你还是返回仙都找灵山的人出面索取解药吧,此毒只有仙庭豢养的鸩禽能解。”

    林渊:“既然是封魔鸩,我中了此毒,你觉得我能对仙庭解释的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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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的确是个大问题,张列辰沉吟不语。

    林渊忽问:“辰叔,你怎会认识此毒?”

    张列辰:“早年游走时见过中这毒的人。”

    “见过?”林渊立刻追问:“你可有办法医治?”

    张列辰:“倒是见过那人怎么化解…”

    林渊面露喜色,“辰叔,你不会见死不救吧?”

    张列辰摇头,“那人的化解办法我是学到了,可我怎么救?为你化解了封魔鸩,回头仙庭查到我头上,我解释的清吗?我说林渊,我这里清净自在,可不想惹这麻烦。”

    对林渊来说,这是意外之喜,他这次回来本是做了最坏打算的,忙劝道:“辰叔,外人并不知我中了此毒,这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难道我自己还能说出去自找麻烦不成?”

    张列辰很是犹豫的样子。

    “辰叔!”林渊唤了声。

    “唉!”张列辰幽幽一叹,“我的办法并非解药,从你体内的状况看,你近半的修为已经被封魔鸩封印,强行化解封魔鸩的话,你半身修为要化为乌有。”

    林渊沉默了,好一阵后,“损失一半的修为总比毒发全身的好。”

    张列辰:“你确定要废弃多年修为也不找仙庭求取解药试试?”

    林渊慢慢点头,做出了决定。

    ……

    “停车!”

    看着车窗外的秦仪似乎做出了什么决定,忽冒出一句。

    三辆车陆续停在了路上,白玲珑回头看她,不明所以,“会长?”

    秦仪开门下车,又关门,走到驾驶窗前,招了招手,把驾驶员招了出来,自己坐进了驾驶位,才对白玲珑说道:“你也下车,罗生那边,你去安排好。”

    白玲珑狐疑,“会长,你要去哪?”

    秦仪:“放心,在城内不会有什么事。”

    白玲珑:“为罗生准备的接风宴…”

    秦仪打断了她的话,“我就不去奉陪了,你招待便可,就说我有要紧事。”

    白玲珑无奈,不情不愿地下了车。

    车唰一声而去,秦仪独自驾车跑了,白玲珑目送着,轻叹,大概猜她要去哪……

    车停在了一流馆外,只见大门紧闭。

    秦仪一把扯掉肩上的披风,随手一扔,直接下车走到了门口,抬手砰砰拍门不停。

    诊疗室内的二人闻声回头,张列辰嘀咕自语,“谁呀?已经挂了休诊的牌子,还敲个没完。”继而又对林渊说道:“你先等着,我去看看。”

    出了诊疗室,来到门口开门一看,见到面容冷艳的秦仪,不由愣住。

    不需要他招呼,也不管他的傻眼,秦仪顺手推门,直接闯了进去。

    张列辰也没敢阻拦,探头看了看外面,没见到其他人,当即转身跟上,陪笑着乐呵,“秦会长,您怎么来了?”

    秦仪左右观察着,“牙有点不舒服,你帮我看看。”耳听到诊疗室里略有动静,快步走去。

    张列辰愣怔了一下,旋即快步过去阻拦,“秦会长,不用去里面,外面帮您看看就好。”

    秦仪拨开了他的手,直接推开了诊疗室的门闯入。

    屋内坐着的林渊一回头,见到闯入一个女人,没穿裤子的他顿时手忙脚乱,慌忙扯了一旁的皮大衣盖在腿上。

    秦仪看到了他腿上的伤,略凝视的目光最终还是落在了他的脸上,神情复杂。

    林渊再打量对方,认出了是什么人,神情错愕,目光徐徐打量对方的穿着,和他印象中三百年前的那个女人简直判若两人,风华、气质和穿着打扮完全变了,只有那张脸还熟悉。

    见到两人撞见,张列辰似乎比他们还尴尬,抬手抓了抓额头,不吭声了。

    “是你?”秦仪率先打破了沉默。

    林渊脸上强挤出一丝笑意,“你好。”

    秦仪脚下高跟鞋咔咔有声,走到他边上坐下了,一条大白腿从裙子里分出,翘起了二郎腿,手包里摸出了烟点上了,吞云吐雾着,烟对着一旁的林渊吞吐,举动饱含不善。

    林渊没有躲避,只是多少有些意外,没想到这女人染上了人间的恶习,目光也在她露出的白花花大腿上多瞅了两下。

    没别的意思,还是对她这穿着感到意外。

    “以前的帐怎么算?”秦仪忽问。

    林渊苦笑,“都过去了。”

    秦仪夹烟的手略僵,回头,冷目横扫,“你以为我在说什么?我说的是你从我这借的钱,你从我这借走的一百万珠,不打算还了还是不打算承认?”

    珠是仙界的钱币称呼,仙界使用的货币是众生愿力所凝聚的愿力珠。

    愿力珠,既是仙界的货币,也是有助于修士修炼的消耗品。

    “一百万珠?”张列辰失声,吃惊不小的样子。

    对仙界一般人来说,一百万珠真不是个小数字,大多数人月薪不过五千珠的样子,许多人甚至还没有五千珠。

    “……”林渊哑口无言。

    秦仪逼问:“还,还是不还?”

    林渊很无奈的样子,“没说不还,只是…我现在没那么多钱,给我点时间筹钱。”

    秦仪:“你现在在干什么工作?”

    林渊:“没工作。”

    秦仪:“那你拿什么还?是准备去抢,还是去偷?”说着伸手去撩他盖在腿上的皮大衣,再次瞄了眼他大腿上的伤势。

    林渊赶紧伸手摁住了皮大衣。

    秦仪嗤了声,也放手了,“你脱光了我都见过,还害臊这个?”

    林渊无语,发现这女人怎么变成这样了,以前那个羞涩纯情的女人哪去了?不由叹道:“能不能好好说话?”

    张列辰却是精神一振,什么叫‘你脱光了我都见过’,这话里透露出来的信息值得回味,目光不由在这对男女的脸上扫来扫去。

    烟蒂落地,秦仪站了起来,踩灭了烟蒂,问张列辰,“他腿上的伤多久能好?”

    张列辰不知她问这个是什么意思,有些拿捏不准,目光瞟向林渊,试着说道:“得要个五六七八天吧。”

    秦仪低头从手包里翻出一张卡片,递给林渊,“拿着。”

    林渊狐疑伸手接了,发现是对方的名片,愕然抬头,“什么意思?”

    秦仪:“没什么意思,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既然没钱还,那就来秦氏打工还账。十天后,拿名片来秦氏找我。”

    林渊叹道:“这不合适吧?”

    秦仪态度很强势,“我说合适就合适。我警告你,钱没还清前,别想着逃跑,我保证你逃不出不阙城!”说罢大步离去。

    “喂,秦仪,秦仪……”林渊连喊几声,站了起来喊,对方连头也不回。

    张列辰立刻跟上,快步到外面追上了秦仪,“秦会长,你的牙…”

    秦仪:“碰上这种人渣,你觉得我还有心思看什么牙吗?”

    张列辰将她送出了门,打开车门的秦仪停下,回头提醒道:“辰叔,谁欠的帐谁来还,不该插手的不要插手,否则是给自己找麻烦。在不阙城,我这点能量还是有的。”

    张列辰点头哈腰陪笑,“明白,明白。”

    秦仪矮身钻入车内,驾车唰一声离去,驾驶的速度很快。

    仙界各城内,为了便于管治,无特殊原因大多不允许飞来飞去,但因为城域范围大,因此出现了一些类似人间的代步载具。一般也只在城内使用,出了城,路途崎岖不便,也没人会用这种载具。

    当然,仙界是不允许人间那种乌烟瘴气的东西出现的,仿制的一些东西其动力内核与人间的不同。

    挥手送别的张列辰不见了车影才返回一流馆关了大门。

    迫不及待地返回了诊疗室内,拉住林渊便问,“她说你脱光了她都见过,什么意思?你们以前发生过那种关系?”

    林渊甩开他胳膊,“辰叔,你无聊不无聊?”

    张列辰眉开眼笑,“不否认,那就是承认了?我就说嘛,秦道边那种人,想追他女儿的人多了去,还不至于因为你追求他女儿就打断你的腿,还把你给赶出不阙城,并警告你一百年内不得回来,做的未免过了些,敢情…呵呵!”

    林渊没好气道:“你还有脸说?当年若不是你不结工钱给我,若不是你唆使,我能落得那下场?”

    许多年前,他年少流浪,和乞丐无异,蒙辰叔收留,在一流馆做个打杂小厮。

    说来是辰叔一片好心,只是工钱给的太低了些,一个月只给一千珠,但实际给到手的只有一百珠,等于是每月给了点零花钱而已,哪能够用。

    辰叔美其名曰是为他攒钱。

    当然,当年吃住在一流馆是免费的。

    打杂小厮也会长大,也会有理想。

    终于有一天,林渊不想再继续留在一流馆打杂,准备离开一流馆,准备新的开始,找辰叔结算工钱。

    结果工钱没拿到,还遭到了辰叔的极度嘲讽,说了些怪话,让他有种去追不阙城首富秦道边的独生女之类的,甚至还给他出主意,就问他敢吗?

    面对辰叔的鄙视和刺激,想改变命运又年轻气盛的林渊终于误入歧途,鼓起勇气对不阙城首富的女儿,也就是秦仪展开了追求。最终,居然真被他给得逞了。

    当年那个傻乎乎的秦仪受了甜言蜜语蒙骗,竟然委身了他,幻想着与他白头偕老。

    然而却未能过秦道边那关,想吃软饭的男人,如此人品,秦道边岂能让这种人成为自己的女婿,强势出手,棒打一对小鸳鸯。林渊当时差点丧命,被打断一条腿,被秦道边赶出了不阙城,勒令一百年内不得出现在不阙城,否则弄死他!

    往事荒唐可笑,也确实错了,林渊不堪回首。

    张列辰却不肯承认,“我当时只是随口说说,哪知你真去做了。”

    林渊抬手打住,对方不认账就算了,他不想再说那些荒唐事,“不说了。她找上门要我还账,这事得解决。”

    张列辰狐疑,“你小子真借了她一百万珠?”

    借?林渊思绪有些飘忽,说‘借’是好听的,与其说是借,不如说是秦仪当年看他手头紧,硬给他的,也应该是悄悄给他的,秦道边应该不知道,否则秦道边出手后焉能不把那一百万珠给收回去。

    见他不说话,应该是确有其事,张列辰伸手,“钱呢?那一百万去哪了?”

    去哪了?林渊记得刚离开不阙城不久,那一百万珠就没了。

    刚离开不阙城,路上就遇上了歹徒,身上钱财被人抢光了,差点丢了性命,幸好遇上一个神秘人援手。

    蒙神秘人出手相助,治好了他的伤,还收了他做徒弟,以奇术为其洗髓伐经,重铸身体经络,让他获得了不错的修行资质,并传以奇功大法。之后又为他指了条路,指点他去了仙都,助他考入了灵山,成为了仙界首屈一指学院的学员。

    那个神秘人,可谓改变了他一生的命运,然而他至今不知那个神秘人师父究竟是谁。

    当年一别后,再未见过。

    “花掉了。”林渊一句话撇过,有些事也没必要让辰叔知道,言归正传,“有些事情过去了就过去了,我不想再跟秦仪不清不楚。秦家那边应该不会对外宣扬家丑,当年的事情知情的人应该不多,我没必要再跑去扯出当年的事来,坏了她声誉,影响她和她男人的关系。”

    “男人?”张列辰反问,“什么男人?”

    林渊怔了一下,“她没嫁人?”

    张列辰好笑,“嫁什么人?你忘了,她年纪和你差不多,按照仙界律法,她还不到嫁人的年纪。”

    仙界律法,满五百岁者,方可婚嫁迎娶。

    立此法的初衷,是因为仙界有灵丹妙药延缓衰老,普通人的寿限只要不出意外,可达一千岁。

    若早早嫁娶生育,寿限绵长,仙界将面临人满为患的后果。

    只有嫁娶后,男女双方才可合法生育,否则将严惩。

    一旦嫁娶,夫妻双方将受到律法的严格约束,不得再二次嫁娶。

    可以离异,但离异的后果是,不得再嫁娶,不得再生育,一旦离异就意味着放弃了生育的权利。

    当然,五百岁之前,男欢女爱的情事不受约束,谁喜欢谁,仙庭不管这破事,情欲这东西也很难管,世上有几个真正无欲之人?不给一份宽松会出事。

    这份不受约束的宽松,看似是希望每个人都能郑重选择自己的另一半,实则对控制人口的增长有无形妙处。

    试问未婚男女之间,有多少能相处几百年而不腻的?反反复复几百年后,对婚姻这回事,男男女女之间都淡了,不少宁愿只谈情,不是遇上真想在一起的,一般都不会结合成夫妻,自然而然也就控制了人口增长。

    林渊晃了下神,想起来了,秦仪和他的年纪的确差不多,又问:“也没男性伴侣?”

    张列辰摇头,“以前没有,现在也没有,跟你之后,她一直没找过,好像一直忙着秦氏内部的生意,无心其他。”

    林渊:“不可能单身一辈子,将来总会有的。再对上秦道边,我也难堪,秦氏我是不会去的。”

    张列辰:“秦道边你不用担心,已经退了。秦道边的年纪也不小了,估计再有个百来年,寿限也就到了。秦道边两百年前就退了,他就一个女儿,早退有将女儿扶上马再送一程的意思。如今的秦氏,秦仪是当家人。换句话说,秦仪如今是不阙城的女首富,名气大的很,你不会连这个也不知道吧?”

    她已经成了不阙城女首富?林渊默默摇头,这些他还真不知道。

    张列辰呵呵,“看来你当初对秦仪还真只是心怀不轨,只是想利用,不存在任何感情,去了仙都后,对秦仪还真是一点都没关注过。”

    一点都没关注过吗?林渊思绪飘远,记得当年一开始是有所关注的,后来随着时间的久远,加之自己有了其他的事情,于是就渐渐淡忘了,于是渐渐不再关注了。

    这些事他不想多提,认真翻看了一下手上的名片,发现秦仪的名头果然是秦氏商会的会长。

    抬头道:“那些都不重要,我现在要还她的钱。辰叔,借我一百万珠。”

    张列辰翻了个白眼,“我到哪找一百万珠?”

    林渊:“凭你的吝啬抠门,我不信你这么多年连一百万珠都没攒下,你先借给我,我会尽快还给你。”

    其实一百万珠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他不是拿不出来,只是他不便直接拿出来。

    一百万珠说多不多,但对一般人来说也不少,他一副落魄样,再以他以前在仙都的状况,突然拿出这么多钱来,有点解释不过去,容易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所以需要名正言顺的转一下手,希望辰叔能先出这笔钱,回头他暗中再补给辰叔。

    张列辰摆手,果断拒绝,“别跟我谈什么尽快,谈钱伤感情。我的规矩,不借钱给任何人。不说我没有,就算我有,我也不敢借给你。刚刚送她出门时,她还警告过我,让我不要插手这事。

    你应该知道,在仙界,我这种小医馆的生意不好做。我这一流馆如今的生意还算过得去,全赖她支持。因她发话,整个秦氏的员工,一般的病痛之类的,生意都关照给了我一流馆。我若敢不听她的,不说断我生意,她在不阙城的能量很大,想收拾我,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她只要打声招呼,有的是人找我麻烦。

    她能稳坐不阙城首富的位置,你以为是摆设?我劝你也不要跟她对着干,伏首认命,惹怒了她,你跑不了,也没办法在不阙城立足,我这里也不敢收留你。

    她若记恨当年的事,真有心搞你的话,你以为你还了钱就能撇清没事?”

    林渊皱眉不语。

    张列辰目光落在他腿上那血淋淋的伤口上,“封魔鸩,你施法压制也没用,拖下去,你被封印的修为会越多,还治不治了?还想治就趁早,乖乖去那边躺着。”抬手指了诊疗室的那张单床。

    林渊转身,一瘸一拐到床边,坐上去躺下了。

    张列辰则出去了一阵,之后抱了一只黑铁葫芦来,站在平躺的林渊跟前,再次提醒:“我的救治办法,会连同你被封印的修为一起消失,你多年苦修会损失近半,你确定要我出手?”

    林渊平静道:“动手吧。”

    张列辰:“会很痛苦,忍住。”

    林渊“嗯”了声。

    张列辰又挪步到他伤腿位置,拔掉了紫金葫芦的瓶塞,葫芦里立刻传来嗡嗡声,转瞬一团绿雾冒出,在诊疗室内盘旋。林渊法眼细看,发现不是绿雾,而是无数细微到近乎连法眼也看不清的飞虫,也不知是什么东西。

    张列辰一手抱着葫芦,一手施法搅动,逐渐操控了那团绿雾的飞行方向。

    驾驭绿雾浑圆自如后,忽戳指,指向了林渊大腿上的伤口。

    绿雾如长蛇般飞扑而下,钻入了伤口,就像是伤口将那绿雾给吸了进去一般。

    “唔…”林渊发出痛苦闷哼,身躯在不可遏制的颤抖。

    张列辰:“这些小虫子会钻入你的血脉和经络吞噬清除你体内的封魔鸩,不要施法抵御。”

    林渊依言而行,放弃了抵抗,尽管事先得到了提醒,有了心理准备,但还是没想到会是这般无法想象的痛苦。

    随着绿雾全部钻入了伤口,潜入了体内,林渊身躯颤抖的越发厉害,身上汗如雨下,两手紧抓床沿,身躯逐渐绷挺。

    张列辰忽出手,一指点在了林渊身上,林渊翻了眼白,脑袋一偏,当场昏迷了过去……

    夜晚,不阙城内最高的山上,灯火辉煌,也是城主府所在。

    送走了朱莉,返回的横涛来到主殿内,对洛天河道:“城主,仙都那边传来了消息,那个罗康安的底细已经摸清了。”

    洛天河手上拿着一份计划书,朱莉给他的。

    朱莉没有让他失望,人到了,组建不阙城传播平台的计划也拟好带来了。

    洛天河闻言抬头,“什么情况?”

    横涛转身走到一张桌前,在桌上摆放的金属圆盘上摁了一下,之后摸出一根小小的棱形晶柱插入圆盘内,刹那一道光幕弹出,人和影的画面呈现,激烈的打斗画面,轰鸣的声响。

    这段画面洛天河很熟悉,估计如今的仙界也没人不熟悉,前朝余孽攻打仙都的画面。

    横涛调整着播放速度,快进到了两尊高楼般巨大的人影交战的画面后才给予了正常播放速度。

    两道流光快若闪电,强势撞击在一起,威力太大,导致周边出现虚空崩塌迹象,地面剧烈震颤,真正是天塌地陷一般,声势激烈到难以复加。

    撞在一起的两道流光静止现形,赫然是两尊巨灵神在激烈交战。

    一尊玉面郎君般长相的巨灵神,头戴紫金冠,脚踩登云靴,身穿金甲,手持方天画戟,威风凛凛,正是天庭第一战神杨真,人称二爷。

    这尊巨灵神仿的正是二爷的本来面目,正是天庭为二爷量身炼制的巨灵神。

    天庭的巨灵神大军,大多一模一样,只有一定级别的人,才有量身定制的殊荣。

    与之对战的巨灵神明显不是本人模样,黑色主色调,外形上透着不羁和狂放,眉心有老虎额头的纹路,隐隐呈现一个“王”字,手中一杆霸王枪,正是被称为十三天魔之一的霸王!

    霸王枪锋芒欲破二爷巨灵的脑袋,二爷以方天画戟架住了。

    两人僵持不下之际,横飞出一尊巨灵神,趁机一脚将霸王巨灵给踹飞了出去。

    PS:新书内容少,推荐一本《聊斋之种道》给大家消遣。大家好久没砸场子了,手生了可以去捧场练习一下。

    这个画面稍闪既逝,横涛将其回放,然后将画面定格,指着脚踹霸王的那尊巨灵说道:“城主,驾驭这尊巨灵的就是罗康安,他与霸王交手的情景也只有这一幕,秦仪说的应该就是这个画面。”

    虽是稍瞬即逝的画面,但也足以让洛天河惊讶,之前倒是忽视了,此时不免惊叹:“还真有其人。天庭第一战神二爷和十三天魔之一的霸王正面交锋,这个罗康安竟敢强势杀入,仅凭这份胆魄,便可见一斑,看来还真是被秦仪给捡着了。”

    横涛倒是面露几分哭笑不得神色,问:“城主,您没从这画面上发现什么不对吗?”

    洛天河注意到了他的反应,“有什么问题吗?”

    横涛再次将那一段画面回放,指着提醒道:“城主,您看,这个罗康安若是主动进攻,面对霸王,为何不用手上的武器,反而冲上去用脚踹?”

    他这么一说,洛天河不由捋须沉吟,“是有点奇怪。”

    横涛:“从仙都那边传来的消息说明了一切,压根不是这个罗康安在主动进攻,发生大战时,他畏缩在后,惹怒了其统领,被其统领给扔了出去,他当时反应不及,才仓促之下给了霸王一脚。

    事后,这厮竟然恬不知耻,往自己脸上贴金,吹嘘自己重创了霸王,说自己关键时刻给二爷解了围,搞的没有他,二爷便赢不了似的。这话一传出来,有损二爷颜面,二爷没说什么,二爷身边人岂能容他继续胡说八道?

    教训了他一顿,逼他主动退出了仙都巨灵神卫序列。有些家丑,仙都神卫那边不想张扬,怕有损仙庭颜面,导致秦仪这边被这个罗康安给蒙了,竟还高薪聘用了。

    仙都神卫那边给罗康安的评价是,惯会躲在后面摇旗呐喊,实则胆小如鼠,虚荣好色!”

    洛天河若有所思,慢慢负手身后,沉默不语了。

    等了一会儿后,横涛试着问道:“城主,秦仪被骗了,真要让罗康安这厮上场竞标的话,秦氏的心血怕是要被这怂人给毁于一旦,要不要把真相告诉秦仪,提醒她一下,好让秦仪早做准备?”

    “准备什么?”洛天河回头反问一句。

    横涛略怔,“自然是让秦仪换人,现在换人还来得及。”

    洛天河:“不用提醒,既然是不撞南墙不回头,就由她去吧。”

    横涛讶异,“城主,秦氏和您相交多年,难道要坐视秦氏垮掉不成?”

    洛天河:“正因为有多年的交情在,才没必要提醒。”

    横涛狐疑,拱手道:“属下不明白,还望城主示下。”

    洛天河:“秦氏不惜血本砸入身家,在进行一场豪赌,秦仪自己也说了,已经砸进去了,开弓没有回头箭,已经没办法收手了。你以为秦氏有赢的希望吗?”

    横涛迟疑道:“秦仪执掌秦氏这些年,颇有能力,算是个女强人,背后还有经验老道的秦道边帮忙盯着。观秦氏种种,想必有所把握,应该是有志在必得拿得出手的东西,属下认为秦氏赢的把握很大,否则不可能拿血本妄为。”

    洛天河略摇头,“问题就出在这里。秦氏若是没有赢的把握,最多血本无归,人身可保安全。相较于仙界的其他豪强来说,秦氏还太过弱小了,巨灵神的利益太大,正因为秦氏有赢的把握才麻烦。”

    横涛心有触动,“您在担心有人为了赢得这次的竞标,会不择手段对秦氏的人身安全下手?”

    洛天河斜睨,“莫非你认为那种事情不可能出现?”

    横涛沉默了,面对巨大的利益,很难保证某些人不会干出什么出格的事来,而且这种可能性很大。

    想明白了其中的问题,他语气沉重道:“您想让秦氏输?”

    洛天河摇头:“不是我想让秦氏输,而是秦氏的身子骨太弱,吞不下这么大的饼,会被撑死的。我们能查清罗康安的底细,你以为罗康安的底能瞒过其他参与竞标的豪强?也就能蒙蒙秦氏之流。

    秦氏凭什么跟各路豪强去争?现在换人,各路豪强一旦心里没底,最好的办法就是从根子上下手,对秦氏进行人身毁灭。有这个罗康安在,示之以弱,反而是好事。倘若这个罗康安死在了竞标场上,此等小人也是死有余辜,自找的。

    至于秦氏,再怎么血本无归,哪怕垮了,凭他们的家底,也足以生活无忧,何必妄想太多,享了这么多年的富贵,还不知足吗?而且…你以为秦仪的心眼会满足于这次的竞标?如此利益虽巨大,但对她来说,恐怕也只是一个开始,她不是守着一亩三分地的人,否则也不会介入这次的竞标。

    这丫头是我看着长大的,骨子里倔的很,认准的事情不会轻易放弃。

    这次倘若真让秦氏赢了,各路豪强财大势大背景复杂,是不会偃旗息鼓坐视的,垂涎三尺之下,今后不阙城将不得安宁。难道我们能坐视外人在不阙城作乱不成?搞到最后,我不阙城也要卷进去。那丫头笃定了我们不能坐视,意图利用游戏规则,我不阙城才是她这次敢于竞标的底气所在。

    前朝余孽各地作乱,连仙都都敢攻打。横涛,我不阙城的安宁来之不易,要为大局着想,不能因为一家人的利益,而让不阙城的其他人遭受飞来横祸。”

    横涛微微点头,明白了。

    洛天河放手,拿出了背手在身后的计划书,递给他,“朱莉这姑娘不错,她的计划书我看过了,没让我失望。你遵照她的计划书执行,人力、物力、财力全面支持,助她尽快把框架搭建起来。”

    横涛双手接过,“好,属下这就去办。”

    ……

    骑着小驴子的林渊停在了秦氏商会门口,确切的说是停在了一棵大树下。

    林渊抬头望,一棵很大的树,整个不阙城城区最大的一棵树,很久以前就被秦氏商会给买下了。

    树高怕是得有三百多丈,给人耸入云霄的感觉,整个树冠延展覆盖的区域,都是秦氏买下的地盘。

    抬眼看去,树上挂有不少的果子。

    这棵树在人为作用下已经死了,被人注入了不朽物质,令整棵树坚韧硬化成了不朽木,然后开凿打造内部,将其变成了秦氏商会的办公场所。

    类似的行为在仙界许多地方都存在。

    树下根部有一个树洞,大门的作用,能见人来人往,甚至是车来车往。

    早年,林渊就多次来此仰望过,但是一直没进去过,不允许外人擅自进入,他没有进去的资格。

    静默了一会儿后,他骑着小驴子开往了树洞大门。

    他这次收拾的比较干净了,至少头发往后面扎起了马尾,结果还是被门卫拦下了。

    还是那句话,不允许外人擅闯,什么人都能跑进去逛的话,秦氏商会成什么了?

    林渊出示了秦仪给予的名片,见到名片,门卫肃然起敬,立刻放行,并指点了停车处。

    停车区停下车后,林渊步行进入了树洞大门内,四周张望内部的华丽装饰。

    来到了秦氏商会的前台,林渊再次亮出了名片给前台姑娘看。

    能手持秦仪的名片,前台几个姑娘不由多看了林渊两眼,其中一人立刻电话联系通报。

    稍候,那姑娘放下电话,对林渊抱歉道:“林先生,不好意思,白助理让告诉您一声,说会长正在开会,现在没空见您,让您晚上六点左右过来,逾期…后果自负!”

    “……”白跑一趟,林渊无语,还逾期后果自负,很想问问秦仪几个意思。

    最终还是扭头走了,不走还能怎样?硬闯还是干等?

    一流馆,见到骑着小驴子返回的林渊,张列辰快步走到门口,讶异道:“这么快就返回了?”

    林渊晦气样,“别提了,架子还挺大,没见到。”

    “没见到?”张列辰愕然。

    胳膊拧不过大腿,想在不阙城立足,秦氏惹不起,傍晚时分,林渊再次来到了秦氏商会。

    能看到背光处的大树果子上的窗口已经有些亮起了灯光,大树果子的内部早已被改造成了一间间的办公室。

    这次入内倒是痛快,秦仪的助理白玲珑还特意安排了一模样端庄的姑娘在前台等他。

    等到他,姑娘立刻带了他再次入内,乘内部专用的升降梯而上。

    白玲珑在上面等着他。

    接到人,白玲珑让那姑娘先退下了,与林渊面对上,她的神情有些复杂,挤出一丝笑,“林渊,多年不见了。”

    林渊有些尴尬,当年这女人还帮他和秦仪之间干过送情书之类的事,此时也只能是点头一句,“你好。”

    白玲珑伸手相请,“请跟我来。”

    她把人带到了秦仪的办公室,也是一颗果子改造的,看得出在大树比较顶端的位置,四周的大窗户应该能看朝霞和夕阳,不阙城视线可及的地方都能尽收眼底,风景着实不错。

    但林渊没有看风景的心情,看了看四周,不见其他人,不由问道:“秦仪呢?”

    白玲珑为他斟茶,“会长忙了一天,刚歇下,正在楼上沐浴,稍等,马上下来。”

    林渊抬头看向屋顶,侧耳细听,是隐约能听到哗哗流水声。

    见他不喝茶,白玲珑问他还有什么需要。

    林渊稍摆手,没什么需要,走到大玻璃窗前背对她,面对地平线尽头的夕阳余晖。

    白玲珑走到一旁坐下,安静着,不时回头看看他的背影。

    尽管没交流几句,但她当年多少算是了解一些他的,如今能感受到他身上的变化,那个曾经调皮欢快的年轻人,如今给人一种波澜不惊的感觉。

    外貌上成熟了不少,但穿着打扮依旧寒酸,也许用随意简单来形容更合适。

    她记得以前的他,想极力掩饰自己身上的寒酸,如今的他似乎不在乎了,坦然处之。

    夕阳余晖映衬的背影,来到这种地方,没有丝毫的轻浮,纹丝不动,静若处子,透着一股莫名的深沉感。

    楼上传来下楼的脚步声,白玲珑立刻站了起来,办公室后面的书架两边分开了,窗前的林渊回头看去。

    穿着宽松裙裳的秦仪素颜朝天,别有一番风情,吹过的头发未全干,半截白皙小腿露在外面,脚上一双拖鞋。

    林渊上下眼瞅了瞅,又回头看向了窗外。

    秦仪目光在他身上略凝,尤其注意了一下他的马尾,发现这样更显他棱角分明的面部轮廓,比之前的披头散发看着舒服多了,转而对白玲珑道:“你先下班回家吧。”

    白玲珑愣了愣,她跟她是一起长大的,都住在秦府,向来是同出同归,很少有一人单独回去的情况,看了看窗前的林渊,最终点了点头,转身走了。

    “腿好了?”秦仪走到他边上问了声。

    林渊无动于衷的“嗯”了声。

    秦仪带着沐浴后的清香,与他并肩而立,双臂抱在了胸前,问:“看什么?”

    “没看什么。”林渊回了句,又补了句,算是给了个交代,“还从未站在这个高度看过不阙城。”

    秦仪:“情理之中的事情,你在不阙城也就呆了三十年,在外面却呆了三百年,恐怕对仙都比对不阙城更熟悉。”

    林渊:“也许吧。”

    秦仪:“听辰叔说,你离开不阙城后考入了灵山。”

    林渊:“重要吗?”

    秦仪:“没什么重要不重要,只是有些意外,难道是进入灵山的门槛低的吓人?想来也不至于,毕竟是仙界首屈一指的学院,想不到你这个卑鄙小人还有这资质,倒是我小看了你。”

    林渊不想跟她扯那些有的没的,言归正传,“我这次来,是想告诉你,给秦氏打工就算了。钱,我会想办法尽快还你,请你宽容一些时间,今年内我一定还给你。”

    秦仪:“在灵山混了三百年还未毕业,就你这条件,只怕连工作都找不到,一百万珠,你拿什么还?我可不要那些来路不明的钱,免得到时候扯不清楚。”

    林渊:“多虑了,我在仙都多年,多少认识几个熟人,凑一凑还是有的。”

    秦仪眼中闪过愠怒神色,扭头就走,走到另一边窗前的沙发上坐下了,顺手点了根烟,吞云吐雾着靠在了靠背上,翘起了二郎腿,两根纤指夹烟,“你觉得对我来说,你的话可信吗?我若再信你的鬼话,秦氏的脸都没地方放了,吃过一次亏就够了。”

    林渊依然盯着窗外,貌似自言自语,“我们还是保持距离的好,我不想连累你。”

    夹着烟的秦仪扭头看来,面露讥讽,“笑话,你以为你是谁,你有连累我的资格吗?”

    林渊转身了,步履沉稳,静静走到她的跟前,居高临下看着她,岿然不动,目光无意间变得深邃。

    秦仪身子略僵,不知是不是错觉,竟从对方身上感受到了一股莫名的压力。

    林渊却开口重新定义了刚才的话,“过去的都过去了,不想坏你清誉。”

    秦仪:“清誉?打住!我跟你已经没什么关系,我没其他意思,你别想歪了。想出口当年的恶气是一回事,另外我是生意人,赚钱是首位的,我在乎的是利益,其它的都是扯淡。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打工还钱,要么在不阙城把牢底坐穿,我有的是办法让辰叔出来作证…我保证在不阙城坐牢的滋味让你生不如死,我说到做到,你自己选吧。”

    林渊:“秦仪,犯得着这样咄咄逼人吗?”

    秦仪:“没人逼你。借走了我一百万,三百年的利息,算你一百五十万,不过分吧?你现在若能拿出一百五十万,我可以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否则,自己酿下的苦酒自己尝。不要以为你是灵山的学员,我就不敢把你怎样,这里是不阙城,不是你们灵山,你有本事不还钱走出这扇大门试试看,我倒要看看你们灵山有没有胆子公然冲撞仙庭律法!”

    林渊冷冷盯着她,“你变了。”

    “承蒙夸奖。”秦仪掐掉了烟起身,走到办公桌前,忽回头问:“晚饭吃过了吗?”

    没吃,但林渊没吭声。

    秦仪没有多问,伸手摁了一下办公桌上的摁钮。

    很快,有几人端着托盘进来了,进了书架后面的房间,里面有餐桌。

    几人摆放好了酒菜后,又静悄悄撤离了,极守规矩。

    秦仪入内,在餐桌前坐下了,对外面看着自己的林渊抬了抬下巴,“进来吧。一码归一码,我还不至于让自己员工饿肚子,反正我一个人也吃不完。”

    这话说的,搞的自己已经答应了似的,林渊嘴角抖了下,“不用。”

    秦仪不勉强,无所谓的样子,自己给自己倒酒,“也是,灵山学员,你如今是修士,十天半个月不吃都没关系。”

    放下酒瓶,拿起筷子,又朝一角指了指。

    林渊不知她指什么,入内看去,发现角落里的桌子上摆着一台留声机。

    秦仪挑动筷子示意了一下,之后提了筷子夹菜,吃自己的。

    林渊大概明白了是什么意思,这女人讲究,吃东西要听音乐,走到留声机前一看,发现已经摆放好了黑胶唱片,遂摆弄着拨放下了唱针,可见他对这东西并不陌生。

    外面的大地已陷入黑暗,已见星辰,只有在这高处还能见到落日余晖,留声机婉转的前奏声响起,的确给此间平添了几许温情和别样情调。

    紧接着,一个女人的歌声飘扬:夜阑人静处,响起了一阙……

    林渊一听这唱腔和唱词,眉头略挑,猛回头看向吃东西的秦仪,提醒道:“你这是人间的东西!”

    留声机可以说是仙界制造的,譬如现在风行的车辆,都可以这样说。仙界制造的种种东西其动力内核和人间的不一样,制造的动力也很干净,大多使用的是能量灵石,不会乌烟瘴气。

    哪怕是这黑胶唱片,也可以说是仙界造的,可这歌曲明显是人间的歌曲。

    也就是说,这唱片是从人间走私到仙界的!

    这方面仙界是严控的,严控仙界的东西流落人间,以免扰乱人间秩序,也严控人间的东西私自携带到仙界。

    尤其是人间的影音物品,那更是严加杜绝的,一旦发现将会严惩。

    因人间的影音物品大多存在美化人间事、物和人的特性,看多了越发容易让人动凡心,都觉得人间美好的话,意图私自下凡的趋势恐怕会愈演愈烈。

    换句话说,也是怕人间的东西扰乱仙界秩序!

    仙庭第一战神,那位二爷杨真的母亲,也是仙帝的妹妹,早年就是因为动了凡心私自下凡,还与凡人发生了私情,惹得仙庭震怒缉拿。

    二爷杨真的生身父亲,是人间的凡人!

    这恐怕是那位二爷这一辈子都无法抹去的污点,不管他立多少战功,背后免不了有人指指点点!

    有漏洞才会有管制,而管制之下免不了百密一疏,只要有利可图,总有人会想尽办法钻空子的,一些来自人间的走私物品还是会出现在仙界,只是没人敢公开展示而已。

    而这位秦氏商会的会长,竟敢这样明目张胆的在自己办公室摆着人间的走私物品!

    秦仪却轻描淡写地回了句,“是人间的东西又怎样?”

    林渊:“没必要明摆在这里,一旦被人举报,一旦被抓个现形,你秦氏商会也扛不住。明摆着触犯仙界律法,只怕不阙城的城主也不敢包庇你!”

    秦仪抿了口酒,回头盯着他,“这倒是个你报复的大好良机。你若想去举报,尽管去举报好了,不过我保证你是枉费心机,我这里什么都查不到。”

    其实不听到这歌曲,谁也不敢说这黑胶唱片就是人间的东西,让人看到了也没关系。而她平常也不会当着外人的面听这些歌曲,她还不至于傻到自找麻烦。

    就算有人举报,未经允许,外人也进不了这房间,强行进入,设下的保险禁制会摧毁一切证据,区区一张黑胶唱片经不住摧残。所以说,是抓不到她私藏违禁品的证据的。

    林渊:“我没那么无聊。说吧,我什么时候来上班?”

    这是答应了!秦仪歪着头,瞅着他,嘴角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戏谑,抬手拨了拨头发,竟有几分妩媚,“明天大早!”

    “告辞!”林渊扭头便走。

    秦仪淡定举杯,“连自己薪酬也不问问,你就不怕我只给你一百珠一个月?”

    开什么玩笑?一百珠,连零花都不够。一百珠,还一百五十万得还到猴年马月?林渊被噎的够呛,当即止步,回头问:“你准备给多少?”

    秦仪竖了竖手中水晶杯,“一万珠。”

    林渊神色稍缓,一万珠在不阙城不算低了,已经算是较高的待遇了。

    秦仪继续道:“实发你两千,剩下的八千留着扣账。这样算下来,一年也差不多能还个十万珠,十几年就能还清了。当然,做的好还有奖励,好好干活,兴许连十年都用不上就能还清。我这不算亏待你吧?”

    提前还清?林渊没这个打算,也没打算好好干,只想低调混日子过,因为不敢高调,所以没必要努力工作。

    事已至此,他也想通了,刚好需要个在不阙城立足的正式身份,有秦氏商会的背景,在这边也许能少点麻烦。

    “知道了。”林渊扔下话就走。

    秦仪又砸出一句,“你难道不想知道我让你干什么?一万珠的月薪在不阙城可不算低。”

    已经走没了影的林渊,又从拐没的地方走了回来,走到了餐桌前,看着她,等她的后话。

    其实很想喊一声: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放下水晶杯,秦仪靠在了椅背,“听说你在灵山主修的方向是巨灵神?”

    林渊沉默着,琢磨这女人到底想干什么,相隔多年,感觉这女人的心思不可琢磨,和当年那个单纯的、任由他欺骗的小女人比起来,简直不像同一个人。

    琢磨再三,最终还是有些不情不愿地“嗯”了声。

    秦仪抱臂胸前,“我这里刚招聘了一个人,也是毕业于灵山的,恰好在灵山也是主修巨灵神方面的,算起来是你在灵山的学长,早你一百多年入灵山,只不过人家学习了几十年就毕业了,不像你入学三百多年还不能毕业。”

    林渊:“你究竟想说什么?”

    秦仪:“从明天开始,你给他当助手吧。”

    林渊:“就这个?还有其他吩咐吗?”

    秦仪正色提醒道:“你不要不当回事,你这位学长可不是一般人,这次前朝余孽偷袭仙都,你这位学长可是和十三天魔中的霸王交过手的人,重创了霸王。我费了不小的工夫,才把他从仙都那边给挖了过来。跟着这样经验丰富的人,别人求都求不到,我给了你机会,自己珍惜,跟着人家好好学吧,争取早日把欠我的钱还清了。”

    林渊目光连连闪烁一番,“重创…霸王?什么人?你千万别说你把战神杨真给挖来了。”

    秦仪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我秦氏连给二爷提鞋都不配,你觉得可能吗?罗康安,原仙都的巨灵神卫,明天你见到人就知道了。”

    “罗康安?”林渊目露狐疑,有点耳熟,脑海里翻想,这个名字也似乎见过,他翻过灵山历届主修巨灵神人员的名单,的确见过这个名字,但也仅此而已,没其他更多的印象,无名小卒能重创霸王?

    秦仪:“离开不阙城多年,一流馆还住的惯吗?秦氏会给员工安排住宿的地方,条件应该还算不错,至少不会比一流馆差,不过要从薪酬里扣费用,一千珠包吃住,你可以考虑下。”

    林渊回过神来,立马拒绝,“不用,还是一流馆适合我。”

    秦仪不勉强,抬了抬下巴,“我这里东西味道不错,不尝一尝?”

    林渊:“不用了,还有其他吩咐吗?”

    秦仪面无表情,“一万珠不是白拿的,除了给罗康安当助手外,我这里有需要的话,可能还要让你干些跑腿打杂的活,你没意见吧?”

    没得选择,林渊也懒得多说,问:“还有吗?”

    秦仪冷笑,“你不用跟我摆出一脸的不耐烦,不愿吃就滚吧。下去了问问明天的上班时间,记得准时来上班。”

    林渊扭头就走。

    没了人影,秦仪给自己倒满一杯,昂头咕嘟咕嘟全灌进了肚子里。

    之后拎着酒瓶,走到歌声飘扬的留声机前,看着渐渐沉寂在黑暗中的不阙城灯火,神色悲喜不定,不知在想什么……

    待到她离开办公室,天色已大晚,换了一身衣裳,带着一身的酒气。

    横里快步走出一人,正是白玲珑,她没有提前回去,一直在外面等着。

    秦仪一看就明白,没多说什么,就一句话,“走,回去吧。”

    白玲珑立刻招了下手,暗处冒出六名护卫随行,其中有一对双胞胎老头,背着剑。

    六名护卫,有人在前开路,有人在后面,有人护在左右,将二人拱卫在中间,护着离去……

    骑着小驴子一路疾驰的林渊观察着四周。

    回到不阙城后,基本上一直呆在一流馆疗伤,晚上没出来过,今天晚上算是回来后的头一回。

    夜幕下的稀疏森林,棵棵大树虽没秦氏商会的那棵高大,但树的内部改造后足以住人,许多树上都绽露着灯光,斑斓灯火点缀着不阙城。

    仙界各城许多地方都这样,似乎原生态的存在,有条件的都喜欢将大树改造成居所。

    当然,也有人喜欢住房子,可以随心所欲设计建造成自己喜欢的格局。

    张列辰就喜欢有一座露天的院子。

    小驴子回到了一流馆庭院里,张列辰正等着他,见回来,立刻迎上,好奇道:“这次见到了?”

    也的确是好奇这对男女之间见面会发生什么,当年的事情他也清楚。

    车上下来的林渊嗯了声。

    张列辰追问:“怎么样?答应宽容你时间了?”

    林渊深吸了口气,“没有。她不松口,我也没得选择,否则她能让我变成仙界的通缉犯。也许,我这次就不该回来。”

    张列辰唏嘘摇头,“何至于如此。也就是说,还是要给她干活还债,她准备让你干什么?”

    林渊:“具体的现在还不清楚。”

    张列辰:“那有没有说酬劳怎么算?”

    林渊:“说是月薪一万珠。”

    “一万珠?”张列辰顿时来了精神,两眼放光,“那不少了,在不阙城算是比较高的待遇了。”

    林渊也没瞒他,“实发到手的只有两千,另外八千扣下还账。”又补了句,“她加了利息,要还她一百五十万。”

    张列辰摸着下巴嘀咕,“这丫头,还真是一点都不客气。”

    林渊看了看庭院,“明天就要去秦氏干活了。辰叔,以后就住你这了,不打扰吧?”

    张列辰摆手,“不打扰,不打扰,你每个月给我一千珠就好,包吃包住。”

    林渊脸一沉,“秦氏有给员工安排住宿的地方,包吃包住也就一千,条件还比你这里好。”

    张列辰立刻伸手比划,“八百!不能再少了,我担那么大的风险为你解毒,该值多少钱?我有跟你算账吗?”

    林渊无语,他认为两人之间相处多年是有感情的,所以离开仙都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回这里,可这位总是把两人之间的感情用钱来衡量,让人无奈。

    闷了一阵,意兴阑珊一句,“就这么说吧。”转身向自己落脚的房间走去。

    ……

    三辆车回到了秦府山庄,秦仪刚下车,一个黑衣老头便迎了过来,清瘦,双目炯炯有神,秦府的管家白山豹。

    “小姐辛苦了。”白山豹笑着打了招呼。

    秦仪客气一声,“白爷爷辛苦了。”

    白山豹:“老爷还没歇息,在等您。”

    “嗯。”秦仪点了点头,不疾不徐的走了。

    下车的白玲珑过来喊了声,“爷爷。”

    白山豹待秦仪远去了,才问:“听说一流馆那个小厮回来了,今天还去商会跟小姐见了面,都谈了些什么?”

    白玲珑心中哀叹,就知道那事瞒不过秦道边的耳目,果然。

    她闷声道:“爷爷,咱们说好了的,从一开始就划分清楚了的,我跟你不一样,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事,我又不是秦府的家臣,我只对会长负责。我要是乱说话,以后怎么面对会长,让会长怎么看我?”

    白山豹苦笑,“行了,累了就早点去休息吧。”

    “我先去洗洗。”白玲珑扔下话赶紧跑了,有些话她实在是不好多说。

    白山豹目送后,走到了那对双胞胎护卫老头跟前,问:“今天正常吗?”

    双胞胎老头,一个叫金早,一个叫金晚,是亲兄弟,早的是兄,晚的是弟。

    两人算是修士中的高手,散修,未入仙籍。

    金早回道:“没出什么意外……”将一天的情况大致汇报了一下。

    秦府占了城内的一座山头,面积可想而知,环境优雅,透着低调的奢华。

    内宅正厅内,一对男女坐在沙发上,对着一扇光幕,看着光影讯息,播报的是遇袭后遭受重创的仙都重建情况。

    中年男子模样的男人,一头半白头发,家居的宽松衣袍,气度沉稳,身材略显高大魁梧,正是秦氏的上一任会长秦道边。

    而那妇人,穿着束腰长裙,身段显得丰腴妖娆且性感,头发盘的整整齐齐,一丝不乱,样貌很端庄,名叫柳君君。

    她是秦道边原来的助理,因为是修士,也是秦道边的贴身护卫,秦道边因商业对手不择手段导致丧偶后,柳君君离秦道边最近,又是秦道边的得力助手,长期的朝夕相处早就互生情愫,之后几乎自然而然的就成了秦道边的女人。

    两人基本上就是夫妻关系,关系也是公开的,奈何有仙界律法的约束,秦道边没办法娶她,她也不可能再为秦道边生下一儿半女,否则便是对抗仙律,必将遭受严惩。

    看似不近人情的律法,对秦家来说,某种程度也保障了秦家内部的和睦。

    至少不用担心秦家的家产轻易旁落在柳君君的手中,而只有秦家父女平安,这份荣华富贵才属于柳君君。

    听到脚步声的柳君君回头看,接着站了起来,微笑道:“仪儿回来了。”

    近前的秦仪对她很亲近,挽了她胳膊,有几分撒娇模样,“柳姨。”

    母亲在她很小的时候就过世了,她几乎是柳君君一手带大的,基本上也将柳君君视为了母亲。

    而柳君君因为跟了秦道边不能生养,也几乎将秦仪视为了女儿,戳了下她的脑门,薄嗔,“一身的酒气。”

    秦仪对她嬉笑,“一点应酬。”

    柳君君摇头叹,拿她没办法的样子,又朝一旁偏了偏下巴,示意去秦道边那边。

    看父亲那绷着脸的态度,秦仪扭头就走,却被柳君君拉住了,并推了一把,将她推了过去。

    秦仪不情不愿地走到秦道边跟前,坐在了秦道边的边上。

    秦道边瞥了她一眼,动手关了前方的光幕,厅内顿时安静了。

    柳君君瞅瞅父女俩的反应,上前给父女二人倒茶,并亲自递了一杯给秦仪,“醒醒酒。”

    秦仪接到手,默默嘬着。

    她之所以不情愿,是因为猜到了父亲要说什么,如同白玲珑一般,知道商会里的有些事情瞒不过秦道边的耳目。

    秦道边虽然从会长的位置上退下了,但依然是根深蒂固,更何况商会里的一些老人都是秦道边一手带出来的。

    果然,秦道边闷声发话,“听说一流馆的那个小厮回来了?”

    秦仪不吭声。

    秦道边又问:“听说今天去商会见了你?”

    秦仪:“是我主动找他来的。”

    秦道边:“我知道。张列辰交代了,你主动找上的门。你想干什么?”

    秦仪:“我招了他进商会,明天正式上班,今天见面谈了谈。”

    秦道边猛回头,一脸愠怒,“胡闹!”

    侧身坐在一旁沙发扶手上的柳君君立刻出手推了下他肩膀,示意他注意说话的态度,“老秦!”

    秦道边回头盯向她,怒目,“你干什么?她胡闹,你也要跟着胡闹吗?”

    柳君君叹道:“仪儿已经不是小孩了,她办事自然有她的分寸,父女之间,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要发脾气瞪眼?”

    “柳姨,我习惯了。”秦仪放下了茶盏,对秦道边正色道:“爹,我把他招来商会没别的意思,当年有些事情你们可能不清楚。当年林渊不但骗了我人,还骗了我的财,从我这借走了一百万珠,他人既然已经回来了,我岂能善罢甘休?招他进商会就是想出口恶气,我连本带利算上了,一百五十万,让他打工还债。”

    秦道边冷笑,“是吗?”明显一脸的不信。

    秦仪站了起来,“我身为秦氏的会长,有自己的打算,难道连招个人进来也不行吗?”

    “你…”秦道边勃然大怒,欲站起怒斥,却被柳君君一只手压在了肩头,施法镇的他难以动弹,想站也站不起来。

    柳君君见父女两个继续在这事上扯下去非翻脸不可,当即圆场,“好了,一个外人而已,有什么好计较的。今晚我说了算,谁都不许再提那个林渊。说点其他的,说点正事。”暗中捏了捏秦道边的肩膀,连连对他使眼色。

    秦道边只好强憋住了怒火,俯身一把抓了茶盏,咕嘟猛灌几口,才压下一些火气。

    没办法,他没办法对林渊坦然,把自己女儿给祸害了,换了哪个做父亲的都不能心平气和,他恨不得宰了林渊。

    如今他更担心的是女儿会走老路,同一条阴沟里翻两次船的话,算怎么回事?

    再跟林渊藕断丝连,他是坚决反对的!

    见父女两个此时的心态根本没办法好好沟通,柳君君主动出声问秦仪,也放低了声音,“竞标快开始了,遮无子那边准备的怎么样了?”

    遮无子,仙界未入仙籍的阵法大师,只能算是散修。

    而此人便是秦氏这次竞标的最大底牌,也是秦氏目前最高的商业机密。

    其实巨灵神的关节承重问题,早就有所端倪,只是在魔界余孽大肆作乱前,还没那么明显,频繁战事出现后,这个问题便无法再无视了。

    而这个遮无子,在此之前,声称解决了这个问题,引起了许多人觊觎,最终遇劫而亡。

    令秦道边没想到的是,这么个已死之人,居然还活着,居然被秦仪给悄悄弄来了。

    把人弄来后,秦仪才让父亲知道了这个秘密。

    从遮无子公开声称解决了巨灵神的问题,秦仪就知道这人有麻烦了,也看到了巨大的商机,进行了积极布置。

    一场公开测试成功后,麻烦果然来了,几方争夺之下失手,也可以说是我得不到也不能让对手得到!

    此在秦仪提醒遮无子的意料之中,也验证了秦仪对遮无子的关心。

    于是“遮无子”死于非命,真正的遮无子却被秦仪悄悄弄来了不阙城。

    没办法,秦仪知道以秦氏的实力很难抢赢某些豪强,只能另辟蹊径采取巧办法,拿下了遮无子。

    说着简单,过程很复杂。

    知道真相的秦道边吓了个够呛,没想到女儿这么大的胆子,竟然要插手巨灵神的买卖。

    而这也是秦仪事先不让秦道边知道的原因所在,她知道的,风险太大了,事先让父亲知道了,父亲肯定要阻止。

    此时说到这个,父女二人瞬间都冷静了下来。

    秦仪同样放低了声音,“已经准备好了,测试过关,一切就绪,只待竞标开始。”

    柳君君:“仪儿,越是临门一脚时,越要谨慎小心,竞标成功前,决不能让任何人知道遮无子在你手上。”

    秦仪默默点头,看了眼父亲,淡然道:“我累了。”

    柳君君苦笑,“累了就早点去休息吧。”

    秦仪立马转身而去。

    秦道边站了起来,有点火大,指向没了人影的门口,没好气道:“你看看,她什么态度?”

    柳君君唉声叹气,“算了。”

    秦道边冷笑,“什么算了?知女莫若父,什么一百万珠打工还债?我看她是余情未了!这丫头还真做的出来,三百年都未曾和那人渣联系过,搞的我还真以为她醒悟了,事情已经过去了,到头来,我们都被她给糊弄了!”

    柳君君:“这孩子是个极有主见的人,桩桩件件的你都见识过了,她下定决心要做的事情,跟她吵能解决问题吗?只会让问题更极端!”

    一想到林渊那卑鄙小人把自己如花似玉的黄花闺女给糟蹋过了,如今又跑来跟自己女儿眉来眼去,秦道边胸中一口气便堵的慌,“那你说怎么办?”

    柳君君也犯愁,“你们父女两个都不让步的话,这事便没办法解决,仪儿既然敢把人招进来,就不会让步,现在若想解决问题,在于你的态度,你不妨退一步?”

    秦道边瞪大了眼,“我退?那小畜生是什么人你也清楚,他就是看中了秦家的家业。”

    柳君君:“你急什么?一个巴掌拍不响,有些事情仪儿一头热也没用,不妨从林渊身上下手。”

    “……”秦道边一怔,发现自己气糊涂了,慢慢坐下了,问:“怎么弄?”

    柳君君陪坐在旁,“你想怎么弄?”

    秦道边略侧身凑近她,低声道:“你确认当年出手的人是在帮他?”

    什么一百万珠这边不知道,这边早就知道林渊当年骗了秦仪一百万珠。

    当年发现不对,就是因为发现秦仪突兀动用了一大笔钱,才查出了问题。

    当时只是因为秦道边不想让女儿知道花钱也在家里的监控中而已。

    针对问题,这边找到了张列辰,逼问怎么回事,逼张列辰吐出知道的情况。

    张列辰害怕,把什么都给招了,说林渊对秦仪根本没有任何感情,只是看中了秦家的家产,只是想吃软饭。

    没错,这是林渊至今都不知道的真相,他的那个辰叔不帮他说话也就罢了,反而把他给卖了。

    若是让林渊知道了真相,不知林渊会作何感想。

    若是小儿女之间情难自禁,秦道边也许还能安慰自己,或可解释为小年轻不懂事而已,然真相却很残酷。

    知道真相后,差点没把秦道边给气得吐血。

    当年也不是秦道边心善不想杀林渊,林渊对他女儿干出那种事来,别说一个林渊,十个林渊他都不想放过。

    没在不阙城动手,是忌惮仙界律法,有些事情再有关系也得避讳点,在不能确定女儿能理智面对之前,一旦事情捂不住抖了出来,因为一个人渣把整个秦氏全部搭进去不值得,他不至于丧失理智到那般地步。

    在城内只是打断了林渊一条腿。

    真正的杀招在后面,把林渊赶出城后,便派人伪装成了劫匪,正是由柳君君亲自带人前往截杀,欲取林渊性命,欲将发生在女儿身上的事情彻底抹去。

    林渊那一百万珠正是被柳君君给收了回来,然而就在柳君君欲动手彻底解决林渊时,突然冒出了一个神秘人出手干预,令这边的计划遭遇了挫败。

    提起那段往事,柳君君依然心有余悸,目中流露惊心动魄感,“那人实力非常强大,我在他面前根本没有招架之力,且出手狠毒,我带去的人几乎都是一招毙命,个个被他一爪捏碎了脑袋,是个杀人不眨眼的角色。他抓着我脑袋的时候,我当时以为自己活不了了,结果他说只为求财,逼我交出钱后竟然真的放过了我,我当时重伤逃回,没能再顾得上林渊。

    他说他求财,但是出现的时机未免太巧了些,刚好在我要诛杀林渊时出手了,我可以从动手方式上感觉到他是在出手拦我。我甚至怀疑,只要我不取林渊的性命,他未必会现身。但这只是我的猜测,我也不能完全肯定。”

    秦道边沉声道:“若真是在出手帮他,会是谁呢?若真有其人,这人必须能掌握林渊的状况,才能及时出手,也就是说,很有可能就是不阙城内的人。可那小子的底细我们查了个底朝天,来往的就那些人,嫌疑最大的也就是一流馆的那个张列辰。”

    柳君君摇头,“我可以肯定不是张列辰,你知道的,我当时也怀疑是张列辰,我养好伤后,去了一流馆,亲自搭过张列辰的手查探过,张列辰和那神秘人的修为相差太远,不可能是同一个人。也许真的是我猜错了。”

    秦道边一脸腻味,就因为那神秘人模棱两可的出手,搞得这边投鼠忌器,不敢再妄动林渊,毕竟柳君君不会每次都能侥幸捡回一命。若非如此,林渊不可能活着去仙都,就算去了仙都,只要暴露了行踪,也活不了多久。

    仙都的各方势力中虽轮不到秦家插手什么,但凭秦家的财力,找一些人解决林渊这种一般人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更让秦道边郁闷的是,之后得到消息,林渊居然考上了仙界第一学府,成为了灵山的学生。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林渊起码有着不错的修行资质。

    这大大出乎这边的预料,能被称为仙界第一学府的灵山是什么地方?仙庭不少精英人员都出自灵山。

    一个从未离开过不阙城的穷小子,一去仙都就考进了灵山?

    这事令这边越发怀疑林渊背后有人,越发怀疑那个神秘人是在帮林渊。

    林渊进入灵山后,秦道边有些担心了,担心林渊将来毕业后进入了仙庭体系有了出息会报复秦家。

    灵山顺利毕业的学员,一般都会纳入仙籍,成为仙庭正式的一员,在仙庭内部正式发展!

    何况林渊背后还有神秘人在支持,进步似乎是想当然的事情。

    为此,秦道边采取了一定的补救手段,匿名着、持续着提供给了林渊一些费用,有支持他在灵山学习的意思。

    提供的支持应该足以保障林渊在仙都的开销。

    这个暂时不需要让林渊知道,一旦林渊将来真出息了要报复秦家时,秦家可搬出这事来,自然会有一套安抚说辞。

    就这样,秦家一直提供费用,默默支持了林渊长达百年的开销,这事连秦仪都不知道。

    总之,那笔支持的费用笼统计算下来,可不止一百万珠!

    令秦道边无语的是,林渊竟然长达百年都未能从灵山毕业,这废材能力让秦道边不知该说什么好。

    想想也能预料,仙庭怎么可能收纳这种废物。

    秦道边深感自己暗中支持的那笔钱打了水漂,再支持下去也没了意义。

    支持了长达百年后,秦道边恼火着终止了费用提供。

    事实证明他没错,林渊岂止是一百年无法毕业,而是三百年都无法毕业,这得多废物?

    如今这废物又回到了不阙城,又和自己女儿卷在了一起,让他情何以堪?

    也正因为林渊到如今都不能毕业,才令秦道边旧事重提,怀疑上了林渊背后是不是真的有那般厉害人物在相助?

    两人沉默一阵后,秦道边略咬牙道:“那人渣在灵山的主修方向就是巨灵神,我现在怀疑仪儿那丫头提前插手巨灵神的事有私心打算。”

    柳君君苦笑:“事已至此,现在说这个还有什么意义?”

    秦道边负手,徐徐道:“这里是不阙城,我希望那人渣识相点,最好不要逼我动手。你去吧,去找他谈谈,当年的事情过去多年,我不想再翻旧账,希望他自己知趣!”

    “好,事不宜迟,我这就去。”柳君君点头,转身离开了,消失在了黑夜中……

    室内,穿着睡衣的白玲珑盘膝打坐炼气,面色安宁。

    在她身后,飘摇着两条无形缎带,散发着微微白光,无形缎带不断飘舞蜿蜒成各种形态,时而如缎带飞舞,时而如利剑,时而又像是蝴蝶翅膀。

    咚咚!外面传来敲门声,白玲珑微微睁眼,问了声,“谁?”

    外面传来秦仪的声音,“是我。”

    白玲珑迅速双手合气收功,之后快速下了床,快步过去开了门,只见门外穿着睡衣的秦仪身上裹了件毯子,手上抱了只枕头,不由愕然,“会长,你这是?”

    秦仪不请自入,挤了进来,“今晚跟你一起睡。”

    白玲珑怔住,看了看外面,关了门,回到里间,发现秦仪已经爬上了她的床,正将两人枕头左右分配好位置。

    摆弄好后,秦仪钻进了被子里。

    踢了拖鞋的白玲珑也翻身钻进了被子里,两人也不是第一次大被而眠,小时候两人几乎是睡在一起长大的。

    睡在了一张大被下,也就进入了二人的私人世界,不存在什么会长和助理。

    都躺好了,白玲珑问:“有心事?”

    每次对方跑来,哪次不是一个人睡不着?

    秦仪伸手关了灯,沉浸在了黑暗中,才嘀咕道:“玲珑,林渊明天来上班,你安排一下。”

    白玲珑:“怎么安排?”

    秦仪:“他在灵山主修的方向就是巨灵神,安排他给罗康安当助手吧。”

    “啊!”白玲珑惊的要爬起来。

    秦仪胳膊一伸,将她抱住,摁了回去,一条腿伸过去,压住了她,身子也贴去搂住了她,“大晚上的,一惊一乍干什么,我又不是男人,你怕什么?怕我非礼你不成?”手摸向了她的胸。

    白玲珑哭笑不得,推了推她,没推开,只好作罢,“我的大小姐,你别开玩笑了,巨灵神的业务目前是商会最高等级的事项,你让他去给罗康安当助手,合适吗?”

    秦仪:“没人是天生的废物,只要有合适的机会,都有发光发热的可能。我从不认为他有那么差,我也不信我的眼光那么差,能遇上个烂泥扶不上墙的人。他若是烂泥,那我就努力做那太阳,晒也要把他给晒干了。他的出身不好,也许只是缺那么一次机会。

    玲珑,我想给他一个机会,也想给自己一个机会…我沉默了这么多年,最终得给自己一个交代,否则那事在我心里永远是个疙瘩。

    玲珑,当年的事情是我自愿的,他其实没干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他无力反抗,还被父亲打断了一条腿,我什么都不做就放弃他,合适吗?我至少得努力一次,至少得真的知道不行,才有资格说放弃,是不是?”

    白玲珑叹息道:“老会长能答应吗?”

    秦仪:“不重要,秦氏现在是我在执掌,闹开了搞出了内讧对谁都没好处,我爹不敢硬来,他多少得让着点我。”

    白玲珑无奈道:“你倒是看得明白,可罗康安呢?你搞个三百年都无法在灵山毕业导致休学的人给他当助手,罗康安能答应吗?”

    秦仪:“林渊若是能毕业,还用给他当助手吗?我希望林渊能抓住机会,从他身上学点东西,只要在他身边,耳濡目染,多少能有所领悟吧?当一个人有了底气,总会有所改变的。至于罗康安,他人在我的地盘上,由不得他,他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不行就给我拿钱砸,总有办法让他低头的。”

    白玲珑明白了,这位想扶林渊一把。

    她之前就有所怀疑,如今对方已经把话说透了,还有什么是不明白的,的的确确是余情未了啊!

    但也有一点真的让她想不通,不禁疑惑道:“小仪,我不明白,三百年,足足三百年呐,你为何从不跟他联系,你怎么就能忍得住?”

    秦仪又搂了搂她,在她耳畔呢喃,“不是不想联系,而是不能联系,他在仙都,我鞭长莫及,再有联系的话,我担心爹会对他下毒手。”

    白玲珑沉默,这点倒是她未曾想到的,也知道秦仪说的没错,秦道边的确有可能干出那种事来。

    她很清楚,秦氏能走到今天这个地步,身为发家人的秦道边又怎么可能没点强硬手段,秦家养的那些身处灰色边缘的人不是吃干饭的……

    夜幕深沉,繁星无际,清风偶有。

    一流馆内,各自屋内盘膝打坐的两人,被外面的砰砰敲门声惊动。

    砰砰敲门声不止,似乎不开门便不会罢休。

    张列辰最终露面了,开门嘟囔道:“谁呀?”

    一个黑衣汉子与他对了一面,便侧身让开了。

    张列辰看到了一边停着的几辆车,车门开了,柳君君下车了,笑吟吟道:“张生。”

    张列辰一愣,连忙快步出去迎她,“柳夫人,大晚上的,您怎么来了?”

    没有称呼秦夫人。

    柳君君笑道:“听说你这里来了稀客,过来看看。”

    “……”张列辰神情一僵,立马知道了是冲谁来的。

    柳君君:“怎么,不请我进去坐坐?”

    张列辰不敢拒绝,忙点头哈腰道:“请,柳夫人里面请。”

    柳君君从容入内,却抬了抬手,阻止了随行护卫跟入,入内后让张列辰关了门。

    步入庭院,环顾四周,柳君君问:“稀客住哪?”

    张列辰赶紧跑到林渊房间门口,敲开了门,林渊一露面,柳君君便仪态端庄地走了过去。

    两人面对凝视,柳君君偏头问张列辰,“张生,我能不能跟他单独聊聊?”

    “好好好。”张列辰连连点头,退下回避了。

    之后,不经林渊同意,柳君君伸手在挡门口的林渊胸口推了一下,自行进了林渊的房间。

    入内四处观察了一下屋内的陈设,挥手扫了扫一张椅子,自顾自地端庄着坐下了,就像到了自己家似的,又伸手示意林渊,“请坐。”

    林渊走到床边坐下了。

    柳君君笑道:“林渊,好多年不见了。”

    林渊比较直接:“柳夫人,不知大晚上光临,有何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