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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海,让长沙这些来的,初次见识到这花花世界的人大开眼界。

    到处都是纸醉金迷,到处都是光怪陆离。

    以及,天知道什么时候会听到的枪声。

    当然,还有军统局上海区高效的办事能力。

    码头那里有惊无险。

    听起来枪声大作,可是军统局方面早就做了充分的安排。

    有负责狙击的枪手,有负责两侧安全的特工,还有专门用来接应的车辆。

    军官团的都是从战场上九死一生下来的,但是上海,对于他们来说却是一个截然不同的全新战场。

    这里的人,和日本人作战的方式都不一样。

    袁剑同样是感同身受。

    一直到了安全区,袁剑还在仔细回味着发生在码头那里的那场枪战。

    有组织,有秩序。

    而且往往出人意料。

    比如打扮的特别“伤风败俗”的那个女孩子,居然是个军统特工?

    而且一出手就杀人,绝不拖泥带水。

    还有那些什么擦皮鞋的、卖水果的、小偷扒手下棋的,个个都是早就安排好的。

    看起来松散,其实早就布下了天罗地网。

    而这一切,都是那个叫吴静怡的女人提前安排好的。

    怪不得有人说,孟绍原的成功,有一半得算到吴静怡的身上。

    “孟处长。”

    “孟处长好。”

    才进力行社总部,就听到了一声声“亲切”的呼唤。

    他孟绍原晋升为处长的消息,虽然还没有正式下达,但总部的人全部都知道了。

    孟绍原是个官迷,又心胸狭隘,他升官了,你不拍他马屁,想什么呢?

    “好,好。”

    孟绍原眉开眼笑,一路打着招呼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长沙来的这批人,全都给我安顿好了,让他们好好休息两天。”一进办公室,孟绍原的脸色立刻变得严肃起来:

    “这些人,可都是我的宝贝。军事联络处,协助袁剑立刻建立起来,就在我们总部附近。三十名军官,分批安排下去。”

    “是。”

    “还有,我让你办的事办了没有。”

    “办了。”吴静怡接口说道:“我已经通知下去,为庆祝苏浙沪督导处成立,暨对前一阶段有功人士进行嘉奖,因此苏浙两地,支队长以上官员,立刻赶赴上海召开苏浙沪督导处第一次支队长级会议,已经陆续的有人到达上海,我已妥善安排。”

    “咱们的支队长一个别来。”孟绍原笑了笑说道:“告诉魏云哲他们,这次的嘉奖,没他们的事,给我安分的留在当地继续展开游击斗争。”

    “是!”

    吴静怡居然也笑了一下:“随着日本冬季扫荡的结束,再加上前线的压力,日军继续大量抽调兵力,咱们的日子一下又变得好过了许多,有些地方甚至太空闲,和四路军游击队都搞起了摩擦,也正是因为这样,咱们才有空腾出手来召开这次会议。”

    “摩擦这种事,能不搞就不搞。”孟绍原皱了一下眉头:“有这精力,还不如好好研究怎么对付日本人。”

    苏北地带,韩德勤和四路军的对抗极其严重。

    孟绍原很清楚的知道他们之间早晚都会大打一场。

    自己还是不要插手了,他也给在苏北的袁忠和下了死命令,无论韩德勤和四路军的摩擦到了哪一步,军统方面一律不得插手。

    说是想渔翁得利也好,说是隔岸观火也罢,反正这事能躲多远就躲多远。

    留下这点力气来和日本人打,那才是正经事。

    “绍原,我知道你一旦决定的是,没人能够阻止。”吴静怡迟疑了一下还是说道:“但你这次召开的会议,可是有可能把事情弄大的啊。”

    “我从来都不怕把事情闹大。”孟绍原笑了一下说道。

    “这些支队长,有的是有靠山的,有的在当地浸淫久了,还有的,整个支队从大队长开始都是他的人。”

    吴静怡显得忧心忡忡:“你要硬来,将来不好收拾。”

    “现在这个局面,不硬来就晚了。”

    孟绍原平静地说道:“我有常熟大捷当底子,做起事来腰杆子硬,靠山?委员长都是我的靠山,我怕谁?

    当地浸淫久了算了屁,他离开自己的地盘,来到上海,那就得我说了算。至于那些人手下的问题,其实我已经想好了。”

    他没说出自己的办法,吴静怡也没有问。

    这次他孟少爷去长沙,吴静怡忧心忡忡,就担心他去了就回不来了。

    好不容易等到他平安度过一劫,还没等人喘口气呢,他就准备再来一出大戏?

    你说,这人的胆子到底是怎么做的?

    可这家伙的运气也不是一般的好。

    私自解决了一个区长,那是泼天大祸,可他倒好,不但安然无事,反而还升官了,弄了一个处长当当。

    这到哪里说理去?

    孟绍原的想法也很简单,快刀斩乱麻。

    很多时候你看起来没道理的硬来蛮干,反而会起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对了,还有你说的那个朱升,我已经派人和他联系上了。”

    吴静怡随即便做了一下汇报。

    那是汉奸伪上海市长傅筱庵的亲信加厨子,也是孟绍原在离开上海前,特别吩咐接触的人。

    朱升还是很有爱国心的。

    在傅筱庵又一次遭到刺杀,但再度安然逃过之后,那天,傅筱庵正在批阅文件,朱升推门进来,站在桌旁,小心地说道:“老爷,我有一句话想对您说。”

    傅筱庵头也没抬:“说吧。”

    朱升嗫嚅着说:“老爷,您的处境很危险,能不能不当日本人的这个市长了?”

    傅筱庵立即来了气:“你懂什么?给我出去!”

    朱升只好委屈地退出房去。

    朱升十分烦闷,就常到附近的光华酒店喝几杯。

    也就在这个时候认识了光华酒店的掌柜游老板。而这个游老板正是军统特工。

    “先稳住他。”孟绍原点了点头:“我让人给他找个媳妇,找了没有?”

    “找了。”吴静怡接口说道:“是我们训练班的一个学员,政治清白,我和她说了一下朱升的情况以及我们的任务,她立刻答应了下来。说只要朱升能够成功的干掉傅筱庵,她愿意和朱升生活一辈子,同时答应,会以妻子的身份不断劝说朱升。”

    “好!”孟绍原看起来很满意:“记得多给她准备一点嫁妆,一定要让他们将来生活无虞!”



    民国二十九年,1940年5月18日。

    军统局苏浙沪督导处成立暨表彰大会在上海召开。

    这也算是新鲜了。

    眼下敌情如此紧张,上海区居然还举办了这样一个会议。

    苏浙沪忠义救国军各地的支队长绝大部分都到了。

    据说,这次大会上,会举行晋升仪式,而且还会颁发奖金。

    其实,这还是次要的。

    最重要的,在通知这些支队长开会的时候还做了特别说明,这次会议,将会制定出下半年的保障补给,物资供应,一旦无法到达上海开会,即视为自动放弃。

    各地的忠义救国军,隶属于军统局管辖,但很多地方都只是拿个番号而已。由其自行展开武装斗争。

    这其中有国军溃兵组成的,有土匪招安来的,有当地的民间组装。

    林林总总。

    由其是在江苏地界,鱼龙混杂。

    那些受军统局领导的各个支队长,早就知道,他们的直接顶头上司,孟绍原的心腹嫡系部队,像什么野牛支队、燕子支队等等,一个个都是吃的膘肥肉满。

    他们资金足,火力足,药品足。

    但凡他们开口提出什么要求,上海区一定尽全力满足他们。

    虽然他们缴获的资金需要上缴一半,但至少他们有靠山,有主心骨啊?

    再看看其它地方的?

    那就完全不一样了。

    有的挂着个支队长的名头,手下不过几十个人,武器破破烂烂,经常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穷得叮当响。

    所以做些劫掠老百姓的事也就在所难免。

    也正因为如此,忠义救国军的名声渐渐变得难听起来。当地的老百姓一听说是忠义救国军来了,家家关门,户户闭锁。

    这就形成了恶性循环。

    现在,一个绝好的机会放到了他们的面洽:

    到上海向孟绍原宣誓效忠,虽然说是亲疏有分,但至少别人吃肉,自己总能弄到碗汤吃吧?

    将来再索要起军饷来,也就理直气壮了啊。

    一时间,离上海近的早就到了,离上海远的,爬也要想方设法爬到上海来。

    这其中至少有四个支队的支队长在路上被俘。

    孟绍原在听说了这件事后,一度痛苦的想要落泪。

    “一定要不惜一切代价的营救他们!”

    孟绍原公然下达了这道命令。

    一转眼,他却对吴静怡低声说道:

    “他妈的,日本人也是饭桶,怎么不把他们全都抓了?”

    军统局上海区全力营救被俘人员,这个消息也极大的增强了支队长们的信心。

    到了上海,这些支队长一个个都是吃香的喝辣的,被照顾的要多好有多好。

    上海,到底是个好地方啊。

    17日,各地支队长陆陆续续到达完毕。

    孟绍原迫不及待的在第二天就召开了会议。

    每张位置前都放了茶水、瓜子、花生。

    咋一看,这不是军统局在开会,这是在搞联欢会呢。

    这些支队长们,相熟的,互相打着招呼。不认识的,彼此介绍着自己,希望将来多多帮衬,彼此照应。

    也有人发现,孟绍原的嫡系部队的那些支队长,像什么魏云哲、袁忠和、宋登这些人怎么一个没来?

    再一想,也是,他们都吃的那么胖了,还要分碗里的什么食啊?

    “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统计调查局行动科科长、苏浙沪督导处处长、上海区区长孟绍原将军到!”

    “唰”的一下,所有人都站了起来。

    那次常熟兵变,孟绍原的职务军衔被提拔到了少将,而在委员长的亲自督办下,他的正式军衔也破例一跃而成中校。

    在国民革命军的历史上,孟绍原这样没有按照正常程序走,直接从少校提拔成中校的例子非常的罕见。

    而那个少将的职务军衔,就是听着好听而已。

    此时出现在各个支队长面前的孟绍原,居然正儿八经的穿着一身国民革命军少将军服,他获得的勋章,一枚枚的都挂在了胸前。

    这都多少时候没穿过军服了?

    李之峰在那嘀咕一声:“你说咱们长官,穿成这样,怎么看着也不像是个将军啊?”

    “可不,看着就像是个暴发户。”吕成田不屑一顾:“你看看,走起路来一摇三晃,都没个军人的样子。”

    “都想着被穿小鞋是不是?”吴静怡低声训斥了他们一声。

    “是,我们错了。”

    可谁想到,吴静怡又是一声叹息:“我看咱们孟少爷这样子,想到了好多成语。小人得志、奸人得势、瓦釜雷鸣。”

    “吴助理,您比咱们孟长官有文化多了。”

    可惜,这帮家伙说的话,孟绍原都没听到。

    他走到自己的位置前,手一挥:

    “弟兄们,辛苦了!”

    “长官辛苦!”

    所有人大声回答道。

    真是没文化啊,吴静怡连连摇头。

    这样正规场合,应该使用“同志们”的称呼,怎么连“弟兄们”都用上了?

    这“同志”可是通用的,国党在用,工农党一样在用。

    “弟兄们。”孟绍原却茫然不觉:“在过去的一年中,我忠义救国军各支队表现出色……”

    他“巴拉巴拉”的说了一大通,无非就是夸奖这些支队长的战功而已。

    “长官领导有方,才有了今天的大好局面。”

    一个支队长站了起来。

    身为助理的齐雪贞在孟绍原耳边说了一下。

    这个人是东台支队的支队长顾长明。

    他过去是保安团的连长,日本人来了,保安团被打散后,他拉起了一支队伍,总有百来十号人的样子,后来也被授予了一个番号。

    “我今天虽然是第一次见到长官,但早就仰慕长官大名。”顾长明大拍马屁:“长官大名鼎鼎,杀的日本人鬼哭狼嚎,我们在外,心里只要一想到长官,那就暖洋洋的,做什么事都是精神百倍,有了长官领导,那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孟绍原听的大是受用。

    还情不自禁的朝李之峰那里看去,那意思是说:

    你们瞧瞧人家这马屁拍的,那叫一个有水平,你们好好的和人家多学学!

    “顾支队长太客气了。”

    孟绍原微笑着接口说道:“我也听说顾支队长和东台支队,和日寇浴血奋战,建功颇多啊。”

    顾长明有些惭愧。

    他的支队一看到日本人早跑得没影子了。

    “顾长明,指挥有方,坚贞不渝,是为敌后武装作战之楷模!”

    忽然,孟绍原的神色变得严肃起来:“军统局苏浙沪督导处,特决定奖励法币一千元整!”

    “多谢长官,顾长明绝不辜负长官厚爱!”

    一千法币的确少了一些,但这并不重要。

    关键,这表明了上海区的一个态度:

    对他顾长明的工作还是相当认可的。

    孟绍原看了他一眼,又继续说道:

    “此外,任命顾长明为军统局苏浙沪督导处政务科副科长。”

    嗯?

    政务科副科长?

    顾长明一怔,随即大喜,大声说道:“多谢长官提拔。”

    升官了,这次是真的升官了。

    周围,不知道有多少双羡慕的眼神看向了他。

    这可是直接就进入了督导处的核心权利部门啊。

    就好像孟绍原兼任着总部的行动科科长一样。

    孟绍原又慢吞吞地说道:“督导处新成立,乃是近期工作重中之重,不可稍有懈怠,所以,顾副科长,你的东台支队支队长就不要再兼任了,以后就留在上海工作吧。”

    不要再兼任了?

    顾长明有些不太乐意。

    不过再仔细想想,自己的所谓支队,总共只有百来号人,枪支弹药都是严重匮乏,更加要命的是,处在敌占区极其危险,随时都有被消灭的可能。

    现在从那么危险的地方,调到了繁华的上海,好像是自己赚了。

    顾长明的脑子简单,当时也不暇思索:“长官吩咐,职部不敢不从,从现在开始,职部就留在上海,协助长官工作!”

    “好,好!”

    孟绍原很是满意,这算是开了一个好头了:“顾副科长请坐。杜明!”

    “到!”

    残疾军官团的杜明大声应着走了进来。

    “任命你为东台支队支队长!”

    “是!”

    孟绍原停顿一下问道:“兴化支队的支队长高廉来了没有。”

    “报告长官,来了。”

    一个大汉站了起来。

    高廉是在正经的**营长,队伍被打散后,留在兴化游击作战,他的兴化支队拥兵七八百人,武器齐整,而且队伍里有不少的**军官,战斗力算是比较强的。

    孟绍原看了他一眼:“高廉,与敌作战有功,智勇兼备,功勋卓著,赏法币三千元!”

    “多谢长官!”高廉心里忽然有了一种隐隐不安。

    果然,孟绍原接着说道:“任命高廉为军统局苏浙沪督导处行动科副科长,免去其兴化支队支队长之职,此令即时生效!”

    高廉大惊。

    他这个兴化支队,和东台支队大不一样,倾注了他多少的心血,人多枪多,实力雄厚。

    他又不是顾长明那样的草包,虽然能够从危险的前线来到花花世界上海,问题是,自己的队伍地盘都丢了,到了上海,就好像没牙的老虎,处处受人牵掣,人家想怎么摆弄自己,就怎么摆弄自己,而自己呢,一点还手余地都没有。

    再者,注意一下,副科长!

    又是一个副科长!

    这样的副科长,让你有权就有权,让你是个闲差就是闲差,听起来好听,可是屁用没有。

    这是明升暗降啊。

    不行!

    高廉急匆匆地说道:“长官栽培之恩,高廉铭记在心。只是,高廉是个粗人,实在坐不惯办公室,还是在前线带兵打仗比较重要!”

    让你在前线带兵打仗?

    孟绍原心里冷笑一声。

    前段时候,句容的燕子支队,请求你兴化支队协助,但你高廉只当没有这回事,让燕子支队被迫中止行动。

    他妈的,难道你不知道燕子支队那是本少爷老婆祝燕妮一手创立起来的,是少爷我的嫡系里的嫡系?

    我指挥不动你,还要你当这个支队长做什么?

    孟绍原一脸假惺惺的笑容:“高副科长,你那么大的功勋,不适宜继续在前线冒险,但凡有个闪失,我怎么向党国交代?你就留在上海吧。”

    高廉知道今天这事已无转机:“既然如此,高廉奉命。只是,请准许高廉回去,操办一下移交手续。”

    “不必了。”孟绍原想都不想就拒绝了他:“左应堂!”

    “到!”

    “任命你为兴化支队支队长,即刻上任!”

    “是!”

    “等等!”

    高廉这次真的急了:“孟长官,兴化支队是我一手创建起来的,各大队长中队长全部都是我提拔的,你骤然安排了一个新的支队长,只怕人心不服,还是我陪左支队长回去一趟的好,一旦移交手续办妥,高廉即刻赶回上海赴任。”

    “你高副科长到了兴化,还会再回来吗?”孟绍原阴阴一笑:“不用那么麻烦了,都是党**人,岂有不服从指挥的道理?左应堂,你带着我的手令去,和他们好好讲讲道理,他们总是会听的,大敌当前,团结为要务啊。”

    “孟绍原!”

    忍无可忍的高廉大声叫了出来:“什么大敌当前,团结为要务?你排斥异己,任用私党,你要苏浙沪都是你的人才舒服对不对?我不服,我要去告你!”

    “告我?他妈的,每年告我黑状的人,从重庆排队排到上海,我会怕你告我?你去告个试试?你的告状信一到重庆,就得转到上海,我他妈的有的是后台,我怕你?”

    这一刻,孟绍原的无赖嘴脸表露无疑:“高廉,你个狗东西,句容支队一部,活动到了兴化一带,请求你支援,夹击一股伪军,你他妈的担心自己地盘被句容支队渗透,不但一兵一卒不发,还故意通知了伪军,让其提前有了准备,致使句容支队功亏一篑,还险些遭到日伪军的夹击,你他妈的还算是个人吗?”

    高廉面色惨白。

    他本来以为自己排挤句容支队的事虽然有,但自己悄悄通知伪军做得天衣无缝,一定没人知道。

    可谁想到他孟绍原早就掌握的清清楚楚?

    “我不杀你,已经很给你面子了。那还是看在你到底和日伪血战了几场的份上!”孟绍原怒气冲冲:

    “现在你居然和我讨价还价?你他妈的算个什么东西!”

    完了啊!

    在场的所有人心里齐齐冒出了一样想法。

    这哪里是什么表彰会?

    这是不折不扣的鸿门宴啊。

    人家是杯酒释兵权,他孟长官这是准备硬来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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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哪里是什么表彰大会。

    这他妈的压根就是夺兵权的鸿门宴啊!

    鸿门宴是什么?

    杀人的酒宴。

    项羽当时一时仁慈,放走了刘邦,结果也丢了大好江山。

    孟绍原不是项羽!

    人家夺你的兵权,起码还会坐坐样子。

    可他呢?

    赤果果的一点不讲情面,生抢啊!

    该夺谁的权,该派谁来接替,早就已经安排好了。

    而且,上海还是他的地盘。

    这些支队长们,到了这里,一个个都成了没牙的老虎。

    高廉就是最好的例子。

    他想反抗,可是没有任何用。

    孟绍原一怒之下,甚至连他的副科长位置都剥夺了。

    “给我把高廉抓起来!”

    孟绍原一声怒吼:“查,给我把他怎么和日伪勾结的证据审出来!”

    所有的人都噤若寒蝉。

    图穷匕首见现啊!

    高廉只不过是反抗了一下,就是这样的结局了。

    这也是杀鸡给猴看。

    “好了,这事就算是过去了。”

    孟绍原笑眯眯的:“下面我再继续点名。”

    一个个的支队长被罢免,一个个的副科长出现了。

    副科长这种职位,反正又不需要花本钱,大把大把的撒出去也就是了。

    科长嘛,只有一个,副科长嘛,每个部门弄上七八个倒也无妨。

    工作?

    喝喝茶,看看报纸也就行了。

    多清闲?

    孟绍原都有一些羡慕了。

    逃跑?

    既然到了上海,你还能往哪里跑?

    就算你真跑了,那又怎样?

    等你回到自己地盘,发现队伍早就不是你的了。

    叛变吧,你又没了资本。

    人家日本人又不是傻的,要养你这么一个废物。

    告状?

    孟绍原都说了,要告状随便你去告。

    以他孟大少爷的嚣张气焰,能告赢才是件稀奇事呢。

    这孟绍原做的也算是绝,一个支队长刚被罢免,立刻就有人顶上了。

    这是早就安排好的陷阱啊。

    那些小股支队的支队长倒好算好。

    他们不但不生气,反而还觉得庆幸。

    至少,可以待在上海这个舒服的地方了。

    孟绍原甚至还答应他们,把他们的老婆孩子都接来,在上海和他们一起享福。

    至于像高廉这样大支队的支队长,算是倒了血霉了。

    没地盘,没军队,没枪,你就是个屁!

    一个副科长,每个月的薪水能有多少?

    他们又不能出外勤,又无权无势,连个外快都捞不到是不是?

    可没办法,真的没有办法。

    孟绍原按照名单,逐一点名完毕。

    大多数人还是比较“配合”的。

    有一些看不清形势的,想要负隅顽抗,甚至是出言不逊。

    孟少爷当场就翻脸了,一通通的罪名给你安插上来。

    至于有些所谓罪名是不是在那栽赃陷害?

    孟少爷可就管不了那么多了。

    最狠的是,这些支队长当中有个叫常泰宁的,在重庆国民政府里有些关系,仗着自己有背景,他又是个执拗性子,认死理,不会转弯变通,就是拒不接受孟绍原的任命,和孟绍原对着干。

    结果,孟绍原直接下令逮捕了他。

    原本以为孟绍原会杀了他,没想到的是,孟少爷不但没杀他,还把他送到了重庆。

    随着他一起到重庆的,还有厚厚一叠让通敌卖国的证据。

    他那个所谓的靠山,避之唯恐不及,哪里还肯帮他。

    结果,因常泰宁卖国通敌证据确凿,被判以有期徒刑十五年。

    这以后,监狱里就多了一个疯子,逢人便说自己是冤枉的。

    可是,谁会理他?

    得罪谁,都不要得罪孟绍原!

    戴笠是他的靠山,甚至连那位委员长都是他的靠山。

    你有冤到哪说理去?

    常泰宁只是极个别的现象,当时在场的几乎所有支队长,就算是再无奈,也只能默默接受了这份安排。

    和权利比起来,还是好好的活下去最重要啊。

    结果这也造成了一个怪相:

    军统局苏浙沪督导处里,出了名的副科长多。

    光是一个后勤科,就被安排进了八个副科长。

    这造成了科长副科长比科员都多的诡异状况。

    官僚主义啊。

    可孟绍原哪里管别人怎么评论自己,反正他的目的是达到了。

    那三十名残疾军官全部成为了支队长。

    当然,这些支队有大有小。

    大的,人数上千人,小的,不过几十号人。

    苏浙沪忠义救国军,基本上控制在了孟绍原的手里。

    一些没来参加这次会议的,也起不了什么气候。

    识相的,乖乖投靠孟绍原,宣誓效忠,前途自然是有的。

    不识相的?难道你还怕他孟少爷没有办法对付你吗?

    “大型支队,去芜存菁。”孟绍原特别把信任支队长召集在了一起:“小型支队,想方设法扩充兵源。除了在座诸位,我还从上海抽调了一部分的力量,赶赴地方,有人是单独行动发展,有人会协助你们的工作,尽快把所有支队完全掌控好。”

    说完,转向吴静怡说道:“东西可以拿上来了。”

    每个军官的面前都放了两样东西:

    一把手枪,一只装满了钱的皮箱。

    “要有大棒,也要有胡萝卜。”孟绍原慢吞吞地说道:“比如说高廉的兴化支队,兵强马壮,各中队长大队长都是他一手安排的,左应堂,你要完全控制住这支部队,有很大的难度。愿意改弦易辙,效忠你的,皮箱里的钱赏给他们。不愿意的,还是死心塌地想着高廉回来的嘛?”

    “那就是手枪了。”左应堂接口说道。

    “对,就是这把手枪。”孟绍原笑了一下:“说吧,你需要多少人跟着你一起去?我调派给你三十名特务,够不够?”

    这是一个基本数字,再多,孟绍原也没这么多的人手了。

    “不用。”左应堂却淡淡说道:“三个人跟我去就足够了。”

    “三个?”

    “没错。”左应堂若无其事说道:“我的手脚不方便,路上有人帮我拿着箱子,照顾一下我就行了。高廉被扣押在上海,他的人不知道上海真实情况如何,不敢乱来,我再以雷霆万钧之势,在他们没有反应过来之前迅速控制住局面就是了!”

    “好!”孟绍原大喜过望:“胆气可嘉,诸位,都仔细看着,我希望你们人人都能和左支队长一样豪气干云!”

    左应堂,和他的这份气概,正是孟绍原所一直都希望看到的人!

    孟柏峰已经完全被小宝钗给迷住了。

    他吃住全都在紫陌门里。

    小宝钗也是一样。

    她发现自己根本就离不开这个男人了。

    这个男人,什么都懂,什么都会。

    这普天下,仿佛就没有他不知道的事情。

    还有那些外国的事情,他都知道的清清楚楚。

    她庆幸,自己能够认识这样的男人。

    她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不要了。

    只要这个男人能够陪伴在自己的身边。

    “先生。”

    外面传来了潘凤全的声音。

    小宝钗开了门。

    潘凤全走了进去:“先生,您可在这里待了三天了,司法院的人正在到处找您呢。”

    “还不是那些鸡毛蒜皮的事,能有什么正经事?”孟柏峰一脸的不乐意:“古来英雄,不爱江山爱美人,让他们等着吧。”

    “爷。”倒是小宝钗劝说道:“您就去一趟吧,小宝钗在这里等着您回来。”

    “哈哈哈,温柔乡里,最能磨平英雄气概。”孟柏峰笑道:“想当年,我在上海,在一个相好的那里,一连待了半年,什么事都不做,最后花光了钱,差点光着屁股出来。”

    小宝钗抿嘴笑了出来。

    孟柏峰捏了一把她的脸:“在这里等着我。”

    “是,爷,小宝钗就在这里等着你,哪也不去。”

    ……

    “都安排好了吗?”

    一走出紫陌门,孟柏峰便沉声问道。

    “都安排好了。”潘凤全看着有些担心:“孟先生,这事情有些大了,万一……”

    “无非杀个人而已,有什么万一的?”

    孟柏峰平静说道:“蒯新友最近把手伸到我司法院来了,他的胆子才是真的太大。”

    潘凤全点了点头。

    何止是司法院,蒯新友的手,伸的够长了,各个部门,他似乎都想染指。

    前段时候,汪精卫伪政府筹备“中央储备银行”,由周佛海担任总裁,钱大櫆副总裁。

    结果,蒯新友想安排一个自己人进入中央储备银行,还盯准了一个重要职位。

    钱大櫆坚决反对。

    没几天,蒯新友找到了钱大櫆,说他的亲戚私通重庆国民政府,意图颠覆南京国民政府云云。

    像汪伪政权里的人,谁没几个亲戚在重庆的?

    可在蒯新友的话里就大不一样了。

    钱大櫆担心此人造谣生事,万一传到日本人的耳朵里,自己有一千张嘴也都说不清了。

    没奈何,只能答应了蒯新友安排自己亲信进入中央储备银行的事。

    一个堂堂的银行副总裁,汪精卫的亲信蒯新友都敢这么威胁,更加不用说其他人了。

    也不是每个人都怕他,至少还有一个人没把他放在眼里:

    孟柏峰!

    孟柏峰忽然说道:“凤全,你要是害怕,我就换个人做!”

    “噗通”一声,潘凤全居然跪倒在了地上:“先生,凤全跟着你,粉身碎骨也都不怕,请先生千万不要赶我走。”

    “起来吧。”孟柏峰淡淡说道:“有我当你靠山谁都不能把你怎样!”

    ……

    孟柏峰一直忙到了晚上才回到了紫陌门。

    小宝钗不在了。

    “小宝钗呢?”孟柏峰冷着脸问道。

    “哎呦,中午出去了就没回来过。”左润德赶紧说道:“我们也不知道她去哪了。”

    “出去了?”

    孟柏峰皱了一下眉头:“怎么就出去了?”

    “探春,探春。”

    左润德赶紧把赛探春叫了过来:“小宝钗不是和你一起出去的,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了?”

    “她说要去买点胭脂,让我陪着一起去的。”赛探春小心的回答道。

    “买胭脂?”孟柏峰问了声:“没有下人帮你们去买?”

    “我也不清楚。”

    赛探春目光躲闪:“她就说自己想出去转转。”

    “知道了。”孟柏峰淡淡说道:“我在这里等着小宝钗吧。”

    可是,整整一个晚上,小宝钗都没有回来。

    孟柏峰明显的变得焦躁不安起来。

    到了第二天上午,他迫不及待的派出潘凤全满城的去找小宝钗。

    “出事了,出事了。”

    到了中午,潘凤全心急火燎的跑了进来。

    “冷静,好好地说什么事。”孟柏峰寒着脸说道。

    “先生,您冷静一点。”

    潘凤全小心翼翼,转身冲着外面说道:“抬进来。”

    一副担架被抬了进来。

    左润德一看便惊呼一声:“小宝钗!”

    虽然还没看清楚脸长得什么样,可身上穿的,可不就是小宝钗昨天出去时候穿的衣服?

    孟柏峰巍颤颤的站了起来,一步步走到了担架前,只看了一眼:“到底怎么回事?”

    “先生,我们是在河里找到她的。”潘凤全悲伤地说道:“都说河里出现一具浮尸,我带人去一看,就是她。太惨了,先生,太惨了。浑身上下全都是伤痕,脸上也是,在水里泡的时间久了,都肿胀了啊。”

    “小宝钗,小宝钗。”

    孟柏峰喃喃说着,他轻轻抚摸着小宝钗的尸体,声音哆嗦:“好好葬了,找个地方,好好葬了。”

    然后,猛的转过身子,杀气腾腾的朝着一个人走去。

    赛探春!

    他一把抓住了赛探春的头发。

    “你要做什么,救命啊,救命啊!”

    赛探春惊慌的大声叫了出来。

    “再叫一声,我先划花了你的脸!”孟柏峰冷冷说道。

    赛探春赶紧闭上了嘴。

    满紫陌门里,没一个人敢上前的。

    孟柏峰死死的盯着她:“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爷,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啊。”

    “啪!”

    孟柏峰一个巴掌狠狠的扇到了赛探春的脸上:“实话,如果我还听不到实话,我会割破你的咽喉,你还不会立刻就死。你会慢慢的流干身上的血,慢慢的看着自己一点点的死去。”

    “是蒯新友。”赛探春惊慌地说道:“前天,蒯新友的一个手下,冒充客人,点了我,在房间里的时候他说,蒯科长从来没有吃过那么大的亏,小宝钗这个小表子,他非得到不可。他让我趁你不在的时候,把小宝钗骗出去,给她一点教训。孟爷,我害怕啊,我真的害怕啊,我也不知道他们会这么对待小宝钗啊!”

    “是蒯新友的人?”孟柏峰追问道。

    “是的,是他的人,他还给我看了他的证件,名字叫陈虎。”

    “先生,蒯新友手下是有个叫陈虎的人。”

    潘凤全低声说道。

    “好,好得很。”

    孟柏峰惨笑一声:“好蒯新友,好啊,你居然敢杀害我的女人了!”

    汪伪政权伪首都警察厅。

    “孟院长,您怎么来了?”

    相熟的官员一看到司法院院长孟柏峰居然亲自光临,都有一些诧异。

    要知道司法院和警察厅虽然常有来往,可孟柏峰是向来不大爱搭理这些警察的。

    “我找你们保安科的蒯新友科长有点事。”

    孟柏峰看起来客客气气的。

    立刻有人帮着孟柏峰带路。

    要知道,身为司法院院长,孟柏峰可算是汪伪政权里的巨头之一了。

    这样的人你要是得罪了他,成事未必不足,败事一定有余!

    一进了保安科,孟柏峰张嘴就说道:“蒯新友!”

    正在那里部署什么任务的蒯新友一抬头,一怔:“孟院长?”

    他怎么来了?

    蒯新友连声嘀咕。

    这老东西和汪主席、日本人的关系都极好,能够不得罪他尽量不得罪他。

    “孟院长,请坐,我给您倒茶去。”

    蒯新友起身说道。

    “不急。”孟柏峰掏出了烟斗,一边压着烟丝一边问道:“陈虎呢?”

    “陈虎?啊,陈虎,过来。”

    陈虎被叫了过来,也是一头雾水,不知道孟柏峰找自己做什么:“孟院长。”

    “你就是陈虎啊?”孟柏峰撇了他一眼。

    “是,是,我就是。”

    “等会。”

    孟柏峰在口袋里摸索着,似乎在那找洋火。

    “孟院长,这里有。”

    陈虎讨好的拿出了洋火,点上,凑近。

    孟柏峰面无表情,他的手从口袋里掏了出来!

    一把手枪,赫然出现在了他的手里!

    “砰”!

    就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是什么情况的时候,孟柏峰、开枪!

    一枪,正中蒯新友的脑门。

    蒯新友今天上午起来的时候喝了两碗粥,吃了一根油条,在单位里忙到现在,中午的时候,让人帮自己叫了一碗面条。

    然后,他在部署一次抓捕行动。

    一切都和平时一样。

    直到孟柏峰的出现为止。

    一枪毙命!

    蒯新友甚至到死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孟柏峰迅速调转枪口,一把抓住陈虎。

    “砰砰砰”!

    枪口顶着陈虎的心口连续跳跃着。

    孟柏峰松开了陈虎。

    一具尸体倒在了血泊中。

    接着,孟柏峰一步上前,对准蒯新友的尸体,把弹匣里的子弹全部倾泻到了他的身上。

    打空了最后一颗子弹,他才把枪扔到了蒯新友的尸体上。

    一直到了现在,保安科的人才如梦初醒,慌里慌张叫人的叫人,掏枪的掏枪。

    始终都跟随在孟柏峰身边的潘凤全,熟视无睹,掏出洋火,点上,凑到了孟柏峰的面前。

    孟柏峰点上烟斗,吸了两口,看了一眼保安科里那几个拿着枪围着自己,却又不敢开枪的人,笑了笑:“慌什么。”

    他走到办公桌的电话前,拿起电话:“接宪兵队……我是孟柏峰,帮我接浅口贤二……浅口队长,我是孟柏峰,我在警察厅保安科,我刚把蒯新友杀了……我没有和你开玩笑,我在这里等你,带人来抓捕我。”

    他挂断了电话,在蒯新友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他的周围,是一群呆若木鸡的人。

    还有什么破绽吗?

    孟柏峰根本没有理会他们。

    没给蒯新友和陈虎开口的机会。

    嗯,处处是破绽,但都是可以说得通的破绽。

    这件案子太大了,堂堂的首都警察厅保安科科长,居然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司法院的院长给枪杀了。

    没事,案子越大,牵扯到的人越多,越能以最小的代价悄无声息的落幕。

    这是丑闻,重大丑闻,尤其在汪伪政权刚刚成立之初。

    蒯新友的危害太大了,这人是中统叛徒,熟悉中统军统的那一套。

    而且从他上任开始,采取的一系列措施,都是极有成效的。

    甚至让在南京活动的军统中统处在了一种非常不利的境界中。

    几乎每天都有人叛变。

    现在好了,这家伙被解决了。

    而且,是被用一种非常另类的方式解决的。

    丑闻?

    孟柏峰笑了。

    从孟柏峰准备解决蒯新友开始,他就精心设计好了一个“丑闻”。

    好色浪漫的孟醒翁,冲冠一怒为红颜的孟院长。

    现在,就等这场丑闻风暴怎么平息了。

    ……

    浅口贤二不知道该说什么。

    孟柏峰就坐在警察厅保安科里等着宪兵队来抓自己。

    他从容的跟着浅口贤二来到了宪兵队,从容的交代出了一切。

    自己为什么要杀蒯新友,为什么要杀陈虎。

    一丝一毫都没隐瞒。

    怎么办?

    如果他杀了个小人物,浅口贤二可以只当没有看到。

    问题是,他杀的是蒯新友啊,对日本人有大用场的蒯新友!

    “孟院长,您太鲁莽了。”浅口贤二苦笑着说道:“如果您是军统中统,或者是工农党的,杀了蒯新友,我都可以理解。可是您,司法院的院长,为了一个女人,枪杀了首都警察厅保安科的科长?您不觉得这荒谬吗?”

    “军统中统工农党的,不会像我这么鲁莽。”孟柏峰平静地说道:“我的女人被蒯新友侮辱了,杀害了,这触碰到了我的底线。我身边什么人都可以被侮辱,只有我的女人不能。我杀了他,愿意承担为此引起的一切后果。浅口队长,做你该做的事。对了,我还可以送你一场富贵。”

    “富贵?”浅口贤二不太明白。

    孟柏峰淡淡说道:“你可以说我是军统或者中统的资深潜伏特工,奉命锄奸,杀了蒯新友。你放心,我会配合你承认这一切的。”

    “您别和我开玩笑了。”浅口贤二哭笑不得:“我就算真的这么做了,这才是真正的重大丑闻。整个政府都会沦为笑柄,堂堂司法院的院长……算了吧,这么一来,上面也会重点督办此事的,会把天都捅破的。我可不想把一次刑事案件,变成一场政治阴谋。”

    “报告,松本机关长来了。”

    “请他进来。”

    没一会,日本驻南京特务机关新任机关长松本二郎走了进来,他的脸色看起来不是很好看:“哪位是孟柏峰?”

    “是我。”孟柏峰缓缓说道:“你是松本机关长吧?有些事情,我们该好好的谈谈了。”

    ……

    “走吧,永远不要回南京了,走得远远的。”

    潘凤全把一个皮箱塞到了那个女人手里。

    “他呢?他没来吗?”

    “他不会来了。”

    “他还会来找我吗?”

    “孟先生让我告诉你,皮箱里的钱足够让你过一辈子了,你和他将来有缘会再见的。”



    孟绍原整个人都瘫在沙发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天花板。

    “报告。”

    齐雪贞走了进来:“我各新任支队长已经陆续赴任。”

    “关我屁事。”

    “军事联络处已经建立,袁主任请您有空去一趟。”

    “关我屁事。”

    “我福州路两个联络点,对76号联络点进行了突袭。”

    “关我屁事。”

    孟绍原好像一滩烂泥,一动不动,嘴里翻来覆去的只有四个字:

    关我屁事!

    完了呀,这位大少爷脑子又短路了。

    齐雪贞的上一任区长助理吴静怡特别关照过她,一旦大少爷的脑子出现问题,他的智力相当于一个五岁小孩,而且这种病症无药可治。

    “齐雪贞,我看起来像不像个坏人?”孟绍原忽然问道。

    什么意思?

    齐雪贞没有接口。

    “为什么我打电话给陆宝儿,约她吃饭,她居然拒绝了我?”

    我靠!

    居然为了这事在那闷闷不乐?

    孟绍原怔怔说道:“为什么我觉得有人在背后给我使坏呢?”

    齐雪贞被吓了一跳。

    虽然这家伙的脑子又出问题了,但他的直觉准的吓人。

    没错,在孟绍原不在上海的时候,陆宝儿曾经联系过孟绍原,后来是齐雪贞和虞雁楚和她见了一面。

    两个女人苦口婆心,中心思想只有一个:

    孟绍原是个大色狼,千万不要被他骗了。

    陆宝儿这才警觉起来。

    这种事,孟绍原居然都能够感觉得到?

    “肯定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孟绍原在身上摸了半天,摸出了一包烟:“别让我查到是谁。”

    齐雪贞不敢接口。

    孟绍原用力吸了几口烟:“他妈的,我得找找谁的麻烦去。那个叫雨山优也的情况弄清楚没有?”

    雨山优也,真名松井友哉,松井石根的侄子,日本“五十年一遇之谍报之花”!

    “只有一些大概的资料。”齐雪贞接口说道:“雨山优也到达上海的时间并不长,日本特务机关专门为其在上海成立了一个谋略课,由他担任课长。这个人虽然只是个中佐,但影佐祯昭却对他非常关照。他到达上海之后,成功的策反了一名我们的联络站站长江少白,致使四名同志被捕,雨山优也也因为这个功劳被狠狠的吹嘘了一通。”

    好像听着有点本事?

    “这个人看着很谦谨,其实内心极度傲慢,根本看不起身边同事。”孟绍原还在盯着天花板:“这家伙,有的时候还会公开嘲讽同事,所以人际关系不好。当初他有靠山,后来他的靠山回国了,没办反,他被调到了上海,因为影佐祯昭和他的那个靠山合作了很多年了。”

    齐雪贞有些不太明白。

    孟少爷整天就在办公室里这么躺着,满脑子都是陆宝儿的事,他是怎么知道这些情报的?

    孟绍原当然不会告诉她,这是尾上昭二给自己提供的情报,不然怎么能够显得出自己的英武睿智出来:“要是把雨山优也在上海解决了,影佐祯昭会失去来自国内最大的支持,之前,就算日本人再困难,上海方面的要求也都是尽量满足的,可他要是死了?”

    要刺杀日本人的一个课长,难度之大可想而知。

    不过既然被孟少爷盯上了,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或许就有了可能。

    “去把吴静怡给我叫来。”孟绍原好像一条死鱼一般说道。

    ……

    “什么事那么急?”

    一进办公室,看到孟绍原这幅模样,吴静怡皱了一下眉头。

    “静怡姐姐。”孟绍原哭丧着脸:“我想要陆宝儿,可是人家不理我,怎么办?”

    “你!”

    吴静怡差点气疯了。

    督导处刚刚成立,他孟少爷一样不管,全都扔给了自己。

    新的部门,新的科室,新的人员任命,全都得一样一样去做。

    吴静怡把上海区总部隔壁的几间屋子腾了出来,当做督导处的所在,也可以让孟绍原同时兼顾,不必要到处奔波。

    正忙得不可开交,齐雪贞跑来告诉自己,孟绍原要立刻见到他。

    吴静怡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急匆匆的来到这里一问,居然是为了泡不到女人的事?

    “戴局长怎么会选你当处长?”吴静怡恨不得现在就从孟绍原身上咬下一块肉来:“你早晚死在女人身上。一大摊子事你不问,就想着一个女人,你就这点出息。”

    “我不想女人还能干嘛?”孟绍原居然理直气壮:“本处长要心情好了,才能办事,心情不好,就没法领导上海,没法领导督导处。上海的抗战就没法进行下去。上海一乱,整个苏浙沪都要乱,所以能不能泡到陆宝儿,乃是关系到抗战大计的事!”

    吴静怡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他,好一会才说道:“人家都说你是军统第一无赖,冤枉你了。”

    “那是,本处长怎么可能是无赖?”

    “不,你不是军统第一无赖,你是我民国有史以来第一无赖泼皮,头一号不要脸的男人!”

    “成了成了,都不帮我泡妞就算了,那我杀人去!”孟绍原忽然从沙发上翻身而起,怒气冲冲:“日本驻沪特务机关谋略课课长雨山优也,我他妈的找他的麻烦去。”

    这变脸也变得太快了吧?

    吴静怡根本来不及反应。

    “吴静怡,把你的人找个给我用用。”

    “什么我的人?”

    “你安排的潜伏特工。”孟绍原冷哼一声:“你别当我不知道,你趁着大转移的时候,安插了不少人到日特机关中去,赶紧的找个有用的出来。”

    吴静怡笑了。

    泼皮无赖还是那个泼皮无赖,地表最强特工还是那个特工。

    这两样在孟少爷的身上几乎就是牢不可破标签一般的存在。

    “白国兴。”吴静怡很快说出了这个名字:“他的妻子叫陆嘉丽,日本招募特务,一直都在策反白国兴,前段时候撤离,我让白国兴借此叛变,他成功的打入了76号。雨山优也到上海后,因为之前和陆嘉丽认识,所以两人迅速勾搭到了一起,白国兴也转而从76号投奔到了谋略课,目前还算得到雨山优也的信任。”

    “那就这个人了,安排一下让我们见面。”孟绍原用力把烟蒂扔到了地上。

    “哎,我说,你注意点文明行不行?”

    “蒯新友虽然是中国人,但未必就把你这个日本机关长放在眼里了。”

    孟柏峰慢吞吞地说道:“谁都知道,紫陌门有你在背后撑腰,但蒯新友可压根没有看在眼里。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上海吴四宝,南京蒯新友,螃蟹横着走。松本机关长,当汉奸当到如此嚣张,也算是少见的了。”

    中国的汉奸有四个等级。

    最低的是伪军,然后是翻译官,接着是为日本人卖命的间谍,最后一种地位最高,具备很大的影响力的人,这种人日本人见了也要礼让三分。比如东北的张景惠,南京的汪精卫。

    蒯新友、吴四宝就是属于第三类地位比较高的间谍,日本人需要他们为自己卖命,所以一般对他们都会非常客气。

    孟柏峰的话算是说到了松本二郎的心坎里。

    自从他出任南京机关长后,蒯新友对自己的态度一直都是不冷不热的。

    有次松本二郎准备重新整顿一下南京的特务机关,邀请蒯新友来开会,可是蒯新友只派了一个自己的手下到会。

    这也让松本二郎很没有面子,可又拿他无可奈何。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蒯新友毕竟对大日本帝国是有功的。”松本二郎板着脸:“你就这么杀了蒯新友,没人可以帮你。”

    “你可以。”孟柏峰淡淡说道。

    “孟先生,我无能为力,我必须照实汇报。”

    “你一定要帮我,松本机关长,不然我们大家都会不舒服。”

    “你是在威胁我吗,孟先生?”

    “是的,威胁你。”孟柏峰居然如此说道。

    “你太过分了,孟先生,我身为大日本帝国的军官,是绝对不会被一个中国人胁迫的。”

    孟柏峰缓缓的说出了三个字:

    “自首书。”

    “你说什么?”松本二郎面色猛的一变。

    孟柏峰叹了一口气:“你在南京被捕过,为了脱身,你写了一份自首书,详细的说明了你的身份,你受谁委派,以及你是如何盗窃国民政府战略防御图纸的经过。这份自首书,现在还在军统档案室里,当然碰巧,我手里有一份副本。”

    最担心,最见不得光的事,此时终于被说了出来。

    当年南京被捕,在孟绍原的威逼利诱和诈骗恐吓下,松本二郎的确写过这么一份东西。后来他得到营救,回了日本,心里一直都在担心此事。不过,发现自己的这个污点始终没有暴露,松本二郎也就渐渐的放心了。

    现在,孟柏峰却清清楚楚的说了出来。

    “没什么好奇怪的,我在军统中统乃至重庆国民政府都混得开。”孟柏峰笑了笑说道:“你放心吧,副本我保存的很好,必要的话,正本我都能够帮你弄出来,然后交给你,这样,就再也没人有证据能证明你做过这事了。”

    说到这里,孟柏峰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对了,当初协助你越狱的,叫田七,现在是上海情报总部的主任,他是你的恩人,碰巧和我的关系又相当的不错。一个没把你放在眼里的蒯新友,死了就死了,你何必硬要为他出头。可你过去的事情要是暴露,你千辛万苦回到了机关长的位置上,转瞬又会失去,你甘心吗?”

    蒯新友死了就算死了。

    可是自己的这张位置啊!

    松本二郎沉默了一会:“就算我愿意帮你,可是浅口队长呢?他那里你怎么办?”

    “这个你不需要担心。”孟柏峰若无其事地说道:“他和任英豪有着商业合作关系,碰巧我和任老板的关系也不错,只要你这关过了,浅口队长自然会配合你的。啊,不叫配合,叫说出事实真相,你和浅口队长说的,就是事实真相。”

    “这件事办成了,那份东西你会还给我?”松本二郎特意问了一声。

    “当然了,你帮了我,我们就是朋友了。”孟柏峰重新叼住了烟斗:“我怎么会害我的朋友呢?”

    ……

    蒯新友被刺案,在经过“详细缜密”的调查后得出了结论。

    蒯新友和手下陈虎,绑架杀害了紫陌门的小宝钗,真名曹秀丽。手段极其残忍,性质极其恶劣。

    身为曹秀丽的情人,孟柏峰在与蒯新友争吵中情绪失控,两人大打出手,期间,蒯新友掏枪,争斗中,孟柏峰错手杀人。

    因为这牵扯到了汪精卫政府的高层丑闻,所以建议低调处理此事。

    这是由日本驻南京宪兵队和日本驻南京特务机关共同出示的调查结果。

    与此同时,汪精卫政权内部,也联名写了一份求情书。

    内容大致就是孟柏峰忠心耿耿,但为人风流,一时糊涂,错手杀人,罪不容赦,情有可原,建议从轻处理。

    这份求情书里的署名里,就有曾经被蒯新友威胁过的“中央储备银行”副总裁钱大櫆。

    蒯新友怎么也都想不到,他居然得罪了这么多人,就算他死了,绝大部分的人同情的竟然会是凶手。

    汪精卫也亲自和日本高层通了电话,说新政府刚刚成立,就出现了这样的事情,会被重庆政府大加利用,再加上孟柏峰极有才干,司法院不可一日无其人,因此建议不可公开处理,内部消化即可。

    最终,在日本人的默许下,孟柏峰背了一个记大过的处分,还被罚了半年的薪水当做给蒯新友的补偿。

    当然,汪精卫还是狠狠训斥了一通孟柏峰的,希望他能够接受这次教训,为了一个女人何必呢?

    汉奸啊。

    当你活着的时候,地位显赫,重要无比,甚至连日本人都对你笑脸相迎。

    可是你死了,你的利用价值就没有了。

    你见过日本人会为哪个汉奸拼死拼活,一定要为他报仇的?

    蒯新友就这么死了,死得莫名其妙。

    伪首都警察厅保安科当天亲眼目睹了血案的科员们,也都得到了警告,不该说的一句都不要说。

    孟柏峰对这个处理结果看起来却还不太满意:

    “半年的薪水啊,能够买多少的胭脂水粉,送给那些漂亮的姑娘啊!”

    ……

    三年后。

    “秀丽姐,你还在等他?他不会来的。”

    “会来的。”叫“秀丽”的女人痴痴的看着远方:“我知道,他一定会来的,他答应过我的。”

    会来的。

    她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个男人,一定会来的。

    她愿意在这里等,哪怕为此等上一生!



    孟绍原又一次见到了白国兴。

    之前他当翻译的时候,孟绍原见过他几次,有一次,还向他请教过一个英语语法上的问题。

    白国兴当时还说,孟区长是他遇到的军统特工里英语水平最高的。

    当然这话大部分是真的,也有恭维的成分在内。

    白国兴今年才只有二十五岁。

    可他看起来,却好像已经快四十了。

    苍老、憔悴,头发乱蓬蓬的,还夹杂着不少的白头发。

    胡子拉渣,不知道多少时候没有刮过了。

    “怎么弄成这样?”孟绍原问了声。

    “我父亲被打死了,虽然他有汉奸嫌疑,可到底还是我的父亲。”白国兴惨笑一声:“我老婆是特务,很早以前就是特务了,那个新来的日本特务雨山优也,很早以前就和她认识,雨山一到上海,两个人就搞到了一起,我是男人啊,这口气我怎么咽的下?可雨山是日本人,我得罪不起,得罪不起,我只能默默的忍受着。”

    孟绍原有些同情他了。

    忽然,白国兴急切地说道:“孟区长,我求你一件事,我奉命潜伏,早就不想活了。可你答应我,好好抚养我的孩子,我的儿子现在在你们手里,我知道那是人质,请你看在我为党国效忠的份上,让他平安的长大吧。”

    “我答应你。”孟绍原点了点头。

    白国兴长长的松了口气:“谢谢,谢谢。”

    现在对于他来说,儿子就是他唯一的希望了。

    他平复了一下情绪:“说吧,这次我的任务是什么?”

    任务?

    白国兴太潦倒了,他现在的内心是空虚落寞沮丧的,这样的心态怎么能够好好的执行任务?

    孟绍原想了一下:“和我说说雨山优也这个人。”

    “三十四岁,是个中国通,一手字写的比较漂亮,自号是当世诸葛亮。”

    这些,和尾上昭二说的情况一样。

    “这个人喜欢茶道,还是个剑道高手,喜欢围棋,棋力很高,到了上海之后,找了许多围棋高手陪他下棋,至今的战绩是十三场全胜,无一败绩。他自称是围棋第一,书法第二,谋略第三。”白国兴继续汇报道:“他还自诩自己的棋力,如果放在中国,一定是大国手的水准。”

    他妈的,比我还会吹牛。

    孟绍原心里骂了一声。

    算了,围棋还是算了。

    他孟少爷下围棋的水准,大约等同于初学者。

    白国兴对雨山优也还是比较了解的。

    孟绍原仔细听完了他的汇报。

    “不过,这个人看起来完美,但生活自理能力很差。”白国兴随即又说道:“他的指甲都是有专人帮他修剪的,他还专门请了一个日本助理,日本助理又负责指挥两个佣人,负责打点他的生活起居,有次他的助理病了,雨山对佣人处处感到不满意,大发雷霆,居然几天头不梳脸不洗,邋里邋遢的,一直到他的助理病好了,雨山才算恢复正常。”

    “他的助理叫什么名字?”

    “本山留里子,三十五岁,好像跟了雨山优也好几年了。”

    “和我说一下这个本山留里子。”

    “她是京都人,具体什么地方不清楚。她丈夫以前也是日军军官,死得很早,她一直单身,长得还算不错,平时很注重打扮,一接近她就能闻到一股很好闻的香水味。她只负责指挥两名佣人,服侍雨山优也一个人。有的时候空闲下来了,喜欢喝上几口酒。”

    “有没有什么具体的行动规律?”

    “每天上午在雨山优也起床,并指挥佣人服侍完他后,8点出门,采购一些物品,最喜欢去的地方是佐留米糕点店,那里专门卖日本特色糕点。”

    孟绍原全都认真的记了下来。

    “孟区长,大致情况就是这样了。”

    汇报完,白国兴松了一口气:“下面我要做什么?”

    孟绍原看了他一眼:“你是个男人,女人给你戴了绿帽子,你就开始自暴自弃了。”

    “那我还能怎么办?”白国兴沮丧地说道。

    “如果连你自己都看不起自己,没有哪个女人会看得上你。”孟绍原淡淡说道:“对背叛最好的报复,就是把自己活得精彩了。”

    把自己活得精彩了?

    白国兴不是太明白。

    孟绍原站起了身:“跟我来。”

    白国兴茫然失措。

    去哪里?

    孟绍原先打了一个电话,吩咐了一些什么。

    然后,他带着白国兴去了自己一直去的一个剃头店。

    “把他头发和脸好好的修一下,打扮的精神点。”

    孟绍原在一边坐下,点着了一根烟。

    剃头师傅拿出生平本事,把个乱蓬蓬的头发,打理的服服帖帖的,上了发蜡,梳理得一丝不乱。

    又让他躺下,一把剃刀,在手里好像有了生命一般,上下跳动,从额头开始,到眼睛,到鼻子,到嘴唇下巴,最后到颈部,把多余的杂毛全部剃了个干干净净。

    剃头行里有这么一句话,再黑的人,修个脸白三分。

    这话一点不假。

    等到一通手艺做罢,白国兴对着镜子一照,可不就是当初白白净净的自己了?

    这剃头才是第一步。

    孟绍原随即又带着他去了西服店,买了全套的西服皮鞋。

    换了上去,当真是鸟枪换炮,风度翩翩。

    白国兴是正经留过学的,平时也很注意打扮自己,只是经历变故,一蹶不振,整日里浑浑噩噩度日,哪里还有心思整理自己?

    此番被孟绍原拉着这么一来,仿佛又看到了过去的自己。

    “得有块配得上你的表。”

    孟绍原摘下了自己手腕上的表递了过去。

    “孟区长,这,这怎么可以?”

    “拿着吧,得告诉陆嘉丽,你现在过得很好。”

    孟绍原不容分说的把表塞到了白国兴的手里。

    “谢谢,谢谢。”白国兴咬着嘴唇说道:“孟区长,我,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出了西服店,一辆黄包车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黄包车上,还坐着一个年轻靓丽的女孩。

    “她叫刘丽,我们的人,以后由她负责和你联系。”

    “是,是。”白国兴赶紧答应了下来。

    刘丽落落大方的从黄包车上下来,很自然的挽住了白国兴的胳膊:“白公子,以后请多指教。”

    “啊,是的。”

    这一刻,白国兴真的找到了那个自己!



    “羽原君,你又输了。”

    “雨山优也”,松井友哉落下一子,脸上看起来谦逊,但却掩饰不住得意:“承让了。”

    这已经是羽原光一输给他的第八盘了。

    羽原光一也算是日本驻沪特务机关下围棋的一把好手,松井友哉知道了,立刻拖着他下了几盘。

    他的棋力的确高,羽原光一在这方面不是他的对手。

    “甘拜下风。”

    羽原光一笑了笑:“我实在不是你的对手。”

    这个叫“雨山优也”的,棋下的好,字写得不错,剑道也是高手,而且前段时候,还亲自指挥,策反了军统的一个联络站站长,取得了一个不错的胜利。

    可没几个人喜欢他。

    他看起来对谁都客客气气的,其实对谁都不放在眼里。

    有的时候看起来平淡的一句话,却处处都在讥讽你。

    在他策反了那个站长之后,对影佐祯昭是这么说的:

    “我来上海不过数日,就侥幸立了这样一个功劳,可见军统无非如此,孟绍原号称日本公敌,地表最强特工,这名声,大约也是我们同僚的无能才有的吧。”

    这几句话,几乎把整个日本驻沪特务机构上上下下都给得罪了。

    影佐祯昭也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这人是自己的老朋友松井石根的侄子,从小就骄傲,到了军中以后,又因为松井石根的关系,处处受人关照,目空一切。

    问题是上海是什么地方?他们要面对的对手是什么样的?

    他这次能够策反军统联络站站长,的确有他的功劳,但也有很大的运气成分在内。

    影佐祯昭只能勉励了几句,然后委婉的劝说了他一下,在上海展开情报工作,还是要以团结为重。

    可惜,松井友哉根本就没有听进去。

    “那么,我就告辞了。”

    羽原光一正想离开,“雨山优也”叫住了他:“等等,羽原君,我想和你探讨一下如何改组机构。”

    “改组?”羽原光一一怔。

    “是的,我来到上海之后,发现这里的问题很大。”松井友哉一脸严肃:“尸位素餐的人比比皆是,饭桶也是随处可见,这样的机构,所以才会在和军统的对立中屡屡失败,我们已经到了不得不改变的时候了。”

    羽原光一苦笑一声:“未必吧,我们的确在和军统的斗争中大多数情况下都处在不利的局面,但同僚们已经很努力了,而且一直都在学习进步。”

    “不,不!”松井友哉断然说道:“帝国不需要饭桶!”

    羽原光一就算脾气再好,也都有些忍不住了,但他还是尽量控制住自己的语气:“不能这么说我们的同僚。比如你,雨山君,你真的是叫雨山优也吗?”

    “什么意思?”松井友哉的眉头皱了起来。

    “之前,我从来都没听过你的名字。”

    羽原光一缓缓说道:“当然,帝国的特工很多,我不可能每个人都认识。可你一来上海,就成为了谋略课的课长,这么重要的位置,还是专门为你设立的?这就让我对你的身份好奇起来。机关长阁下对你特别器重,数次召见了你,让我有了浓郁的兴趣。

    我听说影佐机关长,和松井阁下配合默契,两人为战争立下了卓越功勋,松井阁下还有一个侄子,担任了华中方面军谋略课课长,于是我就派人打听了一下,结果发现,那里的谋略课课长已经换人了,再结合上你的性格,所以我就有了一个想法。”

    他说到这里看了一眼“雨山优也”:“你不是雨山优也,你是松井阁下的侄子,自号‘当世诸葛亮’的松井友哉!”

    松井友哉没有说话,而是死死的盯着对方。

    羽原光一也没有继续说下去。

    “这些,是你自己猜到的,还是有人告诉你的。”松井友哉终于开口,语气有些晦涩。

    “不需要有人告诉我。”

    羽原光一从容地说道:“我知道,但我不说,并不代表着我的无能。就好像我们虽然失利,但也并不代表着整个组织的无能。松井君,我想我应该这么称呼你吧。我理解你急于为帝国立功的心情,可是上海的局势复杂,远远超出了你的想象,我们必须团结身边的每一个人。

    还有那个孟绍原,他也不是你想的那样,这个人的能力很强,强悍到了让你佩服的地方,至少我是佩服他的。不要对他有任何的侥幸心理。这个人一旦盯上了你,会变得非常麻烦。”

    “他不知道我的身份,我的身份是保密的。”松井友哉冷哼一声:“就算他知道了,难道他有办法对付我吗?”

    “我都能猜到你的身份,何况他呢?”羽原光一叹息一声:“这个人的本事,远远超出了你的想象。或许你暂时是安全的,然而只要被他知道,你是松井友哉,我确信,他会对你有想法的。你是松井阁下的亲人,松井阁下和影佐机关长的关系又人尽皆知,如果除掉了你……对不起,我说假设,那么,会让松井阁下和影佐机关长之间的友谊,产生一道裂痕的。”

    “你太杞人忧天了。”松井友哉冷冷说道:“我不相信一个人有这么大的本事,尤其是这个人还是个支那人。羽原君,你如此的赞美一个敌人,我不得不对你的品德产生怀疑。”

    “为什么不能赞美自己的敌人呢?”羽原光一一点都不担心:“大和民族的子民是优秀的,但我们的敌人一样有优秀者存在。过去的上千年里,我们处处以支那为自己的老师,处处模仿支那,帝国现在强大了,但支那,和支那人一样有值得我们学习的地方。固步自封,盲目自大只会让我们失去我们优秀的学习本领。”

    “你的言论非常危险,羽原君!”松井友哉明显变得不悦起来:“请原谅,我必须把你这些言论上报。”

    “随便吧。”羽原光一站了起来:“我对帝国,问心无愧。我效忠的,是天皇陛下,是大日本帝国,我必须说出自己的真心话。松井君,我还是要劝你一句,上海,是个危险的地方,处处都有陷阱请你一定不要大意,拜托了!”

    松井友哉只是冷笑了一声。

    懦夫,羽原光一和他的同僚们全都是一样的,全部是一群无能的懦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