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波。
日机轰炸过后一片狼藉，到处都是废墟。
可是没人抱怨。
既然是战争，就得忍受。
最起码，宁波现在还没沦陷。
孟绍原回到宁波的时候，精疲力竭，一个人睡了整整一天才算恢复过来。
悲伤？
肯定会悲伤。
可人不能总是沉浸在悲伤里。
日子，总还是要过的。
问了一下情况，赖颂声被送到了医院里。
目前宁波站的恢复工作由梁同全面负责。
“晚上，饭店里叫两个菜，咱们喝几口。”
孟绍原忽然对吴静怡这么说道。
“知道了。”
成了，孟少爷总算是恢复过来了。
侯家村保卫战之后，看着他总是郁郁寡欢，一点都没有过去神气活现的样子。
现在好了。
恢复了就好。
吴静怡一出去，孟绍原立刻把李之峰叫了过来，低声问道：
“上海出来时候你给我我的那东西有用吧？”
李之峰一怔，随即反应过来：“肯定有用。”
“成，今天不用值班了，好好休息。”
孟绍原眉开眼笑，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看着长官背影，李之峰一声叹息：
“真不是个东西啊。”
……
孟少爷难得心情那么好，还想喝酒，吴静怡和虞雁楚自然是奉陪的。
他在侯家村的英勇表现，她们可是亲眼看在眼里的。
一个了不起的男人。
过去的那些缺点，完全被掩盖了。
“我去拿酒，我去拿酒。”
一看到菜来，孟绍原立刻兴冲冲地说道。
一瓶开过的酒拿了过来，还顺带着拿了一块毛巾。
孟绍原殷勤的在三个杯子里倒上。
“来，敬镇海。”
孟绍原举起杯子，一饮而尽，然后拿毛巾擦了下嘴。
吴静怡和虞雁楚毫不犹豫的喝下了酒。
三个人边吃边聊。
孟绍原每喝一杯酒，一定会用毛巾擦一下嘴。
吴静怡打了一个哈欠：“你什么时候喜欢用毛巾……”
她的目光忽然落到了那块毛巾上：“你那里面是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
孟绍原就好像一个小偷一般赶紧藏起了毛巾。
“什么什么啊？”虞雁楚也接连打了几个哈欠。
“不对，不对。”
吴静怡的眼睛有些直勾勾的了：“他在……吐酒，这酒里……”
孟绍原一脸坏笑：“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是李之峰帮我找的药。”
“什么，下药？”
虞雁楚才说出来，一个人已经趴在了桌子上。
“孟绍原，你，你想要做什么！”
吴静怡苦撑到现在，再也坚持不住，和虞雁楚一般趴下了。
闭上眼睛前，还嘀咕了最后一声：
“你真不是个东西！”
“药性还真大。”
看着两个睡着的美人，孟绍原那笑容要多贱有多贱：“你自己说的，打完仗要是还活着，就和雁楚妹妹陪我的。嘿嘿嘿，我说的陪是两个人一起陪。”
他把两个美人分别抱上了床，然后用最快的速度脱光衣服：
“姐姐妹妹们，我来啦！”
见过贱的，没见过这么贱的！
……
虞雁楚一声惊呼。
折腾了半夜，精疲力竭的孟绍原被吓得一激灵：“怎么了，怎么了，日本人来了？”
“啪”！
虞雁楚一个巴掌重重的落到了他的脸上。
“做什么啊？”
“你，你！”
虞雁楚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她清楚的看到，在孟绍原的右手边，还有一个女人：
吴静怡！
“你个臭不要脸的！”虞雁楚偏偏又不敢钻出被子。
“哎哟，妹妹哎，两个人睡三个人睡不都是睡。”孟绍原一脸贱相：“你瞧我们静怡姐姐。”
“啪”！
刚醒过来的吴静怡，也是一个巴掌扇了上去。
“喂，你们殴打长官，殴打抗战英雄，那是死罪！是要被枪毙的！”
孟少爷被打急了。
“是啊，你是大英雄。”吴静怡却忽然媚眼如丝：“给我们两个下药的大英雄，荒淫到了极点的大好汉是不是？”
“姐姐哎。”
孟绍原有点害怕的感觉。
“你说你能做五个大洋的，是吗？”吴静怡拉住了孟绍原：“反正都这样了，我和雁楚妹妹一人五个大洋，一共十个，你做不完，不许起来。”
“啊！”
一瞬间，孟绍原面色如土。
“雁楚妹妹，去把手铐拿来。”吴静怡拉住了孟少爷的手臂。
“是！”
“别，别，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孟少爷觉得自己好像在那自作自受。
吴静怡太了解他的习惯了，一伸手，从孟绍原的枕头下拿出了一把手枪：“别动，动一动，我打残废了你！”
所以，孟少爷的两只手，很快被拷在了床板上。
所以，对待无耻的人，只能让他体会到无耻带来的副作用。
“十块大洋，慢慢来。”
吴静怡的媚，是那种深入骨髓的媚。
媚得能把男人融化。
她的手，轻轻的抚过孟少爷的身子。
孟少爷却惨呼一声：
“真的会出人命的啊！”
……
早上的时候，吴静怡和虞雁楚吃了早饭，补充好了体力。
“几块大洋了？”
虞雁楚“吃吃”笑着：“每人才三块。”
“还欠着呢，对了，还有利息吧？”
“嗯。”
然后，吴静怡打了一个电话，告诉李之峰，孟长官今天身体不适，就不出门了。
“李之峰，救命啊！”
孟绍原有气无力的叫道。
“谁都知道你孟少爷最好色，那今天就让你好色个够。”吴静怡款款走来，坐到了孟绍原的身边：“瞧这小脸蛋，怎么都白了？”
“姐姐，我错了，你就饶了我吧。”孟少爷连声哀告：“真的会死人的啊！”
“日本人你都不怕，还怕这个？”吴静怡解开了衣服：“雁楚妹妹，你休息够了没有？”
“嗯，休息好了。”
“来人啊，救命啊，有人要谋杀抗战英雄啊！”
没人来。
孟少爷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感觉。
……
所以，一直到了天黑的时候，军统局苏浙沪督导处处长，上海区区长孟绍原才被释放。
“你们两个女流氓，一口吃的喝的都不给我啊。”
孟绍原脸白如纸，差不多是爬下了床。
只有累死的……没有耕坏的……
古人诚不欺我。
孟绍原想要站起来，可是才试了一下，“咚”的一声又坐到了地上。
“你们好歹搀我一把啊。”
压根就没人理他。
军统局上海区家训：
得罪谁，都不要去得罪吴静怡吴书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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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哟，长官，您这脸色可够差的啊？”
一看到孟绍原，李之峰立刻“关切”的问道。
“滚，滚。”孟绍原整个人都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长官差点被人害死，你在哪里？”
“职部，职部接到的命令是长官需要休息。”
“哦，这样啊。”
孟绍原冷笑一声：“对了，我告诉吴书记，我的药是你帮我弄的了。”
“咚”！
李之峰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这一瞬间，这位在侯家村保卫战里视死如归的好汉子，面色惨白，满头大汗。
那样子，看起来要多害怕有多害怕。
孟长官穿得了小鞋，她吴书记难得就没有小鞋？
孟长官的小鞋，或许还有吴书记帮着说情。
可是吴书记的小鞋？
以孟长官的尿性，那是一定不敢开口的。
无耻啊。
这药是你让我弄的，现在居然出卖我？
有你这么当长官的吗？
“起来，和我去194师师部。”
……
“孟处长。”
一看到孟绍原出现，194师师长陈德法要多亲切有多亲切：“镇海战后，到处需要修整，实在忙不过来，我早该亲自登门好好谢谢你们了。”
这可是陈德法真心实意说的。
要没有这些“狗特务”们提供的准确情报，设定的作战计划，以及把侯家村当成194师师部，在那和日军血战三天，镇海保卫战绝对没有那么顺利结束。
他们，有功于镇海，有功于宁波！
尤其是这个孟绍原孟处长，委座面前的红人，戴笠麾下的头号爱将，差点殉国。
“没事，没事，丁参谋长怎么样了？”
“还在医院，应该能顶过去。”
陈德法看了一眼孟绍原：“孟处长脸色那么差，还没恢复吧？”
他只当侯家村一战，孟绍原真的是打到了精疲力竭的地步。
他哪里想到其实孟少爷是差点精……
“那就好。”孟绍原坐了下来：“陈师长，这次我是来有事请你帮忙的了。”
“孟处长尽管说，但凡我帮得上忙的，绝不推辞。”
“是这么一回事。”孟绍原想了一下说道：“陈师长也知道，侯家村一战，我军统局宁波站几乎全军覆灭。我是苏浙沪忠义救**的总指挥，督导各处武装力量建立。这一战打完了，我们只能大量重新招募人手。
这次镇海保卫战打完，我发现我们的军事素养太差了，要不然伤亡可以大大减低……”
陈德法连连点头。
孟绍原继续说道：“老的尚且如此，别说是新招募进来的了。我想，日军对宁波之心必然不死，要不了多久新的攻势又会到来，我希望，在下一次的宁波保卫战中，我军统忠义救**能够发挥出更加重要的作用。
所以我想从陈师长这里借一批人……”
“借人？”陈德法一怔：“什么人？”
“借一批基层军官。”孟绍原从容地说道：“各连队干部不能动，这一次194师一样伤亡很大，营连级干部将成为重整核心。我想找陈师长借一些班排长，实在没有，老兵也行。帮着我培训新招募进来的特工，训练他们的军事素质，作战能力。”
陈德法丝毫不疑有诈：“孟处长要借多少人？”
“我准备把宁波的忠义救**扩张到六百至一千人，我想，总要问陈师长借二十个才够用。”
陈德法皱了一下眉头。
这数字吧，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
抗战爆发至今，**前线各部伤亡极大，大量补充新兵。
谁都知道基层军官，以及老兵的价值。
孟绍原大约是看出了什么：“如果陈师长真的有困难，我也不勉强了。”
陈德法顿时在心里骂自己心胸狭隘。
人家从上海赶来，为了宁波浴血奋战，弄到整个宁波站都几乎打没了，现在就问自己借二十个人，自己居然还在迟疑？
堂堂194师，一个师借出去二十个人算得了什么？
“孟处长，我不是这个意思。”陈德法急忙说道：“孟处长要用多少时间？”
“顶多一个月吧。”
“好，来人，去把徐乐生叫进来。”
没一会，师部直属警卫营的排长徐乐生便大步走了进来。
“徐排长，你立刻去挑选十九个人，要班长、老兵，由你带队，归孟绍原处长指挥！”
“是！”
“立刻去办，今天就跟孟处长走。”
“是！”
“多谢陈师长了。”徐乐生一出去，孟绍原立刻说道：“还有一桩事，大家都知道我们是特务，态度上嘛，未免轻视一些。恐怕到时候不好管理啊。”
“这点上孟处长不必担心。”陈德法慨然说道：“等他们来了我自然知道如何处理。”
……
以排长徐乐生为首的二十人队伍已经集合完毕。
这其中有三个班长，其余都是百战余生的老兵。
这可是每支部队的宝贝。
“徐乐生为军事主官，班长石永福、曹瑞成、陈鸿为带队军官。”
站在队伍面前，陈德法面色严肃：
“从现在开始，你们隶属于苏浙沪督导处孟绍原处长指挥。这位血战侯家村的孟处长！”
陈德法一指身边的孟绍原：“孟处长精忠报国，为我等军人楷模，他的话，就是我要说的，他的命令，就是我的命令。有不服从命令者，军法从事！孟处长有权对你们做出任意处置！”
“是！”
二十人大声应道。
陈德法随即问道：“孟处长，还满意吗？”
“满意，满意。”
孟绍原眉开眼笑。
好家伙，悄悄这二十个人，浑身都散发着杀气。
这是真正和日本人玩过命，拼过刺刀的。
虽然铁血卫士团在镇海折了十三个，可一下补充进了二十个，还是赚了。
“陈师长，那我就带他们走了。”
“那么急？”陈德法挽留道：“吃了饭再走啊。”
“不了，不了，陈师长公务繁忙，就不打扰了。再说了，我那里的事情也急。”
孟绍原哪里肯久留？
万一你陈师长吃着饭忽然反悔了，那我一番苦心岂不是白费了？
迟则生变，这句话本少爷还是懂的。
看到对方那么坚决，陈德法也不便多勉强。
反正就一个月的时间，人就能给自己送回来了。
问题是，陈德法师长那是不知道什么叫肉包子打狗！
孟绍原，他是刘备啊！
“快走，快走。”
一回去，孟绍原立刻迫不及待说道。
李之峰跟着他的时间长了，当然知道他的心意。
这骗来的人，能不赶紧跑了？
被受害者发现了怎么办？
再说了，铁血卫士团伤亡如此惨重，好不容易补充进了二十个人，他这个队长能不乐意？
“怎么了？”
还没来得及歇口气，便要立刻出发，徐乐生也是大惑不解。
“去上海。”
“去上海？”徐乐生一怔：“怎么要去上海了？我和陈师长汇报一下。”
“徐乐生。”李之峰面色一沉：“你们陈师长说了，一切以孟处长的命令为准，否则军法从事！”
“是，立刻出发！”
徐乐生大声回答道。
那边，孟绍原已经急不可耐的叫出了吴静怡和虞雁楚：
“快走，快走，晚了就来不及了。”
吴静怡一看忽然多出来的二十个人，立刻就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少爷，你真是走到哪骗到哪啊。”
路过李之峰身边的时候，吴静怡忽然一声冷笑。
这一笑，吓得李之峰差点站立不住。
……
“报告师长，孟处长带着所有的人全都走了。”
“走了？什么时候的事？”
“昨天。”
“去哪了？”
“不知道，这是他留给你的信。”
陈德法接过信一看，脸色顿时变了。
这是孟绍原留给陈德法的信：
“陈师长，兄弟这次是真正对不住你了。兄弟的卫队在镇海全拼空了，兄弟得补充人手啊，问你陈师长借的人，全都带到上海去了。你放心，兄弟是个守信用的人，有借有还，再借不难。等待抗战胜利之日，兄弟一定完璧归赵。”
陈德法整个人都懵了。
这唱的是哪出戏？
这是……
骗啊！
他妈的自己遇到骗子了！
陈德法呆若木鸡。
他哪里会想到一个血战侯家村的大英雄，居然还是一个大骗子？
“追，给我追回来！”
“师长，都走了一天了，恐怕追不回来了吧？”
“给我接军部！”陈德法气急败坏：“他妈的，我要找戴笠理论，骗到老子头上来了！”
说完，他看着上海方向，狠狠“啐”了一口：
“孟绍原，你这个狗东西，你就是个狗特务！”
……
孟绍原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陈德法在骂我，你们信不。”
“你还好意思说？”吴静怡给了他一个白眼：“你就等着打官司吧。”
“我怕打官司？我就不是孟绍原了。”
“也是，谁能比你无赖？”
孟绍原笑嘻嘻的把李之峰叫了过来：“我说李之峰啊，你和他们说过没有啊？”
“大概情况说了一下。”李之峰恭恭敬敬的回答道：“大多都不是太乐意。”
这也在孟绍原的意料之中，当初把李之峰这批人拐骗来，他们不是一样也不乐意：“休息会，把他们召集起来，本长官要给他们开会。”
“是。”
没一会，二十个人就被召集起来。
能够从他们的脸上看到一脸的不开心。
想想也是，本来都是好好的军人，是在战场上和日军刺刀见红的。
谁想到，这一眨眼，就要到上海变成“狗特务”了。
对待这样的人，孟绍原还是很有经验的：
“李之峰刚才和你们说了一下，我知道，你们都不开心。可你们自己想想，这次的镇海保卫战，是怎么取胜的？没错，是你们齐心协力，不顾生死，浴血奋战取得的。但是，日军什么时候进攻宁波，在哪登陆，作战陆续是什么，全都是我这个特务提供的。
镇海保卫战的胜利，我军统局绝对是首席功臣！还有侯家村，你们都知道了吧？我们这些特务，有没有一个孬种？没有！人人都和小鬼子战斗到了最后一刻！
弟兄们，再说了，这次带你们去上海，又不是真的要让你们当特务。是当我的卫队，孟绍原的卫队！
我是谁？黄埔毕业，国民革命军陆军少将！我是谁？日本公敌，地表最强特工！你们当我的卫队不寒碜。我是谁？我被委座授予青天白日勋章，你们当我的卫队，完全可以昂首挺胸！”
这二十个军人，还是第一次知道，面前的这个年轻长官，居然有那么多的荣誉！
“你们都是194师的。”
孟绍原一指身边的李之峰：“可是你们知道他是谁？他身边的郝丰文是谁？他们之前都是薛岳司令长官身边的卫队，对不对？”
“对！”李之峰和郝丰文大声回答道。
“薛司令长官担心我的安全，要帮我组建一支卫队那。”孟绍原又开始吹起牛来：“因为他知道，我活着，对日本人就是最大的威胁。我活着，就能让上海的倭寇寸步不敢动弹。我活着，就是胜利的保障！所以他刚一宣布，李之峰这些人都是踊跃报名，为了一个卫队名额还差点打了起来……”
你活着，就是最大的吹牛大王。
李之峰和郝丰文心里默默想道。
孟绍原吹起牛来那是不带眨眼的：“你们也听到了看到了，我身边的卫队没有孬种，都是铁骨铮铮的好汉。你们跟着我，一样可以和小鬼子斗，而且升官发财，不在话下。我孟绍原的卫队，薪水高，待遇好，武器装备没人可以和咱们比。
轻机枪、冲锋枪、驳壳枪随便你们挑。手榴弹可着劲的给我扔，连迫击炮我也有。我的卫队，就是精锐中的精锐，王牌里的王牌。
当然，不愿意留下的，也可以走，我给你们发路费。可你们走了，就是逃兵，就是懦夫。将来山长水远，不必再见！有要走的，请站出来！”
你这都说现在离开的，全是逃兵懦夫了，那还怎么走啊？这顶高帽子谁戴得起？
孟绍原知道这事基本成了：“既然大家都愿意留下，那从现在开始，就一门心思的和我干。等到抗战胜利了，你们愿意回到部队的，我送你们回去。保准你们一个个官升三级，荷包里塞得满满的。”
“长官！”
徐乐生上前一：“我们当兵，不为升官发财，只想跟着您和小鬼子血战到底！”
“好，我答应你，血战到底，永不退缩！”
孟绍原心花怒放。
成了啊。
自己新的卫队，从这天开始算是重新组建完毕了！
此时的上海，侯家村血战早已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盘天虎”孟绍原再度威震上海！
再加上小报和民间的渲染，孟绍原简直成了一个非人类。
什么他带着四百健儿，打败了几万日本人的进攻。
什么日本人的飞机炸弹，看到他都绕着圈走。
最荒唐的一个传说是：
日本人得飞机投下了一枚炸弹，眼看就要落地，千钧一发之际，就看到“盘天虎”一个蹬云纵，腾空十几米，空手接住了这枚炸弹。
有些常识的人，都知道这是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但绝大多数的人却还是选择了相信。
越是这个时候，越是需要一些振奋人心的传奇了。
而孟绍原就是这样的人物。
他的名声，在军统局上海区里也早就传遍。
上海区上上下下，都把孟绍原看成了神一般的人物。
有他在，就没有什么可以担心的。
有他在，就是胜利的保障！
“好个盘天虎孟绍原啊。”
放下报纸，陆文普一声叹息：“血战侯家村，死守镇海，何等了得。”
“爸。”陆宝儿接口说道：“我听说他能空手接炸弹啊？”
“那是荒谬传说，你又不是没见过他，世上哪有这么神奇的人。”陆文普笑了，可随即又正色说道：“我打听过了，他率领军统局宁波站四百健儿，死守侯家村三天，拼到最后，差不多全拼光了，孟绍原宁死不当俘虏，如果不是援兵及时赶到，他只怕已经殉国了。”
“他看起来一点都不像这种人。”陆宝儿出神地说道：“可是没有想到……”
“是啊，我们都没想到。”陆文普拿起茶杯喝了一口：“真正的英雄，不是平时里满嘴仁义道德的。只要到了生死时刻，才能考验出一个人的本质。这个人据说口碑不是很好，坏毛病很多，但仅凭侯家村一战，让当之无愧英雄二字。”
说着，又有一些惋惜：“可惜啊，我现在身份特殊，要不然，我真该请他喝酒，好好的敬他几杯。”
“爸爸，我代替你吧。”陆宝儿顿时兴奋地说道。
是啊，这个时代，英雄是最值得人尊敬的！
……
重庆！
“大捷，大捷，镇海大捷！”
毛人凤急匆匆的走进了孟府。
所有孟府的人全部都出来了。
“大捷，镇海大捷，镇海大捷！”
毛人凤喘息几声：“诸位，我们刚刚得到前线情报，镇海大捷。戴先生亲自派我来，告诉你们镇海战况，和孟绍原的消息。”
所有人的心一下就提起来了。
“民国二十九年七月八日，倭寇犯我镇海。”毛人凤神色肃穆：“七月九日，军统局苏浙沪督导处处长、上海区区长孟绍原，采取诱敌战术，亲率四百军统健儿在侯家村与敌血战。孟绍原率部死守侯家村三日，毙敌无数，自身亦伤亡惨重。
七月十一，孟绍原发出最后电报……”
蔡雪菲身子一震，身边的苏瑶急忙扶住了她。
毛人凤缓缓说道：“孟绍原在电报上说，‘永别了，我的同胞们。团结一心，抗战必胜！’”
“绍原！”
祝燕妮忽然撕心裂肺的哭了起来：“你这个骗子，大骗子，你说好要活着回重庆的！”
眼看孟府里哭成一团，毛人凤赶紧说道：“别急，别急，听我说完，孟绍原没死。”
哭声一下又停止了，就连一贯仪态高雅的蔡雪菲也忍不住红着眼睛抱怨：“毛秘书，您这是要吓死人啊。”
毛人凤也不敢多开玩笑，正色说道：
“孟绍原率残部在侯家村与敌血战，最危险时刻，他亲自上阵与倭寇刺刀对刺，等到194师增援赶到，孟绍原与卫队长李之峰，并肩站立，手握手雷，准确与敌同归于尽。若非援军早到一步，孟绍原恐怕已经殉国了。”
“我的妈呀。”
“夫人，夫人。”
尚倩怡听到这里再也坚持不住，整个人都软软倒在了地上。
“毛秘书，绍原现在怎么样了？”
蔡雪菲急急问道。
“他的四百部下几乎伤亡殆尽，万幸的是，他人安然无恙。”毛人凤随即安慰道：“这个时候，他应该已经平安到了宁波。”
所有人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不要再打仗了，不要再打仗了。”
山下由梨爱面色惨白：“让绍原君回来吧，回来吧。”
这是每个人的心愿。
“他不能回来，他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做。”蔡雪菲重新恢复了冷静，她知道，越是在这个时候，自己越不能表现得慌乱：“他的脾气难道你们不知道吗？我们的这位夫君，身上全是缺点，可他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你让他回来他也不会答应的。”
说着，她看向了孟绍原的儿子和女儿，柔声说道：
“你们的爸爸，是了不起的大英雄！”
可惜，孟绍原的孩子还完全听不懂。
“诸位夫人，我给你们带来了一样东西。拿进来。”
两个部下抬进了一块匾。
上面写着四个字：
“军统之魂”！
再看下面的落款，竟然是戴笠的亲笔手书。
戴笠的书法很有特色，字如狼牙。
戴笠的书法风格参差不齐，有的端正整齐，是典型的书法家风格，有的又失之自由草率。
他极少给人题字，最有名的大概要属于在大通银行开业的时候，他亲自题的字了。
眼下，他居然给自己的部下写了一副字，而且还是：
军统之魂！
这就难能可贵了。
“来人，把匾挂到客厅的最醒目处。”
蔡雪菲吩咐完：“毛秘书，请帮我们回去谢谢戴先生，还有谢谢你为我们带回来孟绍原的消息。请再转告戴先生，我们身为孟绍原的家属，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戴先生是晓得的。”毛人凤话里不无恭维：“戴先生知道夫人们识大体，最最让人放心。镇海保卫战很快就要见报，日本人在重庆亦有特务，夫人们多注意自己的安全，若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打电话给我。”
“谢谢毛秘书。”
送走了毛人凤，蔡雪菲缓缓坐了下来。
她整个人都快要虚脱了。
绍原，绍原，你别再吓唬人了。
你一定要平安活着回来。
别忘记，你的家人，你的孩子，都在等着你平安归来呢！
“全体都有，敬礼！”
一走进军统局苏浙沪督导处总部，在赵云的带领下，所有人都站得笔直，对孟绍原端正的敬了一个军礼！
“做什么？”孟绍原倒是一怔。
赵云上前一步，大声说道：“长官在镇海奋勇作战，忠勇感天动地，我等在上海闻知，皆为长官风采喝彩。我等在长官带领之下，必然万众一心，誓死抗战到底。精诚团结，绝不背叛！”
赵云说的全部都是真心话。
在孟长官的麾下，会拍马屁是第一要务。
但这次赵云绝对不是在拍马屁。
他从来没有那么认真的说过一次话。
包括总部所有同僚在内。
侯家村一战，是孟绍原的光荣，也是整个上海区的光荣！
孟绍原很满意。
但他必须要做出一副谦逊的样子出来。
勉励了几句，便让众人散去，该做什么做什么。
这次吴静怡生平第一次和孟绍原一起出差，没想到差点死在镇海。
再想起在宁波的种种荒唐，也不禁有些脸红。
积累下来了那么多的公事，还得赶紧处理。
因此也就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孟绍原一走进办公室，看到格雷西正在那里看书。
“主人，您回来了。”
在任何时候，格雷西在孟绍原面前永远都是这幅恭谨的态度。
“嗯，汇报一下上海情况。”
孟绍原也没有想寒暄的意思。
“是。”赵云立刻说道：“最近几天，日特机构，76号，情报总部的活动非常频繁，而且一反常态，我们暂时无法摸清对方动态，格雷西大胆的做了一个假设。”
他把说话的权利让给了格雷西。
格雷西随即说道：“根据敌人最近一段时候的调动，我猜测，敌人是不是重新调整了在公共租界的部署，甚至有可能将整个公共租界划分成了几个区域。
我让赵云先生派人进行了一些试探性的攻击，但对方根本就没做出任何反击。相反表现的非常懦弱，龟缩在各自的区域绝不应战，致使这几次试探都没有取得任何成效。”
孟绍原的眉头皱了起来。
敌人的懦弱绝对不是好事。
相反，这种刻意的避战下，也许隐藏着更大的陷阱。
“主人，您看。”格雷西来到地图前，上面用红笔标出了很多点，然后又划成了四个方块：“我的判断，就是这四个方块，就是敌人重新调整的四个区域。”
“你是怎么判断出的？”孟绍原忍不住问了一句。
格雷西风轻云淡的回答道：“从对方调整、活动的路线，各个地方已知的人数，活动时间规律，用数学的方式，再加上自己的一些推断，就能够大致猜测到了。”
赵云又说道：“为此，格雷西建议我们，在没有摸清楚敌人的真正目的之前，我们也不主动出击，形成对峙局面。”
这点做得很对。
在敌人态势不明的情况下，盲目的出击，只会造成不必要的损失。
格雷西，这根孟绍原的拐杖，已经充分的发挥出了巨大的作用。
孟绍原看着地图许久，缓缓点头：“我知道了，这段时间你辛苦了，回去休息一下吧。”
“好的，主人。”
格雷西甚至没有在这里多停留一秒钟。
“还有你，放你一天假，也去休息一下。”孟绍原又对赵云说道。
等到两个人一一离开，孟绍原在那抽了一根烟，拿起电话“到我这里来一趟。”
没一会，张辽走了进来：“长官。”
“说吧。”孟绍原淡淡说道。
“都表现的很好。”张辽面无表情的把孟绍原不在的这段时间，总部每个人的情况说了一遍：“赵云很有领导才干，这点在太湖训练基地的时候就已经充分体现了。老师派他来，也是为了充当您的助手。
在您不在的这段时候，唐自环一共来要了两次钱，每次赵云给都给他了。而且，我发现唐自环对格雷西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
“什么？”孟绍原的八卦精神立刻来了：“你说，唐自环看中格雷西了？”
“我对男女之间的事情不太懂。”张辽老老实实的回答道：“但是唐自环看着格雷西的样子，以及说话的态度不太一样。”
有趣，有趣。
唐自环，格雷西？
两个看着八竿子打不到一块的人啊？
格雷西是外国女人，而且长得一点都不美丽，甚至可以用丑陋来形容。
唐自环居然能看中她？
这可是不知道哪个人派给自己的死士啊。
他妈的，死士不死士的，真假暂时放到一边，这家伙自从来了上海，用了自己不少钱了。
“我利用空闲的时间，对直接向总部负责的几个部门做了一下调查。”张辽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本子，放到了孟绍原的面前：“一共分成三类人，一类是绝对忠诚，能够得到提拔重用的名单。一类是能力比较强，但忠诚度存疑的名单。还有一类，是完全没有能力，只能充当炮灰的名单。”
孟绍原拿起本子翻了一下。
自己是个大特务头子，张辽呢？
算是特务头子下的特务？
用来监视的那种？
东厂？锦衣卫？
“你呢？”孟绍原忽然问道：“你算是哪一类的人？”
张辽沉默在了那里。
“回答我。”孟绍原的口气略略变得严厉起来：“我要听到真话。”
“有能力，忠诚度不得而知。”张辽终于开口说道：“为了我的前途，我肯定会说自己是绝对忠诚的，可是忠诚这两个字，不是自己说的，也不是靠想象出来的。比如这次的镇海之战，没有人能够想象得到，长官居然表现的如此视死如归。”
他妈的，这算是在夸自己吗？
孟绍原点了点本子：“那你凭什么给别人定义忠诚或者不忠诚？”
张辽从容地说道：“一只野狗，能够闻到很远地方的肉味，却闻不到自己身上的恶臭味。”
这回答得蛮有意思的。
“去吧。”
孟绍原淡淡说道：“让你负责审讯，有些大材小用了。督导处要新成立几个部门，我看看，什么地方可以安排你。”
“谢谢长官。”张辽一副宠辱不惊的样子。
老师给自己培养了好部下。
太湖训练基地出来的人，绝大部分都没让人失望。
“这些，都是庞鹏德做的事？”
听完法正的回报，孟绍原都笑了。
“是的，全部都是。”
法正不动声色的回答道。
“这些人啊。”
孟绍原摇了摇头：“一嘴的仁义道德，满肚子的男盗女娼。我知道庞鹏德这个人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可也没想到，居然一勾引，就堕落到了这个地步。他妈的，都说我无耻，这人比我无耻多了。”
“他有什么资格和长官相提并论？”
法正轻蔑地说道：“长官敢作敢当，从来都不掩饰自己。庞鹏德呢，是属于做了还不敢承认，既要当表字又要立牌坊的那种人。这种人，其实好控制得很。”
“成了，和他戏也演得差不多了，下午我见见他。”孟绍原也懒得再继续和庞鹏德周旋下去。
“好的，我立刻去安排。”
“等等。”
孟绍原叫住了法正：“这件事结束后，你去一下苏北。”
“以什么样的身份去？”
“苏浙沪缉私处副处长。”
这话一说出来，法正立刻就明白了：“是不是要我去对付苏北走私大王白茂丰？”
“没错，就是他。”孟绍原点了点头：“我已经密令袁忠和找机会解决掉白茂丰了，但袁忠和在苏北要负责情报军事工作，我怕他分身乏术，你去帮他一下。”
“是。”
“还有，我前段时候派到苏北去的那些军官，你也帮我看一下他们工作进行的怎么样了。”
“好的。”法正想了一下：“要解决掉白茂丰，可能会杀人，职部恐怕会来不及请示汇报。”
“按照你的想法去做。”孟绍原冷冷说道：“人，枪，袁忠和都会配合你的。”
随着浙江焦明成的倒台，现在，该轮到苏北的白茂丰了。
这两个走私大王一旦都被打倒，整个苏浙沪地区的走私，基本上就控制在孟绍原手里了。
听说76号也在那里走私，这次回来，得看准了机会好好的打击一下。
李士群？
孟绍原冷笑了一声。
……
“孟处长，你回来了？”
“庞督导。辛苦，辛苦。”孟绍原一脸的亲切：“我不在上海的这段时间，全都靠了庞督导上下斡旋，勉力支撑啊。兄弟在这里谢过了。”
“应该的，应该的。”庞鹏德讪讪说道。
他现在还真有点不敢面对孟绍原。
什么叫做贼心虚？
“庞督导，这是我写的一份关于苏浙沪缉私处工作汇报，烦请你看一下。”
孟绍原从公文包里拿出工作汇报，放到了庞鹏德的面前。
庞鹏德翻了几页，脸上未免变得不那么自然起来。
通篇都是说苏浙沪缉私处在孟绍原处长的领导之下，筹办的是多么的井然有序，工作的是多么卓有成效。
孟绍原处长严厉打击各地走私行为，虽遭到走私贩的种种威胁乃至于暗杀，但犹然心系党国，坚贞不屈。
总而言之，统而言之，他孟绍原处长就是苏浙沪的救星。
“这个，这个恐怕有些过了吧？”庞鹏德没见过这么吹嘘自己的：“孟处长如此夸奖自己，信心十足，自然是好的，但这份报告呈上去，旁人一定会说孟处长王婆卖瓜自卖自夸的啊。”
“不是我送上去。”孟绍原笑笑说道：“是你送上去。”
“什么，我？”
“那是自然的。”孟绍原点了点报告：“落款空白处我不是留着吗？签上你庞督导的大名就可以了。”
庞鹏德面色一正：“那怎么可以？孟处长说的这些事情，我都不太清楚，没有调查，就不能妄下结论，这个字我是不能签的。”
“我看庞督导还是签了吧。”
“断然不可！”庞鹏德义正言辞：“我身负党国重任……”
“你这个狗东西！”孟绍原却忽然一拍桌子骂道。
庞鹏德整个人都傻在了那里，他哪会想到孟绍原说翻脸就翻脸？
“给你脸你自己不要脸是不是？”孟绍原冷笑一声：“还真把自己当个玩意了？庞鹏德，你私放走私贩尤四，有没有这回事？”
庞鹏德一个激灵。
这是为了帮曲兰琴买小洋楼，在法正的诱惑下自己签字放的啊。
孟绍原这么快就知道了？
“你还接受尤四贿赂，包养情人，购买私产。”孟绍原越说越是生气：“你身为缉私督导，营私舞弊，罔顾国法，你简直是无法无天！我是苏浙沪缉私处处长，岂能眼睁睁的看着如此丑恶行径在我面前发生，来人啊，给我把这个狗东西抓了！”
“孟处长息怒，息怒！”
法正赶紧从外面冲了进来：“孟处长，有话好说，有话好说。私放尤四，是有这么回事，但那是我央求着庞督导办的，情有可原，情有可原，看在同僚份上，您无论如何饶了我和他。”
“头顶三尺有神明，我一身正气，两袖清风，当时包拯，岂能和这样的人同流合污！”孟绍原大义凛然：“眼下战争特别时期，我手握生杀大权，到时候，我顶多自己向委座请罪就是了。来人，给我把庞鹏德拉出去枪毙了！”
“你，你怎么可以杀我！我是重庆方面派来的。”庞鹏德面色如土。
“我杀你，和杀条狗有什么区别？”孟绍原冷冷说道：“光是凭一条接受贿赂，私放走私贩，我就能杀了你。罪名不够？我再给你加上一条勾连倭寇，盗卖情报的罪名，够不够？我杀了你，了不起就是一个处分！我还有钱，上下打点，连处分都未必有了！”
庞鹏德几时见过这样的无赖？
他两脚一软，“噗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
“庞督导，起来，起来。”法正拉起了他，把笔塞到他的手里：“签下这个名字，有什么难的？这里是大上海，把你装到麻袋扔到黄浦江里，连子弹都不用了。想想我的表姐，还在家里等着你呢。”
庞鹏德哆嗦着。
“快签！”孟绍原怒吼一声。
庞鹏德身子一抖，慌里慌张的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瞧，这不就成了吗？”孟绍原心满意足：“庞督导，以后你就陪着你的小情人，缉私处的事情太如此繁重辛苦，能不管，你就尽量不要多管了。”
“是，是。”
庞鹏德到了这个时候，只能一迭声地说道。
“四块区域？四面防御？”
孟绍原眉头紧锁。
田七的报告，和格雷西的判断完全一致。
“这的确是个办法。”田七悠悠说道：“你不得不承认羽原光一不但在进步，而且进步很大。他的四块区域防御法，抓到了重点。”
“难道我就没办法应对了？”
孟绍原冷笑一声。
嗯，问题是，他现在还暂时没有想好，怎么破除这四块区域防御法。
争取最大限度的切点日控区和公共租界的联系。
然后逐步稳固在公共租界的力量。
羽原光一很清晰的抓到了军统局上海区最薄弱的一个环节：
公共租界只是一座孤岛。
大半个上海都控制在了日本人的手里。
所以，军统局只有以此为依靠。
他们甚至没有退路。
孤岛一旦出现问题，军统局上海区这条船也就沉了。
日方呢？能够打进公共租界自然最好。
实在不行，还可以暂时撤退到日控区，然后卷土重来。
来回往复，永无休止。
而这个最薄弱的环节，孟绍原却根本没有任何解决的办法。
“我负责的区域怎么办？”田七问了一声。
“加大力度。”孟绍原不暇思索脱口而出：“你的防区和李士群的非常近，日本人有让你们竞争的意思。既然你在所有人的眼里都是个大汉奸，那就把汉奸这个角色好好的演下去。”
田七点了点头：“知道了，我动手可能会不太客气，你让你的人小心一点。”
他随即沉默了一下又说道：“我觉得，有机会的话，我还是要把羽原光一除掉。”
“你认为自己真的有机会吗？”孟绍原摇了摇头：“羽原光一把自己整个人都包在了乌龟壳里，你要对付他，除非硬把他的龟壳给撬下来，可你暂时找不到这样的机会。”
很简单的一个道理。
羽原光一是个工作狂，任何事情都喜欢亲力亲为。
可是这次对于他自己制定的四个区域，他却没有出面，而是待在了日控区进行遥控指挥。
因为他害怕，一旦进入了公共租界，会被他的敌人找到机会除掉他！
他不是怕死，绝不是。
而是他想留着这条命，继续和军统斗争到底。
老实说，这样的人，撇去敌人这层关系，你得尊重他。
学会尊重你的敌人，才能找到打败他的机会。
在这一点上，孟绍原和羽原光一完全想到一起去了。
田七也知道孟绍原说的是实情，就目前的情况来看，自己的确找不到刺杀羽原光一的机会。
忍着。
总有一天，羽原光一一定会露出破绽的。
“对了。”田七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纸：“这是李士群完整的走私路线图，你看着吗，能不能打击一下。”
孟绍原打开看了一下，有些诧异：“你是从哪弄到的？”
“李士群的手下。”田七出神地说道：“这个人很危险，极度危险。他现在虽然在和我合作，但我不知道将来会怎样。我也想干掉他，可是我暂时还要用他。”
孟绍原还从来没有看过田七的表情如此严肃，对一个人会是如此的担忧。
……
“四路防御？四块区域？”
孟绍原盯着地图已经半天的时间了。
他需要在其中找到一块薄弱点。
长岛宽、川本小次郎、李士群没一个善茬。
田七？
那里决不能成为优先攻击区域。
现在，田七和李士群，在影佐祯昭的眼里，分量其实是同等的。
任何一方遭到重大打击，影佐祯昭心里的天平肯定会偏向另外一方。
距离李士群最近的是川本小次郎。
自从赤木彩纱死在了孟绍原的手里，这个人已经成了孟绍原的死敌。
李士群如果遭到攻击，他肯定会全力以赴的进行救援。
不管李士群是不是中国人都是如此。
在他看来，他的敌人只有一个：
孟绍原！
一个人一旦抛弃了私心，将会变得非常可怕。
“还在考虑怎么破敌？”
吴静怡走了进来“你都在办公室待了半天了，吃点东西吧。”
孟绍原没什么太大的胃口，可还是听话的吃了几口。
“我得找到对付的办法。”孟绍原一边吃着，一边含糊不清地说道：“等给他们站稳脚跟，再对付他们就晚了。”
羽原光一在布局，孟绍原一样也在布局。
公共租界早晚都会沦陷的，这一点孟绍原比任何人都更加清楚。
孤岛沦陷之后，他会面临两个选择：
回到重庆，或者继续留在上海坚持斗争。
前者，只要动用自己的关系，哪怕戴笠不同意，孔祥熙和孔大小姐也会帮自己想办法的。
但那就意味着自己成了一个懦夫。
所以，如果要继续留在上海，那么就必须打破可能出现的封锁圈。
“会留下来的，会留下来的。”
孟绍原喃喃自语。
“你说什么？”吴静怡没有听清。
孟绍原三两口把饭吃完，喝了一口茶：“我说，将来等公共租界沦陷了，我得要留下来。”
吴静怡只淡淡“哦”了一声。
原来在说这个，还当什么大不了的事呢。
孟绍原之前不止一次的说过，上海公共租界不会永远成为安全港，这一点他身边的亲信早就有所准备了。
反正，这在吴静怡看起来非常的简单。他留下来，自己也留下来就是了。
反正，自己身为孟绍原最重要的助手，总不能把他一个人扔在上海吧？
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
吴静怡还和之前给孟绍原当助理时候那样接起了电话：“哦，请稍等。”
说着把电话递给了孟绍原：“你的，好像是陆宝儿的声音。”
孟绍原拿过电话：“6点？好的，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是陆宝儿，约我晚上6点吃饭。”
“你又有机会了？”吴静怡似笑非笑。
“现在我没这个心情。”孟绍原此时的表现，却一点不像那个好色之徒：“我还没想到怎么破解，女人对我的兴趣，不大。”
“去吧。”吴静怡却一反常态地说道：“你现在把自己固定在这里，脑子里一片混乱。你不是那种能够专心致志的工作狂，和女人聊聊天吃吃饭，没准能让你想到办法的。”
孟绍原啼笑皆非，这算什么说法。
可再想想也是，自己这点还真的不如那个疯子一般的羽原光一！
按理说，孟绍原对陆宝儿是念念不忘的。
可是这次，这个军统头号色鬼，居然兴趣不大。
主要陆宝儿请吃饭的时间不对。
你想，日本人刚制定了一个新的计划啊。
怎么办？
工作和女人，这点孟绍原分得还是很清楚的。
陆宝儿请吃饭的地方就在一意楼。
这是军统局上海区的资产。
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这里的生意每天都不错，不过总有一个雅间从不对外开放。
那是留给孟绍原的。
虽然满脑子都是如何破解日军阴谋，可是当真正见到陆宝儿的时候，孟绍原顿时心花怒放。
漂亮，真的是太漂亮了。
这种混血儿的美女，特别的吸引人。
无论如何都一定要弄到手。
在陆宝儿的心目中，面前的这个人绝对是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她哪里会想到偏偏这个人就是满肚子的坏主意。
就算之前虞雁楚和齐雪贞向她警告过，她也抛在了脑后。
一个视死如归，和日本人血战到底的人，怎么可能是色狼呢？
还是太天真啊。
点了几个菜，要了一壶黄酒。
陆宝儿一直在追问的，就是镇海保卫战的事。
这是孟绍原的得意之战，自然也不隐瞒，一五一十道来。
这事压根不用夸大。
毕竟，这是孟绍原实实在在经历过的。
光是这些真事，就足够让人动容的了，又何必再大肆渲染呢？
果然，这些故事听在陆宝儿的耳中，一会让她热血沸腾，一会让她双目泛红。
到了后来，她竟然轻轻抽泣起来。
精忠报国，舍生取义。
这才是真正的中国人。
“孟先生，您，您真的很了不起……”擦去泪水，陆宝儿眼睛红红的：“我在汉奸组织那里做事，也总是听到您的事情……他们说您是日本公敌，地表最强特工。那些汉奸原本聊得挺热闹的，可是只要一说出您的名字，所有人都会闭口不言……
我认识很多人，但没有一个人能够做到像您这样的……平时，我去外面，总能听到大家在谈论您……盘天虎孟绍原，一个人能够像您这样，真的好了不起……我有的时候在幻想，要是能和您一起去前线该有多好？”
她说的渐渐兴奋起来。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更加不用说被一个漂亮的姑娘这么当面恭维了。
孟绍原心花怒放。
只是，去前线就算了。
去别的地方嘛，似乎可以考虑一下。
“前线不好玩，真的不好玩。”孟绍原叹了口气：“如果没有必要，我怎么都不会去前线的。”
陆宝儿有些诧异：“可您在镇海侯家村的时候……”
“我那是没有办法……”孟绍原几乎是不暇思索脱口而出：“总得有人上的，我是军人，我不上，难道让老百姓上？”
说这几句话的时候，孟绍原真的没有任何的考虑，完全就是下意识的。
国难当头有，军人不上谁上？
每个女孩子都有一种英雄情结，尤其是在这样的时代中。
陆宝儿兴奋的双颊通红，此时在她的眼里，孟绍原几乎等同于完美的存在。
这个时候再有人和她说，孟少爷是无耻无赖荒淫好色的典型，她是断然不会相信的。
“孟先生。”陆宝儿举起酒盅：“我爸爸说，一定要让我敬您一杯。”
“帮我谢谢陆先生。”孟绍原喝了一盅：“别您啊您的了，也别孟先生了，听起来多生分。你要是不嫌弃，叫我孟哥绍原哥都可以。”
这哥哥妹妹，干柴……
对吧？
“绍原哥。”陆宝儿叫出来的时候，微微有些脸红。
孟绍原却觉得距离自己拿下陆宝儿的目标似乎又近了一步。
这个陆宝儿不比别人，她爷爷是陆荣廷，所以动起手来一定要小心谨慎，否则可真是会惹出大·麻烦来的。
陆宝儿就像个好奇的孩子，不停的问这问那。
孟绍原平时是怎么工作的，怎么杀日本人和汉奸的。
吹牛那是孟绍原的拿手好戏。
详细的细节自然不会全部告诉她，反正就捡着自己的得意例子，添油加醋，大肆吹嘘而已。
这次吹牛和之前说的侯家村保卫战又不一样，总而言之，统而言之，就是不断美化自己，把自己形容成一个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人物就是了。
陆宝儿也是单纯，反正孟绍原说的每句话每个字她都信。
为什么不信？
大英雄怎么可能骗人？
“绍原哥。”陆宝儿出神地说道：“上海有那么多的坏蛋，那么多的日本人和汉奸，你每天都要对付他们，你会累吗？你有那么多的精力对付他们吗？”
“当然会累。”这一次，孟绍原倒是认认真真地说道：“你让我一个人同时应付那么多人，肯定不行……”
说着，他指了一下面前的几盘子的菜：“这就好比咱们吃的菜，一口全部吃光没这么大的肚量……”
忽然，他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面前。
桌子一共放着四道菜。
“绍原哥，绍原哥……”
陆宝儿叫了几声，孟绍原都没有回答。
陆宝儿有些害怕：“绍原哥，你怎么了？”
“为什么不能一口气吃了？”孟绍原猛的一拍桌子，用的力气大了，酒盅里的酒都洒了出来。
他整个人都变得兴奋起来：“都是我喜欢吃的菜，筷子伸出来，不知道从哪下手，我干脆做个大肚汉，不分什么口味，混在一起，弄个大杂烩，一锅端了！”
什么啊？
陆宝儿听的莫名其妙。
“这道咸菜炒笋片，太素了，不合我的口味。”孟绍原整个人都似乎陷入了癫狂状态：“我要吃肉，大口大口的吃肉……嗯，得配点素的，顺带着弄点咸菜炒笋片也不是不可以……”
在那自言自语嘀咕了半天，这才重新注意到了陆宝儿：“宝儿，宝儿，你帮了我的大忙了，这顿饭吃的好，吃的好。”
一声“宝儿”，让陆宝儿的脸又红了。
她不知道自己什么地方就帮了绍原哥的大忙了，可是既然绍原哥这么说了，总是有道理的。
“宝儿，我有任务，不能久留。”孟绍原站了起来：“等到这次的事情了了，我请你吃饭，请你看电影，好好的谢谢你。”
千万不能够答应啊。
可是，陆宝儿却点了点头：“好，我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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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之前总是想，我没有那么大的胃口，吃不了这么多菜。”
孟绍原整个人都变得不太一样了，神采飞扬，意气风发：“可是，我为什么不能一次性的把他们全都吃了？”
什么啊？
所有人都面面相觑。
脑子又出问题了？
什么菜啊什么吃的？
到底在那说些什么啊？
“四个区域？很好，甚至我都觉得有些完美了。”孟绍原冷笑一声：“尽全力封锁住日控区和公共租界的联系，然后区域防守，步步为营，寻找机会，主动出击，一击不利，全部撤退。一处遭到攻击，其余三处立刻提供支援。长此以往，最终在租界落地生根，和我们形成对峙，把我们死死的压制在租界，生存空间越来越小，完美。
可他们忽略了一个问题，这份完美的方案，只是纸面上的，最终在执行的时候，是不是都能够做到要求的那样？是不是能够进行天衣无缝的配合？我看未必。
川本小次郎和长岛宽有难，田七和李士群是一定要增援的。可是田七未必会增援李士群，李士群也未必会增援田七。这四个环，有任何一个环出问题，整个计划就不成立！
我们在租界经营了那么多年，根基扎得比较扎实，因为这里是我们的大本营。上海沦陷之后，日特机关自然而然额选择了以日控区为大本营，无论是之前的土肥原机关，还是现在的影佐机关都是如此！
心理学中，这是一种归属感。赵云，假如你现在不是特工，只是一个普通人，有老婆有孩子，你在外面打拼累了，最想回的地方是哪里？”
“家里。”赵云立刻说道。
“没错，回家。”孟绍原笑了一下说道：“这就是家的归属感。不管在外面多累多难，可是想到回家就好了。我们和日本人同样有这种归属感，不同的是，我们把公共租界当成家，日本人把他们控制的区域当成家。
所以他们一旦在公共租界受到任何的挫败，会第一时间撤退到日控区，商量卷土重来。家是个好东西，能够遮风避雨，可是太恋家了，就会逐渐的失去进取心。反正不管在外面出了什么事，咱们总是可以躲在家里的。王八躲在自己的壳里，没事。”
这比喻虽然粗俗了一些，可也恰当。
吴静怡这些人明白孟绍原的意思了。
日特机关没有把自己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勇气和决心，如果他们不顾一切，一直在公共租界里动用全部力量，和军统纠缠到底，恐怕现在租界的形势将会完全不同。
但他们没有这个勇气和决心。
每次血战之后，遭遇到重大损失，他们会迅速选择撤退，重新制定方案。
而军统局上海区的大本营就在租界，大战过后，直接在“家里”疗伤，恢复的速度更快。
“那咱们在日控区的人呢？”赵云随即问道：“是不是也是这种心态？”
“不一样。”孟绍原沉吟着说道：“他们在敌人的心脏地带活动，任何一点疏忽，付出的代价就是自己的命，他们比任何人都会更加谨慎小心。
试想一下，在你的身边全是日本人的宪兵、特务，只要被抓到就是死路一条，你会怎么办？
现在，日本人封锁了日控区和公共租界的联系，这等于把咱们潜伏人员逼上了一条绝路。到了绝路，你们又会怎么办？”
“投降，或者，狭路相逢勇者胜！”这是赵云的回答。
孟绍原忽然有了一个想法：“赵云，如果把你派去日控区负责全面指挥，怎么样？”
“好！”
赵云的回答只有这么简单的一个字。
日控区的潜伏工作，充满了危险性。
一直到了现在为止，孟绍原也没能挑选出一个负责该处全局的完美人选。
赵云？
这个人跟在自己身边的时间比较长，能力出色，已经隐隐的能够独当一面了。
如果把他放到日控区去？
这个时候的孟绍原也不会想到，他的这一忽如其来的想法，却造就了一代传奇特工的诞生。
孟绍原的分析，听的人虽然未必全能听懂，但他们却确信一件事：
一旦孟处长决定了，那么这件事成功的可能性非常大。
只是，现在的孟绍原，和之前执行的任何一次任务一样：
他还需要一个切入点！
这个切入点出现的时间和方式非常重要。
“长官这个人，思维的方式和别人不太一样。”赵云曾经告诉过自己的好友：“他每次制定一次任务，看起来很散乱，东一榔头西一榔头，但他一直都在那里布局。
一旦他需要的那个点被找到了，所有之前散乱的点，都将被融合到一起。不动则已，动如脱兔！一张毫无破绽的大网已经形成了……”
钻到这张网里的猎物，根本无处可逃。
“命令！”孟绍原的神色随即变得严肃起来：“集中两个情报中队，三个行动中队，以川本小次郎区域为中心点，频繁活动。”
“要不要攻击？”
“不要！”孟绍原断然说道：“就告诉川本小次郎，我们准备动手了，但谁也不要出手，这是死命令。工部局董事凯自威对咱们不错，我答应过他，能不给他添麻烦尽量不给他添麻烦。咱们将来还得让人家办事呢。咱们的攻击机会，只有一次。”
“是！”
“许诸！”
“到！”
“李士群最近在走私，你知道不知道？”
“不知道。”
孟绍原笑了笑：“一会我把李士群最近的走私路线和时间给你，你去当一次抢匪，给我把货物都抢了。”
“是！”
孟长官为什么会忽然下达这么莫名其妙的命令？
走私，和瓦解日本人的计划有什么关系？
孟绍原没有说：“从今天开始取消全部休假，每个人都随时待命。行动去吧，赵云单独留下。”
等到其他人离开后，孟绍原看了赵云一眼：“派你去日控区，真的不怕？”
“长官，在哪都是一样的。”赵云淡淡回答道。
“那就行，今天你就去日控区上任吧。”孟绍原点了点头：“从现在开始，你就是军统局上海区前敌总指挥！”
“是，长官，职部必不辜负长官信任之恩！”
“报告，在我西防御区域，发现大量可疑分子频繁活动。”
“是吗？”
川本小次郎立刻来到了地图前，仔细看了好大一会：“有什么动静吗？”
“没有发现有攻击的态势。我各处监视点，已经加强了戒备，防备突然袭击。”
川本小次郎想了想：“不许出击。”
一旦遇到敌人攻击，立刻采取防备态势。
不许出击！
这是羽原光一再三交代过的。
只要四个区域能够顺利生存下来，就是胜利！
然后，把根死死的扎在公共租界！
“让长岛宽、李士群和田七，做好增援准备！”
“是的！”
川本小次郎的目光从地图上挪开，喃喃自语：“孟绍原，你又想做什么？”
他猜不到。
孟绍原做的每一件事情，总是那么的出人意料。
所有的人都在变，川本小次郎也在变。
既然猜不到，那就不猜。
耐心的等待对方先出招。
算是随机应变也好，算是被动防御也罢。
总之，不给对方留下破绽就是最大的收获了。
孟绍原！
赤木彩纱的死，到现在川本小次郎都没有办法释怀。
哪怕用自己的命，来换孟绍原的命，他也愿意！
……
“准备增援！”
长岛宽刚刚说完，冈村武志便急匆匆的走了进来：“长岛君，出事了。”
“什么事？”
长岛宽心中一紧。
“请您跟我去看看吧。”
长岛宽看到的是一具尸体。
穿着短打，好像是帮派分子。
“刚才，一辆轿车忽然在大门方向停下，扔下了这具尸体，呼啸而去。”
听着汇报，长岛宽的眉头紧紧的锁在了一起。
什么意思？
这具尸体是谁的？
对方是在示威，还是想表达什么？
“立刻查明这具尸体的身份，严防死守，没有我的命令，不许轻举妄动。”
“哈依！”
孟绍原，是你吗？
长岛宽看着外面，不断的问着自己。
如果是你做的，你要开始行动了吗？
……
“田主任，我听说，东区和西区都出现了点状况。”
“严重吗？有没有发生交火事件？”
“没有。”钟易接口说道：“西区方向，出现大量军统特工。东区方向，长岛宽的指挥部门口被扔下了一具尸体。”
“知道了。”
田七淡淡应了一声。
开始了吗？
孟绍原的出击开始了？
他准备怎么做？
自己应该怎么配合他？
“报告，有一个探长带着几个巡捕，说要对我们这里进行检查。”
巡捕？
田七有些哭笑不得，孟绍原这个家伙真的是无所不用其极：
“把武器藏好，我去对付他们。”
……
李士群遇到了和田七一样的窘境：
一个洪探长带着几个巡捕上门了。
说是接到线报，这里藏着什么危险品。
李士群亲自接进了洪探长，两边也没有过多寒暄，洪探长开门见山地说道：“李先生，我知道你是南京政府和日本人面前的红人，本来呢，兄弟也是不愿意来打扰你的，可我们接到了线报，也就不得不来意思一下了。”
“洪探长辛苦了。”李士群一声叹息：“士群为了国家之和平，殚精竭虑，雷霆万钧，自然不免得罪一些小人。”
洪探长“哦”了一声：“李先生身上想来带着武器吧？”
这不是废话？
“是带了防身的武器。”李士群也不慌张：“洪探长大约也知道，士群的对头多，想取士群这颗脑袋的人比比皆是，因此士群不得不谨慎从事。”
“理解，理解。”
洪探长连声说道：“可这终究还是违反了租界的法律，这让兄弟很难办啊。”
李士群使了一个眼色，新招募成手下的窦庄，立刻进里屋，没一会出来，拿了一叠的钱交给了李士群。
“洪探长，花花轿子人抬人。”李士群把这些钱放到了洪探长的口袋里：“还请洪探长高抬贵手。”
洪探长笑了笑：“兄弟是最能体谅别人苦处的，只是，李先生，我提醒你一句，千万不要玩枪走火，到时候兄弟们会很难办的。”
“自然，自然，帮我送送洪探长。”
窦庄把洪探长送了出去，转回来，李士群问道：“怎么看？”
窦庄是前军统局杭州站的组长，在李士群的威逼利诱下叛变。
这个人也算是个老资格了，对军统的一套流程非常清楚，而且做事手段非常毒辣，对待起自己的前同事从来都不留情。他和前中统叛变特工蒋博华一起，一跃而成了李士群的左膀右臂。
窦庄不暇思索：“一定是军统在那搞鬼。我在杭州的时候就知道，军统局上海区为了达到目的，什么手段都能用。还有那个孟绍原，和工部局交好，每年都是大把大把的钱塞给那些什么董事处长，因此但凡是军统的事，工部局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是啊，说起来，还是我们自己的责任。”李士群叹了口气：“自从日本占了上海，工部局一直采取的都是绥靖退让政策，日本呢，处处高压。高压政策是对的，但刚中也要带柔啊，可偏偏日本人不这么想。
表面里，工部局对日本人唯唯诺诺，但心里肯定会有不满。明着里他们不敢公然和日本人撕破脸，可是暗地里，拿着军统的好处，自然是处处帮着他们了。尤其是工部局董事会总董凯自威上任后，这是个强硬派，他们的态度大变啊。”
“可惜，我们的经费不足。”窦庄苦笑一声：“我们不像军统局那样财大气粗，用的资金，都必须要通过上峰调拨，每月经费有限。要不然……”
“要不然我们也可以像他们那么做。”李士群看起来有些无奈：“现在说这个也没什么意思，帮我看好了我们的走私路线，这是补充经费的重要来源。”
“明白。不过，如果这是孟绍原策划的，他想要做什么？”窦庄皱着眉头说道：“他肯定是有目的的。”
“我还没有想明白。”李士群沉默了好久之后才说道：“孟绍原的一贯手段了，大动作之前，一定会用处一连串的小动作，让我们的人严加戒备，有任何的情况，都必须第一时间向我汇报。”
“是。”
外面的天空阴沉沉的，似乎要下雨了。
上海，不太平，暴风雨就快要到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