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丸凉看到了,远远的看到了!
自己的妻子,就和一个男人在前面的一座小山头上。
是她们!
一丸凉的双眼冒火。
近了。
那男人似乎回头看了一眼,大约是发现了吧,赶紧拉着一丸宽子急匆匆的跑着。
跑吗?
都去死吧!
抓到你们,我会像对待诸葛村那八个支那人一样折磨死你的!
哪怕你跪下求饶也没有用。
至于一丸宽子?
他不会杀她的。
她还会和以前一样,在所有人面前做出一个好男人好丈夫的样子。
然后,他会折磨她,会想尽一切办法折磨她。
他会让她品尝到背叛自己的代价!
他拼命的催动着战马。
后面两个日军死命的跟着。
忽然,战马不知道踩到了什么,发出一声哀鸣。
一丸凉整个人都被摔了出去,一瞬间便昏迷了过去。
“少佐阁下!”
后面两个日军慌了,勒住战马,跳了下来,急匆匆的朝前奔去。
猛的,两旁跳出几条大汉,一下便扑倒了两名日军!
……
一丸凉醒了。
他浑身都疼,肋骨好像断了。
这是在哪?
不断的在动,身边还传来水声。
在船上?
一丸凉睁开了眼睛。
“醒了吗?”
一个声音传来:“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孟绍原!”
“八嘎,你们想做什么!”
“为什么每个人都会这么问呢?我想做什么?”孟绍原叹了口气:“我不想做什么,我就是想为诸葛村的七烈士报仇而已。”
一丸凉全都明白了。
王精忠和徐乐生把一丸凉架了起来,一丸凉的肋骨断了,这么一架,让他疼的痛不欲生。
可这,还仅仅只是开始而已!
他的嘴被强行张了开来。
魏云哲拿着一把榔头走到他的面前。
孟绍原笑笑:“你把诸葛村七烈士的牙齿都给凿光了,是吗?我要是留下你的一颗牙齿,我就是个王八蛋!”
魏云哲用力挥起乐榔头!
……
一丸凉的惨呼声不绝于耳。
你怎么对待七烈士的,我就怎么对你。
公平“交易”,分毫不差!
你凿了七烈士的牙齿,我就凿光你的牙齿。
你砍了七烈士的手指脚趾,我就断了你的手指脚趾。
你割了七烈士的耳朵鼻子,我就切了你的耳朵鼻子。
孟绍原做生意,最公平!
一丸凉生不如死!
到了后来,他连惨呼声都发不出了。
他忽然想到了那天,那七个中国人视死如归,甚至快死的时候还在笑,他们究竟是怎么做到的,究竟是怎么忘记这种痛苦的啊?
孟绍原一直都在不动声色的看着。
七烈士,你们在天之灵,也看清楚了!
孟少爷报仇,绝不隔夜!
“大哥,差不多了。”
魏云哲喘着粗气过来:“这家伙快咽气了。”
“他把七烈士肢解了扔到了江里,咱们也一样做吧。”孟绍原淡淡说道:“只是,咱们七烈士还有人帮着收尸,他呢?”
你呢?
你连灰都回不到日本去!
……
江水翻腾。
“海里有海龙王,江里有江龙王。”站在船头,王精忠说道:“所以,百姓们都能找到七烈士的尸骨,那是江龙王显灵了。不过,咱们把一个日本人扔进去,龙王爷会不会怪咱们?”
“不会的。”孟绍原看着江水说道:“龙王爷只会说,小子们,你们都是好样的,我要把这个日本人变成一个王八!”
王精忠笑了:“那个日本娘们怎么办?”
孟绍原朝后面的那条船看了一眼:“把她带来。”
……
一上船,一丸宽子就发出了一声惊呼。
船上到处都是血迹。
“你,你把我的丈夫怎么了?”一丸宽子急急的问道。
“没人再可以折磨你了。”
一丸宽子忽然感到了一种欣慰。
没人再可以折磨你了。
“我们,我们要去哪?”
“我要去的地方,你不能去!”
孟绍原一说出来,一丸宽子慌了:“您要扔下我吗?”
她的丈夫已经死了,现在,如果连她的爱人都要扔下她,她该怎么办啊?
“你有几个选择。”孟绍原掏出了一张支票和一张纸交给了她:“回到日本去,隐姓埋名的过完下半生。去美国,这些钱也足够你生活了,或者……”
他沉默了一下然后说道:“去重庆,按照上面的地址,去找一个姓邱的人,他会安顿好你的。”
“你呢?”
“我会回重庆的。”孟绍原笑了一下说道:“船会把你在一个安全的地方放下,不管你做出什么样的选择,那都是你的自由。你是日本人,又会说中国话,一路上,你都会安全的。”
……
尽管不死心,但是一丸宽子还是被放下了船。
不管她如何选择,那都是她的事情。
她会去重庆吗?孟绍原没有多想。
“长官,就送你到这里了。”
王精忠从船上下来:“这一路过去都有咱们的人接应你。”
“大哥,我一路护送你回上海。”魏云哲立刻说道:“不然我总是不放心的。”
孟绍原点了点头:“王精忠,你再去接应一下李之峰,这个点,他应该出来了。”
“放心吧,长官。”
“丹阳起事之后,江苏局势开始好转。”孟绍原特别吩咐道:“你太湖王的名声,早就传开了,借助这次天赐良机,继续壮大你的队伍,将来有一天,那些日本人和汉奸们,听到你太湖王的名字就害怕,你太湖游击队,是我的一支奇兵!”
“放心吧,长官!”王精忠拍着胸脯应承了下来。
“还有,回去见到何儒意的时候,告诉他,学生不能亲自前往拜会,等到将来,学生一定会去向老师请罪的。”
孟绍原想了一下:“还有,和我老师说,我之前拜托他做的事,训练的人,一定别给我耽误了,我将来要派大用场。”
“放心吧,一定原话带到!”
……
一个月后,重庆。
“你是?”
“我,是有个叫段誉的人,让我到重庆来找你的。”
“段誉?长什么样?”
“大概……那么高……他说我来找你,你会安顿好我的。”
“啊,我知道是谁了,好家伙,又弄来一个?这家里夫人们知道了,还不得翻天了。”
“他,有夫人?”
“有?”
“夫人们?好几个?他到底是谁啊?”
“我们大家都叫他少爷!”
莫大前途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丹阳起事,全国皆知,民族精神振奋。
而其中,起到关键作用的,即为军统局上海区!
是他们直接的推动了这次起义。
而亲赴险境,参加了三天三夜丹阳保卫战的那个人是:
孟绍原!
这位少爷,不管平时身上有多少的缺点,可到了关键时刻,完全值得信任。
只是丹阳突围之后,孟绍原便失去了联系。
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魏云哲、王精忠所部的无线电全都保持了静默。
孟绍原离开的时候又没有随身携带无线电,根本无法联系上他。
吴静怡都快要急疯了。
独立师已经突围出去了,并且在金坛重整。
可为什么少爷偏偏就没了消息?
会不会在路上出事了?
“吴书记,吴书记。”
齐雪贞急匆匆的走了进来:“刚刚得到的消息,界牌镇日本少佐一丸凉失踪。”
“就是那个杀害南楼七烈士的一丸凉?”
“没错,是他,和他一起失踪的还有他的夫人一丸宽子。”
吴静怡很认真的问了一个很奇怪的问题:“一丸宽子,漂亮吗?”
齐雪贞一怔:“不清楚,情报上没有。”
“我们在界牌镇有没有人?”
“有,是一个叫宋月春的,她丈夫之前是军统在册特工,后来死了,她接替了丈夫的位置。我们暂时也没有办法和她联系上。”
吴静怡继续问道:“宋月春漂亮吗?”
齐雪贞有些哭笑不得:“我刚调阅了一下档案,长得还行。”
“宋月春?一丸宽子?”吴静怡忽然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咱们的孟处长,在界牌镇。”
“界牌镇?他刚丹阳突围,怎么又跑到那里去了?”
“因为那有漂亮的姑娘。”吴静怡又笑了:“我猜,一丸宽子一定长得不错。”
说着,她收起了笑容:“南口七烈士是为了丹阳而死,死得非常惨烈,以孟少爷的脾气,一定咽不下这口气的。记得他说过的话吗?报仇,绝不隔夜!”
“可是,他要真的去了界牌镇,这个时间点,也该回来了啊。”
“我不知道。”吴静怡出神地说道:“他想做什么,只有他最清楚!”
……
“长官,那个叫曲壮的联络员好像有问题啊。”
“没错,我也发现有问题了,所以立刻撤退。”孟绍原面沉如水:“如果他已经叛变,一定会向日本人汇报了,尽快撤离这里。”
魏云哲有些担心:“大哥,他已经知道了我们要去浙江,是不是改变一下行程?”
“没干系。”孟绍原看着倒并不如何担心:“我用的名字是段誉,他不知道我的身份。为身为苏浙沪三省督导处处长,既然经过,浙江总要去看看的,而且,我们可以经嘉兴回上海。”
“大哥,听你的。”
“抓紧时间,尽快出发!”
……
“哟,是许姑娘啊。”
郝丰文一看到许媚,立刻亲热的打了一声招呼。
自从侯家村保卫战后,幸存下来的郝丰文成了孟绍原亲信中的亲信。
他也顺带着保护这幢屋子。
“郝大哥。”许媚甜甜一笑。
平时空下来,许媚总会缠着郝丰文问侯家村血战的经过。
郝丰文也没遮着瞒着,把当天的经过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她。
当时的情况有多惨烈,孟长官有多么的视死如归。
许媚听着不知道有多崇拜孟长官。
“郝大哥……”许媚迟疑了一下:“好多天都没见到师爷……孟长官了,我……我想他了。你看到他吗,能不能告诉他声?我知道,我不能打听你们的事。”
“大概,快回来了。”
快回来了?
许媚一怔:“他不在上海吗?”
郝丰文大约是发现自己失言了,低声说道:“许姑娘,你是咱们孟长官的人,看你这些天天天都在念叨他,我这心里也不忍,他真不在上海,不顾估摸着这几天就能回来了。你放心,他一回来一定会第一个来看你的,你那么漂亮,长官可喜欢你了呢。”
许媚笑了,笑靥如花:“谢谢你,郝大哥。也不知道他现在到哪了。”
郝丰文顺口说道:“大概到浙江了吧?”
……
“段巡视员,你好,来了怎么也不通知一声。”
金国富热情的和孟绍原握了一下手:“我这里是小地方,也没点什么东西招待巡视员的。”
“没事,我只是路过。”孟绍原坐了下来:“这个联络点就你一个人?”
“是啊。”金国富叹息一声:“这个点一直就我一个人,这里地方小,要不了那么多人。”
“日本人的情况怎么样?”
“原本,隔三差五的出来扫荡一次。”金国富随即汇报道:“丹阳起事之后,再加上江苏、浙江、安徽等地纷纷起事,日军大量调动,最近一段时候,扫荡倒是少了。”
孟绍原听得很认真:“介绍一下崇德的情况,重点是灵安镇。”
“是。”金国富赶紧说道:“崇德有四十名伪军,三十个日军士兵。灵安镇驻扎伪军两个班,一共二十人,日军倒有二十一人。伪军两个班,由一个连长孙世杰指挥。指挥鬼子的是个小队长,叫甲元胜美。”
介绍到这里,又说道:“前段时候,鬼子抓了三十多个老百姓和游击队队员。”
心中一动,巡视员忽然问到了灵安镇,别是为了那被抓住的游击队员去的吧?
可他知道纪律,也不敢多问。
“附近,有没有咱们的人在活动?”
“有。”
金国富不暇思索:“嘉兴一带活动的武装力量很多,什么守望团、自卫队、抗日义勇军,对了,国军28师一部和192师一部也在附近活动。其中,192师的一个连,靠灵安镇比较近。”
“好,辛苦了。”
孟绍原要的情报都到手了,站了起来:“再继续在这里坚持上一段时候,然后我给你调换一份工作。”
“谢谢巡视员。”金国富苦笑了一声:“我是当地人,喝的是这里的水长大的,巡视员的心意我领了,但还是让我留在这里吧。”
孟绍原看了他一眼,拍了拍他的肩膀:“辛苦了,你们这些基层特工的辛苦我知道,相信我,总部一定不会忘记你们为抗战所做出的功勋的!”
“内线报告,孟绍原不在上海,有可能在浙江!”
“什么?川本君,扶我起来。”
昨晚,羽原光一发了一场高烧,天亮的时候烧才退了一点,一整个人都虚弱的很。
可当他一听到孟绍原的名字,立刻挣扎着爬了起来。
“羽原君,小心身体。”
“我没事,我没事。”羽原光一喘息着:“情报确认?”
“确认。但具体动静还暂时不知道。”川本小次郎继续说道:“我分析了一下有用的情报,都在这里了,我念给你听。”
“辛苦了。”
川本小次郎念着情报,羽原光一听得非常仔细。
等到全部念完,羽原光一喃喃说道:“丹阳暴动,除龚鹿彩外,还有一个自称是蔡雪峰的国军少将?对了,界牌镇失踪的一丸凉少佐找到下落没有?”
“没有。”
“丹阳,界牌镇,蔡雪菲,一丸凉?”
羽原光一眉头紧锁:“川本君,请把最近两天汇总的各地情报全部给我拿来。”
“你的身体?”
“我的身体不要紧!”
……
已经过去三个多小时了,川本小次郎能够看得出来羽原光一在那强撑着。
他几次开口让羽原光一休息一下,但全部被拒绝了。
“这里。”羽原光一忽然说道:“这个叫曲壮的,是被我们策反的?”
“是的。”
“他接待了一个叫段誉的巡视员?”
“是的。但是段誉在那逗留的时间很短就走了,他没法及时汇报。”
“蔡雪峰、段誉。”羽原光一喃喃念着这两个名字:“从对他的外形描述来看,我可以确定,不管是蔡雪峰还是段誉,就是孟绍原!”
他的脸色发白:“我们究竟还是被他玩弄于鼓掌之中,他亲自去了丹阳,指挥了丹阳暴动,可却给我们造成了他还在上海的假象,我真是愚蠢啊。”
“我们都上当了,羽原君,你不能把责任揽到一个人的身上!”
正在那里说着,长岛宽脚步匆忙的走了进来:“刚刚得到的情报,新陆嘴军统联络点联络员金国富密报,一个叫段誉的巡视员经过了那里。但由于新陆嘴过于偏僻,那里没有我们的人,所以无法执行抓捕计划!”
“新陆嘴?金国富?”羽原光一振作了一下精神:“可靠吗?”
“可靠,他是半年前被我们抓获的,随后叛变,然后奉我们的命令继续潜伏!”长岛宽随即说道:“根据他提供的情报,该巡视员段誉,重点询问了灵安镇的情况。”
“灵安镇,灵安镇。”羽原光一反复念着这个地名:“他为什么要问那里?”
“我想,我可能知道。”川本小次郎沉吟着:“前段时候,我们在灵安镇抓到了几个游击队员,也许,这里面有重要人物?”
“快,立刻和灵安镇通话。”
羽原光一急忙说道:“让那里的人,严密看管俘虏,不许逃脱一个!”
“我去。”
长岛宽走了出去。
“孟绍原,孟绍原。”羽原光一仿佛看到了希望:“综合所有的情报,丹阳、界牌镇、我们在上海区内部的内线、曲壮、金国富,孟绍原,很有可能会去灵安镇!不管怎么样,我们都不能错过这样的机会,哪怕空跑一趟。准备车,我要去灵安镇。”
“羽原君。”川本小次郎按住了他:“你的身体都这样了,你到现在已经在超负荷工作了。交给我吧,我去!”
“好,拜托了。”羽原光一也很清楚自己的身体没办法坚持:“孟绍原带的人不多,灵安镇又是一个小地方,他临时召集人进入,也会因为大批陌生人面孔出现而引起怀疑,所以,他在那里是孤立无援的。”
“你是在担心我的安全吗,羽原君。”川本小次郎笑了:“那里有二十多名帝国士兵,和平建国军第三方面军独立团的两个班也驻扎在那里。请放心吧,灵安镇即便有军统的联络点,也顶多只有一两个人。孟绍原在那里掀不起任何风浪。”
羽原光一其实也很清楚这一点。
即便孟绍原真的在灵安镇有什么阴谋,他的人手也严重不足,而且,崇德等地的日军会迅速增援赶到。
只不过,孟绍原这三个字对于他们的杀伤力实在是太大了。
“你再带十个人去。”羽原光一依旧嘱咐了一声:“你到了后,全面接管灵安镇的工作,按照路程,你到达的时候,孟绍原会比你早到,但他要想有动作,不会那么快。你立刻封锁灵安镇,不许进也不许出,全镇展开搜捕工作。
为了预防万一,防止孟绍原逃窜,我再请求崇德、桐乡等地展开协助,全面封锁,张开一张大网,把孟绍原给我锁死在那里!”
他看了一眼川本小次郎:“川本君,这是天赐良机!这一次,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孟绍原跑了!”
“这一次抓不到孟绍原,我绝不回上海!”川本小次郎掷地有声:“上海是他的大本营,但灵安镇一带不是。天罗地网已经给他铺下了!”
即便身体虚弱,羽原光一还是握紧拳头挥动了一下。
一次次的机会都失去了。
但是羽原光一确信,只要能够抓住其中一次机会,就能置孟绍原于死地!
……
灵安镇。
孙世杰按照惯例,带着两个兄弟出来巡视了一遍。
这是个小镇,镇里的人差不多都认识。
一共驻扎着二十个伪军,二十一个鬼子。
鬼子的小队长叫甲元胜美。
他和孙世杰的关系还是不错的。
1937年11月,参加淞沪会战的孙世杰在松江被俘,关押在宝山俘虏收容所。
1939年冬,趁隙逃脱的他在昆山投奔了罗堂阶游击队。
1940年9月初,罗堂阶游击队被汪伪政权收编,改称“和平建国军第三方面军独立团”,孙世杰任连长并在数日后奉命调防浙江。
其实,驻扎在这样的小地方,也不错。
空气,真甜。
“连长,咱们那事怎么办?”
“怎么办?”孙世杰懒洋洋地说道:“一会,全部拖出来,枪毙。这枪毙了,多省心啊。”
“成,知道了。”
孙世杰抬起了头,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早晨的空气。
这里,是灵安镇。
位于浙江桐乡西南,一个不起眼的小镇!
灵安镇,上午10时。
一辆轿车,一辆卡车呼啸着开进了灵安镇。
车子直接开到了日军第86联队第3步兵大队第11中队队部门口。
川本小次郎从车上率先跳下。
门口站岗的伪军赶紧一个立正:
“太君!”
“甲元准尉在哪里?”
“正在里面,准备枪决犯人!”
“很好。”
川本小次郎让自己的部下立刻在附近就地警戒,自己带着两个人走了进去。
院子里,正在行刑。
四个中国人,背靠着墙壁站着。
几个日本兵手里端着步枪。
院子里,还架设着一挺机枪。
“太君!”
一个扛着和平军上尉军衔的中国人迎上:
“我是和平建国军第三方面军独立团连长孙世杰!”
“他们的,什么人!”川本小次郎一指那四个等待枪决的犯人。
“游击队的。”
“混蛋!”川本小次郎脸色一板:“我不是说了,等我来吗?”
“是,是。”孙世杰一迭声地说道:“这是甲元队长的命令。”
“甲元队长呢?”
“我立刻帮您通报!”
孙世杰急忙走进了屋子。
片刻功夫,就看到孙世杰陪着一个穿着日军准尉军服的人走了出来。
川本小次郎从来没有见过甲元胜美准尉。
可是,为什么这个身形如此熟悉?
“川本小次郎!”
那准尉忽然一声大吼。
“是你!”
川本小次郎惊呼一声。
来不及了!
院子里,“日本兵”、伪军大的枪口全部对准了他。
就连那四个等着被枪决的犯人,也松开了虚绑的绳子,掏出了手枪!
枪声,骤然在这个院子中响起!
……
一天前。
“谁啊,谁啊?”孙世杰走了出来:“我表弟呢?”
“表哥。”孟绍原摘下了帽子:“我妈让我经过灵安镇的时候,一定要来看你。还让我给你带来了几斤山药。”
孙世杰面色略变:“姑妈身体还好吧?我带去的风湿药用了吗?”
“用了,效果很好,我妈让我谢谢你。”
“走,我带你到住的地方去。”
……
“我叫段誉。”一到了孙世杰的家里,孟绍原立刻说道:“孙连长,这些日子受委屈了。”
孙世杰,1918年生,安徽汤山县人,抗战爆发,18岁加入国军独立第45旅。不久以后担任第45旅班长,然后参加了淞沪会战。
因为力量悬殊,不幸被日军俘虏,孙世杰趁日军管理松懈逃了出去,投靠了一支杂牌部队。
哪知道这个部队的领导,贪生怕死,投靠了日军。部队被改编成了和平军。
孙世杰成了一名和平军的连长。
但他一直不甘心为虎作伥出卖灵魂,志在抗日救国,苦无良机,后来被调到了浙江省桐乡县灵安镇日军驻点驻防。担任伪军连长。
后与军统取得联系,商议反正。
丹阳起事,本来是绝好良机,但军统方面要求其继续忍耐,等待上级指示。
并说了这是高层的命令。
而且,还告诉了他联络暗号。
孙世杰一直都在等待着。
他不是特别想得通,在丹阳起事之后,安徽、浙江各地纷纷发生起义,周围日军大部都被抽调出去,造成兵力空虚,正是反正的大好机会,为什么还要等待良机?
他做梦也都想不到,下达这道命令的人,是军统局苏浙沪督导处处长孟绍原!
别人不认识孙世杰,孟绍原可认识。
“浙西第一先声”孙世杰!
大名鼎鼎的反正英雄,日特几十次派出便衣密探企图暗杀他,但都被他一一神奇化解的奇人!
孟少爷的脑思路和别人有些不太一样。
在去南京营救龚鹿彩家人的,策划丹阳起事的时候,他就又制定了一个计划。
当时,丹阳起事能不能够成功,自己能不能够活着离开丹阳,都还难说得很。
可就是这样,一个新的计划已经制定了。
先是派人主动和孙世杰联系,稳定住他。
如果不是为了替南楼七烈士报仇,去了一趟界牌镇,耽误了不少的时间,这个计划早就开始实施了。
曲壮、金国富都已叛变,军统方面很早就掌握了这一情报。
孟绍原的命令是,不碰他们,留住他们!
他要利用这些叛徒,把自己的行踪主动暴露给日方!
随着丹阳起事,江苏、浙江、安徽各地发动起义,日军又要抽兵增援江南地区,又要镇压本地起义,兵力严重空虚,除了微薄力量防御地方,已经到了无兵可调的窘境。
堂堂桐乡,连日军带伪军居然只有四十个人。
驻扎在乌镇的日军指挥官斋藤,一旦发生状况,全部能够指挥的日伪军,不超过一百人。
他们根本无法应对突发状况!
丹阳起事的影响力不但没有消散,反而还在继续蔓延。
上海的日特机构一定是最先知道自己行踪的。
因为孟绍原需要让他们知道。
他们绝对不会放弃这样杀死自己的天赐良机。
羽原光一甚至会亲自前来。
而他们带的人不会太多。
除了灵安镇,附近能够给予他们支援的日军也会非常稀少。
这样,就给自己创造了一个击毙羽原光一的机会!
利用日特机构的内线,来让他们送命!
一个计划,需要精心的策划!
而无论是影佐祯昭,还是羽原光一,都不会想到,孟绍原在丹阳起事之前就已经制定好了这个计划!
在他们看来,孟绍原在“狼狈逃离”丹阳后,会一路向上海撤离,哪里还会有什么新的计划?
这是敌人最容易放弃戒心的时候。
而且,孟绍原设下了一个连环套。
上海日特内线率先发现孟绍原不在上海,在浙江,然后是丹阳、蔡雪峰,接着又是段誉!
让日本人自己分析出,不管是蔡雪菲还是段誉,其实全部都是孟绍原!
孟绍原算准了一切。
他唯独没有算到一件事:
羽原光一病了!
果然是人算不如天算。
而此时的孙世杰,却终于看到了反正的希望!
“今晚设下酒宴,宴请全部的日军,灌醉他们!然后,弟兄们连夜动手!”
孟绍原下达了这个命令之后,孙世杰有些奇怪。
当初自己准备反正的时候,就是这么策划的。
可是这个计划自己和谁都没说过,这位特派员段誉又是怎么知道的?
(孙世杰,真名为孙英杰,率伪军20人在灵安镇反正,打死日军12人,仅9名日军逃跑,被誉为“浙西第一先声”,老人家到了2004年才去世,享年86岁。为了避讳,所以用了孙世杰的化名。)
杯觥交错,热热闹闹,气氛融洽。
为了庆祝自己母亲寿诞,孙世杰特别摆了两桌,宴请包括甲元胜美准尉在内的灵安镇全体日军!
支那人已经被驯服了。
尤其是这些和平军的。
扫荡的时候他们一个个都非常卖力。
现在,又请自己喝酒。
大日本帝国征服支那指日可待!
甲元胜美兴奋异常,酒席上,还准备了日军特别喜欢吃的鸡。
每个日军都是一杯接着一杯的干着。
等到酒席喝完,一个个都醉得东倒西歪。
孟绍原就在外面等着。
19个前伪军,全部做好了准备。
这些兄弟们,当孙世杰告诉他们自己的反正计划之后,所有人都铿锵有力的回答他:
我们不做日本人的走狗,我们要当堂堂正正的中国人!
孟绍原也知道,当时孙世杰反正,因为担心,所以放鬼子回到了据点,等到他们睡熟了后再动手。
结果三组人里,有一组因为枪支走火,惊醒了日军,致使这股鬼子拼死抵抗,最终跑了九个鬼子。
孟绍原绝对不会犯这样错误的。
就在这里,解决掉全部的鬼子!
“太君,我再拿酒去!”
孙世杰的声音从屋子里传出,然后,他走了出来。
“都喝醉了。”孙世杰低声说道。
“动手!”
孟绍原从李之峰手里接过了枪。
灵安镇起事,爆发!
参与这次起事的,为伪和平救国军第三方面军独立团连长孙世杰和他的十九名弟兄。
以及军统局苏浙沪督导处处长孟绍原,和魏云哲、李之峰、徐乐生、石永福!
是为“灵安二十五杰”!
孙世杰一马当先,一把推开房门,冲了进去!
枪声,在是夜8时10分打响!
……
二十一具鬼子的尸体横七竖八的躺在那里。
无一生还!
李之峰几人一声不响,拔出刺刀,在每具鬼子的尸体上又补了一刺刀。
“长官,成功了啊!”
眼看起事成功,孙世杰忍不住欢呼起来。
成功了!
本来是你老兄一人的功劳,兄弟我厚颜无耻插了进来。
没办法,灵安镇起事只是牛刀小试,本少爷还有更大的计划要策划呢。
“长官,是不是连夜撤离灵安?”孙世杰问了一声。
“不,让弟兄们把尸体给藏好。”孟绍原摇了摇头:“你和我立刻去鬼子据点!”
……
孟绍原直接进了甲元胜美的办公室。
他找的,是电话记录。
“上海来电,游击队严加看管,上海方面来人……”
就是它!
日本人上当了!
孟绍原轻轻松了一口气。
自己的计划,成功了!
“孙连长,立刻找到鬼子的军服换上。”孟绍原吩咐道:“在据点周围设伏,准备打一场伏击战。”
“是!”
“大哥,我们呢?”
魏云哲问了一声。
“你们?”孟绍原不怀好意的打量着四个部下:“我怎么觉得你们四个长得好像是要被枪决的犯人?”
……
灵安镇起事,不光全歼了这里的二十一命鬼子,而且还缴获了三十枝步枪和两挺机枪。
起事大获成功。
只是,孟绍原等待的却是那头狼的到来!
……
“川本小次郎!”
孟绍原一声大吼。
枪声,在灵安镇鬼子据点响起!
……
川本小次郎和他的两个部下倒在了血泊中。
而与此同时,外面也响起了激烈的枪声!
外面的兄弟,也动手了!
“上!”
魏云哲操起了一挺机枪,冲了出去!
孟绍原没有出去,他走到了川本小次郎的面前,蹲下。
本来想杀一只狼,没想到只杀了一条狗!
“孟绍原!”
川本小次郎还活着,他死死的盯着孟绍原:“我们,又见面了!”
“是啊,又见面了。”孟绍原也盯着他:“我们第一次见面,是1937年的8月9日,你从天津调到上海的时间并不长,加入了机场事件的日方调查组。”
“你的记性真好。”川本小次郎惨笑着。
“其实,我最早听到你,是从我们一个交换回来特工老虎那里知道你的存在。”孟绍原缓缓说道:“我一听老虎的描述,就知道你学过心理学,后来我证实了,你在美国的心理学老师是约翰·布鲁德斯·华生。嗯,一个很厉害的心理学专家。”
川本小次郎叹息了一声:“我本来也以为我的老师是最厉害的,可当我遇到了你,我知道,你大概是最了不起的心理学大师。我很好奇,你的心理学在哪里学的?你总是能够发现别人说谎的本事又是哪里学的?我快死了,你可以告诉我吗?”
孟绍原点上了一根烟,塞到了川本小次郎的嘴里:“我的本事,目前还没有任何地方可以学,真的。川本,我们本来可以成为真正的同行。
你当特务,我也是特务。你是研究心理学的,我也是研究心理学的。没有战争,你或许在心理学方面会有很不错的建树。为什么要当侵略者呢?”
“你为你的国家战斗,我为我的国家战斗。”川本小次郎大口大口吸着烟,烟灰掉落到了他的脖子上,他却毫无感觉:“最后一个问题,赤木彩纱是你杀的吗?”
“是我。”
“我的孩子呢?也被你杀害了吗?”
“我从来不杀孩子,这就是我和你们最大的区别。”孟绍原冷冷说道:“因为我是人,我有人性,而你们,没有!”
川本小次郎的眼睛亮了。
他和彩纱的孩子,没有死,还活在这个世界上!
孟绍原帮川本小次郎拿掉了烟蒂。
川本小次郎的眼神开始逐渐涣散:“谢谢你,让我知道了我的孩子还活着。就让他平静的在中国生活吧,永远不要让他知道,他是谁。”
然后,他说了他在这个世上的最后一句话:
“孟绍原,到底要怎么做才可以打败你?”
川本小次郎死了。
平心而论,他本来可以成为一名杰出的特务。
可是,他来到了上海,遇到了他一生的噩梦。
那个叫孟绍原的男人!
外面的枪声已经变得稀稀拉拉起来。
孟绍原站了起来。
他看着川本小次郎的尸体,说道:
“你不觉得悲哀吗?你死了,你的尸体,甚至都无法回到你的祖国,为什么要当一个侵略者呢?永别了,川本小次郎!”
川本小次郎,永别了!
灵安镇的枪声停止了。
三十多名被俘的百姓和游击队员全部释放。
随后,孟绍原和孙世杰率部撤退。
离开镇子没有多少路,孙部在路上遭遇了一伙军人。
孙世杰的第一反应就是率先开枪,拼死反抗。
可随即,就发现这股军人,竟然是国军192师的一个连,原本是准备来攻打灵安镇的。
有一百来号国军,非常巧合的是,带兵的连长也姓孙。
在得知了灵安镇起事后,孙姓连长大喜。
随后,在经过师部同意之后,孙世杰和他的弟兄们,正式编入了国军192师。
孙世杰率部在敌后展开游击作战,前后打死日伪军一百余人。
而且,孙世杰还曾经俘虏了一个叫山木的日本士兵,然后居然让山木反正。
在攻打桐乡屠甸伪军据点的战斗中,他让山木喊话,骗开了伪军据点,孙部一拥而上,打死了伪军排长,其余伪军全部投降。
至此后,孙世杰威震浙西!
他也是各部游击队中,极其罕见的拥有一个反正日军士兵的部队!
……
上海。
影佐祯昭面色死灰。
所有的人都面色死灰。
刚刚得到的消息,川本小次郎死了。
死在了灵安镇。
他带去的人中了伏击,全都死了。
“是我害死川本君的。”
终于,羽原光一率先打破了沉默:“是我发现了所谓孟绍原的行踪,是我再次上了孟绍原的当。本来,去灵安镇的那个人是我,死的也应该是我!我除了切腹没有别的选择了。长岛君,请你充当我的介错人!”
“够了!”
影佐祯昭打断了他的话:“我们已经死了那么多人,现在,川本君也离开了我们,切腹,有用吗?羽原君,留着你的命,继续报效帝国,继续和支那人斗下去吧!”
“哈依!”
羽原光一大声应了,可是心中,却是一片悲凉。
他计划好了一切。
他确定那个可怕的敌人一定在灵安镇。
他的判断没错。
最让他悲哀的是,那个可怕的男人,就是要让自己确定他在灵安镇,然后等着自己上钩。
本来,自己已经死了。
如果没有这场病的话。
这场病救了自己的命,可是却害死了川本小次郎!
孟绍原,真的是打不败的吗?
他忽然隐隐的有了一种感觉:
早晚都有一天,自己也会死在孟绍原的手里!
……
“炒几个菜,弄瓶好酒。”
一回来,田七便说道。
林璇发现,丈夫脸上居然带着一些笑容。
多久没有看到他笑过了?
“什么事,那么开心?”林璇问了一声。
“肯定是好事呗。”田七抱起了女人,不断亲着粉嫩的脸,弄得他的女儿“咯咯”直笑。
田毓琳都七个月大了,时间过得真快。
菜炒好了,酒也端了上来。
林璇接过了女儿:“说啊,什么事那么开心?”
田七喝了一口酒,放下酒盅低声说道:“川本小次郎死了。”
“什么?真的?”林璇一惊,随即又是一喜。
“已经得到确认了。”田七的声音很低:“日本人如丧考妣。你猜川本小次郎是怎么死的?日本人以为这次可以抓住少爷了,没想到,居然是个圈套,川本小次郎和他带去的人全死了。
川本小次郎是日特上海机构的重要人物,他和羽原光一、长岛宽号称是影佐祯昭的铁三角,现在他一死,上海日特机构受到重创,必然引起一连串的后果。”
“太好了,我也得喝一盅。”林璇给自己倒上了酒:“长官整天神出鬼没的,居然把川本小次郎给解决了。”
“不光如此。”田七笑着说道:“他先跑到南京,救出了龚鹿彩的家人,然后指挥了丹阳起事。接着又到了界牌镇,杀了一丸凉为南楼七烈士报仇。谁都以为这就算结束了,谁想到,他竟然又出现在了灵安镇,不光指挥了灵安镇起义,还顺带着干掉了我们的劲敌川本小次郎!”
这一圈转下来啊。
天知道下一步孟绍原想要做什么。
川本小次郎的死,重创了上海日特机构,而且,带来的影响还远远不止这些。
日本人自身都难保,川本小次郎这样的一个重要人物都死了,他们还有能力保护汉奸们吗?
是不是得为自己找找后路了?
很多汉奸内心开始发生了动摇。
死心塌地的当汉奸,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吧?
还有那个“盘天虎”孟绍原。
太可怕了。
已经可怕到了他想杀谁就杀谁的地步了。
早晚,他的枪口会对准自己的。
10月底,76号情报科第二别动大队大队长殷凯乐秘密和军统方面联系,随即反正。
殷凯乐的计划,是寻找机会,刺杀丁默邨、李士群。
但因为行事不密,致使计划泄露。
殷凯乐遭到杀害。
但是,这再次震撼到了汉奸们。
殷凯乐的反正,只是开始。
有数次,76号明明有机会抓到军统特工,但却网开一面,放了他们。
这,完全是在给自己留后路了。
李士群又何尝不知道这一点?
但人心浮动,短时间内他根本找不到解决的办法。
甚至,在李士群的脑海深处,偶尔也会冒出这样的想法:
自己,是不是也该找条后路了?
但每次这个想法一出来,他就惊恐的竭力忘记了它!
……
“这个人,早晚会成为一个传奇的!”
吴静怡当然知道齐雪贞说的“这个人”是谁!
谁能够想到孟绍原转战江苏、浙江,一手导演了无数的好戏!
谁能够想到他在丹阳起事突围后,没立刻回到上海,反而先去界牌镇杀了一丸凉,接着又在灵安镇解决了川本小次郎?
还有什么事死这个人做不出来的?
“所谓传奇,就是行事的方法让人觉得不可思议,偏偏他还都成功了。”吴静怡的脸上也露出了笑意:“他不是早晚都会成为传奇,他已经是传奇了。”
郝丰文走了进来:“吴书记,孟长官在离开上海前给我留下了一道命令,他说灵安镇起事后,可以向你汇报了。”
“说!”
郝丰文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
吴静怡又笑了:“这就是传奇,他在离开上海之前就已经部署好了一切!”
齐雪贞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问题是,他又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发现了这一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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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处长到!”
当孟绍原走进总部的时候,所有人都站了起来。
看着他的眼神,非常的复杂。
崇拜、震撼、甚至是畏惧。
什么样的表情都有。
虞雁楚在、齐雪贞在。
吴静怡也在。
没人说还。
然后,就看到吴静怡在那轻轻的鼓掌。
借着,所有的人都在那里鼓掌。
有节奏的,一下一下拍着。
随即开始慢慢用力!
每个人都在用这样的方式,表达着自己的尊敬。
从南京到丹阳、到界牌镇、到灵安镇。
这个男人,用自己一次次不可思议的表现,告诉了所有人,什么是神奇。
孟绍原站在那里,在那接受着大家对他的顶礼膜拜。
他有这个资格。
在他的私生活上,几乎每个人对他都是鄙视的。
但是在工作上,他,就是这里的灵魂!
“重庆来电。”
好不容易等到安静了下来,吴静怡上前说道:
“委员长知道丹阳起事后,亲笔给你题字。”
孟绍原甚至一震。
委员长亲自题字?
上次,戴笠给自己提的字是“军统之魂”。
现在呢?
“那副字,已经送到你在重庆的家了。”吴静怡继续说道:“也是四个字,国之良才!”
国之良才!
过了,过了。
在算什么国之良才,自己无非就是在做好分内的事情而已。
……
“是吗?”
“是的,长官,都是按照你临走时候吩咐做的。”
站在长官面前,郝丰文平静的回答道。
“我知道了。”孟绍原一声叹息。
自己,终究还是没有猜测错。
“我们也按照你吩咐的做了。”吴静怡随即说道:“你准备怎么办?”
“你们都知道我很好色。”
孟绍原淡淡说道:“但是牵扯到抗战大业,我,谁都可以杀!”
……
“你回来了?”
一看到孟绍原,许媚立刻飞扑到了他的怀里,一把抱住了他。
“我回来了。”孟绍原微笑着:“这段时间,你想我没有?”
“想,我天天都在想。”许媚死死的抱着这个男人:“师爷,我知道你会回来的,你一定会回来的。”
还是那熟悉的好闻的味道。
还是媚若无骨的身子。
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
然后,孟绍原在她耳边低声说了一句:
“你没杀了我,可惜吗?”
……
今天的太阳很好,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孟绍原端了一把椅子坐在院子里,边上,放着一把茶壶。
吴静怡也坐在一边,削着一只苹果。
李之峰这几个卫士,蹲在那里默默的抽着烟。
院子的当中,跪着两个人。
一个,是许媚。
一个,是闵鸿轩!
“说吧,什么时候开始的,怎么回事?”孟绍原终于开口问道。
“师父,我不明白你说的什么。”闵鸿轩很镇定的回答道。
“你知道的,你一定知道的。”孟绍原叹息一声:“抗战开始,匿名给上海救国会捐款二十万大洋,你是真的捐款吗?”
“是,我是真的捐款。”闵鸿轩坦然回答道。
“我相信你,也许那时候你还是个爱国者。”孟绍原看着他:“连我都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找到你才是那个捐款者,说明了你当时还是有良心的。可是后来呢?后来怎么回事?”
“师父,我是拆白党的,当然还是带着拆白党的人继续骗人。”
“你瞧,我不喜欢不说真话的人。”孟绍原从吴静怡手里接过了苹果,啃了一口:“不要逼我,你是我的门生,我就收了你这么一个门生。我不想对我的门生用大刑,所以我会自己来的。
你知道我会对你做什么吗?催眠术,在很多传说里,这叫移魂大法,然后我不会唤醒你,顶多十几天的时间,你就会变成一个白痴,真正的白痴。
我不会让你死的,我会让你好好活着,让所有的人看到,曾经风流倜傥的拆白党部长,蓬头垢面,疯疯癫癫,甚至还要和野狗抢吃的!”
闵鸿轩的身子哆嗦了一下。
孟绍原笑了笑:“其实,你是否承认,和我没有太大关系了。我认定你是一个坏人,你就是,你没机会为自己辩解了。趁着我现在有空,告诉我我想知道的,我会给你一些尊严。”
闵鸿轩抬起了头:“我有一个条件,如果我说了出来,你真的要杀我,不要让我流血而死。”
“你没资格和我谈条件。”孟绍原看着有一些漫不经心:“我只看你能够告诉我多少。”
闵鸿轩是拆白党的部长,他没受过任何专业的特工训练,他也不是那种坚贞不屈的人。
所以,他很快说出了一切:
“我之前是真的真心拥护抗战,捐款也是我心甘情愿捐的。可是,所有的事情都从那个于淑兰和那个中井肇能开始。于淑兰设圈套蛊惑了中井肇能,甚至让他动用了日特机构的活动经费,最后让他自杀而死。
本来这个骗局已经成功,于淑兰会离开上海一段时候避避风头,但就在她准备离开上海的前夜,她被日本人抓住了。然后,日本人用她来诱捕了我。他们殴打我,折磨,我大声的哀嚎,求饶。我疼得要命,怕得要命。
日本人没有准备放过我,他们拿烧的通红的烙铁,来烙我的下面,我被吓得晕了过去。等我醒来的时候,发现我还活着,我面前站着一个岁数不大的日本人,他问我想不想活,我拼命的点头,我不想死,真的不想死。于是,那个日本人就向我提出了一个条件……”
这个计划是,闵鸿轩必须要加入到一个叫“月工作”的计划中去。
“月工作”很简单,闵鸿轩签下效忠书,从此后听从日特机构指挥。没有具体任务。
拆白党过去做什么,怎么做,将来还是一样。
而如果一旦军统、中统方面和拆白党进行接触,闵鸿轩必须第一时间进行汇报。
整整两年时间,没有任何情报组织来找到拆白党。
毕竟,拆白党的名声不好,又有什么别的利用价值呢?
闵鸿轩都已经逐渐淡忘了这件事。
一直到了范园那次,他居然拜了小太爷孟绍原为老头子。
这对于日本人来说,是一个天赐良机!
孟绍原听到这里问道:“交代你任务的日本人叫什么名字?”
“他叫羽原光一!”
他叫羽原光一!
孟绍原笑了笑。
羽原光一,又是羽原光一!
月工作?
谁能够想到?
拆白党,一个无足轻重的组织,一群骗子。
谁会去在乎他们?
两年时间,他们又没有任何异动。
谁会想到这个组织的头目,早就被日本人控制了?
蛰伏两年,还是孟绍原主动看上闵鸿轩的。
谁能想到其中有问题?
孟绍原也不是神,一样没有猜到。
月工作?
在上海,还有多少像拆白党这样的组织,早就秘密被日特机构所控制?
尤其是那些底层的,不为人注意的小帮派?
孟绍原有些不寒而栗。
“你收我为门生后,我向羽原光一做了汇报。”闵鸿轩继续说道:“羽原光一告诉我,让我表现的一切正常,无论你让我做什么,我都按照你吩咐的去做。那次去绑架桂建荣,之前我并不知道要绑架谁,我告诉羽原光一后,他吩咐我严格执行你的命令,不许暴露。
到了日本人的治安区,我才知道真正要绑架的目标,我生怕露馅,不敢和日本人联系,而且羽原光一也这么吩咐过我,所以,我成功的绑架了桂建荣。后来过了几天,我悄悄的找到了羽原光一,他听了前后前后经过,对我说,帮了一个中国人所谓的汉奸,没有什么,这只会让孟绍原更加信任你的……”
“当时从日控区到公共租界,我也在。”孟绍原听到这里问道:“我目送你们的车进了租界,你看到我没有?”
“看到了。”闵鸿轩老老实实地说道:“看得不太清楚,但我确定是你,可是轿车开得太快了,一下就冲进了租界。”
孟绍原把苹果核扔到了果盘里,接过吴静怡递来的毛巾擦了擦手:“两年时间,日本人是靠什么来控制你的?你完全可以不必执行月工作。”
闵鸿轩没有说话。
可是他悄悄的朝身边的许媚看了一眼。
许媚居然一笑:“师爷,你是什么时候发现问题的?”
“配合你们绑架桂建荣的时候。”孟绍原居然也很坦诚的回答道:“那天,我在大鑫俱乐部里赌了一晚上,出来的时候遇到日本宪兵队的检查,我很顺利的过关了。可是,那个负责检查我的日本军曹说了一句话,‘一直待在大鑫俱乐部的,良民的大大的’。”
许媚完全不理解:“这句话有什么问题吗?”
“当时,我也没有觉得有任何不妥的。”孟绍原笑了笑说道:“可是当我回到旅馆后,脑海里忽然又想到了这句话,接着,我就想到了一件好玩的事。我第一次去拆白党的总部,闵鸿轩把你引荐给了我。我承认,你是一个很容易让男人痴迷的女人。
对于拆白党来说,你就是无价之宝……”
疑惑,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后来,孟绍原在南京的时候,也问到了关于无价之宝的问题。
孟绍原记得很清楚,当时,自己的老子是这么告诉自己的:“这世上哪有什么无价瑰宝?无价的,一钱不值。真要是好东西,我要么自己放在家里把玩,要么干脆卖了。这世上只有值钱不值钱的东西,哪有什么无价之宝。”
“你是拆白党的瑰宝。”孟绍原淡淡说道:“这么些年,闵鸿轩就把你放在那里,没有派任何用场,这不对,这不是拆白党的作风。拆白党花费大量的心思培训出了你,不是拿来看的。要么闵鸿轩留着自己用,要么,就是派你去出任务,你能够帮拆白党赚大钱的。
可他并没有这么做,你就一直待在拆白党,就好像那天晚上我一直待在大鑫俱乐部,都是有目的的。你一直待在那里,似乎就在等着我,或者类似我这样的人出现!又或者,是在那里监视着拆白党!”
许媚眼中闪现出了不可思议:“你就凭着一个军曹听起来毫无关联的一句话,就能够想到这么多的事情?”
“所以我是日本公敌,地表最强特工。”孟绍原一点都不谦逊,随即对吴静怡说道:“吴书记,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经常不声不响的就去出任务了吧?我得随时隐藏自己的行踪,知道我去哪里的人越少越好,因为我不知道哪个环节会出问题,哪个人会暴露我!”
吴静怡现在明白了。
孟绍原经常招呼都不打一声就玩“失踪”,不是任性,他在为自己负责,为任务负责,为整个上海区负责!
“我当时只是怀疑,不能确定。”孟绍原叹了口气:“所以在我离开上海的时候,特意做了安排,让郝丰文接近你,在必要的时刻说出必要的话。老实说,我希望你是内奸,这样可以顺利的配合我完成任务。我又不太希望我是对的,因为你是一个很迷人的女人……”
许媚忽然想到了一件事:“那天,你和我上床也是故意的?”
“当然了。”孟绍原又笑了:“我说了你是一个很迷人的女人,又是自己主动要和我上床的,我为什么不享受一下?我对你的判断是错的,无妨,反正你早晚都是我的人。要是我的判断是对的,我也不吃亏,白白的睡了你。”
许媚的面色变得惨白:“你,不是人!”
“我从来都不是个好人。”孟绍原一点都不在意:“你满上海的打听打听,有人说我是正人君子吗?可我也怕啊,万一你真的是内奸,趁我晚上睡着了把我解决了怎么办?所以,到了半夜时候,我让李之峰来找借口把我叫出去。巧了,还真的有事,龚鹿彩决定起事了!”
“你早就控制好了一切,只是谁都没有说。”一直没有开口的吴静怡说道:“你瞒着每一个人,悄悄的进行着自己的计划。郝丰文向我汇报的时候,我还在奇怪,你远在浙江,怎么就知道家里的事情了?你真的不是一个好人。”
“这个世道,当好人吃亏得很。”孟绍原若无其事地说道:“我要真当好人,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吴静怡随即问道:“他们呢?你准备怎么处置他们?”
孟绍原又看了闵鸿轩和许媚几眼:“你认为,我还会让他们两个继续活在这个世上吗?”
孟绍原从来都不是个好人。
他好色,而且好色的要命。
许媚又是个足以让男人疯狂的女人。
还真有点舍不得。
可是,做人还是得有一个基本底线的。
孟绍原就有自己的基本底线。
一切妨碍到抗战大业的目标,必须铲除!
孟绍原就算是万般不舍得,还是下令结束了许媚的生命。
许媚惊恐万状:“你不问我的真名字吗?你不想知道我还知道多少情报吗?”
“你叫什么,和我没有关系。”孟绍原叹息着说道:“你在拆白党待了两年了,也不会知道多少有价值的情报,你唯一的任务就是监视拆白党,然后,你有了干掉我的机会。你认为,我会期望你能透露给我多少情报吗?”
许媚死了。
甚至,连她到底叫什么都没有来得及说出来。
叫许媚也好,叫什么媚子也罢,孟绍原都不想知道了。
他只知道,她是自己的敌人,是这个国家的敌人。
这就足够了。
而自己这次,真的上当了。
那天晚上在拆白党的时候,如果不是自己警惕心高,侍卫忠诚,没有让任何拆白党的人离开过,和外界有接触的机会的话,也许就被许媚找到一个报告日本人的机会了。
而且,自己当晚居然没有留在许媚屋子里。
否则的话?
孟绍原不敢想下去了。
一个好色的人那晚居然可以忍住?
也许,连老天爷都在保佑自己吧!
按照闵鸿轩的交代,拆白党里除了自己和许媚,没人知道他被日本人收买的事情。
孟绍原并不完全相信,在下令处决了闵鸿轩后,他吩咐道:“查,拆白党的每个人,都给我查,悄悄的查。”
吴静怡知道他的想法:“你是担心薛如?”
“是啊,她是我亲自帮许诸说的媒。”孟绍原苦着一张脸:“目前看起来薛如没有问题,可要是一旦出事了,我怎么对得起许诸啊?”
“这事交给我吧。”吴静怡笑了笑:“我不会让许诸察觉我们在调查薛如的。要是没事,这件事就过去了。”
“闵鸿轩,喝醉酒后,失足摔死。”孟绍原忽然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
吴静怡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孟绍原收了一个学生,齐雪贞。
然后,他以青帮小太爷的身份,收了唯一的一个门生:
闵鸿轩!
可是,这个闵鸿轩居然是个被日本人收买的汉奸。
这事要是传了出去,小太爷的脸往哪放?
这会成为一个笑话的。
所以就算再不情愿,孟绍原也只能这么做。
吴静怡低声说道:“醉酒失足摔死,借口有些牵强,而且许媚也死了,怎么说?”
“那你说怎么办?”
“你从浙江回来,发现闵鸿轩和许媚关系不正常,这属于欺师灭祖,按照帮规,处死了他们。虽然你面子未免受损,但总是最好的借口了。”
吴静怡说完了,孟绍原在那怔怔的想了一会,忽然抽了自己一个巴掌:
“这算是他妈的怎么一回事啊?”
这次,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也不算多大的事。”吴静怡劝他道:“青帮里这种事情不少,大家也都见怪不怪了,顶多悄悄在背后议论一下,过几天就没人会提起了。”
“我要改邪归正。”孟绍原大义凛然说道:“以后在女人面前,我要当个正人君子,再也不好色了,再也不看到漂亮女人就动坏心思了。”
吴静怡把李之峰叫了过来:“李之峰,你信吗?”
“我信。”李之峰很严肃地说道:“长官说什么我都信。长官说雪花是黑色的我信,长官说他从来不给人穿小鞋我也信!”
你他妈的!
孟绍原恶狠狠的骂了一声。
“拆白党怎么办?”吴静怡转移了话题:“解散吗?”
“不能解散,还有用。”孟绍原考虑了一会:“要选一个新的部长出来,拆白党的存在,将来肯定会派到大用场的。”
“你心里有新的部长人选了?”
“如果薛如被证明是清白无辜的,让她做。”孟绍原早就考虑好了:“她也是拆白党的老人了,熟悉整个运转程序。为了加强对拆白党的控制,把她加入到战略忽悠处去。”
说完,冷冷一笑:“一个拆白党浮出了水面,还有多少拆白党?月工作?上海大大小小的帮派成千上万,还有多少帮派是被日本人收买了?多少帮派加入到了月工作中?查,从现在开始给我查!”
月工作!
这是孟绍原到目前为止,遇到了一个最漫长,最有耐心的计划。
日本人整整用了两年的时间,算着,从土肥原贤二还在上海的时候就开始了吧!
……
“闵鸿轩和许媚被按照青帮帮规处死,这是我们刚刚得到的消息!”
“他们是暴露后被孟绍原杀死的。”羽原光一不暇思索地说道:“孟绍原先是利用了她们,给我们传递了错误的情报,让我们上当。等到他一回到上海,肯定是要解决掉这两个人的!”
“月工作失败了?”
“不,没有失败,相反只是开始!”羽原光一断然说道:“月工作执行的时候,我们本来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全上海一共有四十七个帮派被我们收买,有些甚至是只有几个人的所谓帮派。我们期望他们中有被军统中统看中的。
的确有,但由于这些帮派太小,所以军统让他们做的都是一些无足轻重的事情,这一度让我们对月工作失去了信心,后来也基本没人再提起月工作了。可是两年后,拆白党却遇到了一个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
如果不是我们的敌人太过狡猾,我们几乎就成功了。失败没有关系,最起码,月工作的影响力已经开始出现了。加大对月工作的投入,重新梳理月工作中的所有帮派,找出最有价值,最有可能接近军统的!”
“是!”
羽原光一看着窗外:“我们已经失去了川本君,一定要为他报仇。虽然我们的敌人过于强大,但他不是无懈可击的。早晚都有一天,我会打倒他的,我一定会打倒他的!”
这是他的一个梦魇,一个挥之不去的,可怕的梦魇。
他仿佛看到,在远处,那张熟悉的面孔对他露出了讥讽的笑容。
1940年11月。
此时的孟绍原,身上又多了一个新的职务:
国民政府中央执行委员会广播事业指导委员会上海分部主任。
这是一个成立不久的政府组织。
其任务为:
不惜一切代价干扰日伪广播攻势!
在抗战前线,日军常组织播音队来配合作战。
1938年12月,日军在上海编组播音队两队,每队辖3个班,每班配播音机6架,由牧野芳秀大佐与泽田尾助大佐分别担任队长。
他们乘船经湖北武汉转往前线开展广播工作,借以动摇中国士兵的抗战决心。
除此之外,日伪还经常盗用国民政府中央广播电台的频率,造谣惑众。
面对日伪的广播攻势,中国广播机构奋起反击,用各种无线电设备对日伪广播实施干扰。对于干扰无线电电波的原理,国人在数年前便有认识。
中国的广播电台在全面抗战前有100座左右,但除了功率号称“东亚第一、世界第三”的国民政府中央广播电台外,其他电台都微不足道,且大多分布在沿海地区,战火一起,几乎损失殆尽。
全面抗战爆发后,国民政府迅速利用内迁的广播设备,在湖北汉口、云南昆明等地建设广播电台。
随着中国的广播力量不断增强,各广播电台开始用多种语言对国内外开展宣传,对内鼓舞民心士气,对外争取他国支持。
在广播干扰方面,添置了部分专用的广播干扰机,一些大的电台采购备用的广播机,在需要时即可充当干扰机。经过几年建设,中国有了干扰敌人广播的能力。
1940年3月,在国民政府中央广播事业指导委员会第十三次会议中,主任委员陈果夫提出《干扰敌伪电台广播谬说案》,建议各电台联合对日伪电台实施干扰。
该提案经会议审议通过后,由国民政府中央广播事业指导委员会立即分函各相关机构,并得到鼎力支持。
8月,国民政府中央广播事业指导委员会副主任委员潘修睿到达上海,指导监督上海广播工作。
军统局上海区电讯科科长虞雁楚被任命为其助手。
孟绍原对广播工作虽然是外行,但亦下令,不惜成本,协助其完成工作。
9月中旬,潘修睿、虞雁楚联手,首次对敌广播进行干扰,但效果不太明显。
随后,孟绍原赶赴南京,组织丹阳起事。
10月,全新的由欧美进口,转经香港的大功率干扰器、广播机运抵上海。
上海广播事业筹备处工作人员亦增加到五十三人。
其中过半数为高薪聘请之专业人士。
潘修睿信心大增。
在向孟绍原表达感激的时候,这位军统局苏浙沪督导处、上海区的区长这么回答他:
“无它,有钱尔!”
无它,有钱尔!
有钱,能够为所欲为!
有钱,我能够买到最新式的机器,能够聘请到最专业的人才!
有钱,任性!
在桐工作失败后,汪精卫派周佛海去日本乞求日本承认。同时,伪中央政治会议决定推汪精卫正式出任伪国民政府主席。
由此,汪精卫决定在1940年11月10日,发表广播演讲,日方亦将进行呼应。
重庆方面,已决定全力以赴展开干扰工作。
而对上海的要求同样如此。
不许让汪伪政权此次和日方交欢广播,在上海得到传播!
11月4日,改上海广播事业筹备部为上海分部,任命孟绍原为主任,潘修睿为顾问。
第二次对敌广播干扰行将开始!
对于孟绍原来说,这也是个全新的挑战。
这是一个他几乎完全陌生的事业。
“放手去做,要什么,我给你们什么。”
这是孟绍原对潘修睿和虞雁楚说的唯一一句话。
自从他在灵安镇一举格毙川本小次郎后,上海日伪士气低弱,闻孟绍原之名而心惊。
汉奸反水事件不断发生。
就情报工作来说,日伪在上海已经陷入到了一个全面低潮之中。
按照影佐祯昭的话来说:
“此为我毕生之黑暗时刻。”
日伪选择了避战。
军统和日伪之间在上海自开战以来从未停止过的斗争,似乎一下子偃旗息鼓了。
甚至有的时候,军统肆意挑衅,日伪方面也选择了当缩头乌龟的战略。
孟绍原倒一下子无事可做了。
没挑战的日子,不好玩。
这次电台干扰,又一下子让他转移了注意力,好像发现了新大陆。
问题是,他对这方面一窍不通。
真真正正纯粹的大外行。
随着干扰作战越来越近,孟绍原一有空,就钻进了新成立的广播作战室,问东问西。
虞雁楚本来倒也是不反对的,问题是,有人的时候倒还好,没人的时候,他孟少爷真正的是上下其手,揩油揩得不亦乐乎。
简而言之,就是一个臭流氓!
就好像现在,作战室里的人去吃饭了,就剩下了孟少爷和虞雁楚两个人。
于是乎,他孟少爷又开始不老实了。
一把抱住虞雁楚,手放在不该放的地方上,真真正正的像个臭无赖一样:“小姐姐,中午吃什么?”
“你滚开啊。”虞雁楚挣脱几下都没能挣脱开:“谁信誓旦旦的发誓说以后要改邪归正了?”
“谁?哪个小狗说的?”孟绍原嬉皮笑脸。
虞雁楚哭笑不得:“以后你说的话,要通过广播,让全上海的人都当证人才行!”
“我怕什么?”孟绍原的样子看起来是一点都不在乎:“有本事你去广播啊!”
忽然,他揩油的手停了下来,眼睛直勾勾的。
“喂,你怎么了?”
虞雁楚好不容易挣脱,一转身,看到少爷这样子,反倒吓了一跳:“发癔症了?”
“我在想,广播干扰,是让其失声。”孟绍原怔怔地说道:“如果在干扰的同时,让我们的声音使得全国人民都听到,至少让全上海人听到,会是什么样的效果?”
虞雁楚也是一怔,随即说道:“那将会是最强音!眼下,丹阳起事刚刚结束不久,各地军民抗战士气正盛,如果在这个时候,适当有一篇鼓舞士气的演讲出现,其意义不言而喻。”
“赶紧的,快去请潘顾问来!”孟绍原不再迟疑,急忙大声说道。
看起来,孟少爷耍流氓也有耍流氓的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