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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养了三四天,孟绍原的身体才算完全复原。

    此时,距离上海工作会议召开的时间已经非常近了。

    一直都在外地指挥敌后游击队作战的指挥官,也陆续通过不同渠道来到了上海。

    而在当中,还发生了一个小小的插曲:

    戴笠派来拍来了一份电报。

    电报里只有这么一句话:

    “和蔡之事,速办。”

    和蔡之事?

    蔡雪菲?

    孟绍原哭笑不得,戴先生,您这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啊,怎么一直都在催婚啊?

    您这是收了蔡雪菲多少的好处啊?

    还真被他猜准了,戴笠真收了蔡雪菲的好处。

    蔡雪菲委托她在武汉的朋友,向军统捐了一大笔的钱,但什么要求都没提。

    此处无声胜有声。

    戴笠是何等样人,一下就明白了。

    成啊,这女人是铁了心要嫁给孟绍原了?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这个媒人戴笠是做定了。

    所以,孟绍原就这么给“卖”了。

    还有更加过分的。

    戴笠竟然亲自委派军统上海潜伏区区长周伟龙督办此事。

    督办啊!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什么军统大案呢。

    今天一大早,周伟龙就早早的来到了孟绍原的家里,一看到他,二话不说,拖着他就上车。

    “做什么?绑架啊?”孟绍原叫了起来:“我巡捕房认得人的啊!”

    “认得你个鬼!”周伟龙在车里点着了一枝雪茄:“奉戴先生命,带你去蔡雪菲家提亲。”

    “不是吧,那么急?”

    “急?戴先生几份电报拍给我了,你瞧,提亲的礼物我都帮你准备好了。”

    不是吧。

    孟绍原脑袋都疼了。

    这好歹是自己的终身大事啊,你们都不征求我的意见,硬上的?

    还有你戴先生和周伟龙那么上心……

    嗯?

    孟绍原的目光忽然落到了周伟龙的手腕上:“周区长,你新买的表?”

    “啊,是啊,怎么了?”

    “别动,我看看……好家伙,欧米茄新款金表,值大价钱啊……周区长,你贪污了啊?”

    “一派胡言!这是罗竹君送我的!”

    “哦,罗竹君送你的……嗯?周区长,不是卖我得的吧?”

    周伟龙“嘿嘿”一笑:“要不是把你卖了,罗竹君能送这么昂贵的表给我?我估摸着,这次婚事要是成了,蔡雪菲那里也不会亏待我……”

    孟绍原瞠目结舌:“周区长,兄弟我待你不薄啊,为了一块表你就把我给卖了?”

    “要不是有家法,日本人那五百万我都想赚。”

    我靠!

    ……

    邱管家怎么也都没有想到,一大早的,两个军统特务的大头目会来拜访夫人。

    今天的蔡雪菲,上身穿着一件红色的中式对襟小棉袄,下面是黑色的及踝折边群,脚上,是一双女士布鞋。

    和她过去洋派的打扮完全像换了一个人。

    就连过去一直盘着的头发,今天也都特意扎了一条辫子。

    邱管家都看傻了。

    夫人今天这是怎么了?

    这幅打扮算是什么一个意思?

    老实说,孟绍原看的怦然心动。

    过去眼里的蔷薇夫人,高贵大方。

    可今天这一身,完全就是一个美丽、楚楚动人的东方小女人,更有一番风味。

    昨天晚上,蔡雪菲就接到了罗竹君报喜的电话:

    “搞定了,老周明天就带你们家孟绍原来……”

    什么叫你们家孟绍原。

    挂断电话,蔡雪菲的脸都红了。

    明天,应该怎么见孟绍原?

    按理说,提亲吧,女方不应该抛头露面,可是现在自己的父母又不在身边……

    顾不得这许多了。

    不过,既然在中国,总要遵守这里的习俗……

    这身打扮,可整整想了蔡雪菲大半个晚上呢。

    “夫人……”邱管家还没有琢磨过味来。

    “邱管家,怎么那么失礼?”蔡雪菲微微嗔怪一声:“周区长,孟主任,外面冷,到屋子里去坐吧。”

    “好,好,那就打扰夫人了。”

    周伟龙笑嘻嘻的,可孟绍原目光都不敢和蔡雪菲接触。

    相反,蔡雪菲倒是大大方方,把两个人了客厅里,让邱管家上了茶:“不知道周区长和孟主任今天大驾光临,有何指教?”

    能有什么指教?

    我周伟龙干了半辈子的特务,媒人还是第一次做。

    周伟龙想了半天都不知道应该如何开口,干脆直接了当:“蔡夫人,明说了吧,我是来做媒的。”

    也太直接了吧?

    蔡雪菲脸红了一下:“给谁做媒?”

    女人,就是麻烦,还能给谁做媒?

    周伟龙既然开了口,也就收不住了:“奉戴笠先生命,同意孟绍原和蔡雪菲女士的婚事。”

    啊?

    普天下有这么提婚的?

    邱管家懵了,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问题了?

    让孟绍原这个土老帽娶自家的夫人?

    蔡雪菲脸红红的,一声不吭。

    虽然早有准备,可你这么说话让别人怎么接口?

    周伟龙说话也不会拐弯:“蔡夫人,孟绍原这个人,虽然是党国干才,军统悍将,可到底是个特务,名声不好听。这个人呢,一身的缺点,除了业务上过硬,口碑很是不好……”

    我靠你周伟龙个祖宗!

    你这是帮你家孟少爷提亲,还是拆台来的啊?

    孟绍原鼻子都快被气歪了,要不是派失礼,恨不得现在站起身来一走了之。

    周伟龙却自顾自说道:“不过,我欣赏这个小王八……不是,欣赏这个小子,他娶了你,祖宗积德,脸上有光。你嫁给他,也不辱了你蔡家名声。毕竟,这小子也不是道德败坏之徒,而且深得戴先生器重。可您要是不同意,我现在带着他就走。”

    开天辟地,有史以来最荒唐的一次提婚啊!

    地缝呢?

    孟绍原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别啊。

    邱管家心里不断的说着,夫人,千万不能答应啊。

    你要是嫁给了这个土老帽,一生就算毁了。

    这蔡家的名誉也算是被毁了啊。

    蔡雪菲设想过无数次,孟绍原来像自己提亲,会是个什么样子。

    但现在的这一幕,就算她再大胆也都没有想到过。

    蔡雪菲看了看周伟龙,又看了看孟绍原,然后低声说道:

    “我愿意。”

    “我就知道您不同……啊,你说什么?”

    蔡雪菲猛的抬高了声音:“我愿意嫁给孟绍原!”

    “咚!”

    “邱管家,邱管家?来人,邱管家晕倒了,把他送到后面去。”

    ……

    “邱管家,邱管家。”

    邱管家悠悠醒来,老泪纵横:“快,快给老爷夫人拍电报……出事了,出大事了……蔡家不幸,蔡家大不幸啊!”

    ……

    “蔡夫人,您能答应,那太好了。”眼看媒人做成,周伟龙乐的和什么似的:“您有什么条件,要多少彩礼,婚礼准备怎么办,您只管开口。”

    “一分钱彩礼不要。”到了这个地步,蔡雪菲也干脆直接说道:“我是再嫁之人,能蒙绍原不弃,我已经很开心了,哪里还敢奢求什么彩礼?再说了,我这里一切都有。至于婚后,绍原愿意住在这里,还是去他那里,一切都听他的吩咐。至于婚礼怎么办?也是绍原说了算。”

    啧啧,这么好的媳妇到哪去找?

    周伟龙大是羡慕。

    孟绍原硬着头皮说道:“国家危难,民族蒙耻,若是大办自己婚事,于心不忍。再加上我孟绍原是日本人的重点目标,大操大办,未免太过张扬,我的意思是,小范围内知道即可。注重的是结果,而不是仪式,不知道……”

    “好。”蔡雪菲想都不想便说道:“一切都听你的。”

    孟绍原急忙补充一句:“等到抗战胜利,我一定还你一个盛大婚礼!”

    “嗯。”蔡雪菲点了点头,眼里闪动着幸福的光芒。

    “夫……夫人……”

    邱管家颤巍巍的出来:“罗……罗夫人来了。”

    “快请。”

    “是……”

    邱管家有气无力看了一眼孟绍原,又差点昏厥过去。

    ……

    “成了?”

    “成了!”

    得到喜讯的罗竹君大喜过望:“好,好,择日不如撞日,趁着今天天气好,周区长,带着他们一起去把结婚证办了吧。”

    啊?

    孟绍原傻眼了,这也太急了吧?

    罗竹君心里却是别有打算,这夜长梦多,得把结婚证握在手里,那才算是真正的成事了是不是?

    至于婚礼,那倒不急……

    ……

    孟绍原做梦也都想不到自己的婚姻大事居然是这么办的。

    那张结婚证上,红边,桔色和白色为底,右边写着“缔结”,左边写着“良缘”,上面是大红的“喜”字,下面是“百年好合”四字。

    当中写的是:

    “喜今日嘉礼初成,良缘遂缔。诗咏关雎,雅歌麟趾。瑞叶五世其昌,祥开二南之化。同心同德,宜室宜家。相敬如宾,永偕鱼水之欢。互助精诚,共盟鸳鸯之誓。此证!”

    最左边:

    订婚人:孟绍原、蔡雪菲。

    介绍人:罗竹君。

    主婚人:周长生(周伟龙化名)。

    证明人:姚慕李(民政部官员)。

    之前,孟绍原无比羡慕民国时期结婚证上的浪漫词汇。

    现在,轮到自己了?

    太急了吧?

    一天就让自己告别单身了?

    就和做梦似的。

    蔡雪菲脸上红扑扑的,攥着结婚证,一刻也都不肯松口,低低叫了一声:

    “夫君。”

    啊?叫我?

    孟绍原完全无法适应。

    结婚是结了,婚宴暂时未办,还不算是真正的夫妻。

    最最重要的一点是,孟绍原身边的那么多女人呢?

    有大热闹可看了!



    1938年3月,中日军队在苏鲁摆出决战架势。

    此役,中**方以李宗仁、白崇禧为首,名将云集。

    汤恩伯、张自忠、田镇南、关麟征、池峰城、王铭章……这些人的名字,势必将永远的写入抗战史册。

    同月,军统上海特别办公室组织大会在上海准备召开。

    孟绍原那些奋战在前线的手下,由各个途径秘密抵达上海。

    孟绍原,被日本人称呼为“公敌”,但也有人称呼其为“最强之特工”。

    而那些率领各支武装,活跃在敌后的部下们,也构筑成了他所在集团的基础。

    上海沦陷,分散作战。

    现在有了重新见面的一个绝好机会,谁也不愿意轻易放过。

    再看看这帮家伙。

    岳镇川从苏州带来的八珍糕、魏云哲从无锡带来的肉骨头、祝燕妮从句容带来的咸鹅……

    弄的这里好像农特产大会似的。

    一见面那叫一个个意气风发,互相奉承。

    “老岳,你这可胖了啊。”

    “哪里哪里,魏云哲,听说你在无锡发财了啊?”

    “客气客气,哎哟,燕妮,你可是越来越漂亮了啊。”

    “哎哟,瞎说什么呢,人家这叫天生丽质。”

    “我靠,这他妈的是不是成了老大的部下,一个个都是那么的无耻啊?”

    “哎,老袁,听说老大在上海那是风流的很啊。”

    “咳……咳……”

    一看袁忠和连声咳嗽,再看看祝燕妮的脸色阴沉下来,赵昌乐赶紧的闭嘴。

    宁可得罪孟绍原,也别得罪祝燕妮。

    人家现在可是在金坛、句容一带威风凛凛的双枪祝司令啊。

    女人带着一支武装,很快就会引发出各式各样的传说。

    比如祝燕妮带着本支队到达句容之后,活跃在金坛、句容一线,整编了不少的游击武装,也因此引发了种种关于她的故事。

    什么她从小就是在峨眉山修炼的,她师傅看到人间有妖气丛生,于是派她下山。

    什么她擅使双枪,百步之类弹无虚发。

    还有更加夸张的,说她带着七十二枝金钱镖,她师傅在她下山的时候说,每枝金钱镖都打一个倭寇大头目,等到七十二枝金钱镖都用完了,这天下也就太平了。

    最最过分的是,也不知道是谁先传出来的,说“盘天虎”孟绍原的一身本事,全都是祝燕妮传授给他的。

    此时眼看着自己说错了话,赵昌乐赶紧转移话题:“老袁,你在上海活动,是地头蛇,今天晚上你得请客啊。”

    “那是,那是。”

    看到祝燕妮出去倒水,袁忠和赶紧说道:“兄弟们,说话都小心点,这次开会,恐怕要出事。”

    “啊,出事?”

    “真的。”袁忠和朝门口那里看了看,声音压低:“我先透个底给你们啊,老大要结婚了。”

    “真的?和谁?”

    “那位蔷薇夫人你们知道吧?就是和她。”

    “我的妈呀。”

    岳镇川倒吸一口冷气:“这不是要出事,是要出大事了啊。就燕妮这位姑奶奶知道了,那不得把上海闹腾得天翻地覆啊?”

    “别说了,燕妮来了。”

    祝燕妮倒了水,顺口问了声:“在说什么呢,那么神秘兮兮的?”

    “说晚上吃完了饭,老袁请我们去看戏。”

    “看戏?什么戏?”

    喜欢唱戏的季双想都不想:“铡美案!”

    “铡美案?”

    “嗯,说的是包拯包大人怒铡负心汉陈世美的故事。”

    “孟长官到!”

    这一声,所有人立刻身子站得笔直。

    军统上海特别办公室主任孟绍原,在吴静怡和几个年轻人的陪同下走了进来。

    沈力、叶蓉这几个人,终于见到了这些传奇人物。

    岳镇川、魏云哲、祝燕妮……

    哪一个不是声名显赫?

    哪一个不是如雷贯耳大大英雄大豪杰?

    “辛苦了,都坐吧。”

    孟绍原面色严肃:“诸位,首先传达一个消息,我军统改组在即,本长官升任军统行动科科长,大家鼓掌庆祝。”

    这臭不要脸的!

    岳镇川这些人人人眉开眼笑,老大还是那个老大,一点都没有变。

    “掌声都没有,到时候一个个给你们小鞋穿。”在这些老部下面前,孟绍原永远都是最放松的:“好了,现在汇报情报吧。”

    从岳镇川开始,一个个都将自己支队的情况详细汇报了一下。

    发展最好的,无疑是祝燕妮。

    自从她携带巨款到达句容,迅速和郭永镳取得了联系,这些款子、药材、武器,对于郭永镳来说根本就是雪中送炭。

    尤其是在孔川博携带后续物资到达之后,金坛、句容等地的敌后武装纷纷接受整编。

    郭永镳之前已经做了大量的工作,让两地的抵抗力量联成了一个整体,但唯一欠缺的就是政府方面实质性的支持。

    孟绍原的出现,让这一切迅速得到了改变。

    郭永镳也是个聪明人,知道孟绍原说话有分量,祝燕妮、孔川博奉命前来,说起来说来协助他的,其实就是来收编这些武装的。

    像这样的游击武装,如果缺少了支持,很难长久支持下去。

    因此,郭永镳主动提出,将他指挥的游击挺进纵队的三个营,编入到祝燕妮的支队中,并且竭力坚持由祝燕妮担任司令,自己为副司令,孔川博担任书记。

    这么一来,祝燕妮的支队瞬间便扩张到了两千余人。其中游击挺进纵队的三个营,之前全部都是正规军,战斗力不容小觑。

    祝燕妮的身份特殊,谁都知道她是孟绍原的人,因此上海方面要钱有钱,要枪有枪,无论缺什么,只要一个电报,最短的时间内就会送到。

    比如说药品。

    抗战时期,中**队最缺乏的就是药品,可祝燕妮拍了一份电报,半个月后,上海方面就送来了五大箱的药品。

    磺胺、,吗啡……一应俱全。

    郭永镳都有一些看呆了,好半天才说了一声:“到底是上面有人好办事啊。”

    还有次,郭永镳奉命收编句容李村的武装组织,这支夸张的拥有两门迫击炮、八挺马克沁、千余条步枪的壮丁队,提出要两万大洋的安家费。

    郭永镳忐忑不安,回去向祝燕妮汇报了此时。

    万万没想到的是,祝燕妮居然轻描淡写的说:“知道了。”

    没两天,一张三万大洋的支票就交给了郭永镳。

    “这都是大财主啊。”郭永镳叹息着对自己的手下说道:“成了,以后咱们找到大树了,什么都不用发愁,也不用再三心二意了,就跟着大财主做吧。”

    “好家伙。”岳镇川听完祝燕妮的汇报,一声惊呼:“燕妮现在真的成了祝司令了啊,几千人的实力啊。”

    “哎哟,一般般了。”祝燕妮特别“谦虚”:“也就是运气好了一点点。”

    他妈的,果然和孟绍原是一对狗男女啊,说话的腔调都那么像……每个人心里都浮现出了同样的想法……

    “我们现在的主要力量,都集中在江苏南部。”孟绍原开口说道:“江苏北部,我们的势力还比较薄弱,祝燕妮开了一个好头。下一阶段的工作重要,我将抽调出一批干部,奔赴苏北一线,全力展开工作,发展武装力量。”

    “孟主任。”祝燕妮接口说道:“苏北一带,四路军的势力比较大,我在金坛、句容也和他们打过交道,在发展的过程中,不可避免的肯定会产生各式各样的问题,我们该怎么处置?”

    孟绍原沉默了一下:“在无锡的时候,我和魏云哲也说过这方面的事,大家都是抗日的,一条战线上的。我的看法是,避免摩擦,能够支持,尽量支持一下。他们的已控地盘,我们尽可能的避免进入,苏北那么大,给你们发展的空间大得很。”

    说完,站起身来到地图前:“目前,我中日军地囤兵于徐州一线,大战一触即发,在那里,我们的力量几乎为零。季双。”

    “到!”

    “我想让你带一批人和资金,到徐州一线活动,你有什么看法没有?”

    “没有。”季双想都不想脱口而出。

    “好。”孟绍原大是满意:“徐州、武汉、长沙,我们都要尝试进入,日军的野心是吞并整个中国,他们到哪,我们就出现在哪。”

    说到这里,话锋一转:“这次把你们叫回来,一是汇报前一阶段的工作,二是制定下一阶段的计划。你们会在上海逗留一段时间。趁着这个时间……这个……那个……我有一个好消息要宣布……”

    来了。

    袁忠和几个人互相看了一眼。

    孟绍原“这个、那个”说了半天,才吞吞吐吐地说道:“本主任,啊,那个,要结婚了……”

    祝燕妮脸“腾”的一下就红了。

    结婚?

    这也太突然了吧,自己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这个……”孟绍原特别特别艰难地说道:“我要和那个……蔡雪菲结婚了……到时候大家……”

    “轰”的一下,祝燕妮的脑袋炸开了。

    办公室里一片鸦雀无声,一点喜庆的气氛都没有……

    ……

    人都走光了。

    这个非常时候,谁也不想惹是生非。

    就孟绍原和祝燕妮留了下来。

    气氛有些尴尬。

    “燕妮,我那个,也是没有办法啊……”

    孟绍原陪着笑脸说道:“放心,我肯定不会辜负你的……”

    祝燕妮笑了笑。

    忽然,“啪”的一声。

    一个耳光重重的落到了孟绍原的脸上!



    孟绍原心里那叫一个苦啊。

    按理说,祝燕妮跟自己的时间最长,怎么着也得给她一个名分吧。

    可问题是,自己的婚姻大事,戴笠都亲自出面干涉了,再加上周伟龙、罗竹君这些人的面前,没办法不答应啊。

    而且从未来来看,和蔡雪菲成婚的利大于弊。

    国民政府早就是一夫一妻制了,再说了,当妾祝燕妮也得乐意啊?

    得罪了祝燕妮,真的不是好玩的。

    头疼。

    可暂时一点解决的办法都没有。

    孟绍原一整天都是愁眉苦脸的。

    回到家的时候,也是唉声叹气。

    本来吧,祝燕妮来上海,都是住在自己家的,现在呢?

    还好,还好。

    家里还有个山下老师在呢。

    刚回去,就看到管家阿劳连连朝自己眨眼睛。

    做什么啊?

    山下由梨爱坐在那里。

    嗯,现在的关系不一样了,是吧?

    一看到孟绍原回来了,山下由梨爱立刻站起起来:“绍原,您回来了。”

    要说,虽然日本不是个玩意,可日本女人真正没话说。

    这叫一个贤惠啊。

    “回来了,回来了。”

    “听说,您要结婚了?”

    啊?消息传的那么快,山下由梨爱都知道了?

    孟绍原大为尴尬:“是要……”

    “啪”!

    一个巴掌重重的落到了孟绍原的脸上,然后,他听到山下由梨爱那带着无尽的怒火:

    “骗子!”

    我招谁惹谁了啊?

    这一天挨了两个巴掌啊?

    孟绍原想哭的念头都有了。

    “哎……”

    山下由梨爱怒气冲冲的回了自己的房间,阿劳叹息一声:“主人,我是您的管家,有些话我说了很不对,可我还得说,您太让人伤心了……”

    我靠!

    你是谁的管家,帮谁在说话呢?

    “主人,我有一个小小的问题。”阿劳小心的问道:“您要和蔡夫人结婚了,那么,将来家里是哪个管家说了算呢?”

    我哪有空来关心这个问题?

    孟绍原怒气冲冲:“你们决斗,谁打赢了谁说了算!”

    决斗?

    阿劳觉得自己该好好的练习一下拳击了。

    无论如何,都不能给主人丢脸。

    电话响了起来。

    阿劳接过电话听了一会:“主人,您的电话。”

    是吴静怡打来的:“又出事了,办公室的外联部部长杨维冉全家被杀。”

    “什么?谁做的?”

    “全都是一刀毙命,我想,和之前发生的一样。”

    “混账!”

    孟绍原的面色立刻阴沉下来:“立刻召集所有人,连夜开会!”

    ……

    老部下们连夜被召集起来。

    孟绍原的脸色难看的让人害怕。

    没有任何的开场白,孟绍原直截了当地说道:“日本人悬赏五百万要我的脑袋,廖宇亭连番刺杀我的事情,你们也都听说过了。现在,我外联部部长杨维冉再度遭到刺杀,全家四口,一个不剩,也是廖宇亭做的。”

    “动到我们头上来了?”岳镇川一声冷笑:“孟主任,你说吧,怎么做?”

    “怎么做?”孟绍原冷笑不断:“当初,我们初进上海,叱咤上海滩。后来,我奉命驻扎在上海,这个大上海,我说了算。我没吃过那么大的亏,手下接二连三的被杀。我那天和廖宇亭说过,你要战,那便战!

    开战了,我本来想缓一缓再来解决廖宇亭的问题,可他却抢先动手了。如果我的部下死了,我都不能帮他报仇,我也不用继续在上海滩混了,还有谁会服我?弟兄们,凑巧啊,你们全都在这里,咱们这群人,可很久没有携手做过大案子了!”

    只这一句话,顿时让所有人精神振奋。

    咱们这群人可很久没有携手做过大案子了!

    没错,自从孟绍原升任特别办公室主任,老部下各个独当一面,已经很久没有一起携手过了。

    对于袁忠和这些老人来说,还是最怀念那时候和孟绍原一起到处“犯案”的感觉。

    现在,居然有人欺负到咱们兄弟的头上来了?日本人尚且畏惧咱们兄弟,一个汉奸,居然敢如此的无法无天?

    “吴静怡,汇报情况。”

    “是。”吴静怡随即说道:“根据我们最近一个阶段的调查,廖宇亭在上海到底可以动用多少人手,暂时不清楚,但他在上海有个关系不错的好友,叫韩银曲,此人是美国国际集团友邦人寿保险火险部的经理,廖宇亭再次回到上海,我们确信韩银曲向他提供了大量帮助。”

    孟绍原听完立刻说道:“季双。”

    “到。”

    “韩银曲,交给你负责了。”

    “杀几个?”

    “就他一个。”

    “明白!”

    所有人都知道,孟绍原杀心已起。

    “日本人悬赏五百万要我的脑袋,一切事情都由这五百万而起。”孟绍原冷笑一声:“我本来也想悬赏要日本人的脑袋,可我舍不得这钱,现在我亲自和日本人算账。廖宇亭的情况我们摸不清楚,可是日本人在上海的情况,我们清清楚楚。”

    他的想法非常简单,廖宇亭是在为日本人做事,那么就先打日本人,日本人被打疼了,打急了,廖宇亭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一旦他蒙受到了日本人的沉重压力,那么也许就会露出巨大破绽的。

    岳镇川立刻追问:“从哪动手?”

    “我想到一个地方。”孟绍原不紧不慢地说道:“这个地方,岳镇川和魏云哲没有去过,可是咱们老底子的人去过,正金银行!”

    正金银行!

    袁忠和和祝燕妮互相看了一眼。

    正金银行!

    当年,抢劫正金银行的那批人中,穆德凯和项守农死了。

    田七叛变了。

    就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现在,孟绍原又把目光落到了这家银行。

    “老袁,你明天去正金银行,负责察看一下情况。”孟绍原在那一边考虑一边说道:“必须把他们的情况摸得一丝不差。”

    “明白。”

    “不光是一个正金银行,我想,多点开花。”孟绍原决定这次要做就做一次大的:“我要把火烧遍整个上海滩,让日本人忙于救火。我要让他们知道,我的脑袋不是那么好拿的!”

    每个人都是精神振作。

    孟少爷终于要出手了!

    “吴静怡。”

    “到。”

    “三天之内,把能够动手的地点全部弄清楚。”

    “是。”

    “其余人,开始准备。一旦正式行动,让日本人根本没法反应!”

    “明白。”

    孟绍原看了一眼祝燕妮:“小祝留下,其余人回去抓紧时间休息。”



    “燕妮,你听我解释。”

    “有什么好解释的?孟主任,恭祝你新婚快乐,早生贵子。”

    “燕妮,别这样啊,我这不是也是被逼的?”孟绍原一张口就是鬼话连篇:“我真的是被逼的,戴处长逼我的。”

    “戴处长逼你的?你骗谁?”祝燕妮实在忍不住了:“咱们军统结婚有那么容易?戴处长会逼你结婚?你满嘴有一句真话没有?”

    孟绍原不怕她骂自己,就怕她不搭理自己。

    只要一接口,就可以顺着杆子往上爬了:“燕妮,是真的。周伟龙周区长做的媒,戴处长亲自找我谈的话。你想啊,要不然我能结婚吗?我也想娶你啊,可是咱们军统的规矩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和戴处长坦白了我们之间的事,他差点活埋了我……”

    他这个倒不是在那胡说。

    祝燕妮冷哼一声:“你是戴处长的爱将,他会舍得活埋了你?”

    “真的,土都到我嘴巴这边了。”孟绍原连说带比划:“要不是我出了一大笔钱赎命,你都见不到我了。”

    这么说,祝燕妮倒是真的信。

    军统家法森严,特务和特务之间绝对不能发生关系,为此而被枪毙的人又不是没有。孟绍原能够冒着被杀头的危险,和戴处长坦白他们之间的关系,也算是做到仁至义尽了。

    祝燕妮忽然轻轻叹息一声:“我知道,我是军统的,你也是军统的,我们之间根本就不可能在一起。只是,我听到这个消息,觉得太突然了……算了,你我之间有缘无分,绍原,好好的对待你的妻子,不要让她伤心,蔡夫人是个好人……”

    别啊,你可不能这样啊。

    孟绍原一把握住了祝燕妮的手,祝燕妮挣扎了一下,却没有能够挣脱。

    “听我说,燕妮。”孟绍原一片真诚:“等到抗战胜利了,我就带你离开,咱们走得远远的,到一个谁也不认识我们的地方……”

    祝燕妮的眼里闪过了一丝期待。

    这种表情可绝对瞒不过孟绍原:“我绝不会贪图什么荣华富贵,到时候,我们当一对神仙眷侣,开开心心的……”

    祝燕妮的脸红了一下。

    孟绍原是她生命中唯一的一个男人,她的身子都给了他,一心也把这个男人当成了一辈子的依靠。

    虽然明知道这个渣男油嘴滑舌,十句话里一大半是假的,可是此刻这些话从孟绍原的嘴里说出,她竟然又选择了相信。

    要不然怎么说恋爱中的女人根本无法分辨是非呢?

    “知道了……”祝燕妮的声音很低:“不早了,你赶快回去休息吧,明天还有任务呢。”

    “别啊。”孟绍原拉住了她的手:“我在国际饭店订好房了,今天晚上,我就陪着你一个人。”

    “你陪着我”,和“我陪着你”,这两句话听在耳朵里是有本质性区别的。

    祝燕妮的脸又红了:“呸,你个流氓,谁要你陪着我……”

    “走吧。”孟绍原贼眉鼠眼,看着祝燕妮就往外走。

    祝燕妮忍不住问了声:“为什么不去家里?”

    家里?

    开玩笑,家里还有一个老师等着哄呢。

    结婚,结婚,这结了婚麻烦的事情太多了。

    鸡飞狗跳。

    孟绍原一想起来脑袋就疼。

    算了,算了,走一步算一步吧……

    ……

    韩银曲一早的时候就出门了。

    身为友邦保险公司火险部门的经理,韩银曲在上海过着“人上人”的生活。

    中国的保险,就是由美国国际集团最先带给中国人的。

    尤其是在火险和水险这两方面,友邦保险做的是风生水起,垄断了上海的全部保险市场。

    只是,战争爆发了。

    友邦保险的总部从上海迁移到了美国。

    韩银曲从来都不觉得日本人进来有什么可怕的。

    不管是中国人、日本人,或者是其它任何一个国家的人统治这片土地,只要不耽误自己赚钱就可以了。

    来到公司,“韩经理、韩经理”的讨好声不断。

    刚在办公室里坐好,阅览了两份文件,他的秘书就进来说道:“韩经理,香港森午贸易公司的代表求见。”

    “好的,让他进来。”

    经过了最初的推广,友邦保险已经站稳了脚本,尤其是在战争爆发之后,现在的保险业务,不是友邦保险求着被人参保,而是人家求着友邦保险替他们保。

    尤其是火险险种,简直就是供不应求。

    他甚至希望战争永远都不要结束才好。

    一个年轻人走了进来,顺手礼貌的关上了门:“韩经理,你好,我是森午贸易的,我姓季。”

    “季先生,请坐。”韩银曲的态度不冷不热:“要投多少的保?”

    到这里来,不是为了投保,难道还是找自己吃饭的?

    “十万?”

    “十万?”韩银曲一怔:“保额还是保费?”

    “保费。”

    韩银曲的态度顿时变了。

    十万保费啊,这放到哪里都是一笔大生意了。

    “哎哟,季先生,你来我们友邦保险就对了。”韩银曲笑着站起来,倒了两杯酒,走到面前,递了一杯给对方:“我们友邦保险是实力雄厚的代名词。”

    “谢谢。”季双微笑着:“不知道韩经理能不能够让我看一下保险合约?”

    “当然可以。”

    韩银曲兴致勃勃的找到保险合约,逐一给他解释。

    “季先生”季双听的非常仔细,忽然指着其中一条条款:“这是什么意思?”

    “啊,这个啊,是免责协议……呃……”

    韩银曲凑过去看了一下,刚解释完想抬头,脖子却被一条绳子死死的扼住了。

    他拼命的挣扎着,可是无论如何也都无法摆脱……

    办公室的门,是关着的。

    谁也不知道在里面正在发生什么。

    韩银曲不再挣扎。

    季双扶着他的尸体,放到了椅子上,把保险合约放到了他的面前,还特意把一支笔塞到了他的手里。

    然后他拿起了自己的帽子,戴好,推开门走出去的时候,还没有忘记对立面客气的说一声:

    “再见,韩经理。”

    ……

    韩银曲死了。

    廖宇亭亲眼看到了他的尸体。

    廖宇亭的好友屈指可数,韩银曲毫无疑问是其中一个。

    无论是在他叛变之前,还是重新回到上海,韩银曲都对他尽心尽力。

    现在,他死了。

    “开战了。”很久后,廖宇亭才说出了这么一句话:“终于还是开战了。”

    “廖爷。”费耀谦小心翼翼地说道:“我们杀了军统那么多人,早就做好准备他们向我们报复了,只是没想到,他们居然会对韩银曲动手。”

    “是啊,我也没有想到。”廖宇亭淡淡地说道:“我设想过很多种可能,他们会怎么做,可就是没想到他们居然会杀了韩银曲。费耀谦,如果你是孟绍原,下一个你会杀谁?”

    费耀谦在那想了一下,摇了摇头:“不知道。”

    “日本人。”廖宇亭脱口而出:“假如我是孟绍原,我会对日本人下手,然后压力,就会到我身上了。”

    “那我们怎么办?”

    “怎么办?”廖宇亭看起来并不如何在意:“悬赏令是日本人下达的,这样的结局他们必须承担。我是在尽心尽力的帮日本人做事,如果他们还要责怪我,那就随了孟绍原的心意,而且他们会失去我这样一位忠心的朋友的。”

    他又看了一眼韩银曲的尸体:“没关系,我的棋子还没有正式被动用。”

    说这句话的时候,廖宇亭的眼里,居然闪过了一丝痛苦……

    ……

    “三个地方可以同时动手。”吴静怡把资料发给了所有人:“愚园路188号,那是日本特务机关的联络点,里面一共有四个特务……野川商社,五个人……吉正贸易公司,名义上是中国人办的,但实际上受到日特机关控制,七个人……”

    这么短的时间里,吴静怡准备了大量的资料。

    而且地点、人员,所有的一切都非常的详尽。

    所以一直有种说法,在孟绍原集团里,少了谁都可以运转,唯独不能缺少吴静怡。

    “你们看呢?”孟绍原问了声。

    “愚园路。”岳镇川脱口而出:“那里人数少,好动手。”

    “可是愚园路是闹市区。”袁忠和很快提出了反对意见:“我的看法还是野川商社,我们可以化妆成谈生意的,然后出其不意的动手。”

    在那争执了一会,谁也没能说服谁。

    此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孟绍原的身上。

    孟绍原托着下巴:“为什么不能三个一起动手?”

    “三个一起?”

    “三个一起!”

    孟绍原非常肯定地说道:“还有一个正金银行……四个地方同时动手……这是开战,既然开战了,要打,一上来就要把日本人打急打痛,打到他们的七寸。如果分开来一个一个的打,日本人很快会引起警觉,找到对付的办法。”

    “孟主任,我们这些人全部都听你的。”岳镇川很快说道:“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我现在考虑的是正金银行那里。”孟绍原沉吟着说道:“我和小祝、老袁肯定不能出面了,要找到一个新的指挥官……”

    说完,他把目光落到了吴静怡的身上。

    “我?”

    吴静怡猛的就发现了:“你让我去打劫银行?”

    开玩笑。

    “为什么不行呢?”

    孟绍原的嘴里露出了一丝意味深长的微笑。



    反击,在有条不紊的部署着。

    图穷匕首现!

    而就在这个时候,吴静怡忽然来到了孟绍原的办公室,悄悄的对他说了几句话。

    孟绍原面色一变:“什么?备车。”

    国际饭店。

    “孟老板,人在楼上。”

    “快。”

    孟绍原居然显得有些慌张。

    “孟老板,要不要把整层楼面都封锁了?”

    “放屁!”孟绍原一瞪眼睛:“那不就等于告诉别人有大人物来了?多加几个暗哨,一旦发现可疑人物,立刻实行密捕。”

    说完,对和自己一起来的甘宁说道:“你也是,严密监视,如果这位出了问题,咱们的脑袋谁也不要了。”

    来到楼上,发现虽然看着和以前没有任何一点异样,可是9楼的几个连在一起的房间全都被包了。

    有几个房间的门是开着的,里面的人看起来漫不经心的坐在那里,其实一直都在监视着每一个经过的人。

    刚来到919房间,隔壁917就走出了人:“找谁?”

    “是国际饭店派来送水果的。”孟绍原按照暗号回答。

    “什么水果?”

    “两个苹果,三个梨,还有一串香蕉。”

    “为什么没有甘蔗?”

    “这季节不出。”

    孟绍原老是奇怪,到底是谁设计的这些接头暗号,到底白不白痴啊?

    “等着。”那人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大约是打了一个电话。

    过了一分钟不到,919的房门被打开了。

    “进来。”

    这里国际饭店最大的一间套房。

    一进去,好家伙,秘书、保姆、保镖,七八个人在里面。

    一个年轻的女人,正坐在那里吃点心。

    点心,是今天上午才从香港空运来的。

    因为吃点心的主,只吃当天上午空运来的新鲜货。

    孔令仪!

    孔大小姐!

    孟绍原做梦也都没有想到,居然在上海再次见到了孔大小姐。

    别说,他对这位孔大小姐真有一点害怕。

    那次在南京,弄得是鸡飞狗跳,狼狈不堪。

    好不容易等到孔大小姐走了,孟绍原这才算是睡了个好觉。

    “孟科长。”

    老朋友,孔令仪的贴身警卫兼秘书高凡义走了过来,面色有些尴尬,回头看了看孔令仪,压低声音:

    “自求多福。”

    什么意思?自求多福?

    怎么了啊?

    “出去,全都出去。”

    高凡义让屋子里的人全都离开了房间。

    这里,只留下了孟绍原和孔令仪。

    孔令仪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孟绍原的到来,一边吃着点心,一边看着一份英文报纸。

    这气氛。

    你能够想象得到孟绍原的尴尬吗?

    偏偏孟绍原还不敢惊扰她。

    过了至少有十来分钟,孔令仪终于放下了报纸:“你来啦。”

    这可不废话吗?

    我这都来了这么一大会了。

    “大小姐,我来了。”孟绍原硬着头皮说道:“一听说大小姐到了上海,我立刻就赶来了。”

    孔令仪不冷不热的“哦”了一声:“你对我倒是忠心。”

    “不敢,大小姐身份何等尊贵,如若在上海有失,绍原的脑袋也不要了。”孟绍原恭恭敬敬的回答道:“大小姐,上海沦陷,这里虽然是公共租界,但依旧凶险万分,大小姐怎么在这个时候来了?”

    “来看看你。”

    孔令仪的一句话,让孟绍原一怔,随即干笑两声:“大小姐真会开玩笑。”

    “真的是来看看你。”孔令仪淡淡地说道:“我本来要去美国的,可忽然听到了一些事,就想着来上海看看你。孟绍原,自从上次一别,你和我变得生分了。我印象里的那个孟绍原,可是整天嬉皮笑脸,什么话都敢说,什么事都敢做的啊。”

    “绍原还是知道自己身份的。在大小姐的面前,不敢造次。”

    “你不是不敢造次,而且官越做越大,也变得越来也油滑了。”孔令仪一点面子都没有给他留:“孟绍原,你站近一些。”

    孟绍原迟疑了一下,略略靠近一些。

    “再站过来一些,站到我身边来……对,就在这里……你帮我看看,这句英文怎么念?”

    孟绍原凑到了报纸前。

    “啪”!

    一个响亮的耳光打在了他的脸上!

    什么啊!

    你们做什么啊!

    怎么是个人就能扇我耳光啊?

    孟绍原都快要崩溃了。

    祝燕妮扇他耳光,山下由梨爱扇他耳光,现在,大小姐居然也重重的扇了他一记耳光!

    孔令仪却若无其事:“怎么,不服气?”

    “服气?谁被打了一记耳光会服气。”孟绍原嘀咕一声。

    “你说什么?”

    “没什么,我说打得好打得妙打得呱呱叫。”

    “孟绍原,我知道你心里不服气。”孔令仪冷冷说道:“你要结婚了?和一个什么蔷薇夫人?花匠的女儿?”

    蔷薇夫人名满上海,可是在孔令仪的眼里,那就真的不算什么了。

    蔡雪菲已经是名义上孟绍原的妻子了,此时妻子被辱,孟绍原也顾不得什么了:“大小姐,她不是花匠的女儿,她家里是南洋经商的,从小在美国受过良好教育。没错,我是要和她成婚了。大小姐,请你不要侮辱我的妻子。”

    孔令仪怎么也都没有想到,孟绍原居然敢和自己顶嘴,面色一变:“孟绍原,我知道你在戴笠面前得宠,但在我眼里,你什么都不是,我一个电话,就能够让你上前线!”

    “那是最好不过了,就算死也死得轰轰烈烈。”到了这个地步,孟绍原也豁出去了:“大小姐,我能够说几句话,你再打这个电话吗?”

    “说!”

    孔令仪的脸色很难看:“你要和我说什么?”

    “其实,我也犯不上和你解释什么。”孟绍原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我知道,当初你来南京,是来审核我这个人的,看我孟绍原,有没有资格当你孔家的人……”

    “你想得美。”孔令仪冷哼一声:“你算个什么东西。”

    “是,我不是东西,大小姐是东西。”

    “你!”

    孔令仪气得面孔煞白。

    她这也是多事。

    好好的和孟绍原去斗什么嘴?

    孟绍原只当没有看到:“老实说,以你大小姐的条件,说我孟绍原不动心,那是胡说八道。我孟绍原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在你大小姐的身边,也算是出类拔萃的了……”

    “不要脸。”孔令仪骂了一声。

    可也不知怎么的,孟绍原这三句两句的,居然让她心里的气消失了一多半了。

    “是,我不要脸,可我要给大小姐脸。”孟绍原居然如此说道:“大小姐是何等身份,孟绍原又是什么样的身份?我孟绍原就算官当得再大,在别人眼里也依旧是个狗特务。狗特务,是配不上大小姐的……大小姐,下面我要说的话请你不要生气……”

    “你说。”

    孟绍原缓缓说道:“大小姐第一次来南京的目的,孟绍原心知肚明,也想着如果能够借着这个机会,攀附上了孔家,从此一步登天。可那以后呢?孔家会把我调到一个轻松的部门,财政部、外交部,总之远离危险。

    可孟绍原的心不在那里,孟绍原就想着留在第一线,和日本人拼个你死我活的。有朝一日离开了军统,我真的不知道还能做什么,还会做什么。更何况,一入豪门深似海,这话放在男人身上一样适用,在孔家,我就算是个屁……啊,对不起,大小姐,我又说粗话了。”

    “没事,你归你说。”

    说来也奇怪了,平时没人敢在孔令仪面前说话如此放肆,就这个孟绍原,哪怕在说粗话,听在孔令仪的耳朵里也觉得特别亲切。

    “我孟绍原在自己人的眼里,是属猴子的。在日本人的眼里,是属狼的。可不管是猴子还是狼,都不能圈养起来。真要被养起来了,猴子只会在街头卖艺,狼就变成了一条狗。”孟绍原心里想什么嘴上就在那里说什么:

    “大小姐,我要更加放肆了。像大小姐这样的人物,谁不想娶你为妻?但别人可以,只有我不可以。您当我在那痴人说梦,在那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总之哪怕委座拿着一纸手令,命令我和你成亲,大小姐,哪怕我要掉脑袋也会拒绝的!”

    “为什么?”孔令仪的声音里却忽然多了几分伤感:“我就那么惹你讨厌?”

    “不,因为我为大小姐好。”孟绍原的生意带着几分无奈:“我做的工作,无时无刻都有可能送命。别人可以做得寡妇,你大小姐不能当寡妇。”

    孔令仪怔怔的看着他,好像今天才认识孟绍原一般:“这是你的真心话?”

    “是的,每一句都是真心话,我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大小姐好。”

    孔令仪忽然冷哼一声:“你孟绍原油嘴滑舌,一贯都最会骗人的,我凭什么相信你?”

    “凭日本人悬赏五百万要我的脑袋!”孟绍原稍稍抬高了一些自己的声音:“凭我走到大街上,只要大喊一声我是孟绍原,就会有无数枪口对准我。凭什么?凭我是孟绍原,是日本人的公敌!”

    好大的口气。

    好威风的口气。

    “总说你们的工作危险。”孔令仪忽然放缓了口气:“我也不知道是不是你找的借口,这样吧,你带我去看看你的工作吧。”

    啊?

    孟绍原整个人都因为这句话彻底懵了!



    “什么?不行,绝对不行!”

    一听这话,高凡义面色惨白:“孟绍原,你他妈的是疯了吗?”

    连高凡义都骂出了脏话:“大小姐是什么样的身份?你他妈的是脑子进水了?大小姐掉了一根头发,那就是株连九族的大罪啊,你不要命,我还想要!”

    “我的高大哥!”

    孟绍原一脸苦相:“你以为是我建议的?你想多了,大小姐自己坚持要这么做的。”

    “疯了,疯了。”高凡义面色如土:“让大小姐和你一起去执行任务?孟绍原,子弹不长眼睛啊。”

    可他真的一点办法没有。

    身为大小姐的贴身警卫兼秘书,没谁比他更了解大小姐的脾气,一旦她决定做的事情,连委座都阻止不了啊。

    “孟绍原,这次恐怕大家都要被害死了。”高凡义面色惨白:“大小姐还不让我跟着?孟绍原,哥哥我求求你,无论如何都要保护好大小姐啊。”

    “你放心,有子弹,我来挡!”

    高凡义一声叹息:“孟绍原,你那有没有什么吃下去没有痛苦就能死的毒药?”

    “没有,你要做什么?”

    “准备好自杀啊!”

    ……

    这绝对是个意外的情况。

    堂堂的大小姐孔令仪,居然要和孟绍原一起执行一次行动,这不是好消息,绝对不是好消息。

    高凡义说的没错,任何一点闪失,都会要了无数人的命。

    可有什么办法?

    大小姐决定的事,谁能改变?

    吉正贸易公司。

    董事长华胜帆,上海人。

    名义上这是一家中国人开办的公司,实际上,在幕后控制的是日本特务中川又左。

    前日本上海特务机关机关长万田义男的亲信。

    这一家公司,除了负责收集情报外,另外一项重要任务,则是一家向上海提供鸦片的中转站。

    上海沦陷之后,日本人特意让黄、赌、毒变得合法,并且公开化起来。

    吉正贸易公司就承担起了其中的部分责任。

    四处开花!

    孟绍原把目光盯到了吉正贸易公司。

    他将亲手铲除这个害人的据点。

    这么做的好处有两条,第一是能够让日本人感受到压力,从而把压力转移到廖宇亭的身上。

    第二点,是干掉上海的一个毒窝。

    根据吴静怡的情报,吉正贸易公司里一共有七个人,具体武器数量不详。平时中川又左都是以总经理“周中川”的名字负责公司运作。

    孟绍原一共就带了两个人一起去。

    甘宁、许诸。

    这让孔令仪不免担心起来。

    按照孟绍原向她介绍的情况,对方一共有七个人。

    可是这里呢?

    真正动手的只有三个人。

    总不能让她大小姐去杀人吧?

    “人贵精不贵多。”孟绍原是这么告诉她的:“三个人,足够了,去多了,反而容易引起别人的怀疑。”

    “万一失败了呢?”

    正在开车的甘宁,和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许诸听到这句话,忍不住互相看了一眼。

    万一失败了呢?

    这位大小姐问的问题真有趣。

    失败了,还会有别的结局吗?

    “万一失败了。”孟绍原却一本正经的回答道:“那就不用麻烦大小姐要我的脑袋了。”

    然后他更加一本正经:“不过大小姐最好不要期盼我失败。”

    “为什么?”

    “因为大小姐是个女人。”

    “女人怎么了?”孔令仪才说出来,忽然想到了什么,脸上一红:

    “滚!你嘴里就没一句好话。”

    ……

    孟绍原和孔令仪扮演的是一对夫妻。

    才从国外回到上海创业的年轻夫妻。

    甘宁和许诸扮演的是司机和助手。

    别说,这孟少爷和大小姐,这么一打扮,站在一起还真有那么一点夫妻的意思。

    一个年轻帅气,一个美丽高贵。

    尤其是大小姐,那目空一切的样子,换个人根本演不出来。

    查理斯·孟这个名字用的次数太多了,所以这次孟绍原的名字叫“克林顿”。

    嗯,就是叫克林顿。比尔·克林顿。

    至于孔令仪,他也给她取了一个化名:

    希拉里·克林顿。

    尽管孔令仪嫌这个名字太难听,但孟绍原还是坚持要这么称呼。

    挽着“比尔·克林顿”的胳膊,孔令仪落落大方,仪态万千。

    以至于负责接待他们的“周中川”中川又左,和今天正好在这里的名义董事长华胜帆,根本不疑有诈。

    人的气质不是靠演出来,而是自内而外的。

    你也无法确定对方的真实身份,可是只要一看,内心就会条件反射的告诉你,对方的身份是真的。

    “克林顿先生,克林顿夫人。”中川又左的英语还是可以对话的:“很有幸能够接待你们,不知道有什么地方可以效劳的?”

    “我来,当然是为了生意而来。”孟绍原气派十足:“我有一批钟表,想要在上海出售,因此需要寻找一个代理商。”

    “钟表?”中川又左笑了一下:“我们的公司虽然不能说是什么大公司,但经营钟表已经很多年了,恐怕对当这个代理商的兴趣并不那么浓厚。”

    “你说的是那些赝品吗?”孟绍原还没有来得及接口,孔令仪已经指着一口落地钟说道:“这是烟台的仿制品,模仿的是‘昂文德帝’,但是外表做工比较粗糙,每个月都要上一次油,非常麻烦,和真正的正品完全没有办法比拟。”

    孟绍原都听得呆了。

    本来,他找到钟表代理的借口,是因为吉正贸易公司对外经营项目主要就是进口钟表。可没想到孔令仪一开口,居然就是那么内行的话。

    中川又左也怔了一下,表情有些尴尬:“夫人的眼光真的让人敬佩。这的确是烟台产的,但我们一般出售的,都是瑞士货。”

    “为什么总是那么迷恋瑞士货呢?”孔令仪的口气听着虽然淡然,可却完全无法掩盖那种不屑一顾的态度:“瑞士制作的钟表,确实非常精良。可是在落地钟、挂钟、台钟方面,是无法和德国货相提并论的。

    德国钟、瑞士表,我相信周先生一定知道。德国的肯宁家,是真正的第一号品牌。它的夜间止鸣,是在美国拿到专利的。擒纵机构、特殊的齿轮滚压技术,再加上无以伦比的工艺,我不相信全世界还有哪一个牌子可以和她媲美。”

    这……

    孟绍原本来是带孔令仪来见识一下特工工作的危险,再顺带着给自己打个掩护的,但万万没有想到,她居然成了这里的主角。

    要知道,做为高端时钟的头号品牌,孔家用的都是清一色的“肯宁家”啊。

    孟绍原这个土老帽,听都没有听过这个牌子。

    可对于中川又左和华胜帆来说,那意义就完全不一样了。

    真正的大行家。

    不是内行,根本就说不出这些来。

    “难道……”中川又左试探着问道:“你们代理的是肯宁家?”

    “是的。”孔令仪漫步惊醒地说道。

    中川又左摇了摇头:“不太可能,肯宁家在中国虽然有货,但从来没有听说有什么代理商。”

    孔令仪笑了笑,一脸的不屑:“肯宁家的创始人约瑟夫前年去世的时候,我去参加了他的葬礼,小约瑟夫和弗里茨全面接管了肯宁家的业务后,准备一改约瑟夫的销售思路。德国物资短缺,能够提供给钟表制造的物资,大部分都用到了军事上。

    肯宁家如果想继续生存,并且扩大,并不能仅仅把生产基地设立在黑森林。所以,在海外开设工厂,是他们新的思路。克林度家族作为肯宁家家族的老朋友,很荣幸的拿到了许可证,我们将全权负责肯宁家在远东地区的销售,并考虑在中国开设工厂。”

    孟绍原瞠目结舌。

    中川又左怔了一会问道:“我有幸去过肯宁家在黑森林的工厂,我到现在还记得肯宁家工厂门口那个标志性的标识……”

    “你说的是‘维也纳路灯’?”孔令仪不暇思索脱口而出:“你大约是在1936年以前去的吧?在约瑟夫去世后,为了纪念他,‘维也纳路灯’和他一起安葬了。”

    至此,中川又左和华胜帆心里所有的疑惑烟消云散。

    他们谁都不知道,在中德蜜月期,孔令仪真的和她的父亲孔祥熙一起去过德国,真的参观过位于黑森林的“科尼格尔有限公司”,也就是生产肯宁家的公司。

    而且在约瑟夫去世的时候,孔祥熙还专门拍电报过去表示慰问。

    中川又左大喜过望,毒品的利润虽然高,但全部都被特务机关拿走充当军费,而自己这个联络点的费用,每年的拨款都是相当有限的。

    如果能够成为肯宁家在上海的总代理,那么产生的利润足够让他们过上舒坦的日子了。

    “克林顿先生,克林顿夫人,刚才真是失礼了。”中川又左打定了主意要把这单生意拉到手:“我想,我们可以好好的谈一谈合作可能。”

    现在,轮到孟绍原出面了:“我来的目的正是于此,但是我必须要知道贵公司的实力,以及你们的人员素质。”

    “当然,当然。”

    中川又左忙不迭地说道:“今天关门,不敬业了,董事长先生,请把公司的所有员工都召集起来。”

    “是的,是的。”

    幸运啊。

    孟绍原怎么也都没有想到,带孔令仪一起来这见识一下居然会变得如此的顺利!



    吴静怡坐在轿车里,朝对面的正金银行看了看。

    她已经在这里观察了整整三天了。

    每天,正金银行开门的时间,客流量最多的时间段,多少警卫,全部都记录的清清楚楚。

    按理说,自从之前的那次打劫事件之后,正金银行应该大幅度加强警卫力量了。

    可偏偏不。

    这就是很多人的一种惯性思维。

    倒霉的事情,总不可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发生在自己身上吧?

    劫匪打劫了一次,难道还能再来打劫第二次?

    昨天在一条水沟里摔了跟头,难道第二天还会再摔一次?

    人的固定思维模式,决定了做事的方式。

    正金银行就是如此。

    一直到现在为止,他们还认为上次的打劫有很大的偶然性在里面。

    公共租界开埠到现在,打劫银行这种事简直少之又少。

    再加上,自从那次之后,一直风平浪静,连个到正金银行来闹事的都没有。

    所以依旧还是聘请了几个浪人当做警卫。

    这里面有个浪人叫伊达公夫的,在上次正金银行劫案的时候,因为企图反抗,被孟绍原一枪打穿了大腿,养了大半年才好,可到现在还落下了病根,一到阴雨天伤口就酸疼。

    他还是在这里当着警卫。

    日本谚语说:“同样倒霉的事情只会发生一次,当发生第二次的时候,那么一定是神灵对你产生了不满。”

    ……

    “吴助理。”

    叶蓉进了轿车:“下午两点,会有一笔巨款押解到正金银行,那是日本上海特务机关的薪水,以及各级单位的补发经费,总数大约在一百五十万日元左右。”

    “护卫力量?”

    “五名持枪特务,加上正金银行本身的警卫。”

    身为具备国家背景的银行,在沪日特机关的费用,全部由正金银行进行发放。

    “下午动手。”

    吴静怡做了决定:“办公室除了留守人员,其余人全部参与行动。”

    “基本都是女的啊。”

    吴静怡看了叶蓉一眼:“女的就不能抢银行了?”

    “明白,我那还有几个人可以动用,也都是女的。”

    好吧。

    军统上海特别办公室,女子抢劫大队……日后的军统女子别动大队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诞生出了雏形……

    甚至,连未来的军统女子别动大队的“家法”也是吴静怡一手制定的:

    “服从命令,效忠国家,誓与倭寇血战到底……”等等。

    最后一条是:“不许和孟绍原单独接触,和孟绍原汇报工作不能超过十分钟……”

    为什么会有这一条出现?

    后世也对此争论不休。

    比较统一的意见是,孟绍原的个人魅力太大,很容易让女子别动大队的成员对其产生个人崇拜,从而丧失组织原则……

    其实……屁!

    防火防盗防少爷!

    身为军统上海特别办公室的元老级人物,吴静怡再了解不过了,孟少爷就他妈的是头色狼!

    ……

    1938年3月12日。

    这一天,广播历史上第一次新闻联播诞生。

    同一天,德国奥利地合并。

    还是在今天,我**59军,在临沂北郊的沂河西岸,协同第40军对日军展开反击。

    这一天,发生了很多事。

    1938年3月12日下午,上海。

    几辆黑色的轿车停在那里。

    轿车里,清一色的坐着的是女人。

    一共15个女人、

    冲锋枪、勃朗宁……一应俱全。

    每个人的手里都拿着一个古怪的面具。

    “这到底是什么啊?”叶蓉实在是忍不住了问道。

    “这个……孟主任发明的……”吴静怡也不是太理解:“你手里的,好像是叫蜘蛛侠,据说手里能够喷出蜘蛛丝,还能在几十米的高空飞来飞去的。”

    “这不是胡说八道嘛。”叶蓉鄙夷的看了一眼手里的面具:“能够吹出这样的牛,这人十有**脑子里有问题!”

    ……

    美国,1938年3月12日。

    一个15岁的美国年轻人打了一个喷嚏。按照东方的说法,这是有人在背后说他的坏话。

    他的同学拍了拍他的肩膀:“上课了,斯坦·李……”

    ……

    吴静怡手里拿的是黑寡妇的面具。

    她很是不明白,中国人是很避讳说出“寡妇”这个词的,为什么孟绍原要给这个面具命名为“黑寡妇”呢?

    她很不愿意戴这个面具,可是没办法,总不能让自己的队员们戴吧?

    还有那些什么钢铁侠、绿巨人、美国队长……

    这不是信口开河胡说八道吗?

    “吴助理,来了。”

    “全部,准备。”

    叶蓉发动了车,车灯亮了亮。

    轿车里的女人,全部戴上了面具……

    ……

    两辆轿车在正金银行门口停下,一箱子一箱子的钱被运了出来,然后运到了银行里。

    ……

    就是现在!

    “行动!”

    轿车猛的启动,发出咆哮,朝着正金银行飞速冲去!

    ……

    甫一停稳,15个戴着古怪面具的人从轿车里跳下。

    站在门口警卫的三个日本特工,大惊之下,还没有来得及拔枪,几梭子子弹已经扫了过来。

    “五分钟,行动!”

    吴静怡看了一下时间,大声命令!

    ……

    之前,孟绍原专门对吴静怡进行过抢劫培训。

    毕竟,他也是老手了。

    他计算了一下时间,从枪声响起,到撤离,她们最安全的时间就是五分钟。

    在这一时间段完成抢劫,巡捕根本没办法到达。

    而这,也让吴静怡证实了一个判断:

    孟绍原绝对是一个抢劫老手……

    ……

    劫匪!

    劫匪!

    身为正金银行刚上任不久的总经理,内田大翔被吓傻了啊。

    天啊,又是抢劫!

    而且,这次劫匪来的人更多,火力也更猛。

    “突突突。”

    两个企图反抗的日本特工被扫倒了。

    “啊!”

    一声惨叫。

    伊达公夫捂着大腿惨呼着倒在了地上。

    他没反抗,真的没有反抗。

    就是该死的流弹,打中了他的大腿。

    日本谚语是这么说的:

    “同样倒霉的事情只会发生一次,当发生第二次的时候,那么一定是神灵对你产生了不满。”

    天照大神啊,难道你真的对我产生了不满吗?

    伊达公夫心里悲哀的发出了这样的呼唤……

    ……

    认真的说起来,内田大翔已经有了如何应对这些劫匪的“经验”了。

    尤其是在两名日本特工被扫倒后,更加让他明确:

    抵抗,只有死路一条!

    “我投降!”

    他抱着脑袋跪倒在了地上。

    总经理这么一来,谁还有反抗的心思?

    本来运送那么多的钱,正金银行暂停营业,里面只有警卫和员工了。

    所有的人都学着内田大翔的样子跪倒在了地上。

    钱,被快速的运了出去。

    带着黑寡妇面具的吴静怡,冷冷的看着内田大翔,冷冷地说道:“交出廖宇亭,否则还有下一次!”

    ……

    石岛宽董事长从楼上下来的时候,看到的,只是跪满了一地的日本人。

    “混蛋,混蛋,怎么回事!”

    看着地上的两具尸体,和还在捂着大腿惨呼的伊达公夫,石岛宽愤怒的吼着。

    “劫匪,劫匪……”内田大翔惊魂未定:“有劫匪。”

    一瞬间,石岛宽面色如土。

    劫匪?

    该死的,怎么又有劫匪了?

    他猛的反应过来:“钱呢?”

    “被劫了,一百五十万啊,全部都被劫了。”

    “为什么不反抗,为什么不反抗!”

    内田大翔哭丧着脸:“和上次抢劫的人一样,他们戴着相同的面具……唯一不同的是,这次他们的人更多了……而且,似乎还全部都是女人……”

    “什么?”

    石岛宽完全难以置信:“相同的面具人?全部都是女人?”

    “是的,他们还留下了话,交出廖宇亭,否则还有下一次!”

    ……

    魏云哲点着了一根烟,吸了几口,然后扔到了一具尸体上。

    野川商社的五个人全部死了。

    都是被刀干掉的。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你怎么干掉我的人,我就怎么干掉你的人!

    他拿过了一张纸,在上面歪歪扭扭的写下了三个字:

    “廖宇亭”!

    然后,他才不慌不忙地说道:“撤退!”

    ……

    “现在,你应该已经知道我们的工作究竟是怎么样的了。”

    看了一眼身边的孔令仪,孟绍原掏出了烟。

    大小姐面色惨白。

    她完全不敢相信,刚才还是活生生的七个人,现在居然全部变成了尸体。

    冷冰冰的尸体。

    有人也掏枪反抗,子弹擦伤了许诸的左胳膊。

    “如果那个人子弹射向的是我,如果再打得准一些,我就死了。”孟绍原淡淡地说道:“所以,成为我的妻子,随时随地都可能会变成寡妇的。”

    孔令仪终于相信了。

    孟绍原并不是在恫吓自己。

    “我不想牵连你,大小姐。”孟绍原默默的看着这七具尸体:“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会和他们一样。这就是我们之间的区别。当然,大小姐,今天必须要谢谢你,如果没有你,我不可能会这么顺利成功的。但只有这一次,再也没有下一次了。”

    “孟绍原。”孔令仪终于开口说道:“我也要谢谢你,带我见识了你真正的工作,让我看到了最血腥的一幕。我们或者不可能在一起,可当你需要帮助的时候,来找我。”

    “我会的。”孟绍原平静的看着孔令仪回答道:

    “我保证会牢牢记住你今天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



    “三处联络点同时遭到袭击,损失惨重。”

    川本小次郎汇报道:“愚园路、野川商社、吉正贸易公司同时遭到袭击,十六人无一生还。而且每一处地方,都出现了相同的三个字,‘廖宇亭’!”

    “廖宇亭!”代理日本上海特务机关机关长松本仁继的面色有些难看:“这个人,是我们之前非常重要的一个人,可是现在偏偏在他身上出了问题。”

    “开战了。”川本小次郎很快说道:“廖宇亭大量的刺杀、绑架军统特工,我想正是因为这个愿意,才终于彻底把军统激怒,展开了全方位的报复行动。”

    “羽原少佐,你怎么看?”松本仁继的目光落到了羽原光一的身上:“这个针对孟绍原的刺杀计划是你提出来的,五百万日元的悬赏,的确刺激到了很多人,但到现在为止,孟绍原还是活得好好的,可是我们呢,却蒙受了太多的牺牲。”

    羽原光一看起来还是非常镇定的:“但是,这个计划的确起到了很好的效果,孟绍原受到了大量的骚扰,他不得不分出一大部分精力来应对这种刺杀。他的人死了很多,所以他现在的报复行径,证明他急了。我们死了不少的人,对方也死了很多,大佐阁下,目前我们要做的,就是看谁的忍耐力更加顽强一些。”

    在一边,苗成方一直都在安静的听着。

    羽原光一。

    他甚至有些欣赏起这个人了。

    是他建议成立了专门研究孟绍原的机构。

    也是在他的强烈建议下,五百万日元的悬赏设立了。

    没错,孟绍原陷入到了麻烦之中。

    尤其是那个廖宇亭,真的非常讨厌。

    他就好像一只苍蝇一样,整天“嗡嗡嗡”的在孟绍原的身边飞舞。

    孟绍原的报复来的非常猛烈而且强势,只是单纯的杀人,并不是一个高级情报官员应该做的事。

    军统上海三巨头:

    周伟龙、程义明、孟绍原。

    日本专门挑选孟绍原下手,这摆出的就是个个击破的架势。

    “报告。”一个日本特工急匆匆的走了进来:“正金银行被劫。”

    “什么?”

    松本仁继一怔:“损失?”

    “一百五十万日元,全部被劫。”

    松本仁继的面色变得极度难看起来。

    他最在乎的就是这笔资金。

    上海虽然控制在了日本手里,可是公共租界还是独立的。而要在这个地方生存并且扩大,资金方面是必不可少的。

    这一百五十万日元,对于日特机关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

    要给那些特工们发的薪水,各个部门下一期的经费,全都在这一百五十万里了啊。

    甚至可以这么说,死了再多的人,松本仁继也都可以承受,可是损失老人那么一大笔的钱,将有可能让日特机关的运转陷于停顿,这已经突破了他的承受底线。

    “劫匪有十几个人,全部戴着面具,和第一次正金银行发生劫案时候的面具部分相同。并且,根据现场的银行职员描述,这些劫匪全部都是女性。”

    “全部都是女性?”

    所有的人都觉得不可思议到了极点。

    什么时候上海滩冒出了那么多的女劫匪?

    “那些劫匪在现场还留下了一句话,‘交出廖宇亭,否则还有下一次!’”

    “廖宇亭,又是廖宇亭!”松本仁继的面孔扭曲起来:“八嘎,不但杀人,还要抢钱,孟绍原疯了吗?”

    苗成方笑了。

    松本仁继急了,这次是真的急了。

    他本来还担心孟绍原太激进,太不顾一切了,但现在看起来自己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孟绍原准确的打到了日本人的七寸:

    钱!

    在上海滩,没有钱你屁都不是!

    “如果这一次的劫案是孟绍原做的,那么也就是说,上一次正金银行的劫案也是他做的?”川本小次郎皱起了眉头。

    “不太像。”松本仁继皱起了眉头:“我仔细查阅过资料,第一次正金银行劫案,孟绍原还在南京,势力根本没有进入上海,而且第一次的正金银行劫案,和一个女人有关。”

    “现在不是追究劫案到底是谁做的。”羽原光一开口说道:“就算两次劫案都是孟绍原做的,那我们又能怎么样?他可以矢口否认。这次的劫案厉害之处在于,我们明明知道和孟绍原有关,但却没有任何可以指证他的证据,工部局是不会管的。他居然动用了一群女人进行抢劫?有趣,真的太有趣了。”

    “羽原少佐,你居然觉得有趣?”松本仁继明显变得不悦起来:“帝国的特工正在遭到屠杀,我们的资金被劫,难道你觉得这些事情都很有趣吗?”

    羽原光一没有接口。

    可他真的觉得非常有趣。

    孟绍原到底有多少资源可以动用?这也是研究办公室下一步需要重点研究的地方。他竟然连女人都动用了?

    嗯,这值得自己好好学习。

    身边每一寸资源都是有用的。

    孟绍原给自己好好的上了一课。

    “苗先生。”松本仁继转向了苗成方:“现在事态已经非常紧急,你认为我们最恰当的应对方式是什么?”

    “很简单。”苗成方淡淡地说道:“一是展开最强硬的反击,绝不退让,但这将让双方进入到全面交火的境地,火并到最后,谁无法承受住伤亡,那就是失败者。”

    松本仁继缓缓摇了摇头。

    他虽然号称“帝国三虎”,代理上海机关长,但他很清楚“代理”这两个字的含义。

    很快会有强权人物来替代自己的,身为过度人物,最要紧的就是保持稳定,在自己代理期间不能够出现重大失误。

    可以无功,但不可以有过。

    这也是官场诀窍所在。

    无论是不是特务,其实都是在一个职场里混,而要在这个职场里混好,和在一家公司里的做法没有太大的区别。

    他要把一个完整的上海特务机关交到继任者的手里。

    “那么,就是第二个办法了。”苗成方缓缓说道:“五百万的悬赏令不要取消,否则,那会损害帝国的威严。继续悬挂在那里,当那些杀手渡过最初的激情,发现任务不是那么容易完成的话,热情就会慢慢消失,帝国的威严也保住了。

    现在最大的麻烦来自于廖宇亭,我们到现在为止还不知道他为什么会那么的狂热,甚至我们无法直接掌控他,我想请问,在座的诸位有几个人见过廖宇亭?我建议,放弃廖宇亭,我们甚至可以把这一决定隐晦的通知孟绍原,孟绍原是个聪明人,他知道该怎么做的。”

    “不行,绝对不行!”羽原光一毫不迟疑提出了反对:“苗先生,机关长阁下,到目前为止,廖宇亭是我们用来对付孟绍原最有利的一枚棋子。他的存在,可以让孟绍原分心,可以让孟绍原疲于奔命。放弃他,等于帮了孟绍原的忙。”

    “那么,我们现在面对的处境呢?”苗成方反问道。

    “困难,是暂时的。”羽原光一冷冷说道:“这就好比两个拳手在那较量,看谁能够坚持到最后。孟绍原能够给予我们打击,我们也一样可以给予他沉重的打击。他面临的困难其实要比我们大许多,毕竟,上海还是我们的!”

    苗成方一笑:“羽原少佐,我很好奇,你为什么那么支持廖宇亭?你是和他达成了什么协议吗?”

    羽原光一看了他一眼:“是的,是有协议。”

    所有人都是一怔。

    羽原光一不慌不忙地说道:“但不是我和他达成的协议,而是和土肥原阁下达成的协议。”

    “什么?土肥原阁下?”

    这次,连松本仁继都有一些惊讶了。

    “是的,到了这个时候,我想如果我再不说明情况,恐怕会对廖宇亭的处境造成更加不利的影响。”羽原光一深深吸了口气:

    “难道你们真的认为廖宇亭是为了那五百万日元才不惜一切代价追杀孟绍原的?你们可以设想一下,在整个追杀孟绍原的过程中,他动用了多少的人力和物力,一个叛变的前军统特工,到了今时今日,还有那么多的能量吗?

    诸位,他是土肥原阁下派来的,阁下指挥第十四师团奋战在支那战场,但他依旧非常关注情报工作,我向阁下汇报了上海孟绍原的情况,阁下认为,要对付孟绍原,最好的办法就是用支那人来对付支那人。而廖宇亭,就是阁下手里的一把尖刀。”

    松本仁继有些不满。

    这个该死的少佐,竟然跳过自己,直接向土肥原将军汇报上海情况。他当然知道羽原光一过去是土肥原贤二的部下,但这种越级的行为,还是他无法容忍的。

    只是松本仁继忽略了一点,在日本军中,越级的事情发生的太多太多了。

    “而我,则奉命给予廖宇亭全力协助。”羽原光一根本没有在乎别人的反应:“请你们相信,廖宇亭虽然失手了两次,但已经给孟绍原造成了极大的困扰。他一定能够成功的,而我们面对的困难,也是暂时的,胜利必将属于大日本帝国。”

    “羽原少佐的决心真是让我感动。”松本仁继话里有话:“又有谁能够违背土肥原阁下的命令呢?”



    “大小姐还没走?”

    “没有,还在国际饭店呢,我已经增派了十多名暗哨。”

    “这老待在上海算是几个意思?”孟绍原看起来大是不满:“这要真的出了一点差错,大家的脑袋都不要了。对了。”

    他问出了特别在乎的一件事情:“大小姐在上海的吃用开销算谁的啊?”

    “奉戴处长命,大小姐在上海的一应开销,全部由军统上海特别办公室负责。”

    “凭什么?”孟绍原一下就叫了起来:“法国的化妆品,英国的洗澡粉,香港的点心,这他妈的是把我当成冤大头了啊?”

    吴静怡特别鄙夷:“你这不刚劫了一百五十万的日元?用不了多少钱。”

    “用不了多少钱?”孟绍原的眼睛都瞪圆了:“我在南京侍候过这位大小姐,你知道她一天的开销是多少?这一百五十万是我拿命拼回来的……”

    “是我们拿命拼回来的。”吴静怡特别纠正了他一下。

    “我说吴静怡,你不和我对着干你浑身不舒服是不是?我好歹也是主任,你就一点面子都不给我的?”

    “可这一百五十万,的确是我们拿命拼回来的,和你一点关系没有。”

    “成,吴静怡,吴助理,吴总指挥,您是我祖奶奶,他妈的,当主任当到我这样,太窝囊了。”孟绍原嘀咕着:“拿三十万出来,给参与行动的人分了,你自己再拿十万。”

    赏赐部下方面,孟绍原倒是从来不小气的。

    吴静怡也正色说道:“孟主任,我看大小姐的样子,是要等到你结完婚才会走了。这段时间,出了一点差错,都是泼天大祸。我现在最担心的就是廖宇亭知道大小姐在上海,会被他所利用。”

    别说你担心了,我这里都担心的要命。

    可大小姐赖在上海了,你能怎么办?

    “吴静怡,大小姐在上海的一切安全工作由你亲自掌握。”孟绍原到了这个地步那是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真要有杀手,你们拿命却填吧。”

    “好的。”吴静怡随即说道:“今天是13号,我建议你的婚礼,在这几天里就办了,反正也没办法大操大办,简单的走个仪式就行。”

    “你帮我挑个时间吧,就是太对不起蔡雪菲了。”孟绍原叹息一声。

    这个男人总算还有情有义。

    可吴静怡才冒出这个想法,孟绍原下面的话又打消了吴静怡所有对他刚产生的一丝丝好感:

    “那个‘粉玫瑰’彭碧兰呢?”

    “被秘密看押在了3号库房里,安全的很。”

    “好,我要立刻提审他。”

    “提审?单独?”

    “单独提审。”

    吴静怡无限鄙夷:“孟主任,你这都快要成婚了,怎么还单独提审女犯人啊。”

    “我那是……嗯,吴静怡,你什么意思?我单独提审个犯人,又招你惹你了?”

    “咱们关押了很多女犯人。”吴静怡丝毫情面都不留:“那些姿色差的,从来没见你单独提审过。这个‘粉玫瑰’彭碧兰很漂亮,你怎么就想起要单独提审了?”

    孟绍原气结:“她是廖宇亭的女人,上次我审问她不是生病?这次,没准能够问出点有用的东西来。”

    “是啊,上次你生病。”吴静怡轻轻叹息一声:“所以才没办法做坏事。”

    “吴静怡,你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你是君子?你居然好意思说你是君子?”吴静怡嗤之以鼻:“老实说吧,孟主任,工作上我是非常佩服你的,我也愿意为你的一道命令去死,因为你做出的任何决定都不会错。可在私生活上?您以后千万别说自己是君子了,您自己相信不?”

    这是自己的部下,你们敢信?

    大家都是长官,和差距怎么就那么大啊?

    人家戴先生,不苟言笑,在部下面前威严的让人战战兢兢。可自己呢?一个助理啊,居然能这么评价自己?

    这都什么和什么啊。

    “吴静怡,你在写什么?”

    “1938年3月13日,孟绍原准备秘密单独提审美女人犯‘粉玫瑰’彭碧兰,心怀不轨……”

    “喂,你什么意思?”

    “将来好把这些笔记给你妻子看。”

    ……

    3号库房,为军统关押秘密人犯所在。

    像这样所谓的“库房”,军统在上海有几十处。

    “孟主任。”

    “人犯呢?”

    “关押着。”

    “情况怎么样?”

    “人犯情绪稳定,一日三餐都很正常。没有什么其它值得怀疑的地方。。”

    “知道了,我要单独提审。”

    “明白,孟主任,这是钥匙。”

    “好,对了,你们两个叫什么名字?”

    两个女看守互相看了一眼,然后其中一个说道:“吴助理说了,尽量不要和你多说与工作无关的事情。”

    我圈圈你个叉叉的吴静怡!

    ……

    孟绍原又一次见到了彭碧兰。

    养了这两天,依旧那样的美丽妩媚。

    一看到孟绍原进来,彭碧兰仿佛正在等着他:“孟先生,你怎么到现在才来?我还以为你忘记人家了。”

    人美,声音也好听。

    孟绍原看了看牢房,环境还算不错。

    “怎么样,还有什么想要交代的没有?”

    为了防备犯人自杀,这里没有椅子,孟绍原在床上坐了下来。

    “你要我交代什么?”

    彭碧兰在他身边坐下,一只手搭在了孟绍原的肩膀上,一只手放在了孟绍原的大腿上:“我知道的,都已经交代了。能不能抓到廖宇亭,那是你的事,总不能让我这个弱女子帮你去抓吧?再说了,你也不会放我出去的,是不是?”

    “那倒是。”孟绍原笑了笑:“彭碧兰,每天像你这样想要勾引我的,没有十个也有八个,想要靠美色诱惑我,没这个可能的。”

    “孟先生,你怎么这么说话呢。我是真心实意的想要活命,我知道,劫了你们军统的款子,那是死罪,我真的只想活下去,你要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我说的是真心话,不信你摸摸这里。”

    她拿起孟绍原的手,放到了自己的胸口……

    连勾引的套路,几十年都没有发生过变化吗?

    “孟先生,你感受我的心跳了吗?”彭碧兰媚眼如丝,拿着孟绍原的手又朝着衣服里探索而去:

    “不信,你再往深里摸摸……”

    孟绍原不是君子,从来都不是君子。

    更加要命的是,彭碧兰根本就是一个尤物。

    所以在这样的情况下,发生任何事情也都是在情理之中的了……

    ……

    很满足。

    彭碧兰某些方面的功夫,真不是盖的。

    事成,彭碧兰的双手双脚还像八爪鱼似的勾着孟绍原的身子,她在孟绍原的耳边“嗤嗤”笑着:“孟先生,我侍候你的你还满意吗?”

    “嗯。”

    “只要你让我活下去,你要我怎么做都行。”彭碧兰的声音充满了要命的诱惑性:“下次你来,可以带瓶酒来吗?我陪你喝酒,聊天。我还会唱歌,我唱歌给你听。一边喝酒,一边唱,就唱给你一个人听,好不好?”

    要命了,真的是要命了。

    这谁顶得住啊。

    孟绍原猛然一个翻身,又把彭碧兰压在了……

    ……

    “得手了?”

    看到孟绍原春风满面的回到办公室,吴静怡一下就看出了什么。

    “什么啊?什么就得手了?”孟绍原满脸的无辜:“我忙了一个上午啊,太忙了,忙死了。”

    “嗯,我几乎就相信你了。”

    吴静怡也懒得和他废话:“你的婚礼定在18号,小范围的邀请几个人参加,周伟龙、罗竹君是一定要请的……程义明要不要请?”

    “请,为什么不请?”孟绍原想都不想脱口而出:“好歹是军统上海三巨头,请了周伟龙不请程义明,说不过去。”

    “知道了……还有安格斯国际洋行的乔伊,你的合作伙伴霍伊斯……辛克莱尔也是要请的……许成波帮你负责打理公司,也是要来的……还有你的那些部下……”

    好家伙,按照这么一算,起码得三四十号人啊。

    这还算是小范围啊?

    “婚礼呢,就在蔷薇公馆举办。”吴静怡全都安排好了:“为了确保当天不会出事,我会多安排一些警卫力量的……”

    “对了,祝燕妮呢?”

    “她会准时参加的。”

    “啊?”孟绍原脑袋又疼了:“这组织会议也该结束了吧,都那么忙,不要回去工作的啊?”

    “孟主任,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吴静怡摇了摇头:“我不光请了祝燕妮,还请了你的老师山下由梨爱……不是,孟主任,你不会对山下老师也下手了吧?”

    “一派胡言!”孟绍原赶紧解释:“你看我像那样的人吗?”

    “就是看着你像。”

    吴静怡也懒得管这些事:“你不是就怕婚礼现场会出事?放心吧,燕妮比你相像的更加识大体。跟了你那么久的老部下了,你结婚,不请他们不合适。”

    “知道了,你安排吧。”

    “我有一个问题不知道可不可以问?”

    “你问。”

    “你那么多的女人将来准备怎么安排?”

    呃……

    吴静怡笑了笑:“我可能是杞人忧天,你呢,好色,可又蛮重情义的,你和蔡雪菲成婚,又舍不得身边的女人,你不怕将来有的你头疼的?”



    就快要结婚了。

    孟绍原怎么也都没有想到,自己会在这个时代成婚。

    成婚后的日子是怎么样的?他根本想都没有想过。

    还能和过去一样自由自在?

    大概吧。

    天知道。

    关键是,吴静怡的那句话一直都在孟绍原的耳边回绕,你结婚后,身边的那些女人怎么办?

    怎么办?

    孟绍原实在不愿意,或者说说是不敢去想。

    他有一个和戴笠特别想象的地方:

    好色。

    非常、极度好色。

    尤其重要的是,在这个时代,好色,似乎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甚至,还能够被不少人所接受。

    毕竟,封建王朝被推翻的时间不长,几千年的思想还残存在许多人的脑海里。

    所以,孟绍原在非常烦躁的心态下,决定再去“提审”一下彭碧兰。

    那是一个尤物,一旦男人接触到了她,便很难放下来。

    孟绍原同样也是如此。

    而且,他真的去买了一瓶酒。

    要知道,一个特别漂亮,特别媚的女人,求你买一瓶酒,要和你一起喝酒,一起聊天,还要唱歌给你听,这样的诱惑谁会拒绝?

    酒是孟绍原亲自去买的,杯子也是他亲自准备的,绝对没有任何问题。

    那两个女看守看到孟绍原又来了,立刻很知趣的离开了。

    “孟先生。”

    哪怕有了特殊的亲密关系,彭碧兰依旧称呼他为“孟先生”。

    这也是一种特殊的手段。

    男女之间保持一点距离,能够让男人更加痴迷对方。

    别说,给廖宇亭戴绿帽子的感觉很爽。

    虽然暂时没有办法干掉这个家伙,但让他头顶上绿油油的,这感觉不错。

    “哟,您真的带酒来了啊。”一看到酒,彭碧兰的眼睛一亮:“哎哟,您真小心,盖子都提前开好了。”

    “我很怕死。”孟绍原特别认真地说道:“开瓶器也是一种凶器。”

    “孟先生,你真小心。”彭碧兰妩媚一笑:“我都是你的人了,你还担心什么?”

    “我总觉得你很危险。”孟绍原淡淡说道:“我听过一句话,越是漂亮的女人越是危险。”

    “是,可是越危险就越有趣。”

    彭碧兰笑的让任何男人都能怦然心动。

    她抱住了孟绍原,低声说道:“不急着喝酒,先让我们做点更加危险,更加有趣的事情。”

    这样的女人,你让孟绍原怎么抗拒?

    ……

    彭碧兰不但漂亮妩媚,而且特别“贪婪”。

    她一连要了孟绍原四五次。

    这绝对是个重体力活。

    孟绍原觉得浑身的力气和精力都被抽空了。

    当彭碧兰又一次开始纠缠他的时候,他决定投降了。

    防得了这,防得了那,可真的防不了这个啊。

    再这么下去的话,自己迟早会被活活累死的。

    “累了吗?”

    彭碧兰又变得如此的善解人意:“要和杯酒吗?”

    孟绍原骨头都是酥的,话也懒得说,只是点了点头。

    毕竟是没有耕坏的田啊。

    彭碧兰起身,什么也没有穿,径直的走过去倒了一杯酒。

    这幅场面太诱人了……

    忍住,忍住。

    孟绍原不断的告诫自己,再来一次,自己明天都别想起床了。

    倒了两杯酒,碰壁浪重新坐回了床边,无限温柔的递上:“喝一口,解解乏。”

    孟绍原勉强起身,接过了杯子。

    嘴刚刚凑到了杯子口,忽然有人敲门:

    “孟主任,孟主任。”

    “什么事?”这个时候,谁来破坏这样的情调啊?

    “吴助理来电话,十万火急。”

    “知道了。”孟绍原把酒杯交还给了彭碧兰。

    彭碧兰有些失望:“你要走了?”

    “十万火急,不然不会这个时候找我。”

    孟绍原振作了一下精神。

    “陪我喝了这杯酒再走吧,我还没有唱歌给你听呢。”

    “不必了,下次吧。”

    孟绍原挣扎着下床,穿好了衣服。

    脚还是软软的。

    看了一眼酒瓶酒杯:“这些东西,我要带走。”

    “不能给我留下?”彭碧兰似乎在那哀求。

    “不能。”

    在这方面,孟绍原还是非常坚持的:“虽然我不太相信,但你还是有可能利用这些东西自杀,或者伤害守卫逃跑。”

    彭碧兰一声叹息:“那你带回去喝吧……或者,倒了吧,你碰过的东西,我不想别人再碰。”

    孟绍原一言不发,拿着酒瓶和两杯酒走了出去……

    ……

    “孟主任,车已经备好了,就在外面。”

    “知道了。”

    孟绍原看了看手里的酒瓶和杯子,顺手交给了那两个女看守:“你们喝了吧,没人喝过。”

    ……

    “日军在苏鲁地区陆续增兵,戴处长电,要求我们弄清楚日军的全部兵力部署,以及他们的具体进攻路线。光是南北夹击不行,要具体到细节。此任务十万火急。”

    “说的容易。”孟绍原嘀咕一声:“我到哪去弄啊?”

    他虽然知道徐州会战是怎么回事,可那么细致的情报,到哪去弄?

    看起来,又要动用到田七这张王牌了。

    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

    吴静怡接起电话,面色突变。

    “怎么了?”孟绍原问了声。

    “出事了。”吴静怡挂断电话:“负责看守彭碧兰的两个女看守,死了。”

    “什么?死了?”

    “是的。”

    “怎么死的?”

    “死因暂时不明,好像是喝了一杯酒,没几分钟就不行了。”

    孟绍原整个人都怔在了那里。

    “好像是喝了一杯酒,没几分钟就不行了”?

    一杯酒?

    难道是……

    ……

    两具女看守的尸体就这么平静的躺在那里。

    可以看得出,她们死前非常的痛苦。

    面色淤青,嘴唇发黑。

    “中毒死的。”

    甘宁已经做了一个大致的检查:“毒就在这杯酒里。”

    孟绍原接过了杯子。

    “两杯酒里都有毒,毒性非常强烈。”

    孟绍原的目光落到了牢房那里。

    他猛的冲了过去,打开了牢门。

    彭碧兰就坐在那里,看到孟绍原再次出现,“咯咯”的笑了:

    “孟先生,刚才我听到外面‘砰砰’两声倒地的声音和求救声,是不是看守喝了那两杯酒?我都告诉你了,自己喝点,或者倒掉了。”

    “我服了。”孟绍原喃喃地说道:“你是想和我同归于尽?”

    “是啊,为了廖宇亭,我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彭碧兰丝毫都不慌张。

    孟绍原完全无法相信:“我只是好奇,你的毒药究竟藏到哪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