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公子态度温和,就连言语间也颇像是无意,但他却把这件事最关键的部分,一语道破。
一瞬间,不管是秦管事还是那个污蔑她们两个偷东西的丫环,脸色都微微一沉。
那位公子若有所思的瞧了瞧他们二人一眼,眸中却闪过一丝危险的毫光。
“既然是她的一面之词,你们却单单只绑了我的人。不知这是你的行事风格,还是你们宫家人的待客之道。”
秦管事眉头紧皱,现在他心里不仅怨这人的多事,更是觉得那没用的丫环,怎么做事如此的不当心。
但很快,他想到了解决的办法。
缓了缓神色,十分客气的说道。
“这都是小人办事不利,让贵客见笑了。其实小人只不过想要带两位姑娘去问话而已。公子说得对,捉贼要捉赃。此时,小人定然不会包庇任何人,来人啊,把那个丫环一起带下去问话,不知这样,公子可允许?”
秦管事的心眼倒是转得快,眼看着堵住了那公子的话,刚想要把人继续带走,但那位公子,却又笑吟吟地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既然是这样,那我更要跟着一起去看看了。毕竟,也有可能是我治下不严。若真是我手下人做的事情,我还得给屠老爷,赔个不是。”
眼瞧着这人不识抬举,一点面子也不肯给,那秦管事的心中,也发了一些阴狠的主意。
只是面上,依旧对那公子极为的恭敬。
“公子这是,不放心我们宫家么?”
“欸,我怎么会如此想呢?其实是因为,我们家平常纵容她们惯了。要是没我在,只怕你问不出什么来。”
林梦雅暗中挑了挑眉头,这人的话,怎么她听着句句都有些深意的样子?
虽然是敌是友还不分明,但此人却摆出一副混不吝的模样来,只怕那秦管事,对付不了他。
看来,她应该趁机抽身了。
“这就不麻烦公子了,只要把人交给小人,小人定会让她说实话!”
眼看着秦管事就要动强,一直低着头的她,突然间冲到公子的身边,坐在地上,扯着公子的衣摆大声哭诉。
“公子!奴婢不去!他们怕是觊觎奴婢的美貌,奴婢这一去,只怕会清白不保了!”
她一边哭,一边故意的挤眉弄眼。
顿时,不管是秦管事还是那位公子,都傻了。
这都哪跟哪儿啊?怎么就冒出来这么一出?
“公子,要不是他们想要对奴婢不轨,又怎么可能连您的面子也不顾,迟迟不肯放人?奴婢知道,生得太美是奴婢的过错,但奴婢能有什么法子呢?难道因为太美,就要被判有罪么?”
呃...
强大如那位公子,也忍不住嘴角抽搐了几下。
这跟他了解到的情况有点不太一样啊,难道,遇到了个西贝货?
此时,秦管事下意识的否认。
“我不是,我没有,她撒谎!”
要说林梦雅今天易容的这张脸,虽然说不上有多美,但方才她这不顾形象的一顿嚎,哭得五官都皱皱巴巴的,丑得厉害。
再加上她方才的这一番说辞,就连那位公子都有点看不下去了。
这锅,也太沉了吧?
“公子,我不要!”
她紧紧的捂着胸口,一副生怕被别人凌辱的贞烈模样。
那个情绪真的啊,就连秦管事的同伴都用谴责的眼神,狠狠的抽打着“禽兽不如”的秦管事。
“我...”
“你还否认!若不是你对我存有那样不堪的心思,你为何死抓着我不放?”
林梦雅趁着混乱,大声质问。
这下子,秦管事收获的那种饱含着对他审美歧视的眼神就更多了。
仿佛他一下子,真的变成了一个为了美色不择手段的登徒子。
而且,那“美色”真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要说丑有多丑。
男人嘛,可是被人置疑能力不能,却绝对不能让人怀疑他的口味。
登时,脑袋一热,心里头隐藏得最深的那句话,便脱口而出。
“那是因为我要抓着你去邀功!我才看不上你,你就死了这份心吧!”
“哦!你们大家都听到了吧,他要抓我去邀功呢。试问,丢镯子这事,除了那个丫环之外,还没人知道此事。你抓我,邀的是什么功呢?”
她抓准了时机,一下子就让秦管事露出了破绽。
秦管事的脸色微变,到了现在他才明白,自己是着了人家的道了。
覆水难收,他再想要解释,却是越描越黑了。
索性,他闭了嘴,只是脸色越发的阴沉,看向她的眼神,像是刮骨的钢刀,锐利得吓人。
只可惜,林梦雅也好,还是那位公子也好,可没一个再怕的。
林梦雅拍了拍裙子上的土,抓着那位公子的衣摆就站了起来,丝毫不管那名贵的衣料,因此变得皱皱巴巴的。
“公子,您也听到了。他想要抓我们去邀功呢,我看此时,要不还是在屠老爷的面前说一说,断个分明。免得有人,想要把那些莫须有的罪名,扣在我的身上。”
她一字一句,仿佛方才那个撒泼打滚的人,根本不是她似的。
秦管事暗中握紧了双拳,他哪里不清楚,要是他再继续错下去,万一真的惊动了屠老爷,只怕自己的前途,也就此断送了。
但他却十分的不甘心,要不是刚才那个女人用了阴招,自己也不会中计。
好不容易有这样一个好机会,他绝对不会放过,这个坏了他事情的女人。
想了想之后,他又换了一副面孔。
“此事,都是误会。我刚才也是因为一时心急,所以才胡说了几句,还请公子原谅。”
“好说,好说。既然是误会,那现在也就真相大白了吧?贵府的事情,我无权过问。但我的人,是不是可以...”
秦管事的心有不甘,但他却不得不松口。
“人,您尽管可以带走。只是小人觉得此事,怕是没必要惊动大家吧?”
那公子也是个通透人,眯了眼睛,笑得如沐春风。
“那是自然,毕竟这是宫家的宴会。客随主便,此事我懂。”
“既然如此,就请公子把人带走吧。”
秦管事把怨毒藏在心中,略微眯了眯眼睛,只要她们还有落单的机会,他一定会报今日之仇。
那公子点点头,刚想要带着人离开,就听得后面,传来了一声尖叫。
“不能走!她们偷了小姐的镯子,不能就这样离开!”
那丫环慌了。
今日因为宫舞发了好大的脾气,摔坏了屋子里不少东西,所以她才有机会进屋收拾。
因为一时贪欲眯了眼睛,她才拿了一只宫舞的玉镯。
可当她冷静下来之后,想起宫舞跟她身旁的那个宋嬷嬷调理人的手段后,恐惧又充斥了她的内心。
她是粗使的丫头,林梦舞手下规矩严,她怕是没什么机会偷溜进去了。
万一要是被宫舞发现,只怕她小命难保。
因此,她才想到栽赃嫁祸。
也是因为一时凑巧,她在看到这两个生面孔之后,才计上心头。
但现在,她们要是走了,那偷手镯的事情,岂不也就跟着暴露了?
为了保命,她是死活都不能让她们就这么离开。
刚刚错失机会的秦管事只觉得心头怒火熊熊,要不是这个贱婢不中用,自己何必要受这样的屈辱。
恶向胆边生,只见他飞起一脚,狠狠地窝向了那个还不知死活的丫环。
只听得“噗”的一声,那丫环受不住力,一下子就吐出一大口血来,人也砸向了身后的墙壁。
头破血流,瘫软在地,很快就没了声息。
周围的人俱是一愣,谁也没想到,秦管事一脚,就踢死了一个丫环。
“看什么看,还不去干活!”
冷眸瞪了周围的人一眼,凝固起来的人群,瞬间四散开来。
唯独那位公子,连同林梦雅、阿秀三人,面色不变。
鲜血,也舒缓了些秦管事的心中怒火。
他再度带上了惯用的笑,只是这一次,他却多了几分怎么也掩藏不住的阴鸷。
“让公子见笑了,外面的宴会正热闹,还请公子即刻入席吧。”
本以为那位公子,至少会露出些许的惧怕,亦或是厌恶。
但没想到,那位公子从始至终,都是一副事不关己的看戏神色。
秦管事渐渐收敛起了心中的戾气,他再清楚不过,能来这里的,都不是什么简单的角色。
“秦管事果然是个人才,不过,可惜了。那我也就不耽误秦管事做事了,我们走吧。”
林梦雅拉着阿秀,往外院的方向走了过去。
生死之事她们虽然看淡了,但那终究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
不管面上如何平静,心里头总归是有所触动。
“吓到你们了?”
三人前后走了很远,确定后面的人看不到也听不到的时候,那位公子才开口问道。
只是这一次,少了方才的玩世不恭,疏离的态度,才符合他们陌生人一般的关系。
“还好。”
“我以为,你不会怕呢。”
那人转过头,眼中藏着几许的不屑。
林梦雅倒是没生气,只是拍了拍阿秀的手,让她别怕。
“与其说是怕,不如说是震惊吧。不过,这好像跟你也没什么关系。”
那人停下,转过身来,饶有兴致的看着她。
乌木的纸扇轻轻点着他的薄唇,似乎对她的态度,有点不太满意。
“刚才,可是我救了你。”
“你是奉了他的命令来的,不过是完全你自己的任务而已,救我,也不过是你的本分。”
对方显然没想到,自己居然被看穿了。
不过,也就那么一瞬间的惊讶罢了。
“要是我不出手的话,你可能就得遭点罪了。我的任务,只是把你解救出来,只要你活着,我就不算违背。”
“可是,不管我受什么样的罪,他,或者是我自己,都会向人讨回来。而你,也会被他的怒火所波及,不是么?”
那人笑了笑,似乎觉得她的话,十分的有趣。
“你这是,恃宠而骄?”
“这也是个本事,起码你就不行。”
看她这样丝毫不避讳的承认了,那人的心中,却升起了几分奇怪的感觉。
“在下薛华。”
林梦雅点点头说道。
“我记住你了。”
薛华的脸色微微一变,这语气,好似有些不妙啊。
“小姐这是,准备要告我一状么?”
没想到,对方却笑了。
那张本来没什么特点的脸,却在此刻活色生香,带着张扬而耀眼的光芒。
“你怕了。”
薛华愣住了,他是怕了么?
尽管不想承认,但还是又那么一点点。
不过此时,林梦雅却突然正色道。
“也许,在你们的眼中,我大概只是一个仗着他的权势,惹是生非,不知好歹的女人。但你们再有能力又如何,还不是怕我告你们的黑状。请你转告你的那些同僚,我是谁,我有什么样的势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怕我,因为我拥有凌驾于你们之上的权力,这就够了。”
她说些话的时候,那股子浑然天成的睥睨之姿,让薛华无比的熟悉。
他在殿下的身上见到过,那是一种,绝对高位之上的尊贵之人的自信。
他以为自己,今日会见到一个被宠坏了的娇娇女。
但事实却浇了他一头的冷水。
看着林梦雅离去的背影,薛华用扇子,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他,才是井底之蛙。
前院,觥筹交错,举杯换盏,正是热闹的时候。
他坐回自己的位置,而坐在他旁边的男子,正是那位豪气万千,却又神秘莫测的苏岩先生。
四泰学院里的人,都知道他曾经为了讨好佳人,竟然一掷千金,给苏梅重新建造了一座更加奢华精致的院落。
但谁也没想到,他为何会在今日,选择赴宴。
难不成,是要为了苏梅找场子么?
只是经过了刚才的事情之后,倒是没几个人记得对他的揣测了。
“公子,人已经平安离开了。”
薛华压低了声音说道,而苏岩闻言,却看了他一眼。
“被她怼了。”
话,生生的噎在了喉头。
殿下太过分了,这种幸灾乐祸的模样,究竟是跟谁学的?
“公子,您能稍稍对我好点么?”
“为何?”
“就凭我是你最忠心耿耿的得力部下。”
“呵,你算计过她,活该。”
龙天昱连眉头都不挑,但说出来的话,却让薛华心里拔凉拔凉的。
迟疑了片刻,薛华才找回开口的勇气。
“属下甘愿受罚。”
龙天昱慵懒的靠在椅子里,杯中的酒抿了一点点入喉,黑眸生气了几分笑意。
他就知道,他夫人一定会给薛华点颜色看看。
以前是他想的不周到,自己的仇自己报,那感觉多爽?
“罚你没什么意义,你也算是在她的面前露了脸,以后该如何对待她,我想你也该清楚。”
薛华艰难的咽了一口口水,他就知道比起记仇来,殿下的功力,绝对不会比那位小姐少一分。
“是,属下清楚。”
龙天昱满意眯了眯眼,他其实早就知道这些人在暗地里做了什么事。
从前不说,是因为觉得没必要。
可他们越发大胆,居然敢对自己的女人伸手。
不过他们可打错了主意,他的夫人,那可是一朵浑身是刺的蔷薇。
想要拿捏她,做梦!
“公子可还要继续待下去?”
学了一次乖的薛华始终不明白,为何殿下在接到宫家的邀请后,竟然执意来赴宴。
毕竟,哪怕是要给苏梅来撑腰,他家殿下也不该亲自前来。
而且那位小姐已经安全离开了,为何,还不走。
“不急,方才的事情,还没结束。”
薛华顿时,响起了不久前发生的意外。
本来宫屠宴请,是要把所有有权有势的人都请过来。
可偏偏,宫屠却“忘了”宴请程家跟马家。
虽然大家都觉得,宫屠做事未免太过小气,哪怕他有意染指宫家家主之位,可也不该如此厚此薄彼。
这样一来,岂不是不给那两家脸面?
程家跟马家那是什么样的存在,得知此事之后,只怕会气势汹汹的来质问,亦或是就此离开,从此跟宫家交恶。
却不想,宴会刚开始不久,程家马家的人就到了。
为首的,还是那位声名在外的马家大公子马北辰。
马北辰倒是个人物,来了这里之后,不仅送上了礼物,而且态度热络的,丝毫不像是来找事的。
尽管如此,宫屠还是暗中加派了人手来看着。
只因为马北辰此次前来,几乎带来了他们两家来这里的所有人。
整个宴会的气氛,变得有些尴尬。
谁也吃不准,马北辰是不是来砸场子的。
直到,他亲自开口,要求给宫家老祖请安。
宫屠不好阻拦,只推脱宫家老祖最近身体不适,不能见人。
但就在此时,宫舞却带着轮椅上的老祖到了宴会上。
宫屠以为马北辰会突然发难,却不想马北辰仅仅是给老祖请了个安,又说了几句客套话之后,又安安静静的退回去喝酒了。
将信将疑的宫屠,只好顺势而为。
但他却始终,存着几分戒心。
马北辰,可不像是能把委屈吞下去,往肚子里咽的人。
酒过三巡,马北辰突然端起酒杯,遥遥向宫屠敬祝。
“今日屠老爷的盛情款待,真是让马某毕生难忘。”
他本就长得不带奸相,所以说起话来,也多了几分真诚。
纵然宫屠再怀疑他,此刻却也放下了几分戒心,只是笑了笑说道。
“马公子客气了,宫某第一次宴请各位,也多亏马公子赏脸,还望马公子,多多包涵。”
众人的眼神,有些微妙。
虽然在门口,宫屠跟宫舞出了那样的事情,但如今,马家跟程家在未曾被邀请的情况下,居然都来了。
还有苏岩,本应该最不赏脸的人,如今却坐在宫家的宴席上,这,无疑是一个很重要的信号。
难不成,宫家真的要易主么?
但没想到,马北辰却大笑了几声后,“啪”的一声,把杯子摔在了地上。
“马公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情势急转,宫屠微微的愣了愣。
谁知那马北辰浑然不在乎,还冷笑了几声。
“我说过,我来,只是为了给宫老爷子请安。你宫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坐在宫家的主席上么?”
谁也没想到,马北辰居然会选择在此时砸场子。
这可是完完全全的,给宫屠找不痛快了。
宫屠瞬间冷下了一张脸,手中的酒杯,也被他摔在了桌子上。
“马公子,你喝多了。”
“我才没喝多,我且告诉你,我马家跟程家,只敬你们宫家唯一的家主宫雅。凭你跟那只不知从哪里捡回来的小野猫,也妄图想要颠覆宫家。我马家,第一个不许!”
世家之人,多多少少的还是要讲些颜面。
哪怕看一个人再不顺眼,也极少会在公共场合拆台。
但但凡不顾脸面了,那便是意味着,真的要反目成仇了。
宫屠也丝毫不客气,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这是我们宫家的事情,还轮不到一个外人来插嘴。今日别说是你了,就是马廉跟程如松来,他们也不敢如此说话。马北辰,难道你是想要让马家,跟宫家为敌么?”
“宫家?你代表得了宫家么?我今天就在这里明说了,若是以后宫家由你接管,那么我马家,就会处处找你宫家的事儿。我不为难宫家,我为难的是你,还有,那个来路不明的宫舞。名不正言不顺的,休想觊觎宫家家主之位!”
他才说完,程家派来的代表,也明确的表达了一样的意思。
顿时,宫屠跟宫舞的脸,都气绿了。
“既然马公子是执意来捣乱的,宫某就不客气了。来人,把马公子给我请出去!”
“慢着!”
没想到,马北辰倒是一点都不害怕。
此刻他带来的人,已经成了他的底气。
只见他十分嚣张的看着宫屠,嘴角的笑容里,带着十足的不怀好意。
“你还有什么话说?马北辰,我劝你不要欺人太甚!”
宫屠都快要气疯了。
宴会好不容易才开始,本来他还想着有个好的结尾,也能让这些人对他改观一些。
却没想到,全然都被马北辰给破坏了。
“你放心,我该说的话都说了,自然不会再重复。”
但很明显,马北辰说出来的,不会是什么好话。
马北辰看着恨不得把自己扔出去的宫屠,嘴角却是微微扬起,露出一个意气风发的笑。
“你听好了,宫家家主宫雅,在圣山的元月祭之时,曾经与我马家有过相交之意。我马家家主,更有想要与宫家亲上加亲之举。今日她有事不在,我马家断然是不会看着宫家易主,鸠占鹊巢!”
刚才还人声鼎沸的宴会,瞬间鸦雀无声。
马北辰自然清楚自己这么说,会有什么样的效果。
轻蔑的瞥了一眼,脸色暗沉如墨的宫屠,浑然不在乎的大步离开。
“你,你给我站住!”
宫屠气到摇摇欲坠,也顾不得什么颜面,气急败坏的指着马北辰的背影。
“老爷!老爷,您没事吧!”
下人立刻去搀扶,却被宫屠一把挥开。
他只觉得气血在胸口处翻涌,眼前一黑,几乎晕厥过去。
“咣当”一声,宫屠跌坐在椅子上,他恨得咬牙切齿,但此次,马北辰显然是有备而来。
瞧着他被人护在中间,大摇大摆的走出宫家,宫屠就恨不得冲上去,杀了那个该死的混蛋。
“那个该死的贱人!怎么人人,都站在她那边!”
借着宫乾丰才能重新做出来一副孝顺模样的宫舞,此刻也是恨得牙痒痒。
今天明明是她的好日子,为何那个贱人,就是阴魂不散!
“宫屠老爷,天色不早,晚辈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随着马北辰的离开,宾客们也有人,随之起身离开。
方才马北辰的意思,谁都看得出来。
跟宫屠跟宫舞交好,就意味着要跟程家和马家决裂。
且不说宫雅余威尚在,即便是宫雅真的不在了,宫家也不过是强弩之末,他们分而食之可以,但若是为了猎物而得罪了猛虎恶狼,却是不值的。
有第一个人,就有第二个。
宫屠已经无力阻止,只能愤恨的看着那些人,带着对他的嘲笑,离开宴会。
“马北辰!”
宫屠怒吼一声,终究还是没有憋住心中的那股子愤恨。
气急攻心的他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人也迅速的萎靡了下去,脸色惨白的被下人,扶了进去。
“公子,方才马北辰,只是说笑而已。”
亲上加亲?马北辰也真敢说啊。
薛华的冷汗都差点滴下来,这马家的公子,难道是不要命了么?
他本以为公子会因此而被触怒,却不想那人,居然只是放下了杯子。
“我知道他在说谎。”
微微眯起了眼睛,龙天昱这话,说得那叫一个明明白白。
“我记得马家的那位家主,最近心情好像不怎么好?”
薛华干笑着,用袖子擦了擦额头。
他就说嘛,殿下何时这么大方了?
“是不太好,所以殿下您的意思是——”
“我听说马北辰流连温柔乡,还差一点叫人给暗算了。”
这话轻飘飘的,可这一招对于马北辰来说,几乎是捅到了他的腰眼上。
薛华立刻会意,十分狗腿的说道。
“属下明白了,公子请放心,一定会让公子满意。”
龙天昱这才起身,优雅的离席。
“无聊至极。”
他来这里,无非是给自家夫人助阵。
还以为宫屠跟林梦舞有多大的能耐,终究还是没耐得住他夫人的三招。
此时,因为马北辰的一席话,宫屠跟林梦舞,已经彻彻底底的失了所有的颜面。
从今天开始,他们怕会是世家内,最大的笑话了。
脚步轻快,没用多长时间,他就到了温玉阁的后门。
因为今夜原本那些姑娘们要去宫家侍宴,所以暂时歇业一天。
一扇薄门,哪里能挡得住他的脚步。
毫无声息的潜入了温玉阁,跟外面的冷清不同,里面倒是一派热热闹闹的场景。
往日里被客人们占据的大厅,此刻却是摆了好几桌酒宴。
那些迎来送往的姑娘们,今日也终于为了自己而举杯庆祝。
莺歌笑语,混杂着清冽的酒香。
而在最中间的人,则是他的心头至宝。
看她一双大眼睛水光动人,手中更是十分豪迈的喝酒、划拳,他停住了脚步。
许久没有看到这样生动的她了,如今他才知道,为何会有痴人挖空一切心思,只为了赏一株花。
只要这花能入了他的眼,占了他的心,那么即便是看上一辈子,大概也不会觉得腻吧。
正在跟姑娘们斗酒的林梦雅,似乎若有所感。
她抬起头,猛地回转身子。
目光与他相遇,微微一愣,她身姿轻盈如蝶,欢快的跑到了他的面前。
“你来了!”
她不擅酒,动辄便醉,但却也醉得可爱。
只是今日不同,所以她便寻了个巧,在喝酒之前,提前服下醒酒的药。
这样一来,虽不是千杯不倒,但也足称海量。
龙天昱笑着伸出手里,接住了她的身子。
轻轻的嗅闻着她身上,甜美如蜜的酒香。
“这是百果蜜?”
他挑了挑眉头,轻声问道。
林梦雅眯起眼睛,手中忘了放下去的杯子,此刻仍旧留有一层淡金色的酒液。
她如献宝一般,置于他的唇边。
“你尝尝,可好喝了!”
樱唇一开一合,那被她熏染过的酒香,窜入了他的鼻息之间。
龙天昱只觉得怀中抱着的,像是一位酒中仙子,只闻闻味儿,就能让他沉醉百年不愿醒来。
就着她的手,他把杯子里所有的酒,就喝了个干净。
“嗯,很好。”
林梦雅立刻笑得如花般灿烂,龙天昱忽然觉得,覆在她脸上,那薄如蝉翼的面具,有些碍事。
看了一眼里面的热闹,他不想把她的所有暴露于人前。
把人横抱在怀中,熟门熟路的,往她暂居的那个小院去了。
早已经洞察先机的柳倩蓉,在那两道交缠的身影消失后,心中不免涌起了几分暖意。
先生极为聪明,想必能把她带走的,定然不是常人。
“倩蓉姐,苏先生呢?是不是喝多了?”
“大概是喝醉了吧。”
亦或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问话的姑娘一听急了,今日以后,她们对这位苏梅先生,是又敬又爱。
不仅算计了宫家,还告诉她们,从今以后,温玉阁的姑娘,可以不畏权贵。
当真,是让她们觉得有些不一般了。
说着,那姑娘就想要去看看苏梅的状况,却被柳倩蓉,一把给拦住。
“别去了,只怕现在,先生不想让人打扰。好了,你们喝你们的,先生那边有我呢。”
那姑娘将信将疑,不过很快就让已经喝开了的其他姑娘们拉走了。
柳倩蓉端着自己的酒杯,移步走到了窗前。
在今天之前,她跟这楼里的姑娘们一样,总觉得身不由己,早晚会沦落成泥。
但先生,却让她看到了另外一种活法。
她做梦也没想到,会有一天,能够把那些世家玩弄于股掌之中。
不得不说,在看到宫家丢尽颜面之时,她心中不乏畅快之意。
也许是因为今日太过震惊,又或者是是因为,这酒迷了她的心吧。
她总觉得,从前的自己,真是白活了。
从今以后,她要为了自己而活,恣意随心,无拘无束。
心中,像是想通了某种关窍,她只觉得四肢百骸都舒坦了些,恨不得对月当歌,纾解心中的无限豪情。
举杯,她敬明月,遥祝自己,将会开辟一种新的人生。
多谢,先生!
“阿嚏!”
林梦雅揉了揉鼻子,奇怪了,今天她怎么总是打喷嚏呢?难道,是感冒了?
被人更紧的揽在怀中,温热的笼罩住她的身体,她乖巧的窝在龙天昱的怀中,两个人坐在屋顶,看着外面的月亮。
“今天的事情,你做得不错。”
被人夸奖了。
林梦雅笑得像是一个得到了表扬的孩子,解酒药虽然能解了酒意,却不能完全解开她的醉意。
试图在他的怀中正襟危坐,但很快就发现了不太可能,只好软软的,趴在他的胸口。
“那是当然了,搞事情,我可是认真的!”
瞧着她那副得意洋洋的小模样,龙天昱忍不住狠狠的亲了她一口。
“没错,你的确是世上最棒的那一个。”
这话,一点都不违心。
林梦雅满意的笑了,还打了一个小小的酒嗝。
“我今天去看曾祖跟哥哥们了,他们的情况有些不太好。”
看着她像是醉猫似的,但还把这件事记在心上,龙天昱知道,她是真的在担心。
“嗯,他们得的病十分的罕见。这几日我派人去找擅长的大夫,你莫太过担心。”
“我知道,但是我觉得这病,似乎跟他们的身体有关系。”
她低垂着头,玩弄着他的发梢。
龙天昱的神色迟疑了一下,似是想到了什么东西似的,缓缓说道。
“这种事情,我远不如你在行。我会早日寻得名医,到时候,你再细细的询问此事。”
“好,那我就把这这件事情,拜托给你了!”
她抬起头,甜笑着抱住了龙天昱的脖颈,小脸像是猫儿似的,蹭了蹭他的侧脸。
“要不要,我抱你回房?”
他挑了挑眉,只是怕她喝得太醉。
但没想到,那女人却猛地挺直了身子,眼神晶亮亮的看着他。
“你要睡我么?”
龙天昱的眼神暗了下来,她究竟知不知道,每晚他要压下对她的欲念,要耗费多少的精神?
她仗着酒醉,居然还敢来招他。
他把人抱紧了,唇贴着她的耳廓。
“你说我想不想?”
“应该是想吧。”
她笑呵呵的看着他,仿佛丝毫不知道,自己说了多么诱人的话。
龙天昱有些情难自控,似乎在她的面前,自己那钢铁一般的自制力,也如同豆腐似的,一戳就碎。
“可是,不能睡哦!现在我喝醉了,你要是睡我,就是乘人之危。我醒了之后,会讨厌你的!”
她晃动着纤长的食指,像是孩子般的,淘气的说道。
龙天昱无奈的看着她,每次喝醉了的时候,这丫头总会这样,让他难以招架。
“好好好,不睡你了,我送你去睡,成不成?”
“嘤嘤嘤,你竟然都不睡我了?龙天昱,你是不是不爱我了!你说!”
纤长的一双手,用力的揪住了他的领口。
龙天昱舍不得用力的拽,只能哄着她。
“没有,我最爱的人便是你了。除了你之外,我再不会睡任何人。”
“你撒谎!你都跟宁儿一起睡了!我都知道,你就是骗我的!”
瞧她一脸认真的小模样,龙天昱是越发觉得,他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了。
“我骗人,是我不对。以后我只跟你睡,行不行?”
林梦雅像是还不打算放过他似的,刚要张嘴,就被他堵上了。
辗转缠绵,直到双方的呼吸都染上了几分欲念的温度后,龙天昱这才舍得放开了她的唇。
“大坏蛋,就会拿这件事堵我的嘴。”
听着她小小声的嘟囔着,龙天昱的心情,却愈发的愉快。
“好了,我带你去睡。”
终于,怀中的女人没了声息。
他把她拢在怀中,轻飘飘的下了屋顶,往她居住的小院走去。
晚风浮动,他轻柔无比的,把人放在了被褥之中。
那人像是小兽似的,一放下就蜷缩成一团,埋在轻薄舒适的被子里,他就忍不住的嘴角上扬。
“好好睡。”
他落下了一个温柔的吻。
对她,他已经耗尽了自己毕生的温柔。
哪怕是面对宁儿,他的血脉至亲之时,也不能跟她相比。
落下帷帐,他默默的注视着她的容颜。
面具早已经被他除下,床上的女子绝美的模样,早已经成为了他心中,挚爱的绝景。
再不会有一个人,能入了他的眼,乱了他的心了。
不知何时,他如同风一般,无声的消失在她的面前。
床上的女子慵懒的翻身,但在下一刻,眼睛却突然睁开,不见半分的醉意。
她猜得没错,龙天昱果然知道宫家的血脉有问题。
想必也是如此,他才会如此的在意宫家。
不然,以他对自己的感情,又何须暗中保护自己,来宫家认亲呢?
林梦雅知道,她可能要揭开一大盘棋局。
而当真相到来的那一天,很有可能会打破她现在所有的认知。
但那又如何呢?
她从来,不会畏惧真相。
“雅姐姐,你睡了么?”
门外,传来阿秀的声音。
林梦雅立刻翻身起床去开门。
此时,阿秀也换好了一身夜行衣,手中也拿着一件属于她的。
“你等等,就来。”
林梦雅拿了衣服去换,不一会儿的功夫,人就换了个模样似的。
“咱们这样,不会被人怀疑么?”
阿秀有些不放心,毕竟之前温玉阁就让人给盯上了。
她怕到时候雅姐姐会出什么意外。
但林梦雅,却丝毫不在乎。
“没事,就算是我们出去了又能如何。宫家现在大乱,穆家也不一定能追得上我们两个。”
她身边有清狐这样的绝顶高手护卫,再不济,还有龙天昱暗中部下的人手呢。
想必他是清楚自己不想被人时时刻刻的管制着,所以这些人不到要紧的时刻,绝对不会现身。
同时,这也成了一股,能够保命的力量。
这样一来,只要她足够小心,安全是不用担心的。
两个人一前一后的摸出了后院,很快就上了一辆小马车。
马车在浓重的夜色里,奔向了目的地。
这一路,如同她之前所预料到的一样,根本没有任何的阻碍。
很快,马车停在非叶城内的一家医馆外面。
“我们到了!”
阿秀压低了声音说道,而林梦雅也点点头,随后两个人跳下了马车。
这间医馆有点特殊,白天只卖药,晚上才给人看病。
虽然是这样,但是来看病的人还真是不少。
常常到深夜,才能散去。
此时她们来的正是时候,医馆的外面已经排起了长队。
两人倒是熟稔,很快就溜到了后门。
“叩叩叩”三声,后门被人开了一个小缝。
林梦雅取出腰间的一枚玉质小叶子,给门里的人递了过去。
那人接过去翻来覆去的看,确定是真品后,立刻拉开了门。
门内是一个十二三岁大的少年,一张脸长得方方正正的,一看就知道是个稳重的性子。
此时,冲着她鞠了一躬后说道。
“先生正在里面看诊,请小姐稍等片刻。”
她点点头,跟在少年的身后,往里面走去。
医馆的后院不小,不过因为到处都是药材,所以显得有些拥挤。
她跟阿秀游刃有余的走了过去,顺便还替那些没怎么摊开的药材整理了一下。
那少年也算是熟悉药性了,但在她们两个人的面前,还是生涩稚嫩的厉害。
“小姐稍等,杜仲去给您沏茶。”
进了屋,林梦雅跟阿秀也就放松了不少。
这里是老师开的医馆,东西倒是十分的齐全,那个叫杜仲的孩子,也是给老师帮忙,负责照顾老师的。
想来是老师有吩咐,所以才直接被带到了书房。
知道老师那边还得忙上一阵子,所以她随便捡起了一本医书来看。
没想到,却是一本入门的《百草经》。
这上面大多数是介绍药材的药性、生长习性什么的。
这书她多少年前就能倒背如流了,但如今,她还是看得津津有味。
老师曾经说过,为医者一定要把药性,牢牢的记在脑中。
否则就是差之毫厘谬以千里,更是拿人命当儿戏。
所以当被杜仲通知,知道自己的学生来了,匆匆赶来的百里睿,在看到学生正在背《百草经》的时候,眼中露出了几许的温柔。
到底,自己的这个学生,从没有让他失望过。
“都多大的人了,还看这种入门的东西,也不怕让人笑话。”
这又是老师,要闹着她玩呢。
林梦雅把书合上放在桌子上,然后皮皮的说道。
“没办法,老师教得不好,基础太差,我只能暗地用工了,笨鸟先飞嘛!”
顿时,百里睿被气得吹胡子瞪眼。
“你老师我乃是百年难一遇的天才,你再说一遍,谁差?”
“哦,的确是老师不差。可惜了,我是千年难一遇的,您这个水平,也就勉勉强强能教我吧!”
“林梦雅,你是不是要气死为师,欺师灭祖?”
“哎呀,您老人家消消气。要是您气死了,我就得找那种九十九年难一遇的了。”
“你你你你,孽徒!”
“在呢在呢在呢!”
...
最后的结果,当然是她这个“孽徒”获得胜利。
她笑眯眯的喝着茶,看着杜仲给老师顺气,顺便还收到了老师丢给她的两个白眼。
“小白眼狼,我都这么大岁数了,你就不知道让着我点么?”
谁知他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她的眼珠子就瞪了起来。
“我让您,您哪老了?就那些排队的,有多少是冲着您来呢?您说,您徒孙都满地跑了,还这么不矜持。怎么着啊,难道以后还要给我娶个十房八房的师娘回来么?老师啊,您能不能轻点浪?”
被自己的学生这样说,百里睿心中,那想要清理门户的想法,久久挥之不去。
不过,他也习惯了跟学生互怼。
清理门户什么的,以后再说吧。
“看在你这属于变相夸了为师的份上,今日我就不跟你计较了。”
林梦雅嘴一撇,老师是越来越会给自己找台阶下了。
但这话她可不敢说出来,跟老师斗嘴可以,但是她也不能真的把人给气坏了。
何况,老师最近的状况的确是不错。
他本就生得俊俏,如今哪怕是稍稍上了些年纪,反倒是生了几分沧桑成熟感。
只不过,老师的头发到底是花白的了。
那纠缠了他大半辈子的孽缘,耗尽了老师所有的青春。
“多谢老师大人有大量,不过老师,我觉得要是真的有合适的,您就给学生找一个师母吧。毕竟,多一个人疼我,比少一个强。”
百里睿知道,这是学生在关心她。
可情爱对于他来说,就像是熬取了所有精华的药渣。
只留下属于情爱的味道,可内里,却已经被熬煮得干干净净的了。
他这辈子都不会再想情爱之事,有的,只是想要看着这两个孩子,能够平安幸福就好。
“你这丫头,忒没大没小的了。这种事情,为师自然心里有数。好了,你这大半夜的跑过来,到底是怎么了?”
见老师不愿意谈,她也就不为难老师了。
提起正事,她立刻把曾祖他们的病情,一五一十的转告给了老师。
看到老师愈发皱紧的眉头,她知道,老师对于此事,恐怕也会觉得匪夷所思。
百里睿沉思片刻,忽然走到自己的书架旁。
不停的在里面翻翻找找,最后,才在角落里,找出一本看起来有些陈旧的书籍。
“你过来看看。”
她觉得有些惊讶,难道老师这里,还有相关的资料不成么?
凑过去一看,只见那旧书里的其中一页上,赫然记载着一件不知年月的旧事。
某年冬,某地的一个小村子里,发生了疫病。
这种疫病的传播速度极快,没几天的功夫,村子里的人,就几乎都病倒了。
可奇怪的是,离村子只有几里地之外的另一个村子,却安然无事。
且村子里面,凡是从外面嫁娶过来的人,也是幸免于难。
但是村子经过这件事之后,那一姓的几乎死了个干净。
后来也有大夫去那里查证过此事,只得出一个,可能是因为这个家族的血脉有什么毛病,所以才导致了此事的发生。
“你瞧瞧,这上面所记载的症状,是不是跟宫家的有些类似?”
她翻来覆去的看了又看,上面说那些人发病的时候,都是先昏迷不醒,最后在浑浑噩噩之中,衰竭而死。
那上面有些猜测原因的记载,竟然说是中了梦魇,所以才会难以清醒。
看来,当时那些人之所以发病的原因,现在恐怕已经无从查证了。
“这么说来,确实是因为宫家血脉特殊的原因了。可是这上面只是记载有家族曾经因此灭绝,却并没有任何治疗的方法。”
她的迫切,百里睿能够理解。
他的这个学生重情重义,自然是不会看着宫家人因此病而死。
所以,他也会尽一份力。
“不,你忽略了其中的一个细节。那上面也说,隔壁的村子没有任何的影响。两个村子比邻而居,你觉得他们,难道不会通婚么?而且,你也算是接触过那些能够让宫家人发病的东西了,我且问你,你的身体任何异常么?”
她摇了摇头,但随后,她突然瞪大了双眼,似是想起了什么东西。
“宫平,也就是负责照顾曾祖他们的后辈,他也是正经的宫家血脉。如果那东西真的只是因为对宫家血脉有影响的话,那么他也该受到影响才是!”
百里睿挑了挑眉,看来,自家学生的脑袋,终于找回了冷静。
“就是这个道理,你的身体有些特殊,所以大概可以忽略这种药物对你的影响。但其他人并不行,所以我觉得,虽然是因为血脉被催发的病症,但也应该有其他的原因在。”
“可是,之前曾祖对林梦舞跟宫屠,就十分的防备。而且宅子里除了他们带来的人之外,很多的人,都是心向着曾祖他们的。现在他们想要在曾祖的饮食里下一些手脚都难,何况是从前了。除非,除非曾祖他们是自愿的?”
她仔细的想了想,似乎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可是,曾祖他们根本不可能提前预知,林梦舞的手中,会有能让他们发病的东西。
看来事情的真相,唯有等到曾祖他们清醒了之后,才能得知了。
“那些勾心斗角的事情我帮不上你,但你想要治好宫家的话,为师倒是能帮你。”
百里睿哪里舍得自己的爱徒为难,尽管一无所知,他也把这件事揽了下来。
林梦雅心中暖意融融,拉着老师的手臂,软软的道谢。
“多谢老师,果然,我是不能离开老师的庇护的,还是老师最疼我,我以后,一定会好好的孝顺您的。”
无奈的点了点年纪学生的额头,这丫头啊,总是变着法子的,想要他这个老骨头奔波。
“行了,你少气我点就够了。”
“我哪有,我可是最最尊师重道的好学生了。”
“你还没有?没把为师气死,那是为师度量大!”
眼看着老师又要吹胡子瞪眼,有求于人的她立刻认怂。
“好好好,是您度量大,您宰相肚子里能撑船,成不成?”
百里睿白了她一眼后,继续说正事。
“不管我们如何想,但既然是要治病救人,那至少,也应该让我去亲眼看看。”
她点点头,复又把站了东西的手绢,拿了出来。
“差点忘了,这东西就是我在宫家发现的。我看到上官晴往曾祖他们的枕头上洒了这个东西,老师,您可曾见到过?”
她手绢上沾到的粉末并不多,幸好回来之后,她用盒子装了起来,这上面,还有些残余。
百里睿接了过去,翻来覆去的查验了一番后,最后蘸取稍许粉末,放在鼻子下面嗅了嗅,最后又用舌头沾了沾。
“老师,小心些!”
上官晴用来害人的东西,她自然有些担心。
但老师的眼中,却露出了几许疑惑。
“这东西,好像只是某种草木煅烧过的灰末。”
这一点,小药之前也鉴定过了。
但只是草木灰的话,上官晴又何必专门洒在曾祖他们身上,而且看起来,上官晴也很宝贝这东西。
“不过,这里面却是掺杂了一些其他的东西。”
老师的话,让她有些暗暗吃惊。
要知道,小药的分析结果,已经是最为详细的了。
“老师知道,是什么东西么?”
但老师却是拧着眉头,想了半天,最后,才有些犹豫的说道。
“我的师父,曾经告诉过我。这世上最毒的东西,不是能残害人身体的毒药,而是消磨人心的无望。”
看着老师,似乎是在回忆从前,林梦雅也没有打扰,安安静静的聆听着。
“我记得那是师父仙逝之前的几年,有一日,他从外面带回来一些东西,师父说,这东西就叫做‘无望’。我问过师父,这东西有什么用,但师父却摇摇头,什么都没说。最后,还训练我一定要能够辨别出来这东西。还说,以后遇到了,一定要有多远,躲多远。说这东西一旦沾上了,会让人变得人不人,鬼不鬼,最恶毒的是,它能完完全全的,摧毁人心,是世上最恶的毒。我问他这毒,到底毒性如何,中毒者又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可师父怎么也不肯说。今日你拿来,我也是想了许久,才想到。”
无望,这名字听起来,就有种令人难以承受的窒息感。
“可是,我为什么也感觉不到它的毒性呢?老师,那我的师爷有没有说过,此毒何解?”
老师闻言,却是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苦笑着说道。
“偏偏,我也跟你一样。虽然能识得此物,却一点都不了他的毒性。但是师父他也提到过,这毒,想要解开,必须要靠人心的力量。”
“人...心?不会,是用人的心脏做什么药引子吧?那可不行,这事我可不能干!”
看着她连连摇头拒绝,还一副打死也不干的样子,百里睿差点气笑了。
狠狠的戳了戳她那个总是胡思乱想的小脑袋瓜,难不成在她的眼中,他师尊是那种会胡说八道的庸医不成么?
“你呀,让我说你点什么好?我师父的意思是,这东西一定要靠病人本身的力量才能解开。你再这样,小心我清理门户!”
林梦雅被威胁了一番后,这才老老实实的抱着脑袋不敢继续搞事。
按照老师的说法,也就是说,这东西引起的效果,是可以自愈的么?
她突然想到,说不定这东西起到的效果,是暂时性的。
因为如果是一次性就可以让曾祖他们永远昏迷下去的话,那上官晴,又何必偷偷摸摸的去补上一些呢?
理清了思路之后,她觉得豁然开朗。
之前是因为事情太多,且事关家人的生死,所以她忽略了许多的细节。
“嘿嘿,多谢老师,让我想通了许多事情。”
如果这种毒是阶段性的,而且可以靠本身的力量却康复的话,那么家里人肯定是没问题的。
宫家人什么都可以没有,但深藏在骨子里的勇气跟决心,是绝对不会丢掉的。
“嗯,虽然是这么说,但也不可轻举妄动。以我师父的才智,尚且猜不透这毒的毒性。何况现在,难说林梦舞她们,会不会还有后招。万一要是你贸然行事,断送的可是你曾祖他们的性命。”
“我知道,老师放心。既然我有了方向,那就不会像是无头苍蝇一样乱转了。现在最要紧的,是要搞清楚除了这种毒之外,林梦舞跟上官晴在曾祖身上,究竟都布置了些什么手段。这样,我去安排一下,想办法让老师您亲眼去看看。”
百里睿微微颔首,这丫头,一旦有了想法之后,比个男子还要果断。
“你去吧,如果有什么事情,就派人来这里寻我便是。我听说了你的事情,温玉阁那里,始终是人多眼杂。你要是住的不习惯,就搬来这里。我虽没有绝世武功,但一般人还轻易进不了我的院子。”
她看着老师眼中的担忧,不由得觉得胸口暖暖的。
“我知道,我老师最厉害,毒圣嘛!说出去,就得吓死那些宵小之辈!”
“你知道就好,在外面行事要小心,一定要谨慎。我给你配了一些药,你拿着防身。”
看着老父亲一般的老师,林梦雅只得乖乖巧巧的收下了老师给她准备的东西。
趁着夜色,她再度跟阿秀从后门溜出了医馆。
手中的木盒子里,分门别类的装着市面上难寻的毒药。
好不夸张的说,她这一盒子出去,怕是整个非叶城内,都没人能拦得住她。
作为一个毒医来说,老师这样,也应该算是大手笔了吧?
悄悄的回到温玉阁安置下,天刚亮,柳倩蓉就急急的赶了过来。
“先生,您可知道,马家跟宫家,要联姻了!”
联姻?谁跟谁连?
紧接着,柳倩蓉说的话,就把她震得体无完肤。
“昨晚的宴会上,马家的那位大少爷亲口说的,说是宫家家主,有意要嫁给他呢!现在,非叶城的人,都该知道了。”
“噗——”
林梦雅才喝到的一口茶,瞬间喷出去半杯。
“谁要嫁他啊?就他那个样子,要也是他入赘吧?不对,这也太离谱了吧?我...我们家主早已经心有所属了,哪里有他的份儿啊!”
柳倩蓉也对马北辰的印象不太好,这位马公子是个寻欢作乐的高手。
为着苏梅,也为着同为女人,所以她对宫家的那位家主的印象还不错。
要是真的嫁了这么一位,只怕以后会日夜忧愁吧?
“这应该是真的,现在外面都传遍了。还有人说,因为宫家主在外,不方便照拂家族,所以才让他来照看一二。也有人说,马北辰本就对宫家主痴心不已,这才才是一怒为红颜。总之,把马北辰吹得天花烂坠。”
该死的马北辰!
林梦雅暗中咬了咬牙,其实昨晚马家跟程家去捣乱,这是她跟那两位家主商议的的。
目的除了让宫屠跟林梦舞没那么轻易的找到盟友之外,其实也是为了震慑旁人,告诉他们宫家有马家跟程家护着,想要来瓜分,没那么容易。
谁知道马北辰那家伙,居然背着她乱说。
完蛋了,这下子她的绯闻又要多了无数条了。
龙天昱那家伙,在这种问题上小气得厉害。
她不是感受不到,就连清狐离她近一点,那家伙的眼神就立刻变得要吃人似的。
何况,是这个莫须有的婚约。
马北辰!她早晚要给他找个悍妇,看看他还敢不敢满嘴跑火车!
“先生,您怎么了?”
柳倩蓉觉得,一向淡定的先生,这一会儿的表情,好像有点过于丰富了。
一会儿是咬牙切齿,一会儿又在唉声叹息。
难不成——
她小心翼翼的看着先生,心里头有些不太好的猜想。
“其实,马公子这人,也不是完全没有可取之处是不是?他虽然喜欢家主,但...但您也说了,家主不是已经心有所属了么?宫家家主如果不想嫁,那谁能强迫她嫁呢。要是,要是您也喜欢马公子的话,不如...”
“我喜欢他?我要死了才会喜欢他!”
林梦雅炸毛了,大声的否认道。
头一次被她吼的柳倩蓉立刻收声,难道她猜错了。
先生之所以这么激动,不是因为先生她喜欢马北辰,而马北辰喜欢宫家家主么?
“抱歉,我不是有意吼你的。这个混蛋,就会给我添乱!”
林梦雅恨恨的说道,偏偏现在条件有限,她还不能出面澄清。
真是呕死了,那个混蛋,干嘛要多此一举?
柳倩蓉立刻摇头。
“没关系,只不过我觉得这也不是一件坏事。现在宫屠跟宫舞风头正盛,您又被他们诬陷,赶出了宫家。我觉得,要是他能以宫家主未婚夫的身份自居的话,有些事情,倒是好办多了。”
话是这样说没错,但她可受不了,自己的名字,跟那个下半身永动机联系在一起。
“算了,暂时还用得着他,我就不跟他计较了。”
等以后,她一定要让马北辰明白,不是谁的便宜,他都能占!
柳倩蓉倒是有些困惑,怎么先生的反应会这么大。
气也气过了,林梦雅也平静了下来。
“宫家那边的事情,就请你帮我盯着些。”
“好,先生放心。”
“嗯,还有一件事。你帮我找几个可靠,底子又干净的人来。”
“先生,是准备做什么?”
她压低了声音说道。
“宫家老祖跟几位少爷,的确是病了。我跟阿秀溜进去看了一下,发现他们现在无人照顾,身边只有一个宫平能用。他一个半大的孩子,照顾自己就不错了,六个男人,他哪里顾得过来。”
听得她这么说,柳倩蓉却是犹豫了片刻。
之后,才有些犹豫的问道。
“宫家...宫家的五位少爷,都病了么?”
林梦雅无奈的点点头,但凡是几个哥哥里,有一个清醒的,林梦舞跟宫屠,又你怎么可能掀起什么风浪来?
“那宫斌...我是说,宫家大少爷,他,他病情如何了?”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大少爷之前掌家的缘故,他的病情倒是几个人里面最严重的。”
恐怕,是因为大哥哥对于宫屠的威胁最大吧。
哪怕是年迈体弱的曾祖,情况也比大哥哥好一点。
那两个该死的家伙,早晚她是要报复回来的!
“哦。”
她看着柳倩蓉,怎么这人今日,显得这般奇怪?
“怎么了?”
“没,没什么。先生的意思是,找几个人去暗中照顾他们?”
“对。”
柳倩蓉想了想。
“找人倒是不难,难的是,怎么能让宫屠放心。毕竟现在宫家,可是他们说了算。”
林梦雅勾起嘴角,笑容微冷。
“这就不用我们操心了,他们昨日出了那么大的洋相,现在肯定想着怎么挽回那。而且所有人都看到,宫家老祖的确是病了。哼,恐怕现在,他们想的,应该是如何靠着老祖他们,来挽回颜面了。”
“您是说,他们会假借着照顾老祖的机会,做戏给众人看?”
她歪了歪脑袋,眼神里带了几丝玩味。
“这不是最好的机会么?想要得小红花,还不扶老奶奶过马路么?”
没上过小学的柳倩蓉,自然不懂她的意思。
但她却只知道,对方的意思。
“我懂了,先生请放心,我会即刻找来您需要的人。”
“好,人我会想办法安排进去。”
柳倩蓉立刻去办这件事,而她这边,却是在想着,如何让老师混进去把脉。
思来想去的,发现最便捷的法子,居然是去找马北辰帮忙。
可是,之前那家伙的胡扯,让她十分的生气。
本来打定了主意死也不理那家伙,却没想到,此刻却成她的最优选择。
林梦雅在衡量了一番得失之后,默默的在心里给了自己一巴掌,真香。
如今宫屠自顾不暇,连带着在外埋伏的眼线都少了许多。
她跟阿秀乔装打扮一番后,装成温玉阁内负责采买的人之后,溜了出去。
街上到处都在讨论着昨晚的事情,有说宫屠跟宫舞自不量力的,也有说马家公子痴情霸气的。
总之,搞得她很想仰天大吼一声,那王八蛋是瞎说的,老子爱得是龙天昱!
但很显然,根本不具备那个条件。
她只能顶着满街的绯闻,一股子气的走到了马家临时居住的院子。
“雅姐姐,你的表情,有点可怕。”
站在门外,阿秀小心翼翼的说道。
如果不是易容的关系,她觉得雅姐姐的表情,大概要比现在还要可怕一百倍。
纵然面上看不出来什么,可雅姐姐浑身的寒意,早已经让人有种想要退避三舍的冲动了。
林梦雅闻言,只能深深的吐出了一口气。
她不生气,这帐以后她早晚能够讨回来的。
做足了心理建设之后,她上前去叫门,
“谁呀!”
门房开了大门,见是两位侍女打扮的姑娘后,立刻露出了一副不耐烦的表情。
“不是都跟你们说了么?公子这几天不见客,尤其是女客。你们家小姐要是非要见我们家公子,不如老老实实的等着。要是万一破坏了我家公子的大好姻缘,你们担当得起么?”
姻缘个鬼啊!
林梦雅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火气,再度席卷而来。
“我要见你们家少爷!”
“你这人,怎么这么不知抬举我,我家公子说了,不见客!走走走,别来这里捣乱!”
眼看着对方就要撵人,林梦雅冷笑着,甩出一枚玉佩。
“你可看清楚了,你家公子,确定不见我么?”
下人只是随意一瞥,眼珠子就立刻定住了。
乖乖呦,那上面的图案,不正是公子前几日告诉他们,属于宫家大小姐的么?
冷汗,瞬间流了下来。
公子可是在暗中有过吩咐,见到这东西之后,一定要小心翼翼,最好是把公子夸得完美无缺。
可是刚刚,他好像说了一些不得了的话。
“这个要是也不行的话,那我们就只能告辞了。”
她收起玉佩,作势欲走。
可那人哪里敢放人,立刻舔着笑脸,追了上去。
“姑娘,姑娘,不,姑奶奶,是小的错了,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姑奶奶,您留步,您千万留步!”
林梦雅无语的看着秒怂的下人,心里头对马北辰,可是更看不上了。
好在今日她来是寻求合作的,不然她真是一时一刻,都不想在这里待下去。
门房擦着汗、抖着腿、弯着腰,把这两位姑奶奶给请到了客厅内。
只是,她都坐下半天,茶都喝了一半了,马北辰居然没出现!
呵,这又是在耍什么手段?
但她心中的猜测才刚刚窜出来,就听得外面,有人压低嗓音说话。
“听说大少爷为了宫家的事情,已经废寝忘食好几日了。”
这话说得,不偏不倚的,怎么就能落入她的耳朵?
不过,那人刚说完,就听得后面有人接茬。
“可不是么?虽说咱们家大少爷曾经也是个风流人,但谁让他就看准了宫家那位小姐,一脑袋就钻进去了呢?”
“唉,你可不知道,现在大少爷一心一意的,只想着那位宫家小姐。人家都说,浪子回头金不换,但愿宫家小姐,能够了解大少爷的一片真心。”
这一唱一和的,说相声呢?
马北辰也真是幼稚得可以,明明就是不坏好心,还想着在她这里刷一刷好感度。
真拿她当傻子耍了?
精明如阿秀,此刻脸上的笑容里,都掺杂了那么一点点的无奈。
怎么说呢?
她总觉得这位马家大少爷,这一次怕是拍在了马蹄子上。
雅姐姐这匹汗血宝马,只怕就等着机会,扬蹄踹他一脚了。
门外的夸张表演终于暂时告一段落了。
林梦雅都已经听得乏了,正准备出去问问他们,能不能换一段带劲儿的说。
负责暖场的一走,正主儿就来了。
她挑起眼皮,看着走进来的那一位,带了一脸的忧色。
身上骚包的绫罗绸缎,颜色比之前稍稍素雅了些。
马北辰本身长得不查,俊朗之中,又带着几分北方汉子的豪爽。
往那一戳,倒也颇有几分大马金刀的酷劲儿。
只是可惜,他这威名不是出自战场上,而是在温柔镇、风流乡。
但要是有人细究他的底子,这些年来,马北辰的手上是清清白白,没惹出半点祸端来。
不得不说,这人的手段高超,心思也缜密得多。
林梦雅不太喜欢这样的人,因此不管马北辰献什么殷勤,在她那总是打着折扣。
在加上他之前在宫家家宴上的这么一出过后,更是连半点好感都没了。
所以,不管马北辰装出什么样子来,对她来说,就俩字——虚伪!
剑眉微蹙,直到踏进屋子里,他才猛地一抬头,看到了坐在里面的两个姑娘。
当下,便抱歉的笑了笑。
“我一时想着事情,让两位久等了。不知两位今日前来,有何要事?”
装,小样的,她真想静静的坐在这里,看着他装。
但正事要紧,最后林梦雅只能清了清嗓子,开口说道。
“我们两个此次前来,是奉了我家家主之命。”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马北辰急慌慌的打断了。
那人一下子从椅子上弹了起来,一双大眼瞪着溜圆,显得十分的激动。
“宫雅,不,你家小姐现在近况如何?可平安无事?”
这戏精是谁?
她忍着翻白眼的冲动,勉强的点点头。
“家主一切平安,多谢马公子惦念。”
马北辰却缓缓的,弯出一抹弧度来。
眼角眉梢带着温柔,衔满了相思。
一瞬间,沙漠孤客就变成温柔郎君。
恼得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幸亏是她这个正主儿来了,不然任意一个眼力差一点的,非得叫他这深情不悔的人设糊弄过去。
“她好就好,这些日子以来,我总是提心吊胆。你说她一个女孩,怎么胆子就那么大?真是让人心疼。”
那还不是因为你们这群爷们不顶用?
她在心里默默吐槽了一句后,面不改色的继续说道。
“家主那边目前抽不开身,所以有一件事,想要请马公子帮忙。”
一听这话,马北辰的神情,顿时严肃了起来。
“你说,只要是我马北辰做得到的,你尽可以开口。”
这可是他说的!
林梦雅这个黑心商贩,她可不会有半点的客气。
“家主得知老祖跟几位少爷病倒了,心里十分的担忧。恰巧她偶然结实了一位名医,专治这种疑难杂症。所以家主想要,把人送进去给几位诊断。只是如今,宫家有宫屠跟宫舞把持着,苏梅先生又被驱逐出去,一时之间,我们也找不到合适的人手。所以,只能把此事,拜托给先生了。”
她故意说得为难,也是在观察着马北辰的反应。
这人的目的,绝对不单纯。
只不过马家的教育十分的严格,所以马北辰虽然有心计,却并不歹毒。
至少,比安家要讲义气得多。
这要求,其实并不容易做到。
宫屠跟宫舞对他的防备极深,只怕没那么轻易的做到。
但林梦雅却笃定,这事虽难,可马北辰却未必没有办法。
这是,准备跟她玩欲擒故纵呢。
“这个...恐怕会有些难度。”
他斟酌了半天,方才开口。
林梦雅也陪着他演,眸中带了几分焦急。
“可是现如今,唯有公子才能帮我们这个忙了。公子您也知道,我家家主最是重视家人,万一要是家里人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只怕我家家主,要自责死了。”
“姑娘别着急,我跟雅儿的想法一样。这样,你把人给我送来,容我想几日法子。要是能成,那自然是最好,要是不能成。我再把人,给你送回去,然后再想办法,你看如何?”
不要脸!
分明就是想要提高难度,好来邀功。
只是,这功劳是他想要得便得到的么?
心思转了转之后,她难过的低下了头。
“我知道此事难成,算了,我这就回去禀告家主一声。”
她作势要走,身后的马北辰却急了。
“姑娘,请留步!”
“公子,您这是何意?”
呦,憋不住了?
她把笑意压在了心底,转身问道。
马北辰低头思考了片刻,之后才像是下了某种决定似的,郑重的跟她说道。
“我不能让雅儿对我失望,毕竟,她现在唯一能够依靠的人,便只有我了。你回去之后,就把人给送来,我会对外宣称,他是我请来的名医。你们别误会,如果是这样的话,宫屠跟宫舞那边的防备,可能就没这么重了。我一定会让这位名医,给老祖他们诊脉的!”
林梦雅心里憋着冷笑,小样儿的,还敢跟她抖?
不过面上,她立刻露出感激的笑容,连连道谢。
“多谢公子仗义相助,我家家主,必定感激不尽。”
马北辰大手一挥,一副万事有他撑着的豪迈。
“我与雅儿缘分天定,她的事,便是我的事,哪里还要你们的一声谢。我看你们也别去别的地方了,就在这里住如何?”
“多谢马公子的好意,只是我们还有些别的差事要办,就不打扰马公子了。后日,我们会把名医送过来。”
马北辰点点头,没有深留她们。
一来,她们还有差事要做,二来,这两个人只不过是跑腿办事的,就算是要在宫雅面前卖好,作用也是有限。
但马北辰的戏却做足了全套,亲自送人出了二门后,才在看不到人影的情况下,缓步折返。
“大少爷。”
马家目前最得力的官家,垂首站在他的面前。
马北辰一概方才的温柔款款,那双黑眸之内,早已经浸染淡漠与冷清。
“我交代你办的事儿,现在怎么样了?”
他端起杯子,姿势优雅的饮了一口。
管事的不敢耽误,立刻回禀。
“回大少爷的话,消息都已经找人放出去了,很快,宫舞的名声就会一落千丈。这下子,宫屠也保不了她。”
他无情的冷笑,宫舞那个蠢蛋,再没有夺得大权之前,就先学会了骄奢淫/逸。
他不过是随便调查了一下,就翻出那个蠢货不少的内幕。
按照现有的信息来看,即便是宫屠变着花样,跳着高的想要把宫舞扶上位,可那摊烂泥,如何能上墙?
宫舞实在不是宫雅的对手,只不过,他之所以会插手,完全是因为希望能够博得宫雅的好感罢了。
“那就好,明日你去给宫家递帖子,就说我要拜访宫家,见一见宫家老祖。”
“可是,大少爷,宫家老祖不是病着,不见客的么?”
“就是如此,我才要带个大夫给他看看。如果宫屠不同意的话,那他就是心里有鬼,宫家老祖就是他害的。”
马北辰其实早就算准了,就连在宴会上亲口说出他跟宫雅的暧昧关系,也是为了更加名正言顺的,插手宫家的事情。
当然,他肯定不会像是别人那样,只是为了宫家的权势与地位。
人,他要,宫家,他也要!
他比别人更加的贪心,同时,他也比别人更加的克制。
权势于他,并非是终身奋斗的目标,更多的,是一场华丽又危险的游戏。
他喜欢争权夺势的快意,但只是喜欢那种,征服的感觉,而并非是权欲本身。
说白了,他更想当一个猎手,却从未想过去当什么森林之王。
“是,大少爷放心,小的一定会办好此事。不过那两个人,大少爷要派人跟着么?”
马北辰微微眯了眯眼睛。
“跟着,保护为主,不要让她们察觉。”
从马家出来,林梦雅就松了一口气。
有马家撑着,把老师送过去给曾祖他们看病,也就不必经她的手了。
今日她出来,除了要跟马北辰周旋,更多的,是要见一个人。
两个人才刚刚走到主街,身旁不知何时,多了一个身影。
那人瘦长高挑,跟她们的风格,看起来也差不太多。
“后面多了几条尾巴。”
清狐的语气,有些不太好。
他现在都是暗中保护丫头,纵然是龙天昱的人,也得给老老实实的躲得远远的,有事的时候,才会出现。
可是马家的人,就没那么有眼力价了。
瞧瞧这跟踪技术,只怕街边还在尿床的娃娃,都能看得处蹊跷来。
“没事,马北辰这是要演戏给我看呢。”
一方面,是来监视她的动向。另一方面,怕是还要试图给她来一出神兵天降。
好让她这个“下人”回去之后,狠狠的夸赞他一番。
要是泡妞这事,也就马公子舍得下血本。
至于其他人——
貌似她家男人,下的本钱更大。
算了,只要不耽误正事,随便他们折腾去吧。
三人目的明确,很快就走到了老师开的那间医馆。
因为老师那古怪的规定,所以白天的医馆,倒是十分的冷清。
他们敲开后门,此时的杜仲看着门外的三个陌生人,再度机警了起来。
“你们找谁?”
林梦雅伸手一摸,就把脸上的易容面膜摘了下来。
杜仲立刻把三人迎了进来,然后又特意站在门口,左右的张望,确定没有人跟踪,就立刻关了大门。
三人并未去老师的房间,反而是从后面,绕到了前面的药房内。
关闭的药房有些昏暗,里面或坐或站着几个人。
林梦雅瞥了一眼,缓缓拉出一个冷笑。
人就是贱,不给点厉害看看,始终不知道天有多高。
“几位久等了。”
她率先走了进去,脸上笑容如沐春风,丝毫看不出,她当前的情绪来。
那里面的人,立刻都站了起来。
只是当他们看到这三张陌生的脸蛋后,不由得稍稍有些失望。
很快,其中有一个憋不住脾气的,直冲冲的说道。
“怎么不见神使大人?宫家的人呢?”
林梦雅瞧了那人一眼,倒是个生面孔。
她视线在几个人中过了一遍后,才开口问道。
“聂庆呢?怎么不见他来?”
见她完全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方才发话的那人,脸上立刻露出了一抹不悦。
但还没等他再话说,就有人拦住了他。
“神威将军现在正忙着布防,一时走不开。敢问这位姑娘,神使大人可在?”
神威将军?
林梦雅心中冷笑,她被尊为神使,所以想要取代她的人,就自封了个神威将军么?
看到这些人如此的急切,她知道烟霞山上,只怕已经弹尽粮绝了吧?
活该!
“神使大人有要事在身,他岂是你们相见就见的么?亦或是,你们觉得自己还有什么脸面,求见神使大人?”
她这话,啪啪的打了在场所有人的脸。
自从神使离开之后,刚开始宫家送来的物资,让他们过了一个衣食无忧的冬天。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人心就发生了变化。
首先是聂庆,因为林梦雅之前,把那些世家的注意力转移了,再加上她有意庇护,又让几个哥哥在暗中周旋,所以聂庆也算是打了几个胜仗。
可惜,他没有认清形势,反而在胜利的喜悦下,渐渐被冲昏了头脑。
觉得自己,乃是天底下最厉害的带兵奇才。
其次,因为她之前制定了严格的规矩,又为了他们以后的日子,规划了一系列的后续计划。
如果按照她的计划来,现在烟霞山肯定已经是一派欣欣向荣之色。
但她却错估了这群人的惰性,把宫家一时的救济,当成了应得之物。
权欲,在整个队伍里迅速的膨胀、蔓延。
一个小小的团体,很快就出了很大的问题。
他们开始对林梦雅这个神使不再尊重,后来又把宫家那排进去的人,排挤到了势力的边缘。
若不是朱炎跟小白小虎护着,只怕他们早就成了孤魂野鬼。
后来,更有甚者,居然打起了宫家的主意。
而这些事,林梦雅全部都知情。
她之前默许这些事情的发生,就是在大浪淘金。
是人是鬼,唯有在黑夜来临之后,才能分辨的清楚。
现在,就该是她收网的时候了。
“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他既然是神使,就该庇护我们,而不是把我们扔山上,自生自灭!”
最开始说话的那个人,理直气壮的指责。
林梦雅差点气笑了,听听,这什么强盗逻辑?
她目光微冷,落在那几个人的身上。
“自生自灭?若不是神使大人,你现在还不知道在哪个乱葬岗上喂野狗。你们吃他的,喝他的,住他的。要不是他,你们现在怕是早就冻死、饿死了。哪里还容得你们,在这里狼心狗肺的指责他的不是!”
几万两银子砸下去,居然得到的是这样的结果。
纵然她想过,却也忍不住觉得心疼。
他们想要掩饰的事实,如今被人这样赤裸裸的扒开,但凡是有皮有脸的,也该觉得臊得慌了吧?
但没想到,还真有不要脸的。
“哼!当初要不是他多此一举,也许我过得要比现在还要逍遥!他既然管了,就该管到底,莫不是他觉得银子太多,不想拿了吧!”
“住口!”
方才劝阻解释的那一位立刻阻止,可惜已经晚了。
坐在光影相交之处的女子,缓缓的弯起了唇角。
明明是一样清浅的弧度,一样秀气的五官,可沐浴在光的那一面,看起来温和淡雅。
但隐藏在黑影之中的那一半,却闪耀着诡艳而冰冷的光芒。
“说的有道理,那么,你就去享你的清福吧。”
她柔软的音色,拥有冰裂一般的清脆。
但对于那些作死的人来说,却不亚于丧钟的哀鸣。
“姑娘!请姑娘息怒!他只是个粗人,不懂这些道理,还请姑娘高抬贵手,放过他!”
那人瞳孔微微紧缩,他太清楚面前的女子话中的含义了。
一直以来,他都清楚聂庆他们,根本就没有完全看透神使的身份。
一个可以驱虎吞狼,带领数千奴隶顺利逃出。
而后又让宫家甘心为其所驱使,出人出钱的。
最后,是他所经历过的几场战斗。
他一眼就看得出来,对方根本就没有使全力,不管是兵力亦或是供给,都显得有些疲软。
与其说是来剿灭他们的,倒不如说是来送物资的。
在举目无亲的卫国,谁又会这么好心,又有这么大的能力,去影响那些世家?
除了神使之外,根本不会有第二个人。
所以,他一直不赞同他们的反水。
别看他们人数不算少,但对于那些大家族来说,碾死他们,就跟碾死一只老鼠差不多。
今日,他从进门开始,就战战兢兢的有些不太好的预感。
果然,被那莽汉弄成真的了。
“侮辱神使,罪该万死。只不过神使心慈手软,也是懒得跟你们这种人计较。但是,这个人不能留。来人,把他给我送到奴隶市场,拿来的,就回哪去吧。”
她可不是软柿子。
而且这人也算是倒霉,偏在她杀鸡儆猴的时候,主动送上门来。
她也就不客气的收下了。
那莽汉一听,心中还不知道怕。
他居然啐了林梦雅一口,脖子一梗,扯着脖子喊。
“老子岂会怕你们这种人?什么狗屁神使,都是骗人的!你有本事把老子放开,老子靠自己,也能谋出一条生路!”
“放你?你靠着神使跑出来的,要想自谋生路,那就给我回到起点。你们今日谁还想跟神使一刀两断的,都给我站出来,不然,过了这村,可就没这个价了!”
那几个人里头,显然还有人气鼓鼓的不服。
但没想到此时,负责拿人的清瘦男子,却猛地打了莽汉的下巴一把,那人下意识的开口喊疼。
却被清瘦男子用手中锐利的匕首,狠狠的在嘴里一划。
凄厉的惨叫声,诡异的停止,徒留一个尖锐的尾音。
犹如一把利刃,明晃晃的刺入了每个人的心。
“砰”的一声,还插着匕首的半截舌头,被瘦高男子,随手扎在了木质的柜台上。
药材的馨香,混合着血的腥味,在这个半封闭的空间内,显得越发令人心惊胆战。
生怕自己的三寸不烂,成为下一个目标。
“这是利息。”
清狐抬起头,阴测测的朝着那些个家伙说道。
然后像是拖死狗一般,把已经晕厥过去的莽汉,弄出了药房。
“下次记得在外面,别脏了人家的地方。这里是用来治病救人的,可不是用来杀人的。”
她淡漠的说道,去而复返的清狐,拍了拍自己的手,冰冷的眼神,随意在那几个人身上滑动。
“说的是,你们谁想要来试试的,就自己走出去吧。我手重,要是出了点什么意外,可就脏了人家的地方。”
现在,谁敢站出来?
他们没趴在地上,大喊英雄饶命,已经是极限了。
谁又能想到,眼前的三人,居然是这样的狠角色?
“既然没人敢站出来试,那今日也就没什么好谈的了。你们如果想要神使的帮助,就拿出诚意来。要是想脱离也简单,留下些利息,自己回去当奴隶,这事就算是两清。但谁要是敢吃里扒外,忘恩负义的话。我必定让他知道,人间即是地狱!”
她双眼若碎冰,清清冷冷的掠过那群目瞪口呆的人。
就这点胆,还想当恶人?
她懒得再跟这些人废话,起身欲走。
却突然,被人叫住了。
“姑娘请留步!”
她转过身去,看到那个唯一还有些清醒头脑的男子,急切切的说道。
挑了挑眉尾,她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不耐烦。
那人脸色苍白,可还是坚持着,走到了她的面前。
“我知道,我们已经没有脸面,再请求神使的原谅。只是、只是大家也都是可怜之人,还请姑娘在神使面前,帮一帮我们,至少,给大家留一条活路...”
声音越来越小,想必是他也觉得,这要求实在是强人所难。
她看得出来,那人的眼睛里,藏着深切的悲哀。
有时候,众人皆醉我独醒,更是一种心酸的无奈。
只是,她好像没那个义务,去原谅一群白眼狼。
“这得看神使大人的决定了,不过在这之前,我想你们应该先表达出自己的忏悔之心。如果不能,那么神使大人那边会如何发落你们,我也不清楚了。”
她说完,佛袖离去。
那心狠手辣的清瘦男子,冷笑着瞥了他们一眼后,用眼神示意他们该滚了。
几人互相搀扶,迫不及待的冲出了医馆。
直到拐了个弯,彻彻底底的看不到医馆之后,几个人才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了!”
里面有几个资格老的,如今又开始愤愤不平的嚷嚷。
杜涵站在几个人的身后,眉眼满是晦涩的绝望。
如同他之前预料到的那样,神使手眼通天,他们不过棋子。
现如今棋子看不清虚实,竟然还想要反咬一口,以神使的雷霆手段,又怎会姑息养奸?
“将军也是,跟他们费什么话?现如今宫家正陷于内乱之中,咱们何苦还要靠那个狗屁神使的施舍?依我看,咱们今日就去踩踩点,看看宫家到底情况如。倒时候...哼哼,得了宫家,咱们山上再也不愁吃喝了!”
没想到,这样的言论,居然让其他的几个人,露出了明显赞同的神色。
杜涵闻言,从头顶冷到了脚底。
这样的贪心,只怕把人往死路上领。
忍不住,开口劝道。
“不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宫家那么多年的基业,就连那些大世家都不敢动手,何况是我们?”
听得他泼了冷水,登时那人就不愿意了。
瞪着眼睛,冷笑着质问。
“从刚才开始,我就觉得你小子不对劲。看你跟那个丫头说话的热乎劲儿,那不成,你是神使留下来的奸细?”
他刚才明明是为了大家的活路着想,怎么就成了奸细?
顿时,杜涵那张小白脸,气涨得通红。
“你们,你们怎可这般侮辱我?”
“侮辱?刚才我们可都看到了,不过是个狐假虎威的小娘们罢了,看你那个怂样,哪里还有咱们男人的一点骨气在?而且,你还跟那个丫头眉来眼去,你当我们都瞎么?”
那人继续咄咄逼人,而杜涵气得只能用手狠狠的指向他们,可嗓子眼就像是被人卡住似的,说不出半个字来。
“哼!我可告诉你,你也是山上的人。你背叛了我们,神使也不见得会待见你。神威将军要不是看在你还有些才能的份上,早就把你扔到林子里喂狼去了!”
那人不屑的啐了杜涵以后,纠结着自己的那群人,大摇大摆的往宫家所在的方向走去。
良久,杜涵在吐出了闷在胸口的那一口浊气。
苦笑着摇了摇头,他只觉得浑身无力。
大敌当前,可他们却如此盲目。
要真是搀和了宫家的这趟浑水,他们,无意是自取灭亡。
果然,还是逃不过这一劫么?
他揉了揉酸胀的眉心,心里头却不由想到了那抹纤细的身影。
如果神使大人还在的话...
想到这里,他不有的心中觉得愧疚万分。
明明,是他们无耻无信在先。
现如今,又有什么立场去祈求神使的原谅呢?
算了吧,也许这就是他们的命运。
医馆内,林梦雅并没有怎么生气。
那莽汉已经叫清狐着人带走了,很快,最近的奴隶市场内,就会出现一名来自于烟霞山的哑奴。
她不会叫他死的,但也不会让他好好的活着。
他的下场,便是烟霞山上,那些背叛之人的下场。
她倒要看看,聂庆能支撑多久。
“雅姐姐,你说这人,怎么能如此的贪心呢?”
阿秀心思灵透,但终究看不透人心。
她也是一样,纵然她可以用神农系统运算出世上最精确的结果,可人心,却是唯一没有办法测算的数据。
“想的太多,要的太多,自然就会贪心不足。丫头,我刚才遇到了一件有趣儿的事儿,你要不要听一听?”
清狐才回来,就靠在门边,笑容里带着一丝不怀好意。
林梦雅本来去想找老师说一说给曾祖他们看病的事儿,只是现在老师忙着配一个方子,现在还脱不开身。
等着老师的这一空挡,她也是下意识的,随口答道。
“你说说看。”
“四泰学院,今日出现了第三位女先生。”
这也没什么,毕竟不可能只有她一个挂名的女先生吧。
但清狐接下来的一句话,却勾起了她的好奇心。
“听闻,她是苏岩先生的未婚妻。人,也是苏岩先生亲自带到四泰学院里的。”
看到刚才还漫不经心的人,霎时间眉头微皱,清狐嘴角的坏笑,也悄然绽放。
“如今非叶城内,除了你跟马北辰的婚约之外,就是你跟苏岩还有那个女先生的三角恋。啧啧啧,要是让城内的人知道,这两场大戏是一个主角,不知,又会传成什么样子。”
她会在乎这种事?
可是,龙天昱没跟她提过这件事啊。
也许这人是他安排进来的,也许是有人又想要倒贴。
但这个节骨眼上,传出这种绯闻来,到底是因为什么?
阿秀感觉到她的在意,立刻自告奋勇的说道。
“我看,这一定是谣传。要不,我去帮雅姐姐打探打探?”
林梦雅迟疑了片刻之后,又点了点头。
她并非是出于嫉妒,也绝对不是怀疑龙天昱。
只是,她觉得此事,有些不太对劲。
“不要惊动他们,只要问清楚前因后果就可以了。”
“好。”
阿秀飞快的离开,而清狐却勾着笑,眼中却带着几分疑惑。
林梦雅看也不看,就知道这人是为何要告诉她这个消息。
“那个女先生,你认识?”
“也谈不上认识,只不过再给你男人办事的时候,见过几面。”
“才几面而已,你就如此忌讳?”
阿秀别看平时总是不声不响的跟在她的身边,可一旦给她放出去了,那丫头眼光又准,行事也稳妥,绝不会做出什么岔子来。
而且清狐有意派出阿秀,恐怕是因为,龙天昱留给她的人不能动,而他们手下现在可用的人,也并不合适。
看来,这位女先生,倒是个厉害的角色。
清狐知道隐瞒不了她,也只能说出实话。
“那女人手下有不少人,就连你家男人,也得谨慎行事。”
“既是谨慎行事,那就不是畏惧,她也奈何不得龙天昱,对么?”
看她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清狐忍不住撇了撇嘴。
“我说丫头,你就不担心么?”
林梦雅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似乎在嘲笑着他的无知。
“担心什么?是担心她会抢走我男人么?”
清狐快速的点头,完全是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贱样儿。
“要知道,那女人可是要模样有模样,要人有人有人,要能力有能力。就连我都觉得,她跟你只差那么一点点吧。”
可惜,林梦雅依旧不上当。
“我就算是差她千百倍,她这辈子也入不了我男人的眼。”
看她这样淡定,清狐反而觉得意外。
要知道,他家丫头的战斗力,那可不是一般的厉害。
“万一,她要是主动引诱你家男人呢?你也知道,男人是管不住自己下半身的,尤其是佳人在侧,很容易犯错误。”
谁知,林梦雅的视线,却凉飕飕的在他腰下转了转。
“他要是管不住,那我就替他管。夫妻成姐妹,我看也不错。”
清狐嘬了嘬牙花子,心里头不住的安慰自己。
还好还好,他早已经对她没了那些旖旎的心思,不然...
一阵恶寒,从龙天昱的尾椎骨之间窜起。
大夏天的,他却生生的打了一个冷颤。
正在书房内议事的薛华看到,不由得关切的问道。
“殿下,您可是昨晚着了凉了?”
龙天昱摆了摆手手,裹紧了衣服。
可能是昨晚他洗漱时候,用的井水太凉了吧。
小小的插曲过后,他看着桌上的密报,眉头紧锁。
他们刚想要继续,就听得外面,传来了一道爽朗的声音。
“你们商量大事,怎么也不叫上我?”
话音刚落,从外面就走进来一个女子。
那女子大约二十几岁的年纪,生得一副英气的相貌。
身材十分的高挑健美,身上穿着的虽是女装,却独有几分帅气。
一看,就知道是个练家子,完全没有寻常女子的娇媚柔弱。
看到女人不请自来,龙天昱的脸上,露出几分淡淡的不悦。
“出去。”
低沉的命令,不带任何温度。
就连薛华都不由得心中一抖,可女子,就像是没听到似的,自顾自的坐在了书房的椅子上。
“别急啊,我来就是为了给你帮忙的。”
“不需要。”
被毫不留情的拒绝,女子脸上的笑容,丝毫不僵。
薛华在一旁紧张得很,生怕这女子,会真的惹怒殿下。
到时候,可就不是轻易能收场的了。
女子似乎已经习惯了他的冷淡,美目之中却又多了几分纯然的欣赏。
她就喜欢强大的男人,从小她就知道,唯有世上最强大的人,才能配得上自己。
如今,她终于找到了一个,如何会放手?
“殿下真是见外,我金瑶有什么样的能力,您又不是不知道?既然有事能让您烦心,那我自然是帮您排忧解难的了。”
她自信的说道,眼睛始终不离那男人的挺拔的身姿。
“薛华,把她扔出去。”
龙天昱心中,已然对这个不知道进退的女人,反感到了极点。
他从来都没有把金瑶放在眼中,留着她,只是薛华拼死进谏的结果。
若她一而再再而三的试探他的底限,那么他也不必在意了。
“殿下,您应该相信我!”
金瑶信心满满,可薛华却吓得冷汗都冒出来了。
他毫不怀疑,如果这位姑奶奶在无中生事,那么殿下肯定会把她直接扔出学院,而且永远不能再回来了。
为何长远打算,他抢在殿下的前面,开口说道。
“金小姐一路舟车劳顿,现在肯定需要休息。殿下,我带着人先下去,您先忙。”
说完,就赶紧陪着笑脸,把这姑奶奶哄走了。
书房内瞬间安静了下来,可龙天昱却没就此作罢。
“凌夜。”
“在。”
凌夜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他的面前。
“把椅子扔出去。”
“是。”
“咣当”一声,方才金瑶安坐的那把椅子,被凌夜丢了出来,碎成了废弃的木料。
那声音,惊得旁边看守院子的人,一阵激灵。
看来,是有人惹了主上不快了。
龙天昱头也没抬,但行为也说明了他的不满。
凌夜回转,再度走到了桌前。
“金瑶的来历,查清楚了么?”
“还没有,只知道她的先祖是来自仙城。”
龙天昱抬起头,看了凌夜一眼。
倒也不是他不得力,而是金瑶的那一脉的来历,的确是神秘。
对于仙城的秘密,他现在掌握的信息虽然不少,却也没有接近核心。
之前为了保护雅儿,他从再度回到卫国开始,就暗中掌握了一股,只属于他自己的势力。
哪怕是他忘记了一些东西之后,这股势力,还牢牢的掌握在他的手中,显然是是先,做好了所有的安排。
再加上之前老师还有一些其他的奇遇,他现在恐怕是地面上最靠近仙城秘密的人了。
也因此,有人不断的找上门来投奔。
而金瑶,便是其中的一股。
而且能力不弱,曾经还帮过他。
只是除了雅儿之位,他不会相信任何人。
是以这个金瑶的来历,他还必须要查清楚才行。
他的身份暴露不暴露无所谓,反正那些人也奈何他不得。
但雅儿,必须要在他的保护之内。
“密切注视,看她究竟想要做什么。”
“是。”
凌夜飘然离去,过了没多久,负责哄人的薛华,就再度出现在书房内。
“我的殿下,您就不能稍稍的收一收您的冷脸么?”
对于薛华的夸张,龙天昱从来不理会。
而且人是薛华弄进来,自然惹他不痛快的人里面,薛华也有一份。
抬起头,龙天昱面无表情的盯着对方。
“薛华,你没事做?”
顿时,薛华不敢再造次了。
“殿下,我有事,我真的有事。只是这人都摆在您面前了,不理不好吧?”
“你去理。”
“可人家看中的不是我啊!”
“那就让她看中你。”
薛华暗中叫苦,其实他也只是觉得,以金瑶的身世地位,还有能力,都能帮得上殿下。
那位宫家小姐的厉害,他是领教过了。
他也并不像是其他人一样,觉得宫家小姐是累赘是草包。
但只不过用一个美男计就能用得上的助力,又何乐而不为呢?
不过很显然,他家殿下不屑于用美男计。
“我就算了吧,我可消受不起这朵金刚牡丹。不过殿下,金瑶给您带来的消息,也值得她惹您这一回。以属下之见,这人还是留在身边看着,才最为放心。”
撇去那假装轻浮的外表,薛华敏锐的察觉到了其中的不对劲。
摆在龙天昱桌上的密报,是金瑶亲自送过来的。
里面写着的,是事关仙城最大的秘密的消息。
这些东西,他们这段日子以来,已经耗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去打探。
如今有线索摆在他们面前,这种感觉,稍稍有些奇怪。
而且,从金家出现,到帮忙,再到献上线索。
一切都太过顺利,看似没有任何值得怀疑的地方。
但太过完美,本就是一种异常。
何况现在,风起云涌,不管跟谁合作,他们都会再三考验。
“你惹出来的事情,你自己处理,不要让我再看到她。”
看到殿下如此无情,薛华不胜唏嘘。
殿下这样的人本就不容易动情,而他所有的温柔,似乎都给了宫雅。
怕是殿下,又会辜负不少人的好意了。
不过,他只是殿下手中的一件工具,老老实实的看戏就好,其他的事情,他还是静观其变吧。
“是,属下明白。”
被人客客气气的从书房里给“请”了出来,金瑶远没有她表现出来的那么不在意。
打起精神送走了那个笑面虎,金瑶转过头来,就黑了一张脸。
该死!
他们居然敢这样对她!
沉下的一张俏脸上,翻涌着乌云。
她的心腹驱走了所有碍事的人,压低了声音劝道。
“小姐何必要在这里贴那个家伙的冷脸呢?依您的容貌跟家世,想要迎娶您的人,只怕能排到海的那边去!”
金瑶挑了挑眉头,眼中带出几分自傲。
这倒是没错。
可她就是喜欢殿下那种男人,强大、冷傲,比三九天的寒冰还不近人情,但偏偏,能吸引她的注意力。
“你懂什么?越是这样的人,才越是让人想要征服。他这样的男人,除了我这样的女人之外,不会再有人能配得上他,必须是我的!”
金瑶的眸子里,闪烁出诡艳的光芒。
她太清楚这样男人的性子,这世上越是强势的男人,就越是看不上那种柔柔弱弱的货色。
他就该跟她一对,除了她之外,任何女人都别想得到他!
“是,奴婢知道了。小姐说得对,那个宫家的女人算什么?还不是因为,她生了一个崽子么?他们还是未婚生子,要是殿下真的中意她,最少也应该给她一个妾室的名分吧?可您瞧瞧,那崽子现在也只不过捞了一个义子的名头而已,宫家的那个女人,可是什么都没有呢。”
侍女的话,让金瑶十分的满意。
虽然外面的人都不知道殿下的义子就是他的亲生儿子,但她自从对殿下上了心之后,就私下动用了些手段,去收集有关于他的消息。
前段时间,有人跟她透露,说是那义子就是亲子,而且生下他的女人,竟然就是宫家的那个宫雅。
听得她是又气又急,恨不得立刻把狐媚子的脸撕碎了。
只不过,如今宫雅消失得无影无踪,很有可能,已经死在哪里了。
看来老天爷,也是站在她的这边的。
“不过,我听说学院里,不是有个什么苏梅跟他的关系匪浅么?青斐,这人现在在哪里,你可知道?”
青斐立刻把自己打听到的消息,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听到最后,金瑶的眼中,只剩下了对苏梅的不屑一顾。
“我还当她有什么能耐呢,怕是宫雅为了夺取殿下的宠爱,故意送给殿下暖床的贱婢吧?现如今被宫家赶出来就进了那种地方,还真是下贱。”
宫雅她都不放在眼里,何况一个苏梅?
青斐也跟她的主子一样,但她的心更狠。
“小姐,这女人要是下贱了,更会博得男人的怜悯。奴婢觉得,不管是宫雅还是那个小崽子,亦或是这个苏梅,都不能留。”
青斐的话,也说进了金瑶的心里。
她眯起眼睛,心思转了转。
“的确,要是这个崽子还活着,那我以后的孩子,岂不是要排在他的后面?不过,我看宫雅跟苏梅既然能爬上殿下的床,说明殿下,很有可能喜欢让这样柔柔弱弱的女人侍寝。你去找一个合适的人来,不管是殿下的心,还是殿下的身体,我都不能让别人再沾染。”
“是,奴婢明白。”
布置完这一切,金瑶看向慕容曦的方向,深深的吐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