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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抱歉?”聂挥毫道,“这时候说抱歉有什么用啊?我们还不是在等着?”

    权出猛道:“是。”

    聂挥毫说:“你说话这声音怎么那么怪?”

    权出猛依然在挤话,说:“我……”

    “你吞吞吐吐的是怎么回事?”聂挥毫问。

    权出猛忍耐着说道:“是因为觉得对不起聂长老……”

    原本后面还想接别的话,可是刚刚说到这里权出猛就觉得自己简直要恶心到快要吐一地了,实在说不下去后面的话了。

    “你给我抬起头来。”聂挥毫说。

    权出猛担心自己皱着的眉头被聂挥毫注意到,担心自己的怒意被聂挥毫觉察到,并不敢立即抬头,但他知道如果自己没反应的话会惹怒聂挥毫,于是他只好说道:“抱歉,我觉得让聂长老等太久了,我实在抬不起头来啊!要是能让聂长老不用等待那么久,那我抬头才有底气啊。”

    聂挥毫看权出猛态度还挺好,火气便降了不少,他感觉这权出猛的确好像在按照他所期待的方向发展。

    聂挥毫道:“你知道等太久了就行,既然自己知道,我也不多说你了,你也不用觉得太过歉疚,抬起头来吧。”

    本来正忍着怒火的权出猛忽听聂挥毫这么说了,突然就觉得火似乎发不起来了。

    这时权出猛舒展了眉头,之前带着怒气的表情显得正常了许多。

    权出猛觉得自己已经可以抬起头来了,于是便缓缓抬起了头,看着聂挥毫。

    原本聂挥毫还担心会不会又一次看到权出猛皱眉的样子,结果他发现他的表情显得甚是平静。这使聂挥毫比之前又舒服了许多,也变得平静多了。

    “我就跟你一起等着吧。”聂挥毫道。

    本来说完这话时权出猛还挺舒服,然而这种舒服稍纵即逝。

    “不跟你一起等着我又能怎样?”聂挥毫道,“我就算催你你也没办法啊,你说是不是?”

    这话再次听得权出猛有点生气,但是由于他正抬着头呢,人又在聂挥毫可以看得清清楚楚的地方,他当然要尽力控制自己的表情。

    他为了掩饰他面部微微有点生气的表情,突然咧嘴笑了。

    “我问你话呢,你笑什么?”聂挥毫道。这个时候他一点也感觉不到之前的怒火了。

    权出猛想:是不是我刚才笑得太突然或者笑容太诡异了啊?那我该怎么回答?

    他也来不及考虑太久,毕竟如果回答晚了,聂挥毫会再次不高兴,于是说:“聂长老,您等我那么久都没怨言了,我觉得很高兴啊,我就是很平静地笑,没有别的意思。就算有,也与聂长老的大度有关。”

    说完此话,权出猛又有一种想吐的感觉。如果说之前是会吐一地的话,这次一吐估计他能吐到天上去。

    然而权出猛的脑海中再次出现了自己已经拥有了享不尽的荣华富贵的情景,一瞬间,他就突然觉得自己此刻这种恶心飞走了,随着他之前想吐出来的东西一起飞走了,飞到九霄云外。

    聂挥毫听了此话甚是满足,道:“是啊,你说对了!我的确很大度,我这个人一向如此。”

    权出猛觉得明明自己就是为了不被聂挥毫看出自己的问题而说的,而聂挥毫竟然顺着他说的自夸起来了。

    之前的那种觉得自己恶心到快要呕吐的感觉又浮出来了,然而他并没有停止恶心自己,而是继续说道:“是啊,幸好聂长老大度,不然像我这种一次次让人等着的人,都不知道被责罚多少次了!”

    这话尽管是权出猛纯粹为了掩饰而说的,但是聂挥毫却当真了,便对权出猛说:“你说的没错啊。像你这种脾气的人,要不是遇见了我,被我挖掘出了很多才能,还不知道在哪儿待着呢!”

    权出猛又感觉听着不舒服了,什么叫我还不知道在哪儿待着合适呢?聂长老这人也太猖狂了吧,我随便说点什么,他就顺着说下去了。他说的真的是像他想的那样吗?他难道不是当着别人说什么都无所谓,但实际心里记得清清楚楚,有时候还会找机会报复回去吗?可是……可是荣华富贵啊!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啊!既然有了这个目标,就一定要忍耐,千万不要跟他发火!千万不要!

    权出猛把他的声音压得更低了,实际上是在压自己胸中的怒火。

    他感觉差不多时就又表现出了一副很憨厚的样子,说道:“是啊,聂长老,真的多亏您了!如果不是来这里帮您办事,我还真不知道在哪儿待着呢。”

    尽管体内好像在呕吐一般,然而权出猛脸上显出来的笑容却像花在开一样。

    聂挥毫听着权出猛的话,看着权出猛的表情,心想:权出猛其实可以啊!看来他真的是按照我希望他发展的发向发展的,不知道以后会怎样啊,会不会真的完全成为我希望他成为的样子?那实在太好了!但是,如果想让他成为那样的样子,我就必须教育她,让他明白更多道理。权出猛以后就会越来越懂事啊,还是不错的,我真是希望他早日变成我想让他成为的样子。

    聂挥毫想到这里,便暗暗开心了一点,本来被他觉得漫长的等待,他也感觉等起来已没那么艰难了。

    尽管聂挥毫满意得很,权出猛的笑容在烛光的照耀下显得正常得很,然而权出猛却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笑得很累。

    权出猛想:真是麻烦!这种事情也太考验人了!看他好像觉得我没什么不正常的,那自是最好的,他应该不会看出我什么问题来吧?不会的,一定不会的,一定就是我想太多了而已!

    这时权出猛想要收住笑容,却感到似乎脸都笑得有点不舒服了,他不希望显得太不自然,于是缓缓地收住笑容。这个过程中,他希望聂挥毫不要看他的脸或者即使看到了也没觉得他笑容收得不对劲。

    如权出猛所愿,聂挥毫还真就认为权出猛的笑容收得奇怪。

    聂挥毫道:“现在你不是来我这里办事了吗?”

    “是啊。”权出猛道,“多亏有聂长老让我来您这里办事啊。”

    说的时候权出猛又是一阵恶心,决定离开这地室后好好呼吸呼吸外面的空气。他觉得这地室都快被他自己脑海里产生的“呕吐物”污染得无法待下去了。离开这地室后,他便不用继续为了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而面对着聂挥毫这个一次次让他觉得过分的人,便不会继续说那些让自己说的时候就想吐的违心话。

    说这话时,他已经控制住了自己的表现,没皱眉头,并没被聂挥毫发现表情有什么奇怪的。

    聂挥毫听了这话更觉得舒服,他决定再等一会儿就让权出猛再作法,如果这次他试后真的不用继续等了,那么之前让他等了那么久的事他也就不再说了。

    过了一会儿,聂挥毫刚要说让权出猛试,还没说出口,便听权出猛主动说到:“聂长老,我现在就再次作法试试。”

    聂挥毫感觉还好,但却也没立即表现出多满意的样子,而是说道:“最好试出来可以继续练了。”

    说完,他的目光便从权出猛那里转向了蜡烛,他看着蜡烛想着自己练功的事。尽管仍不能进入快涨阶段,为此而感到遗憾,但很快他也幻想起了自己将来当上族长时的情景。

    权出猛作法完毕,便立即对聂挥毫说:“聂长老,我可以继续辅助您练功了!”

    聂挥毫问:“你感觉那边的人停止作法了?”

    “是的。”权出猛道。

    聂挥毫又偶问:“你怎么知道那人一会儿不会继续作法啊?就像刚才那样,你说那个人两次作法之间隔了一段时间,那时你就没告诉我那人停了一段时间的事。难道那个人第一次作法结束后,你就知道那个人还会进行第二次作法?”

    权出猛道:“聂长老,上次我之所以没告诉你,并不是因为我知道那个人会进行第二次作法,而是因为我通过法术感觉到当时那个人仍旧在那个地方附近,并没离开。既然没离开,就存在再次作法的可能性,我觉得必须等一等,看看那个人是离开还是继续作法。等了没多一会儿,那个人就开始继续作法了。”

    聂挥毫说道:“那这次呢?你是在作法时发现那个人作法完毕并且已经离开那个地方了吗?”

    权出猛说:“正是这样。这次那个人已经不在那地方了,我看应该不会继续作法了。”

    聂挥毫又说:“不会是暂时离开?”

    权出猛道:“就算回来,也是需要时间的。我刚才通过作法感觉到那个之前作法的人已经出了我能察觉到的范围了。我能察觉到的范围还是挺大的,既然那人已经出了那个范围,那么如果想要回到作法的那个地方,便需要一段时间,这样我就可以放心了。如果我在辅助聂长老练功时感觉到那人再次进了我能察觉到的范围并且再次朝那个地方走去,有会影响我作法的迹象,那我停止作法肯定来得及。”

    聂挥毫道:“看来你是有把握保证安全了?”

    “绝对有把握!”权出猛道,“我权出猛说有把握,那肯定就是安全的了!”

    “既然如此,那你就赶紧辅助我练铭尊绝卢秘功吧。”聂挥毫说道。

    权出猛答应后便开始辅助聂挥毫练功了。

    【第二百八十三章】

    霸空殿中。

    铁万刀在议事厅中处理了些部族里的事后,想休息一下,便翻起了之前从向司彬那里拿的书。

    还没翻几页,他就发现那书里提到有些事情跟一些地方曾经被作法有关。

    他立即想到了地陷之事,想到了之前厉凭闰说过那地方跟法术有关。

    他觉得厉凭闰差不多应该到了,然而他还没来,他觉得有些慢了。

    刚想到这里,他便听到了敲门声。

    开门后,他便从手下那里得知厉凭闰到了,往手下旁边一眼,厉凭闰正站在那里。

    他锁好了议事厅的门后,跟厉凭闰一起进了议事厅旁边的那个房间。

    铁万刀问厉凭闰:“你怎么这时候才到?我都回霸空殿挺久了。”

    厉凭闰说道:“抱歉,族长,可能是我走得不够快吧。”

    铁万刀注意到厉凭闰神情显得有些不安,便问:“你是不是心里有什么事啊?”

    被铁万刀说中,厉凭闰也不敢否认,道:“哦,我想起了以前的事。”

    “你这可是在我面前呢,在这里想以前的事合适吗?我可是铁仓部族的族长,你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铁万刀说。

    “我当然把族长放在眼里了!我刚才便想起了以前的事,现在可能一时还没缓过来吧。”厉凭闰说道。

    铁万刀知道厉凭闰曾经在地下空间里看到了他妹妹的那张死人脸,便随口说道:“难道你又想起你妹妹了?”

    本来铁万刀只是随便一说,谁知厉凭闰心上如被击了一榔头一样,他脸上也渐渐显出了恐惧的神色。

    “今天你真的有点奇怪,你自己也有感觉吧?”铁万刀道。

    “是的,族长,很抱歉!我不应该在您面前这样的!我不再想别的就是了,你要让我做什么我这就做。”厉凭闰说。

    原来,厉凭闰之所以这次来霸空殿有点晚,正是由于他在路上犹犹豫豫,走走停停。

    他回去后便心中忐忑,拿起作法要用的凝法石的那一刻,他突然一阵恐惧,接着就开始反思自己的作为,甚至有点不敢再去一次霸空殿了。

    然而想起等着他回去拿东西的人是铁万刀,他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必须去一趟,否则便会没命。

    他拿好东西后便出发了,路上,他走了一阵子,突然停了下来,想:我到底在做什么?之前我用绿胶作法,就是想证明自己心中早已没有了自己觉得不该记住的事,“入梦”……我真的梦见了与当年我看到的地陷有关的事,醒后我真的还记得!多年前的事还在我心里,谶语一样的描述是真的啊!我醒后点蜡烛时都感觉那蜡烛就像庚弥当年弄倒的那根一样了。为什么会这样?

    这时厉凭闰又觉得自己想这些没有用,总要往前走的,不去是不可能的,于是又往前走了走。

    然而脚步就像被思想拖住了一样,他感到每迈一步都有些累,而且累的是心。

    他又想:夜间醒来后我不相信,当时我觉得可能因为我白天想过那件事,夜间就梦到了,说不定醒后就不再记得,我便又睡了,然而到了清晨,我醒来的时候,为什么睁眼时我便想到了梦中那与当年“地陷”的事相关的情景?我真的不得不相信?可能当年我就不该不信吧!

    厉凭闰又停了下来,站在了原地心想:既然我信了,我为什么还要往前走?我现在在做什么事啊?我不应该这样继续干下去啊!有没有办法让我不相信绿胶的作用?有没有办法让我此刻便忘记那个梦?为什么好像越想忘就越忘不掉?既然忘不掉,那我只能信,可是信了就不该继续往前走了啊?

    厉凭闰觉得如果他继续往前走,仿佛他妹妹厉庚弥在另一个世界都会伤心,但如果他停止往前走,转身离开,其实他就相当于自己走向了另一个世界——因为铁万刀不会绕过他。他知道,虽然目前他对铁万刀来说还算个有用的人,但是如果他回去拿凝法石后并没回霸空殿找铁万刀,那他就必死无疑了。尽管他会法术,但是就算自己逃跑,估计也仅仅是能逃得了一时而已,他觉得身为族长的铁万刀要想找到他也不会太难。厉凭闰很清楚,自己在开始给铁万刀办事之前,铁万刀就掌握了自己大量信息,甚至有些信息还跟法术有关,他就像已经被铁万刀掌握在手里了一样,就算哪一天突然想飞,也飞不远,会像被弓箭对准的鸟一样瞬间便被打下来。

    其实不光是厉凭闰,其他给铁万刀的做重要事的会作法者也往往是在开始给铁万刀办事之前就被铁万刀掌握大量信息的,换句话说,那些人往往都会被铁万刀握在手里的人。

    厉凭闰知道自己逃不了,便又往前走。

    走了一阵子,他眼前突然浮现起了之前在地下空间看到的厉庚弥的死人脸,吓得再次停下了脚步。

    然而站了没多一会儿,他便只能告诉自己不能因为被吓到就不继续往前走了,否则早晚会被铁万刀要杀他之前的脸色吓到,要是再恐怖些,说不定都不一定能见到铁万刀要杀他前的脸色,见到的只是铁万刀派来杀他的人。

    厉凭闰立即加快了脚步,一边告诉自己没选择一边往前走。

    可是没走多一会儿,他看到了路上有个人拿着一把没点燃的蜡烛,顿时就想到了被他妹妹厉庚弥当年不小心弄倒了的那根蜡烛。接着,他便想起了厉庚弥当年的样子,然而那神情仿佛就如在责怪厉凭闰一般。

    厉凭闰内心又有些受不了了,他再一次停在了那里。

    他缓缓低头思考了一下,从袋子里拿出自己带的水,想喝一口冷静冷静。

    然而就在他拿水的时候,他看到了袋子里装凝法石的盒子,立即想:我这一趟是来拿凝法石的,答应过族长的事怎么能不去?这件事是别无选择的……真的是别无选择的!就算真要收手,我也不能在这个时候收,否则刚一收手,我的命也就被人收走了。

    厉凭闰赶紧喝了口水,暗暗告诉自己要冷静下来,可不要恐惧,一定给铁万刀做这件事。

    当他想到要给族长做事的时候,他的心头又是一揪,仿佛那一下是他妹妹厉庚弥揪起来的。

    即便如此,厉凭闰也狠下了心,假装没感到厉庚弥揪他一样,木呆呆地把带的水放回了自己的袋子里,然后前行。

    就在他内心犹豫,走走停停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很多。他意识到了自己已经拖了不少时间,便加速了,但是之前心中那种觉得已经不该去的感觉仍在拖着他的脚步,因此,即使加速了,他也没前进得特别快。快到霸空殿时候时,厉凭闰也曾担心自己是不是来得有点晚了,还因此跑了起来,然而,到达霸空殿后铁万刀还是问了他怎么这时候才到,显然还是觉得他来得晚了。

    就在厉凭闰跟铁万刀说完“我不再想别的就是了,你要让我做什么我这就做”之后,铁万刀并不是就不再觉得他奇怪了,然而他需要赶紧让厉凭闰给他做事,为了节省时间,便也没多问什么。

    他带着厉凭闰出了霸空殿,再次到了地陷之处。

    看着地陷之处的人又向两人打了招呼,铁万刀跟那个人说了几句话后。铁万刀便把厉凭闰叫到了一旁,问他:“还到上次作法的地方作法吗?”

    “是的。”厉凭闰道,“那里很适合。”

    铁万刀便带着厉凭闰到了之前他曾经作法的地方,那里仍然僻静得很,根本没别人来往。

    铁万刀问厉凭闰:“你现在就要在这里使用凝法石对地陷之处作法了吧?”

    “是的,族长。”厉凭闰说。

    “中间不能有人打扰吗?”铁万刀问。

    “是,不能有人打扰。”厉凭闰回答,“这地方应该也不会突然再来什么人吧。”

    “我看也不会来什么人。”铁万刀道,“再说,就算有人往这边走,我这个族长一声令下,谁还敢继续?”

    “是啊,有族长在,实在太令人踏实了!那……多谢族长了!”厉凭闰说。他本来想说多谢铁万刀替他注意着周围的情况,但实在不知道这话怎么说出来合适,他觉得如果自己说铁万刀为他做什么事,就搞得好像贬低了族长一样,但如果自己不说的话,他又怕铁万刀觉得他没怎么把这族长放在眼里。

    “你作法的时候,我站在你上次作法时我站的地方,没任何问题吧?”铁万刀问道。

    “没问题!”厉凭闰说。

    “那你赶紧作法,作法后自己快点走到那边找我,向我汇报作法情况,知道吗?”铁万刀说道。

    “知道。”厉凭闰答应。

    说完,厉凭闰便到一旁作法了。

    铁万刀在原地等待,一边等一边看看周围,觉得此刻根本就不会有人往厉凭闰那个方向走。他先是看向了地陷之处,之后又看向了厉凭闰,暗想:他今天为什么来得这么慢,还显得紧紧张张的,他到底怎么回事啊?

    想了一会儿也没想出什么来,他的思绪便飘到了部族里的事情上,接下来便一直想那些事情,并没继续多想厉凭闰的事。

    厉凭闰作法完毕,便立即走向了铁万刀。

    “测出结果了?”铁万刀问。

    “是的。”厉凭闰道,“测出来了。”

    “那地陷之处以前曾经放过一个‘联结纽’。”厉凭闰回答。

    “干什么用的?”铁万刀问。

    “那东西能使我们去过的地下空间与七星醉仞亭之间产生某种联系。”厉凭闰道。

    “什么联系?”铁万刀又问。

    厉凭闰说:“似乎是要利用联结纽调用地下空间那瀑布的一部分能量给七星醉仞亭,使七星醉仞亭能够发挥某种作用。”

    “发挥什么作用啊?”铁万刀问。

    “具体的,我现在也说不清楚。”厉凭闰回答。

    “那你什么时候才能说清楚?”铁万刀又问。

    “这个……族长,很抱歉!我作法目前测出来的就是这么多……”厉凭闰回答。

    铁万刀又问:“那你以后要是作法能不能测出来?”

    “我也不知道啊。”厉凭闰说。

    “如果你想测出来,是不是试试别的法术就有可能做到?”铁万刀又问。

    “我……”厉凭闰脸上现出了犹豫之色。

    “你什么啊?”铁万刀道,“你倒是快回答啊!”

    厉凭闰再次想到了他妹妹那张死人脸,想到了之前使用绿胶后做过的梦,也想到了自己在来的路上想过的其他事情。本来他当天已经犹豫要不要来了,但因为觉得别无选择,想着无论如何当天也要把这件事做完才能收手,才来了。

    然而此刻,铁万刀竟那样问他,他觉得自己如果试别的法术的确有可能测出那联结纽到底能用来使七星醉仞亭发挥什么作用,但是那样的话自己就又要一次次来此处作法了。如果自己答应了,接下来他要做的事便会被定下来,然而他脑海里依然想着跟收手有关的事,要是答应了,又如何收手?再说,就算答应了,他也不能保证测出来,要是到时候没测出来,他不知道要面对怎样的结果。

    于是,厉凭闰说道:“我……估计很难做到。”

    铁万刀立即说:“不管能不能做到吧,你给我做就是了!”

    “啊?”厉凭闰一脸惊恐。

    他忽然有些后悔了,他在想,如果自己刚才直接告诉铁万刀根本做不到,是不是铁万刀就不会让他做了,但是他真的不习惯说谎,他总是把实话告诉铁万刀的,再说,在铁万刀面前说谎有多危险他清楚得很,铁万刀认识的会作法的人并不少,如果他真的说了谎,哪天铁万刀从别的方士那里得知了,那他简直必死无疑了。

    “你怎么回事啊?”铁万刀问。

    之前铁万刀确实觉得厉凭闰奇怪,也想了怎么回事,还没想出来,那思绪就飘到部族里的事情上了,本来已经不再考虑这事,然而厉凭闰此刻这惊恐的反应令他不得不再次想为什么会这样,并且问了出来。

    厉凭闰道:“族长,我觉得……这事还是找其他会作法的人来做比较好。”

    铁万刀更奇怪了,想:他不是很害怕吗?又是哪里来的胆量跟我说这样的话?我都说‘不管能不能做到吧,你给我做就是了!’这样的话了,他还敢跟我这样说?我作为族长已经说出那话了,怎么可能收回啊?

    铁万刀用冷冷的眼神看着厉凭闰,道:“你再说一遍!”

    厉凭闰感到了铁万刀话语中的阴气,那种阴冷似乎立即就会将他吞噬一般,他的恐惧感更明显了,令他不大敢拒绝铁万刀的要求,然而刚刚打算答应铁万刀继续做的那一刻,他又仿佛看到了她妹妹厉庚弥伤心的样子,于是鼓起勇气,说道:“族长,我……我觉得……这事还是找其他会作法的人来做比较好。”

    说完这话,他感到自己的心跳声仿佛能响彻云霄。

    铁万刀眯了一下眼睛,又将眼睛睁得稍微大了些,说道:“我这个族长打算让一个方士给我干事,并且已经说出来后,我是不是一定会用那个方士啊?你猜猜看!”

    厉凭闰觉得铁万刀眼神中的冷气简直快要把他冻僵了,那目光里的阴森像要能把人直接杀死一般。

    厉凭闰感觉铁万刀这话的意思大概就是说,他作为族长,打算让一个方士给他干事,还说出来了,他便不会收回了,那个方士就必须干了。

    然而厉凭闰觉得如果按自己想象的那样说了,那就算自己想收手也难了,他实在不想给自己收手制造更多障碍,于是壮胆说道:“我猜……也……也不一定吧?”

    “是么?”铁万刀一只眉毛往上一挑问道。

    那眼神中如有无数可怕的怪兽一般,仿佛瞬间就可以从他双目中冲出来将外面的人撕咬一番。

    厉凭闰感受到了自己如果说错话,便可能被他眼神中的“怪兽”撕咬致死,然而他觉得如果自己虽然不想做,但答应了,那么自己内心也会有无数撕咬自己的怪兽,那种感觉当然也会痛苦,而且那内心的怪兽应该也是能将自己撕咬致死的。

    因此,厉凭闰说:“我……我不知道族长心里是怎么想的……但……但我猜……”

    言至此处,厉凭闰又不敢往出说了。

    铁万刀逼近厉凭闰,双眼带着慑人的寒光,表情阴冷,问道:“你猜什么啊?”

    厉凭闰往后退了一步。

    铁万刀往前走了一部,再次逼近厉凭闰,道:“猜啊!猜什么啊?”

    厉凭闰又要往后退。

    “站住!”铁万刀说道。

    他本来是打算大喝一声的,然而担心那边看着地陷之处的那个人听到,便没放大声音。

    尽管声音不大,但那语气中的阴冷可是能令人瞬间就感觉到的。

    厉凭闰吓得站住了,没再敢往后退。

    然而他觉得铁万刀离他越近,他就越能感受到铁万刀表情中透出的杀气,他心中的恐惧也会越盛。

    为了降低自己心中的恐惧,厉凭闰不敢移步,只能将头往后仰了一点。

    谁知铁万刀将脸凑得更近了。

    厉凭闰将整个身体往后倾,内心默默希望铁万刀不要再逼近了。

    铁万刀的脸都快碰到他的脸了,这吓得他继续将自己的身体往后倾。

    由于太过紧张,厉凭闰没有站稳,坐倒在了地上。

    铁万刀这才把自己的腰伸直了,低头看着坐在地上的厉凭闰,说道:“起来!”

    “是,族长。”厉凭闰道。

    说完他便用手支了一下地面,站了起来。

    铁万刀又离他近了些,同时说道:“别往后退,身体别往后倾,头也别往后仰,你就给我这么待着,回答我,你猜的是什么啊?”

    厉凭闰依然想往后仰头,但真的不敢了,只好暗暗希望自己说出来后铁万刀不会大怒。

    厉凭闰道:“我……猜……”

    说到这里又没继续说下去了。

    他知道这么半天铁万刀都没大声说话,是因为铁万刀是不希望那边看着地陷之处的人听到他们说话的,所以他跟铁万刀说话的时候也是一直压低声音的。厉凭闰觉得既然如此,铁万刀应该不会在此处就惩罚他,否则肯定会引起那边地陷之处的那个人注意,但是他又想到了另一个问题,觉得铁万刀是族长,如果自己真的把他激怒了,族长才不会管那么多,如果那边那个人听到了这边的动静,按照族长平时的行事风格,就算杀了那边看地陷之处者其实也不是不可能。想到这里,厉凭闰又有些恐惧,然而接着一转念,他又想到了铁万刀很在乎在七星醉仞亭附近做一些事是否吉利的问题,便觉得就算铁万刀真的勃然大怒,也一定不会在七星醉仞亭这种地方直接杀了他的,于是他觉得不管自己说了什么,起码此刻自己应该是不会立刻就丢命的。

    “说!”铁万刀道,“别再浪费时间了!”

    尽管声音不大,但铁万刀说得咬牙切齿的,令厉凭闰实在不敢不按他说的做。

    厉凭闰说道:“我猜……是的!”

    铁万刀往后退了一部,用一种更可怕的眼神看着厉凭闰,点了点头,道:“你说对了!”

    厉凭闰当然听得出来铁万刀话里有话,但希望铁万刀就此放过他,于是赶紧说道:“多谢族长!”

    “谢我干什么?”铁万刀道,“我还没说完话呢,你以为我这个族长能把之前说过的话收回吗?”

    厉凭闰静静地看着铁万刀,感觉空气冷到能把他的灵魂都冻住一样。

    “我告诉你,你确实说对了,我这个族长打算让一个方士给我干事,并且已经说出来后,我还真是不一定会用那个方士!”铁万刀冷言道,“如果那个方士死了,我还怎么用啊?”

    厉凭闰擦了一下额头的汗水。

    铁万刀继续说道:“我定了一个方士后,如果人都死了,我就不得不找别的方士做了,你说,是不是这样?”

    厉凭闰感觉自己的汗水没擦干净,再次擦了一下。

    “别光顾着擦汗,回答我的问题,是不是这样?”铁万刀问。

    厉凭闰点了点头。

    “光点头啊?”铁万刀道,“我可是族长,我这么跟你说话,你都不出声吗?”

    “出声……”厉凭闰道,“是……”

    “这不就对了?”铁万刀说,“如果那个方士还活着,我这个已经把话说出来的族长,自然是要让那个方士做的啊,你说,是不是?”

    “是……”厉凭闰只好说。

    说完,他又觉得后悔,因为自己这样一说,就相当于只要自己活着,就不得不继续为铁万刀做那样的事了,然而他如果不说“是”,恐怕自己就不会活多久了。

    “聪明啊,一看你就明白我是什么意思。”铁万刀阴阴地道,“你现在还是个活人嘛,我都说了让你做了,你自然要做,如果你不打算做下去,不把我这个族长放在眼里,让我这个族长说了话就跟没说似的,让我丢面子,那我也不是不能让别人做啊,当然了,一个人死了,我找另一个人做,正常得很,是不是?”

    厉凭闰难受极了,无奈之中还是说了声“是”。

    这一刻,厉凭闰竟突然想到了铁今绝:如果铁长老在场,他一定会帮我说话的,我应该就不会被逼成这样了,我一直觉得铁长老对我很好……我现在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答应族长,但是后面该怎样?

    厉凭闰甚是紧张,他不知道后面的路该怎样走了。

    “你是明白人啊,早点痛痛快快答应多好,还用得着我跟你这里浪费时间?”铁万刀道,“既然你答应了,我也不多说了,我让你什么时候来作法,你来就是了。我知道有时候你作法不能有人打扰,这个你放心啊,我会派人来给你看着的。我对你这么好,你还不谢谢我?”

    “多谢族长!”厉凭闰无奈地说。

    铁万刀问道:“那你告诉我,你今天在恐惧什么啊?”

    厉凭闰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道:“我……我担心……担心会得罪族长!”他并不能把实际事情告诉铁万刀,但又不能跟他说假话,于是他就把他本来想说的“担心我不再为族长做事会得罪族长”说成“担心会得罪族长”了。

    “你为什么觉得你会得罪我啊?”铁万刀问。

    “我……”厉凭闰道,“我担心自己会令族长不满意。”

    他不敢说谎,本想说自己“担心自己不再为族长做事会令族长不满意”,但说成了“我担心自己会令族长不满意”。

    铁万刀说道:“这有什么好担心的?是因为怕自己作法后测不出我想知道的情况吗?”

    厉凭闰不敢点头也不敢摇头,只是一脸惊恐地看着铁万刀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