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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有群二十四岁那年秋天,暮雨绵绵,她身为大夫的姐姐左有唐被一个叫乔广冲的女人带离了铁仓部族,离开前她就明白这一走,和左有群便是永诀,因为被乔广冲带走的大夫,从来就没返回的。她上马车前,看左有群泪眼朦胧,微笑着对他说:“我只是去研究医术,有什么好难过的?都这么大人了,别像小孩子一样!我走了,你自己保重!天凉了你就加些衣服。”说完,她就转身上了乔广冲的马车。

    绵绵小雨忽然间变成瓢泼大雨猛裂击打着地面。

    左有群在雨中大声喊道:“姐,你走了,家就不见了!我不知道你要去哪里,但我以后一定要去找你,我早晚会回家!”

    左有唐听到了左有群的喊声,根本没再回头看左有群一眼,只是自己在马车上无声流泪。

    马车在大雨中渐远。

    左有群用手抹了一下双眼,突然想起他为她提前准备好的生日礼物还没给她,便不顾一切追了上去,边追边喊:“等一等!姐,生日礼物还没给你啊!”

    除非此时叫停马车,让马车上的人等他回去拿那个礼物,否则,就算他追上了也是没用的,他并没带着那个礼物。然而,他显然是追不上马车的,很快,马车便从他视线里消失了。

    左有群淋着雨回了那个他觉得已经不是家的地方,呆呆地看着他提前给左有唐准备的生日礼物。

    那礼物是一个石制的小药臼。几天后就是左有唐的生日,他本打算在生日当天送给她的,谁知左有唐还没到生日那天就走了。

    左有唐比左有群大十四岁。早在左有群一岁那年,他们的父母便因行医时被人陷害,被冤为故意杀人而处死。十五岁的左有唐带着左有群搬到了没人知道他们父母情况的地方,行医为生,左有群是被左有唐养大的。左有唐自小随父母行医,特别喜欢一个石制药臼,从不舍得使用,她总把那个石制药臼单放在一处,与别的药臼分开。后来,那药臼被年纪尚小的左有群弄丢了。左有群长大后几次送给她药臼,可毕竟都不是原来那个。

    很多年过去了,左有群竟在集市上看到了他小时候弄丢的那个药臼,惊喜地买下了,准备在左有唐生日那天送给她,可她还没见到药臼,就已经上了乔广冲的马车。

    乔广冲武功高强,独霸一处,但中过一种毒。那毒不会将人致死,却让人长期饱受折磨,毒发的时候她可能会随意杀人。多年来,每隔一段时间她都会带回去一个大夫替她研究解毒方法,没有外人知道那些人被她带到了哪里,被她带走的大夫从没有返回的。

    帮她找大夫的人叫乔岸波,是乔广冲的哥哥。

    当时,乔岸波知道了左有群给铁万刀用错药一事后,去找了左有唐,说如果她不随乔广冲离开,他就将她弟弟左有群给铁万刀配药出了差错的事说出去,这样,她弟弟便会死无葬身之地。

    左有唐此前是知道左有群给铁万刀配药出了差错一事的。在左有群配药出了差错后的那段时间,他经常惶惶不可终日,生怕别人知道。他忍不住将这件事告诉了左有唐,并告诉她不要说出去,如果她说出去族长一定会杀了他。

    可是这件事偏偏在他告诉左有唐之前就被乔岸波知道了,乔岸波又以此为把柄让左有群为他做事。因为当时铁仓廷里已经有不少人很相信左有群了,这样乔岸波利用左有群做起事来得心应手。不过那时候,他并没让左有群做过害别人的事。起初他想过把左有群送去为他妹妹乔广冲研究解毒方法,但他觉得自己利用左有群用得很顺手,还有其他事要继续利用他,便以左有群给铁万刀配药出了差错为把柄去和左有唐谈了。

    左有唐在乎左有群的安危,没多想就同意了,两人还说好不把她到底去哪里的事情告诉左有群。

    因此,当时在暮雨中望着马车消失的左有群,根本不知道左有唐要去哪里,只是知道她要去很远的地方,去很久很久。

    左有唐离开后,乔岸波因为其他事离开了铁仓部族很多年,那些年他是从其他地方给乔广冲找大夫的,所以左有群那些年并没继续被乔岸波利用。

    很多年后,乔岸波回到铁仓部族,经常暗地帮简良做事并从简良那里获取重金。铁红焰受伤后,简良让他找大家都相信的大夫往铁红焰的药里下毒,他便想到了左有群。

    他先是找到了左有群,得知左有群曾经多次去寻找他姐姐左有唐却没找到后,便告诉他他知道左有唐的下落。左有群起初不太相信,乔岸波就让他妹妹乔广冲把左有唐当年带走的物品给他,他拿给左有群看,直到左有群相信了。

    左有群问他左有唐在哪里,乔岸波说如果他想知道她的下落,就约个时间在树林里见面。

    乔岸波在树林里见到他,把曼昙递给他,交给他给少族长下毒的任务,他一听是加害少族长,立刻便摆手摇头表示不能做。

    乔岸波得意地说:“你姐姐的生死完全由我妹妹掌控。还有件事我还没告诉你呢,你姐姐当年正是为了你配药出了差错那件事不被宣扬出去才答应被我妹妹带走的。”乔岸波当然没忘记当初和左有唐说好不将此事说出,但他觉得说出后更好利用左有唐,因此才不管当年说过什么话。他继续说道:“如果你不肯做这件事,或是把我交给你任务的事透露了出去,那么你那件事我一定会说出去,你姐姐就白白为你离开,白白为你受那么多年委屈了,你还会被族长杀掉,而且,我敢保证,你姐姐的命一定会丢!如果你同意做这件事,并且替我保密,我不但会继续替你保密你配药出了差错那件事,会给你姐姐留一条生路,还会给你这些钱财!”说着,乔岸波便将那些钱财塞给左有群,转身便走了。

    那日武寻胜看到的那个身穿紫檀色衣服的人,正是乔岸波。

    铁万刀正等着左有群说出那个把柄,见左有群仿佛陷入了什么思绪中,不回答他,便怒道:“你可想清楚了!再不说,你和你的亲人都得死!”

    深深陷在回忆里的左有群听到了铁万刀的话,却听不大清楚,似乎也没明白什么意思。那些年的情景在他脑海中很快走过了一遍后,他眼前便开始重复浮现那天暮雨中马车离他远去时的情景,他看见自己一直追一直追,却永远也追不到。只是,最后一次,他看到的竟然是一辆马车从远处向他走来,秋日的暮雨也变成了春日漫天的飞絮,天色也不再昏暗,那辆挂着灯笼和铃铛的马车很漂亮,披着阳光朝他而来。马车停在了他面前,一个面带微笑的女人从马车上下来,对他说道:“弟弟,跟我上马车,我带你回家!”那女人正是左有唐,只是样子比她当年在暮雨里离开左有群时精神好太多了,面色红润,容光焕发,头发上戴的首饰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幻觉中,左有群感到自己上了马车,他本来担心在车上会见到乔岸波的妹妹,却没有见到。谈笑着的姐弟两人,一个唱着歌的车夫,欢乐摇摆着的灯笼,丁当悦耳的铃声,嘚嘚的马蹄声——马车朝家的方向奔去,融在了春日的阳光明媚中。

    铁万刀仍是没有等到左有群的回答,对他怒目而视。

    左有群满足地笑着,轻轻说道:“回家了。”忽然间一口黑色的血自他口中喷出,他便倒地不起,双眼闭上,死去了。

    直到死,左有群也不知道,其实左有唐早在很多年前就已经不在人世了。是乔岸波骗了他。

    乔广冲早就在多年前一次毒发的时候将左有唐杀了。就算不是毒发,如果一个大夫太久无法为她解毒,她也会杀了那个大夫,肯定是不会将其放回去的,因为那个大夫知道她的事情太多了。她毒发的时候和毒性没发作的时候杀人还是有区别的,毒发时是随意杀人,毒性没发作时她会考虑清楚,觉得这个人真的彻底没利用价值了才会杀。她每次杀完一个大夫,都会把大夫用过的物品保存在一间极其隐秘的地下室里,分类贴标签,标得清清楚楚。每当乔岸波需要用到这些人的东西要挟他们的亲友为其办事时,她就会将物品提供给他。

    左有群无论如何也无法知道了,他竟是为了给一个“已经死去多年”的亲人求一条“生路”而选择放弃自己继续活着的机会,所谓“留一条生路”只是一个骗局。然而,那“继续活着的机会”真的存在吗?他真的有机会选择继续活着吗?当然没有。就算他提前知道他的亲人早已离世,他同样不能活下来,因为那“继续活着的机会”本身又是一个骗局。那几个大夫说的曼昙的解药,本就不存在。

    见此情景,铁万刀终于忍不住爆发怒火,面色狰狞,额上青筋微颤,对手下道:“分尸,抛进水沟!”

    几个手下纷纷说了“是”,就赶紧行动了。

    铁万刀对武寻胜道:“你及时提醒少族长,我会赏你,一会儿会有人将赏赐送到陪练居。你具体说说那个身穿紫檀色衣服的人是什么样子。”

    武寻胜当时并没将那人的外貌看得很清楚,便把自己说得出来的全都告诉了铁万刀。

    “虽然这次我赏了你,但不代表你做得完美,你发现那个穿紫檀色衣服的人给左有群东西,就应该立即向我报告,知道吗?”铁万刀道。

    “知道了。多谢族长原谅!”武寻胜抱拳道。

    铁万刀又问了问几个大夫铁红焰的身体情况,大夫们表示她目前安静修养就好了。

    铁万刀说让大家离开,只留铁红焰一个人在房间里静养身体,又吩咐武寻胜休息好后继续来照顾铁红焰。说完,他便拿起桌上的木盒子,和那些人一道出去了。离开后,铁万刀派手下根据武寻胜的描述调查那个身穿紫檀色衣服的人。

    【第八十六章】

    乔岸波去见简良,两人谈论左有群给铁红焰下毒失败一事。

    简良道:“此事甚是蹊跷!部族里的人都很相信左有群,怎么会有人无缘无故地怀疑他?以你的行事作风,你应该不会露什么马脚啊!”

    “我也觉得不会啊!”乔岸波道。

    “你是在什么地方和左有群相见的?”简良问。

    “我和他约好在树林里相见。为了防止左有群到树林里找我时不够谨慎被人跟踪,我还特意找了个人去接他进树林,还嘱咐过那个人看好周围的情况再行动,要是周围情况不允许的话,就先把他带到别处,别让他直接进树林了,然后我再想办法。那个人说当时四周静悄悄的,没发现什么人,就带他进树林了。”乔岸波说。

    “哦?这么说,听起来……很可能是他的问题了?你觉得,他会是告密者吗?”简良道。

    乔岸波沉吟了片刻,摇了摇头,说道:“按理说不会,我一向都很相信他。”

    简良一笑,说道:“相信啊?哈哈!你觉得铁仓廷里的人相信左有群吗?”

    “我明白了。”乔岸波一听就明白,简良的意思是说,左有群也被铁仓廷里很多人相信,可他依然会去给铁红焰下毒,同理,他相信的那个人也可以做背叛他的事。

    “明白就好,不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而是人心难测。没有谁是可以绝对相信的。”简良道。

    “难道……您觉得我也不是绝对可信吗?”乔岸波问。

    “哈哈哈!我一猜你就会这么问。我的话还没说完呢,接下来要说的话是‘只有你乔岸波是个例外’。”简良笑道。

    乔岸波并不认为简良这话出自真心,只是应付性地笑了笑,道:“多谢您相信我!”

    简良面带微笑问道:“那个人,你知道该怎么办了吧?”

    乔岸波道:“嗯,我知道。不管是他故意告密,还是他不够谨慎导致我们的行为被人发现,都说明我交给他的任务他没完成好,这种人确实也没必要留。再说就算事情失败并非由于他告密或疏忽引起的,那他知道的也太多了。所以,无论怎样……”

    简良看他显然明白自己的意思,点了点头,右手五指并拢在自己颈前横着一划,说道:“要快!”

    “是!”

    “你那日穿过的所有衣服,以后都永远不要再穿了。”简良说道。

    “我会把那日穿过的所有衣服都烧掉,还有鞋……总之,那日我身上的东西,以后再也不会出现在别人面前了。”

    “好,你做事我放心。”

    “我们下一步要怎么做?如何对少族长……”乔岸波问道。

    简良微笑着摆了摆手,道:“不用了。”

    “您是担心再行动会暴露出下毒一事?”

    “已经发生这种事情,他们肯定要仔细调查,我们自然是不能再做。现在只要不被查出来就已经不错了,更不用提再下手了。当然,这并不是我们罢手的真正原因,真正的原因是,我派的人刚才从别的大夫那里打听到了少族长的身体情况,为她切脉的大夫说少族长原来的武功已经废了,而且,她受伤太重,目前身体弱得不得了,就算以后她身体渐渐地强起来,重练武功也没希望了。现在那些大夫都知道这件事,只是不知道该用什么方式当面告诉族长和少族长。所以,有些关心少族长身体状况的其他人都知道了,而族长和少族长却还不知情。”简良笑着,装作可怜铁红焰,叹道,“可惜呀!练武奇才,一代战神,苦练了十几年已经练得登峰造极的功夫一朝之间化为乌有,还无法重新练了。”

    乔岸波道:“这……可靠吗?到时候会不会有哪个医术高明的大夫将她治好,使其武功恢复呢?”

    “要说医术高明,铁仓廷里没几个人能比得过左有群了吧?左有群已经死了。”简良笑了笑道,“更好笑的是,如果左有群活着,在我们的安排下,他不但无法继续为少族长治疗,反而会使其早日归西。”简良看乔岸波仍旧一脸不放心的神色,便道出了真相:“别不放心了,我跟你说,你绝对不许说出去。那些大夫说,少族长武功尽废又无法重新习武不是符合常理的现象,症结也并非一般大夫能消除的,他们都找不到解决办法,一致断定和妖法有关。”简良道,眼神透着神秘感。

    那些大夫猜得不错,铁红焰之所以出现了这种情况,确实是由于妖王那差点将命都搭上的一击用的妖法实在非人所能承受。妖王把对天风阳无边的恨意集中在了那支气箭上,发泄到了铁红焰身上。铁红焰中了那一箭,确实受到了巨大影响。

    乔岸波道:“原来如此。您放心,我自然不会说出去。不知少族长如果知道这件事会怎样。”

    简良笑道:“哪个习武之人受得了如此重大的打击呢?更何况她还曾经是所向披靡的战神。如果是你,你什么感觉?”

    “别说是我,现在不是我,您这么问,我只是设想一下都感到瞬间天崩地裂,简直想死啊!”

    “哈哈,人之常情嘛。不管她会怎样,总之,这次算是不用亲自下手就除掉了个大威胁,我们也不需要再费心对付她了。她连武功都练不了,又能兴得起什么大浪?说不定啊,她一知道自己武功尽废,又无法重新学,精神一崩溃,自己就把自己的命结束了呢。”

    “是啊,这等好事真是可喜可贺!”

    乔岸波和简良交谈完毕,迅速就去找到了上次将左有群接到树林里的那个人,将他杀掉并毁尸灭迹了。

    【第八十七章】

    一些天过去了,铁红焰已经不会再隔一段时间就痛一次了。在之前的那些天里,武寻胜没再不眠不休,只是仍旧奉族长之命照顾她,从早照顾到晚。

    之前铁今绝又来看过她,眼神流露出了忧虑,她看出来了便问他,他没说原因,只是让她继续好好养身体。

    前些天大夫一直要求她平时必须躺着,不能起来坐在床上。这天上午,大夫说她已经不必一直躺着了,可以在别人的帮助下坐起来,但仍不要下床走动。她已经不用再服用烛采,但在大夫的要求下要服用其他药。

    大夫刚刚离开,武寻胜正在为她弄药,铁红焰便用手臂撑住床,努力要坐起来,却发现连这么简单的动作都很困难。她若不是非常用力,便不足以撑起自己的身体,若是很用力,又会突然引起疼痛。

    正在弄药的武寻胜听到床那边的声音便向她看去,发现她正很艰难地努力起来,便立刻将药放在桌子上,跑向床边。武寻胜一边跑一边着急地说:“哎呀,少族长,要起来跟我说啊!”刚跑过去的武寻胜立刻扶住她给她支撑,她痛苦的表情才舒展开。

    铁红焰感到自己这次起来时的角度有些别扭,觉得如果以这样的方式坐起来,一定会引起疼痛,便对武寻胜说:“我先躺下吧,等一会儿再起来。”

    一听她这么说,武寻胜便小心翼翼地助她躺好,见她额头上已经渗出了汗水,便用手帕轻轻为她拭去。武寻胜一边为她擦汗,一边语气温柔地说:“你这么卖力,要是再伤到自己怎么办?刚才要是叫我过来帮你,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铁红焰道:“我不想连坐起来这么简单的事都要人帮。”

    武寻胜微笑道:“坐起来对于伤重的人来说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啊!大夫说过了,你现在已经可以在别人的帮助下坐起来,可没说你已经可以自己坐起来啊。凡事一步一步来,不要再对身体造成损伤才是最重要的。万一再伤到自己,过些日子会更不方便啊。现在让人帮你一下,保证身体不再度受伤害,以后你就可以自己坐起来了,会越来越方便的。”

    铁红焰本来是明白这个道理的,可她对让别人帮自己坐起来有些不适应,之前坐起来才没叫武寻胜。刚才武寻胜给她支撑时她一下子便没那么痛苦了,此时又听他已经把这不难理解的道理说了出来,她更明确现在坐起来让人帮一下,是为了能够早日不再需要别人帮忙。如今这种情况,就算不适应也只好适应了,她有点无奈地“嗯”了一声。

    武寻胜看出了她的无奈,说:“其实你不用觉得怎样,你让我帮你本身就是在帮我。族长吩咐我照顾好你,你需要坐起来时叫我,避免再次造成损伤,这样我也好向族长交代,你若有何损伤,我自然没有好下场。”

    铁红焰听他这么说,便彻底消除了那种不想麻烦别人的心理,觉得自己也确实该替他想想,道:“我知道了。”

    武寻胜见她表情中那份无奈消失了,便说:“我接着去弄药了,需要的时候就叫我,好吗?”

    “好。”

    武寻胜将药弄好后,就端着药走到了铁红焰床边,将药放在了离床最近的桌子上。见她睁着眼睛并没睡,便说:“这药还有些烫,晾一晾就能喝了。”

    “辛苦你了!”

    “不辛苦。再说这是我的任务,必须做好。”武寻胜说。

    铁红焰道:“我现在想坐起来了。”

    “嗯,小心一点啊。”武寻胜一边说,一边给她支撑助她坐起来。

    铁红焰仍用手臂支撑自己的身体,这一次,她后背刚刚离开床一小段距离,武寻胜便用胳膊揽住她,小心翼翼地帮她用力。她既没疼痛,也没怎么费力气,便已经在他的帮助下坐了起来。

    她正要靠在那里,武寻胜立即拿了个软垫子垫在了她背后,轻柔地扶着她使她慢慢地靠在了垫子上才渐渐地放开手。接着,他觉得她可能会冷,便拿起她的一件衣服问:“穿上这件衣服好不好?”

    铁红焰点了点头便接过他手中的衣服要穿。

    “我帮你。”

    “嗯。”她明白她如果太用力,也可能再造成什么损伤。

    武寻胜先是用一只手使她的后背和她所靠之处之间有一段距离,然后用另一只手将那件衣服披在了她身上。他轻轻握住她的一只手,助她将胳膊伸到袖子里,又握住她的另一只手,助她将另一只胳膊也伸到了袖子里。

    铁红焰将衣襟搭在一起的时候,武寻胜看原本在她背后的软垫子位置变了,可能会导致她靠在那里不如之前那样舒服,便认真地调整了那个软垫子的位置,一边调整一边问她:“这样舒服吗?”“这样呢?”“这样是不是感觉更好些?”可是,无论他把那个软垫子调整到了什么位置,他问的时候她都点头。他也只好靠观察和感觉来确定软垫子在什么位置她会更舒服了。

    当武寻胜把软垫子调整到了一个他觉得最好的位置之后,他又将铁红焰盖着的被子往上拉了拉,并细心地替她盖严,免她着凉。

    接着,武寻胜便坐在了一旁,铁红焰就坐在床上,两人沉默着。

    过了一小会儿,药已经不再那么烫,武寻胜便对她说道:“把药服了吧,今天是第一次服这种药呢。”

    铁红焰点头便要接过药碗。

    武寻胜道:“你现在还没有恢复气力,还是我来喂你吧。”

    铁红焰说:“嗯。我也不想自己把药弄洒。”

    武寻胜便一只手稳稳地端着药,另一只手用勺将药喂给她。

    第一勺药刚刚进入铁红焰口中,她便因为药苦而下意识地皱了一下眉。

    “怎么?这药很苦?”武寻胜问。

    铁红焰笑了一下道:“还好吧。”

    “服这苦东西,是为了不用继续受苦。苦了口,却益于整个身体。”武寻胜随口说道。

    铁红焰听了他这句话,却想到了别的事情,道:“苦口的时间并不算长,对整个身体的益处却是长远的了。”

    两人没再继续这个话题,武寻胜一勺一勺将药喂给了铁红焰,很快,药就被她喝完了。

    铁红焰说:“都过了那么久,我才只是能在别人的帮助下坐起来,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可以下床,才可以继续练武功。武功要勤练才好嘛,隔些日子不练,以后再练的时候可能要费很大力气了。”

    “现在呢,安心养身体最重要,至于武功什么的,那都是等身体恢复以后再说的了,你说是不是?”

    “也是啊,只是……”铁红焰想到了一些别的事,但又无法对武寻胜说,便没继续说下去。

    “只是什么?对于你来说,现在还有什么别的事比养好身体更重要吗?”武寻胜好奇道。

    铁红焰也不知该如何回答,便说道:“我会继续安心养身体的。”

    武寻胜刚离开铁红焰床边,便听门外响起了铁万刀的声音。

    “请人作法干什么?你们这几个大夫,尽心尽力给她治疗就行了,怎么都说这种奇奇怪怪的话?”铁万刀道。

    原来是铁万刀带着几个大夫来看铁红焰了,之前刚离开不久的大夫也在铁万刀身边。

    “族长啊,我们不知道该如何跟您说……总之……我们能力有限啊!”一个大夫道。

    “什么意思?什么叫能力有限?你们不是说过少族长的身体能治好吗?”铁万刀问。

    那个大夫道:“是能治好啊……”想再说些别的,却暂时没想好如何继续说。

    那大夫还没说完,铁万刀便打断了他的话,道:“那就行了!你们把她的身体治好就行!别再啰啰嗦嗦的了!快跟我进去看看她,然后向我报告她此刻的身体情况!”

    铁万刀话音未落,门就已经开了。

    几个大夫跟在铁万刀身后走了进来。

    之前一个大夫已经告诉铁万刀,少族长已经可以在别人的帮助下坐起来了,此时见铁红焰已经坐起来,铁万刀有些高兴。见铁红焰看起来挺舒服地靠在那里,背后还垫着个软垫子,他更是满意,问武寻胜:“你帮她坐起来,还拿软垫子垫在了她背后?”

    “是的。”武寻胜道。

    “做得不错!”

    “多谢族长!”

    铁万刀对铁红焰说:“再让那些大夫看看你的情况。”

    “哦。”

    铁万刀转身对大夫们说:“你们现在就过来吧!”

    那些大夫依次给铁红焰诊断后,纷纷将情况报告给了铁万刀。

    “如此说来,她恢复得不错了?”铁万刀道。

    大夫们想说些别的却又不能当着铁红焰说,便含含糊糊表示不错。

    既然如此,我也还有其他事忙,大家可以走了。

    说完,铁万刀便带着那些大夫出了铁红焰的房间。

    他们刚出去不久,武寻胜和铁红焰在房间内便听到傲乾殿外面铁万刀大吼一声:“一帮蠢货!都想死是不是?”

    铁红焰有些好奇,道:“出了什么事啊?”

    武寻胜摇头表示不知道。

    “我刚才听到我爹说‘请人作法干什么?’会不会跟这件事有关啊?什么事要提到作法呢?”

    武寻胜不敢乱说话,便说:“少族长,现在对你来说最重要的是安心养身体啊。”

    “这我知道,我不会让你不好跟我爹交代的。你看,刚才我爹对你多满意啊!”

    “那你呢?”武寻胜顺口问道。

    “我很感谢你!不光是你帮了我很多忙……上次别人给我下毒,还是你救了我一命呢。”

    “如果你硬要把这说成救了你一命的话,也只是扯平而已,小时候如果不是你给我那些点心吃,我也就饿死在荒山野岭里了。”武寻胜说。

    铁红焰道:“你这才叫硬说成是我救你一命啊,谁能证明没有那些点心你就一定会饿死啊。”

    武寻胜还没说什么,便听到门外一个守卫者叫他出去。

    出去后,听完守卫者对他说完话,他便对房间内的铁红焰说:“少族长,族长叫我出去一趟。如果有什么需要,你叫门外的守卫者就可以。”

    武寻胜知道刚才铁万刀大吼过,有些忌惮,不知道他叫自己有什么事,只是快步出了傲乾殿。

    没走多久,他便看到气急败坏的铁万刀一个人站在那里,大夫们都已经被他赶走了。他走过去后,铁万刀并没对他大发雷霆,而是愁容满面地用极小的声音吩咐他做很重要的事。武寻胜听后先是大惊,接着脸上也不禁露出了愁色,然后他便点了点头答应了,并向族长抱拳表示自己会尽力做好。

    铁万刀说完“你快回去吧!”便立即转身离开,朝霸空殿走去了,一路上都依旧愁容满面。

    武寻胜进了傲乾殿,面色仍显得有些沉重。接近铁红焰房间的时候,他的表情忽然显得轻松了起来。他和门口的守卫者打了个招呼便进了铁红焰的房间。

    “我爹叫你干什么啊?他刚才为什么发火啊?”铁红焰问。

    “族长让我跟你说,到时候会找人给你作法,希望你会配合。他之前发那么大火也是因为要给你作法的事,他是对大夫们发火的。”武寻胜回答。

    “给我作法?为什么要作法啊?”铁红焰觉得实在奇怪。

    “那些大夫一致认为作法能加快你身体恢复的速度。”

    “啊?作法能加快我身体恢复的速度?”

    “嗯,族长说,那些大夫都是这么说的。”武寻胜道。

    “大夫让人给我作法……加快我身体恢复的速度……这……这听起来怎么那么奇怪啊……”铁红焰缓缓说道。

    “你不相信给你作法有助于你恢复身体?”

    “不是相信不相信的问题,而是……我觉得这事情不太正常啊!”铁红焰道,“那……我爹刚才为什么发火啊?”

    “可能族长也觉得作法这件事听起来比较新鲜吧。”武寻胜说。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为什么同意找人给我作法,还让你告诉我这件事,并说希望我配合呢?”铁红焰问道。

    “这我也不大清楚,可能是为了心里踏实吧。那么多大夫都说找人给你作法有助于你身体恢复,估计族长太希望你的身体赶快好起来,会觉得还是照他们说的做了比较好吧!有些事,不管有没有实际作用,就是求个心理安慰啊。”武寻胜道,“你会接受找人给你作法这件事吗?”

    “我啊,倒没什么不接受的,只是觉得好奇怪。”

    “既然你接受,那我也不必多说什么了,到时候你肯配合就好。”

    “配合倒是没问题……只是这件事……”

    “怎么?你担心有人别有用心吗?像上次左大夫那件事那样?”武寻胜道。

    “也不是,就是觉得怪异。”铁红焰抬头看了看上方,又看向武寻胜,道,“怎么?你不觉得怪啊?”

    “我觉得族长都同意了的事情,不会有什么问题。族长做决定一定有他的道理。”

    “咦?我怎么感觉你也有点奇怪啊?”铁红焰问。

    “我奇怪什么?少族长啊,你不会觉得所有人都奇怪吧?”武寻胜说到这里想岔开话题,便问铁红焰:“刚才我出去之前,咱们说到哪里了?”

    “刚才啊,我说‘谁能证明没有那些点心你就一定会饿死啊’,然后就有人叫你了。”铁红焰道。

    “啊,对了,我想起来了。我刚才正想说‘也没有谁能证明没有那些点心我就一定不会饿死’呢!说来真有意思,你当时为了不学武功离家出走。”

    “怎么?你觉得我幼稚啊?”铁红焰问。

    “不是啊!我反而认为你当时就非常有自己的想法。我现在倒是觉得武功不是什么好东西,其实,不学也罢!”武寻胜道。

    “啊?你怎么会这样想?”铁红焰听了有点吃惊。

    “武功这东西,用来打打杀杀的,有什么好?有了武功,便多了杀人的可能性,世上有很多人都死于别人的武功,还有些人死于自己的武功。如果有一天,天下不再需要武功这东西,那才是真正的太平。”

    铁红焰乍一听觉得很有道理,但听到后来却觉得有点不对劲,道:“你这话……该不是在暗暗说我会武功就时不时用武功杀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