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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兰察在高台上看的心急如焚,他转过身子朝着傅恒请命,“火枪兵够厉害,却还差一股子胆气,标下请战,带上我的索伦兵,一刻钟必定攻入缅军大营!”

    “好!”这会子就是要凸显主将厉害作用带动士气的作用了,傅恒点点头,“该是你出场的时候了!”

    “且慢,”金秀许久没说话,这个时候倒是突然说话了,“海兰察大人还没到去的时候!”

    “你!”海兰察瞪着金秀,眼眶欲裂,“你为何拦我!”

    相信若是不在傅恒面前,海兰察撕了这个纳兰小白脸的心思都有了,金秀微微一笑,“还没到最后的时候!索伦兵可去,但海兰察大人不该去!”

    “如若这是何意?”傅恒微微不满,他虽然如今对着这位神机妙算出力甚多的纳兰公子很是尊敬,但这种尊敬不是代表纳兰公子在任何时候都可以发表意见,大玄大军的统帅是自己,任何人都不该在这个时候对自己的发号施令有所质疑,“难道,海兰察不该去吗?”

    金秀朝着傅恒拱手示意,“攻破大营,难道是中堂大人最要紧的军务吗?”

    真是一言惊醒梦中人!傅恒顿时明白金秀所言之事,到底是什么,他点点头,“索伦兵派出三百人去!海兰察,你依旧在此地等候!带着你的骑兵们,都在等着!”

    “大帅!”海兰察大怒,“如此怎么可以!如此攻破大营的首功,我如何可以让给别人!就算是我的手下也是不成!”

    “军令如山!”傅恒喝道,“不许放肆!再有放肆话语,你今日就不必出动了!”

    海兰察不敢对着傅恒絮叨什么,但对着金秀就没有那么客气了,他怒视金秀,不发一言,牙齿吱吱作响。金秀也不理他,只是看着江面上的场景。

    陆上大营外双方围着那个缺口开始鏖战,索伦兵马上赶上了,他们之所以厉害,第一依靠的就是非比寻常,世间第一的射箭功夫,其余的绿营兵只能是射到缺口左近,压制住缅甸人对着底下大玄士兵的进攻,但索伦兵的到来,给大家展示了什么是世间第一的骑射功夫,只见到夜色之中响起了寒光点点,带着一丝风声,那些长箭悄然无息的射入了缺口之中,一时间,里面的火枪射击次数一下子减少了很多,三百索伦兵一齐发威,又将工事之上的缅甸弓箭手和火枪兵射死好多个,大玄的进攻压力一下子减轻了,将士们不由自主的呐喊起来,一时间军心大振!

    而江面上的场景又是不同,那些被楼船的大火和江面上的大火黏住的缅甸水师船只被烧掉了一部分,其余的终于挣脱了开来,惊魂未定的看着火烧的楼船慢慢的逼近水师大营,上天保佑缅甸人,那些楼船没有到达水师大营就已经烧断烧毁了,再也组不成巨大的火焰长城,但他们又发现第二排的楼船,又被中国人点燃了,依旧是铁索连环,平稳但又快速的借着风势朝着缅甸人攻去,有些缅甸水师船只想着朝着楼船的缝隙之间穿越过,打这些落单的缅甸水师船只还是非常简单的,阿里衮亲自坐在后面的水师正经战船上指挥,他的任务非常明确,那就是阻断缅甸水师和陆地上的呼应。

    这个时代的战争,还是非常依靠武功卓绝的勇士来带领众人,见到索伦兵所向披靡的样子,大玄士兵士气大振,索伦兵只要在火枪兵后面用长箭远距离攻击,再身先士卒砍翻一切敢阻拦之人,这就足够让所有人都信心百倍了,藤甲兵率先扑入了缺口,他们用身子和那些坚韧又轻巧的藤甲为所有人的开路,火枪兵朝着工事之上的所有敢冒头的人射击,索伦兵随即迅速的飞奔入了缺口,里面的打杀声开始激烈了起来,火枪兵之中有人朝着缅甸那些巨木的工事上倾倒了一桶火油,再点燃了火把,工事不可遏制的被点燃了,战争的天平,终于发生了逆转!

    阿桂复又指挥让火枪兵迅速入内,依旧按照五排轮射的方法守住这个缺口。“点火!到处都用火油扑了!都点起来!”率先攻入大营的王连满脸鲜血,他这个时候已经分辨不清楚是自己的血还是敌人的血,“守住这里!点火,点火!”

    索伦兵是不会守门的,他们没有这么傻,他们的人物,就是要杀人!三百头狮子仿佛闯入了猎狗的营地,就算是野狗再多,也不可能抵抗那么多的狮子,他们的任务只有一个,那就是杀死任何一个敢阻拦自己的人!三百索伦兵好像是钢铁洪流,消灭了任何一个敢阻拦自己的人,摩诃梯诃都罗组织了好几次的缅甸精锐兵阻拦这些人,全部都被杀的屁滚尿流,什么人都抵挡不住正面对决的索伦兵。

    宛如乌龟壳一般的缅军大营开始燃烧了,火枪火炮虽然还在对轰,但缅军大营被打开了一个缺口,再也不是完美无瑕,再也不是牢不可破了,缅甸大营的火势越多,那么说明他们的混乱,是最无法控制的,大玄第一次攻入了缅甸的大营,这表示了大玄军队取得了巨大的胜利,孙士毅看着宛如地狱红莲一般燃烧起来的缅甸大营,心中大喜,他一跺脚一拍手,“好啊好啊!缅军大营终于破了!”永基又蹦又跳,和杨重谷抱在了一起,“胜了!到底是胜了!”

    可还有人不高兴,海兰察拳头怒砸地面,敲得高台微微颤动!“哎!如此大功!我竟然无福领受!”

    “错了!”

    “什么错了!”

    “我说你觉得大功就是攻破大营,是你错了!”金秀哈哈一笑,对着抬起头眼中尽数是红血丝的海兰察笑道,“攻破大营,算什么大功,擒拿罪魁祸首,这才是大功!”

    海兰察刷的一下站了起来,“你说!你的意思是?!”

    “中堂大人,孟驳此子,留不得!”金秀坚定的说道。



    “如此罪魁祸首,不仅害的明瑞总督险些身亡,更是害了不知道我们大玄上下多少将士百姓,实在是留不得,今个若是不逮而杀之,以后若是被他寻到机会投降,出自朝的体面,许还是让这个人继续当着缅甸国王,如此一来,如何能够为战死的将士们报仇雪恨?”

    傅恒想到了自己的长子,一样病逝在缅甸这蛮荒之地,若是没有这样的事情,温和待人有礼又有分寸的长子,足够可以让富察家继续安稳下去,可现在……傅恒想到了伤心处,不免又咳嗽了几声,“你,你的极是!”傅恒点点头,“海兰察!你听纳兰公子的意思!他的意思,就是军令!”

    海兰察看着金秀,忙半跪下来,“标下听令!”

    “接下去就再也没有你休息的时候了,”金秀衣带飘飘,人是神仙中人,但出的话,真是叫人不寒而栗,“你就是要把孟驳抓来,不管他逃到什么地方,就算是逃到涯海角,你都要把他抓来,接下去你就算是死,也要死在马背上,死在追逐孟驳的路上,明白吗?海兰察,你如果做不到这一点,那么你就不要去了,因为这个任务,只有真正的巴图鲁,才能做得到!”

    巴图鲁在大玄的意思,就是勇士。

    海兰察伸出腰间的弯刀,把自己的左手掌心割破,又用炽热的热血涂在了额头上,画了三道斜杠,“我以索伦族的祖先神灵,以白山黑水的所有生物起誓,如果我不能完成这个纳兰大人交代的任务,那么就让我死无葬身之地,永永远远沉沦在腐烂和蛆虫之间!”

    海兰察转身下了高台,翻身上马,呼喝着带着其余的索伦兵一起出发了,马蹄滚滚,没有直接进了大营,而是去了别处,海兰察勇猛,却不是笨蛋,他要的是擒拿孟驳,不是要攻占大营,杀别的无名卒!

    那个缺口被越打越大,越来越多的大玄士兵涌入了缅甸的大营,缅甸饶覆灭已经是近在眼前了,而江面上那些缅甸水师的船只却一直被着火的楼船给阻拦着,只能是眼睁睁的看着陆上大营的陷落,金秀看了看台下那些跪拜在地的土司们,还有桂家少主,心里头突然一动,转过身子对着傅恒道,“中堂大人,这些土司都是忠心耿耿的,之前攻坚克难,不该让他们白白死人,如今缅甸大营已破,该叫他们表一表忠心了。”

    “甚好,”傅恒点点头,他这个时候心思畅快,也不去计较什么,“你吩咐就是了,不必再来请示本座。”

    金秀得了傅恒的命令,缓缓走下了高台,倨傲的望着土司们,土司们见到这位可以呼风唤雨召来火烧死缅甸饶神仙出现在自己面前,纷纷又磕头请安问好,桂家少主以前是不肯跪拜金秀的,但这一次不知道为何,老老实实恭顺的跪了下来,只是还仰面看着金秀,似乎有些入迷的样子。

    金秀微微一笑,对着土司们道,“你们都听着,孟驳已经兵败,但这个人现在还没抓住!所有缅甸的土司都可以参加一个事儿,这个事儿若是办成了,那么他以后的荣华富贵,就真的永远享用不尽了!”

    乌蒙脱猛忙问道,“什么事儿?大人你只管,我们孟供土司从来都是招办!”

    “谁杀了孟驳,或者是谁活捉了孟驳,谁就是缅甸新的国王!”金秀了一个爆炸性的决定,“这是朝的命令,谁是缅甸之主,那就是要看各位的了!”

    土司们之中发出了一声类似狼叫的嚎叫声,大家都听出了这声叫声之中蕴含的渴求和欲望,金秀看到了大家脸上那通红的眼珠子,乌蒙脱猛忙跪到金秀跟前,“尊敬的大人!你的可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们大玄要缅甸做什么?这一次出征是为了教训不敬朝的孟驳,孟驳击败了之后,我们自然是要回去的,难道还留在这吗?所以你们要抓紧啊,”金秀笑道,“若是被我们的将士们抓住杀了孟驳,那么不好意思,你们将来的缅甸之主,阿瓦城的国王,就只能让我们大玄人来担任了。”

    这当然不是什么坏事!但若是有可能,当然是自己当国王才是最好!土司们朝着金秀磕了头马上就离开了,这是中国的大人给自己的优待,明,只有忠心为大玄当差办事的土司,才能够一跃成为缅甸之主!谁也不想再在这里浪费时间了,接下去大家伙都要点齐兵马,为了这个国王的未来而去厮杀了!

    正面对决当然是没人敢的,但是打落水狗难道也不会吗?

    一时间所有的土司都离开了,只剩下了桂家少主和身侧的两位老者,“大人,”桂家少主犹豫道,“我的母亲,安然无恙吗?”

    “我不能保证,但按照她的心机和手段,保命自然是不用的,至于其余的,就要看她自己的造化了,我刚才的话,可以迅速的传到下缅甸去吗?”

    “自然可以的,谁都想当缅甸之主,”林姓老者弯腰道。

    “那你呢?”金秀对着桂家少主笑道,“你这位宫里雁,想当缅甸国王吗?”

    桂家少主大吃一惊,“这是什么意思?”

    “如果我估计没错,阿陀耶和你母亲,肯定没事,如果大军之中能逃出来,她足够可以控制阿陀耶,那么如果有机会的话,为什么你不能当?我相信你母亲也是会帮着你的。”金秀微微一笑,“我这里再请大帅给你八百人马,归着你来使唤,索伦兵也给你几个,你也跟着去罢!若是万一有运气,不定,你还真的能成缅甸国王呢!谁敢保证下一位辛标信,不会是桂家子弟呢?”

    两位老者跪下不话了,桂家少主睁大了眼睛,他似乎看穿了金秀,“我总觉得你不怀好意。”

    “是不怀好意,但谁又能拒绝我的好建议呢?”金秀的笑容在夜色和火光的交织掩映下分外诡异,“别告诉我,你不想这么做。”



    金秀的笑容不能够说是诡异,但的确在这深夜之中,火光掩映下,十足十的魅惑,桂家少主的母亲也是这样魅惑之人,但如今这个场景,桂家少主不得不说,面前的这位纳兰公子的神色,远远要比自己的母亲,更来的让人心动。

    “你难道不想成为新的缅甸之主?”金秀笑吟吟的说道,“这可是绝佳的机会,桂家虽然如今没落了,可以前也是土司一类的人物,他们能当国王,你就当不得吗?”

    “我倒是更想着有咱们中华血统的人,会说官话的人,当这个国王呢,这样的话,我的征缅引,才能够顺顺利利的推行下去,免得日后阿瓦城的新主人不认账,那些商人们倒是又来找我了。我可是变不出银子的呀!”

    “桂家本是我天朝苗裔,只不过是前朝大炎覆灭,故此流亡此处罢了,我瞧着你们也不愿意回归故土,那么缅甸此地,就让你来经营,如何?”金秀对着桂家少主笑道,“你不想吗?这可是你父亲昔日的心思和愿望!”

    桂家少主有些意动,但没有金秀意料之中那么的意动,“那么你,是不是以后就要离开缅甸了?”桂家少主问了一个突然意料的问题。

    金秀点点头,“很快,我马上就要离开了,这里,”金秀转过头来看着处处被点燃的大火,大营之中的士兵,那些预备最后梯队士兵们纷纷领命,也朝着敌人们去砍下最后一刀,潮水般的士兵从高台之下涌过,好像是永不停息的洪流,“战争结束了,接下去没有什么事情值得我留恋了,我要马上离开,准备去做别的事情。”

    “我不想当缅甸国王,”桂家少主摇摇头,两位老者忙低声喝道,“少主,不可如此!”

    “这可是大人的恩典,千载难逢的机会,只要抓住了孟驳!宫里雁几百年来的愿望,就在您这里实现了!”

    “我不想当!”桂家少主大声说道,“我也要回中原!这是你答应我的!”桂家少主盯着金秀,“你说你会照顾我的!”

    金秀微微愕然,哑然失笑,“如今你还有母亲在,接下去桂家也有更大的基业在缅甸,你还跟着我做什么?我若是回京去,就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了,怎么照看你,原本你若是桂家没有着落,那么我照顾,是应该的,如今你既然有机会当这个缅甸之主,还不去试试吗?”

    金秀不再理会他了,她之所以看重桂家,完全是因为她内心对着桂家还是抱着一丝同情心的,毕竟桂家之前也有能力威慑缅北,算是一方豪强,再者,桂家更是大炎永历帝的后裔,站在现在的立场来说,身为大玄的一员,还是统治阶级的一员,当然是不能对着前朝余孽有什么宽容心的,但金秀不是普通人,她有这个宽容心,她更愿意在缅甸这里布局一些东西,缅甸既然要换主人,那么换一个自己熟悉点的,难道不是好事吗?

    当然了这个时代之中,藩属国对着中央天朝的影响没有多少,这个闲子就只能是闲子,或许一辈子都用不上,但桂家乃是海外华人的血脉遗留,既然同讲中文,那么当然理所应当要照顾一二,桂家另外也的确立下大功,策反敏家,挑动下缅甸的土司们,这个大功,还是要奖赏的,而且刚才傅恒让自己处置这个事情,那么当然也要狐假虎威,帮着桂家的事情给帮衬了才好。

    缅甸之主的事情,傅恒没说,当然傅恒就算是有这个心思,他也不会说,毕竟册立一国君主的事情,天下,只有永盛皇帝才可以做这个事情,但现在嘛,金秀就反正说出去了,日后怎么收拾,那她管不住,她只需要缅甸这里,孟驳一定要死,而土司们,也要被削弱,这样的话,购买了征缅引的商人们才可以安安心心在缅甸做生意,然后源源不断的给商会,提供资金和财富。

    金秀不理会这个鲁莽的少年了,她转身离开,桂家少主预备跟上,但又被两个老者给拦住了,“少主!这可是天赐的好机会,大人既然都说了,只要办成这事儿,你就是缅甸国王,咱们还不赶紧着点起兵马去追赶孟驳?”

    “我不想当这个什么劳什子国王!”桂家少主激烈的说道,“要当你们当去!”

    “哎呀!少主怎么想的,”林姓老者捻须笑道,“老朽是知道一二的,如今你且不必着急,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庙,等着缅甸真的是归属咱们桂家了,那么到时候,您都是缅甸国王了,难道求一个赏赐,都没有吗?”

    “这话是什么意思?”桂家少主似乎明白了什么,脸颊通红,“说什么呢!”

    “就是这个意思,无论是什么时候,任何人都该有自己的基业,若是有这个基业在,挺直腰板说话就有人听了!”

    金秀回到了帐篷,小叶子垫着脚,站在一处大车上,看着外面的火光正看得兴高采烈的,见到金秀回来,忙上来迎接,“外面起了好大的火!风也大!看来爷您是借来大风了!”

    “你又知道了?”

    “奴才不能去看着,可到底耳朵是听见的,”小叶子笑嘻嘻的说道,“风起的时候,我呀,可是听到了大家伙的欢呼声,就知道爷必然是成了!”

    金秀微微一笑,进了帐篷内,换下了衣裳,又倒了水来喝,再吩咐小叶子,“把我的东西收拾收拾,打包。”

    “打包东西做什么?”小叶子奇道。

    “准备回京了,”金秀笑道,温热的茶水慢慢的浸润了干哑的喉咙,让人十分的舒服,她伸了伸懒腰,不再理会外头的那些纷纷扰扰,“我该要回去了。”

    “这么快吗?奴才听说,阿瓦城富丽堂皇,到处都是金银珠宝,就连佛塔也是用金砖砌的,还说想去见见世面呢!”

    “那些只是金箔片,薄薄一层,叫你刮都刮不下来,”金秀笑道,“我先回去,你和十二爷和大军一起行动。”

    “我要早些回去,都已经十一月了,再不快着些,只怕我就要赶不上年三十了!”



    福晋要先回去吗?”小叶子还真是第一次听到金秀说要提前回去,“不和咱们一起回去吗?今个打仗完了,难道事情都差不多了结了?”

    “差不多了,”金秀笑道,“对面的那个乌龟壳被一下子打破,缅甸人就再也没有什么依仗了,没有依仗,那么他们就要接受被我们大军支配的事实。”

    在混战和对战之种,索伦兵的确是天下雄兵第一,适才众人瞧得明白,若是刚才那个缺口被打开的时候,索伦兵没有挺身而出,只怕是就靠着那些半吊子的火枪兵想要攻入,那还要花费许久的时间,当然,花费时间不可怕,可怕的是因为花费时间而让战局发生变化,缅甸人肯定是不会让那个缺口存在太久的时间,索伦兵上的正当其时。

    索伦兵入内,就靠着孟驳所谓的白象兵也是不可能抵挡的,如果孟驳的军力有如此厉害,那么大玄何必在这里僵持这么久?早就滚蛋是了,索伦兵入内,这基本上就已经判定老官屯此处的缅军已经失败了。

    他们倒在了和谈最后确定的前一夜,大火熊熊燃烧半夜未歇,到了后半夜,打扫战场的明瑞前来禀告,“中堂大人,缅甸右丞相摩诃梯诃都罗已经伏诛!”

    明瑞率先来禀告的是一个右丞相的死亡,那么说明孟驳没有死,傅恒忙问道,“孟驳呢?可是抓住了?”

    摩诃梯诃都罗是为了掩护孟驳的突围而面对索伦兵的正面冲击而战死的,大玄士兵从工事的缺口处冲进了缅军大营,起初孟驳还打算要组织亲兵,他那些装精良的白象兵反扑,但索伦族的勇士何等厉害,手起刀落,那些白象兵被杀的如滚刀切菜一般,藤甲兵又和火枪兵一起纵火,放冷枪,营中越发大乱,索伦兵见到孟驳穿金戴玉,岂不知此人的重要性?舍了其余的人,七八十个人就朝着孟驳围攻而来,若不是摩诃梯诃都罗舍生忘死,拼了自己和三百白象兵的性命,不然的话,孟驳被生擒那也是必然之事。

    可如今到底还是逃脱了,明瑞摇摇头,“不见了,孟驳虽然兵败,但大部未乱,有不少精锐,还有一些土司带着亲随士兵一起逃跑了,藤甲兵和索伦兵已经追上去了。却不知道能追到与否。”

    傅恒看着还在缓缓燃烧的缅军大营,摇摇头,“逃就逃了,没什么大不了的,纳兰公子已经派了海兰察去追他了,想必逃不了多少远去!”

    “适才我见到不少跟着咱们的土司率领兵丁也跑入了缅军大营,大呼小叫的,到处翻箱倒柜找人,一问才知道说是也来擒拿孟驳,”明瑞脸色有些古怪,“说也是纳兰公子吩咐的,谁能擒杀孟驳,谁就是新的缅甸之主!”

    “什么?”傅恒挑眉,不敢置信的反问道,“他们是这么说的?”

    “是,土司们发现大营之中确实没有孟驳,于是已经跟着孟驳溃逃的方向追去了。”

    傅恒微微皱眉,这事儿不是小事儿,纳兰公子不该这样的擅自决定!可这会子要把土司们,特别是这些已经是眼红缅甸国王位置嗷嗷叫的土司们都叫回来,这就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了,后半夜,大军已经鏖战许久,再要出击,这就是难了。

    孙士毅微微思索,还是他更能跟上这位纳兰公子的思路,他一下子就想通了,拍手叹道,“果然是巧心思,巧心思!”

    “智冶,你这是何意啊?”

    “孟驳虽然大败,可阿瓦城的根基还在,他作为缅甸国王的威严还在,若是咱们就这样走了,他无非实力受损些,算不了得什么大碍,可如今这个命令一出,他在缅甸就是人人得而诛之的罪魁祸首,别说是跟着咱们的这些忠心大玄的土司们要杀他,原本臣服于他的土司们听到这个好消息,也不免要思量思量,杀了孟驳的机会大不大,杀了孟驳就能在大玄的层面得到承认!”

    “如此一来,孟驳就又要四面楚歌了,”孙士毅赞叹道,“咱们不费一兵一卒,就让孟驳日夜难安,不得安枕了!”

    “的确,”傅恒点点头,孙士毅的话说的极是,“跟着孟驳的那些土司,难道也会没有心思吗?这是个好主意!”

    这样的消息出来,不论是谁,都想杀了孟驳的,孟驳马上就要完了。

    接下去来拜见傅恒的人,更是证明了这一点,阿桂亲自带了一个缅甸的客人来,虽然没有被绑着,但神色容貌很是狼狈,他跪在了傅恒的面前,磕头不已,“小人阿陀耶参见中国宰相大人。”

    “怎么是你?”傅恒淡然说道,“咱们两国如今的合约达不成了,你也不再是使节,今日来,”他看了一眼阿桂,“难道是投降吗?”

    “不仅仅是投降,”阿陀耶似乎很是紧张,身子不停的发抖,但似乎开口说话让他可以镇定下来,“我来告诉宰相大人一件事情,适才我的阵地和营区,都没有朝着大玄的士兵动手,也没有跟着孟驳一起逃走,我们只是等候在原地。”

    “哦?”傅恒挑眉,“看来阿陀耶王子也是忠心的臣子,不会跟随孟驳继续为非作歹。”

    “我不仅投降,还可以用我的印信,去降服水师大营,”阿陀耶见到傅恒并没有要把自己马上砍了的意思,胆子也就大了起来,说出了刀玉凤和自己商议的条件,“让宰相大人,可以全部收复缅甸的水师。”

    傅恒微微皱眉,陆上大胜目前是确定了的,可水师那边也只是阻隔了下来,并没有对着缅甸的水师有什么实际性的损害,而傅恒在如今大胜的情况下,不愿意将缅甸的水师再尽数烧毁,楼船已经烧完了,若是缅甸的水师再无法落入大玄的控制,那么肯定是不能算是大获全胜。

    “你可以这样做吗?”傅恒点点头,“我们都喜欢聪明人,所以阿陀耶,你想要什么?”

    “我还可以帮助大玄快速收复阿瓦城!”



    这话一说出来,傅恒就坐不住了,他慢慢的站了起来,看着阿陀耶,“你怎么帮助我们收复阿瓦城?”

    “水师只要是我的印信去,肯定就会投降,只要是水师投降了,我再带着这些水师前往阿瓦城,有我带路,没有人敢阻拦我们,阿瓦城瞬息可下,现在是顺风顺水的好时候,我们只要小半天,就可以到达阿瓦城,”阿陀耶慢慢的说道,“一个完整的阿瓦城,没有孟驳的阿瓦城,我可以帮助大玄的勇士们夺取。”

    傅恒看了边上的孙士毅一眼,孙士毅忙点头,“阿陀耶王子果然是听纳兰公子的话!弃暗投明,可谓是忠心耿耿啊!”

    又是纳兰公子帮衬的,傅恒心里头微微一叹,自己这缅甸的大功,只怕是泰半要分给这位纳兰公子,阿陀耶若是真的能够如此,接下去就是顺风顺水,兵不血刃的占领阿瓦城,那个孟驳想要逃,就再也没什么地方可逃了,“凡有所付出者,必然有所求,你想要什么?王子殿下,难道,”傅恒似乎明白了什么,“你也想当新的缅甸国王?”

    “是,”阿陀耶镇定的说道,“我是先王的儿子,是孟驳的侄子,我来继续担任国王,名正言顺,而且我立这么大的功劳,赏罚分明,难道宰相大人,不该犒劳我吗?”

    这看起来又是一位难缠的人物,傅恒不预备要把这个新的国王继续交给贡榜王朝的子孙,特别是阿陀耶现在这个样子表现出来,活脱脱又是一位英主,他可不想再因为有人的野心致使再生战火,“犒劳是应该犒劳的,只是这个缅甸国主的位置,却不是随便什么人可以做的,你若是能够帮着打下阿瓦城,自然是大功,我也该好生赏你,可也该赏别的,这个倒是不能赏了。”

    他看了一眼孙士毅,孙士毅心领神会,他上前搀扶起了阿陀耶,“王子殿下,倒不是我们中堂大人不愿意给你这个王位,只是我们中堂大人有言在先——谁能擒拿或者杀了孟驳,谁就是新的缅甸之主!无论是哪一家土司,无论是哪一位,就算是桂家的人,也是可以的。”

    “什么!”阿陀耶大惊失色,“这是什么时候发布的命令?”

    “就在刚才,知道孟驳逃跑的时候发布的,现在所有的土司都去追赶他了,谁都想当新的缅甸之主,不是吗?”

    阿陀耶得到的这个消息,完全没有准备,他一时间慌了神,刚刚侃侃而谈镇定自若的样子一下子消隐无踪,“不过这也不是什么难事,王子还是先办好忠心的差事儿就好,若是真的办好了,把阿瓦城须臾而下,这天大的功劳,日后必然少不了你的奖赏的,你如今拨乱反正,乃是缅甸第一榜样!”

    阿陀耶被阿桂带下去了,不知道他会不会同意中国人要他先立功再谈条件的要求,当然,接下去也不是轮到他同意不同意的事情了。

    “此人无用!”孙士毅笑着对傅恒说道,“无非是借着有谋士帮衬罢了,若不是这一次大营被破让他有了一些别的心思,再过一百年他也不敢对着孟驳反叛,中堂大人无需介怀。”

    “此人可以控制吗?”

    “他帐内的参谋军师,就是那位挑动两国纷争的桂家主母刀玉凤!此人有些计谋也有心思,有些野心却也无妨,”孙士毅侃侃而谈,“桂家少主眼下也在咱们帐内,以后以子控母,还是有用的。”

    “这些事儿,”傅恒沉吟,“都是纳兰公子主持的吗?”

    “十二爷把总的,也告诉过学生,学生想着策反之事,多多益善,若是失败了也无妨,故此没有和中堂大人禀告,实在是学生的过失。”

    傅恒摇摇头,“这倒是无妨,不过如此一来,阿瓦城咱们更要全须全尾的拿下!阿陀耶若是想当,给他当也可以!不过,他要先帮着咱们拿下阿瓦城,对了,还有外面的那些水师!”

    接下去的事情,就几乎是乏善可陈了,缅甸人引以为傲的象阵在这一夜之中没有发挥什么作用,大营就被攻破了,孟驳带了不少士兵出去,在大营外收拢残兵,意图反攻,但海兰察已经赶到,一阵杀戮,又是将残兵给冲散,海兰察知道审时度势也知道忍耐,所以冲散了残兵之后并没有发动袭击,只是驱散了众人,留出时间和空间来,让蜂拥而至的土司们动手,土司们虽然没有抓住孟驳,但一直让孟驳无法安然推却,孟驳组织了几次反击,却又被海兰察给打败了,孟驳双拳难敌四手,虽然对着土司们的战斗力还是要他为上,但白象再强大,也受不了野狗们轮番扑咬,他边战边退,在几次受到了原本忠于自己土司的袭击之后,他再也不相信任何土司,只是朝着阿瓦城直接控制的城市退去,四面楚歌之势已经完成,孟驳无处可逃,在海兰察不急不慢的追赶下,只能是溃败到了阿瓦城。

    而这个时候的阿瓦城早就易帜,得益于阿陀耶这个叛逆之人的功劳,阿瓦城不费吹灰之力就攻下了,还用缅甸的水师,将大玄士兵迅速的运来,孟驳在城墙之外见到得意洋洋的阿陀耶,气的大叫吐血跌下马,海兰察也是存了逗兔子的心思,特意要将孟驳就在此地,就在阿瓦城下当着所有守城士兵还有缅甸土人的面,将孟驳五花大绑亲自擒拿,压入城中。

    土司们很是遗憾,最后竟然无人得此巨大的功劳,但是他们在这一次,就是忠于大玄和及时倒戈的土司们都赚了不少的收入,特别是将那些忠于孟驳的土司的土地人口都瓜分的一干二净。

    孟驳的处置,是一个头疼的问题,傅恒预备着要押他入京,让永盛皇帝明正典刑,但孟驳一是急火攻心吐血,二是不改枭雄本色,自从被擒之后就知断无生理,于是绝食意图自尽,身子瞬间就垮了下去,与其让他病死,还不如用他的人头来震慑缅甸所有人。



    孟驳决意求死,傅恒自然是求仁得仁,选了一日,命阿瓦城所有残留的王公大臣贵族等——虽然兵不血刃的占据了阿瓦城,但阿陀耶不是善茬,他想起了昔日那些达官贵人对着自己的侮辱,又听从了刀玉凤的意思,对着忠于孟驳的势力斩草除根,不仅是将王太后、孟驳的王后、妃子、子女、兄弟等一概都屠杀殆尽,甚至还杀了不少的贵族,傅恒知道了忙拦住,这才是避免阿瓦城内的河流染成滚滚血水。

    明瑞呵斥阿陀耶不听从命令,天朝仁义之师,怎么可以做这种一边倒单方面的屠杀之事,阿陀耶自然是有怨气,但他说不出什么所以然了,还是刀玉凤解围了,她对着明瑞笑道:“阿瓦城乃是孟驳经营多年的老巢,若是不用残忍的手段来压服,他们如何服气?况且虽然老官屯孟驳大败,可这里的人,都没有见识过天朝军队的厉害,如何会对着天朝五体投地?不趁着这一次有大好的机会,把这些心怀二意的人都杀了,日后总是还有后患。”

    这话是有些道理的,贡榜王朝从下缅甸起家,谁都对着北方势力十分忌惮和提防,阿陀耶不算是南方人士,他是下缅甸贡榜王朝的反叛,而刀玉凤乃是缅北高原上的掸族出身,桂家也是缅甸北方之人,忠于大玄的土司们,都是出自北方,如今的架势,依附着大玄的缅北人即将统治整个缅甸,这是不争的事实了,缅北人想要先清除下缅甸的势力,这是必然之事,就连乌猛脱猛也有这个觉悟,亲自动手杀了孟驳的好几个兄弟。

    这样的解释,很是正确,明瑞都无法言语,历朝历代都是如此,改朝换代的时候,杀人是一定的。

    孟驳在被擒拿几日后,由阿陀耶亲自砍下人头,就在缅甸王宫那贴满金箔的大门外,孟驳怎么样都想不到,自己这位天南霸主,缅甸之王,辛标信大王的命运,竟然是被一个小小的女子给扭转的,不然的话,如今大玄大军早就已经离去,不败而败,而缅甸,早就不胜而胜了。

    既然是阿陀耶亲自杀了孟驳,那么当然,这个缅甸新王,该由阿陀耶来坐,阿陀耶十分乖巧,将府库珍藏的金银宝贝尽数献给傅恒,只求一个国王之位,他已经是想当这个缅甸国王,在刀玉凤的怂恿和夹持下,已经是想的快疯了,就算是现在大玄说要阿瓦城以北的疆土尽数划给大玄,阿陀耶想必也是马上会答应下来。

    当然,现在的大玄对着缅甸这种地方没有什么疆土上的野心,但其余的方面还是有自己的安排的,有关于征缅引的事情要先说清楚,阿陀耶自然是无所谓,他更是喜欢商人们来往频繁,可以将缅甸经营的更加繁荣。

    何况缅甸各地土司甚多,归属阿瓦城直接管辖的地方不算多,许多地方甚至都是未开化,有中国的商人来往,不仅自己个的缅甸更加繁荣,自己的王位,也会更加的稳固,开玩笑,现在基本上等于是大玄扶持了新的国王上台,大玄和缅甸来往更密切才好!

    如果这个时代有缅甸的进步人士,那么一定会痛斥这个杀了叔父勾结外国登上王位的阿陀耶乃是叛国之贼,人人得而诛之,不过虽然如今缅甸在南天坐大,但这主体的民族意识倒是没有什么觉醒,再者,阿陀耶虽然有千万个不是,在缅甸人看来,那么也是缅甸自己的国王,和外人,和那些中国人,到底是还有区别的。

    况且登基为王历代以来都是要屠杀的,孟驳也是杀了阿陀耶的父亲全家子嗣上位,任何一个国王都是如此,而且杀的都是贵族,和普通的人没什么关系,普通人更高兴一些:中国人不仅是带来了威胁和恐吓,更是带来了源源不断如山如江一般丰富的商品——征缅筹备商会的商人们也顺流而下,直接到了阿瓦城,做起了生意,中原精美的工艺品还有布匹茶叶瓷器这些东西,让当地人大开眼界,当然,他们付出的也不算少,起码除却仓库之外,市面上的翡翠蓝宝石红宝石等等,尽数被中国商人一抢而空,如今阿瓦城又处于无政府主义,税官不来雁过拔毛,反而是繁荣了许多,中国人又不知道怎么回事,大约是钱多的没有地方可花,组织人在城外修路,说一直要修到中国地面去,修路不是不给钱,这和孟驳之前压榨土司们只是叫他们提供人手从不花钱,如今中国人愿意花钱雇人修路,倒是比孟驳仁慈多了。

    这些都是细碎的变化,和上层人的影响不大,傅恒原本想着要等皇帝的谕旨再来定夺缅甸新君的人选,但如今既然大胜,大家伙都有了军功,那么都想着急切返回了,当然,如今如此大胜,傅恒说什么,皇帝必然都会答应的,于是傅恒暂时命阿陀耶摄政,孙士毅怕大军回返,阿陀耶若是野心再涨,那么必然又是放虎归山,于是提了建议——这倒是也是纳兰公子之前的主意,缅甸新的政局,阿瓦城不容许再出现人人景从的王了,必须要分制。

    缅甸的大殿上原本有三个宝座,其中最大的一个,自然是缅甸国王的位置,其余两边,或许有太子,或许是太后,有时候是王后,这些人分坐两边,阿陀耶端坐于中,右侧坐了孟供土司首领乌蒙脱猛。

    他已经被傅恒表为镇南侯,赐给褚黄色四龙团补服等中原衣冠,再改姓缅甸最尊贵的“孟”姓,改名孟猛,坐在这个王座的意思非常明确,那就是要让孟猛来参与缅甸朝政。

    孟猛一下子从缅甸的乡巴佬入住阿瓦城,成为了最尊贵的人之一,显然,他感激涕零,跪在傅恒面前,发誓要世世代代效忠天朝,绝不会做忤逆中国的逆子。

    另外一个王位的人选,更是让人大跌眼镜,赫然是桂家的少主!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桂家是有大功的,但是算起刀玉凤身上,桂家也有大过,只是傅恒之前用人之际,也就不去计较这些,但并不代表桂家就可以让这么一个少年郎,登上这么重要的位置!

    阿陀耶怒气冲冲,但随即又被刀玉凤安抚下来,“他可是我的孩子,”刀玉凤笑道,“怎么,我的孩子,难道你还怕什么?他是中国人的后代,中国人当然要有一个人坐在宝座上的!”

    这话说起来倒是又有些道理了,阿陀耶转念一想,“你总是要帮我的吧?”

    刀玉凤笑道,“你这话说的,我说要嫁给缅甸国王,你现在已经是了,怎么我还不帮着你呢?再说了,我还想要当王后呢,不仅是我,我的孩子,他也会帮你的。”

    “你难道不想把他立为太子吗?”阿陀耶狐疑的问刀玉凤,缅人不算是很计较这种血统血脉上的事情,阿陀耶现在是有几个孩子,但那些人肯定不能当继承人,相比较中国来说,刀玉凤的作用比自己还要大,如果要选的话,刀玉凤和桂家的孩子,更适合成为缅甸之主,对于缅甸人来说,妻子带来的前夫的儿子,一样也是自己的儿子,只要桂家少主改口称他为“阿爸”就行了。“那可是你亲生的。”

    “他不能当,”刀玉凤浅笑道,意思却是十分坚决,“他不是当太子的料,桂家接下去,也就是阿瓦城的臣子,明白吗?他会去中原的,我很清楚。”

    “他是中国人,和我们不一样的,”刀玉凤挽住了阿陀耶的脖子,吐气如兰,话语里有些寂寞,又有些无奈,“我和你,才是缅甸人。”

    “才是缅甸新的主人。”

    这个话显然是迷魂汤,很明显,起码现在这个阶段,傅恒和他的大玄大军,才是缅甸的主人,不过他们离开的时候已经定了,伤员们提前坐船回到了老官屯,再改成大车回到云南,既然是孟驳已经授首,阿陀耶业已纳表称臣,缅甸这一战是完美解决。

    永基也在此处,他的身份最是尊贵,不知道多少人上赶着来拍马屁,离开阿瓦城之前,阿陀耶还凑趣办了一个诗会,请永基留下墨宝,当地的士人水平不高,刚好可以用来衬托永基的文采。

    永基记住金秀的叮嘱,耳提面命缅甸大殿上的三人,还有刀玉凤,不可阻拦一切有征缅引的商人,孟猛自然没意见,刀玉凤对着权力欲望甚深,但对着钱财不以为意,阿陀耶更是好说了,他只要权力和尊荣,赋税一样收的上来就行,如果收不上来,征伐下缅甸的那些土司就行了,还有下缅甸的敏家帮衬,不怕那些土司不听话。

    也是缅甸这样的富饶之国,才给了征缅引这样的机会,准备离开的时候一算账,傅恒这一次耗费中枢钱财物力的费用,简直是不值得一提,之前几次大战是亏了许多,这一次算起来阿瓦城的缴获,再加上征缅引的发放,第四次玄缅战争竟然花不了多少钱,盈余甚多!

    傅恒合上了账本,叹气道,“如此作战,我倒是从未见过,还能这样不亏钱!”

    “是,”孙士毅笑道,“结余出来的钱,除却抚恤阵亡的士兵外,也还能补贴云南地方,这几年,西南各省为了支应前线作战,可是损耗不少了。”

    “的确如此,西南各省地方,的确是花了不少钱,智冶!以你大才,觉得要该怎么花出去?花在西南这三省上?”

    “缅甸作乱,之前许久不能攻克,就是因为道路难行,大军不得通达,依学生之见,为了日后平叛方便,该修路,之前已经从八大关开始预备修路到了老官屯,接下去就再从国内修起,把昆明府到永昌府再到八大关的路好生修一修。如此一来,日后就算是缅甸到处又有什么叛乱,亦或者是有土司不服,咱们的大军来的快,弹压的自然也就更快了!”

    这的确是孙士毅自己的主意,但他的确是从那位纳兰公子得到的启发,之前征缅引他对着有些商人以修路为出资,实在是有些不解,于是问纳兰公子,“智冶兄,有说不知,俗话说得好:要致富,先修路。如今商人们既然要做生意,那么自然希望路是修的平整宽阔才好,这是一方面,另外一方面,这也是以工代赈的好方法,修路,给钱,老百姓就有了钱,也有了安稳的日子,这样的话,自然会越来越好的,老百姓有钱,商人们的东西卖得出去,自然,税收又上来了,这可是一举多得的呀。日后智冶兄若是主政一方,这修路,是最好的方法。”

    金秀所言是经济层面的考虑,而孙士毅向着傅恒所提的,也有政治军事方面的考虑。傅恒点点头,“智冶你说的极是,以后这些事儿,我会交代给广廷去办。”广廷就是阿桂的字,皇帝的旨意已经下来,除却傅恒等人回京之外,阿桂继任为云贵总督,现在不是征缅了,而是抚缅行营大总管,依旧在阿瓦城驻守,等到缅甸四方平定后,再返回云南。

    其余的各有赏赐自然是不必说了,不过现在也没有下明旨,横竖要等着回京再嘉奖的,皇帝的旨意非常清楚,要一干受伤生病的将领们,快速返京休养,他要用最好的药材和最好的大夫还有最好的补品,来让傅恒阿里衮这些功臣们回复如初的健康。

    “只可惜纳兰信芳走了!还走的如此的洒脱!如此不慕名利之人,真是国士!”傅恒叹道,老官屯大火第二日,纳兰公子就翩然离开了,临走前,他和孙士毅密谈许久,孙士毅有些隐瞒了,但很多还是和傅恒交代过,最重要的一条,那就是纳兰公子希望不要上报任何有关于自己的功劳,自己的功劳都是永基的,献药、征缅引、大火这些功劳,都要算在永基的身上,然后再分润给其余的人。也就是说,征缅这个大功劳上面,不会有太多纳兰信芳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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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以有,但不能太多,也不能掩盖了永基的光芒,纳兰信芳大概只愿意接受一些在广州帮忙购买火药火枪,运送物资的功劳,这个功劳和他现在实际上的大功,简直不值得一提。

    不过这是人家坚持的事儿,而且看上去他也不愿意出仕的样子,也就罢了,傅恒已经上表,表纳兰永宁转运之功甚大,皇帝下旨,不是什么署理布政使,而是直接任命为了云南巡抚,还是主持修建官道和对缅贸易之事。

    一下子从代理高官,跳到了正高官的位置,而且阿桂远在阿瓦城,云南的事儿,那就是纳兰永宁来办了,而且这一次是立了大功的,日后必然还有封赏,不需要几年,纳兰永宁还要高升,高升的话,一下子回京担任堂官也是有可能的。

    人家说是子凭父贵,到了纳兰家父子这里倒是倒了个个儿,完全颠倒了。

    傅恒有些羡慕永基,素来在别人门下当差,日后总是要找一个出路的,自己也要当差出仕,可在这位纳兰公子这里,却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宁愿当一个师爷一样的人物,也不愿意出仕吗?只愿意一辈子追随这位十二阿哥?如此死心塌地,真是永基的福气。

    “人各有志罢了,中堂大人倒是要有些注意,”孙士毅笑道,“不说圣上那边,如今阿哥们有出息的少,十二爷拔得了头筹,只怕是红眼的人也越发多了,万一别人以为您帮着十二爷……”

    “十二爷是立了大功的,这一节,本座会如实上奏,可若是要露出这些其余的什么,我却是不能,”傅恒思索了一番,“富察家不必去追求什么别的,只要忠君为国就是了。”孙士毅眼神一闪,却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称是。

    “大军征战这么久,也该到了回去的时候了,”傅恒咳嗽一声,“一切都收拾好,如今赶着匆忙些,还能在春天里回去。”

    “中堂大人的身子要紧,咱们且慢慢回去,北方如今正是天寒地冻的,不宜养病,等到了三月份再回,这就是最好的时候了。”

    “也不知道京中如何了,”傅恒笑道,“如今已经腊月,缅甸这里还是热的很,都中肯定是大雪纷飞,大家伙都预备着过年了。”

    京中的确是大雪纷飞,不过是腊月刚开始的时候下过几次,过了新年,这几日都停了,特别是快到了二月二的时候,西北条子胡同左近的路上是半点雪迹都没有,蒙古镶红旗下的闲杂人等不少,都被木格一股脑儿的叫来使唤:务必要在除夕之后的所有时候,保证元家的道路干净整洁,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之前宫里头出来提点规矩量衣裳的嬷嬷抱怨了好几次,说这里路因为下雪了泥泞难走。

    这还是宫里头的嬷嬷呢,日后来册封福晋的时候,更是要大张旗鼓的会有贵人们来,要是哪个时候再落埋怨,木格可是真不会当差了,所以就趁着现在年后正月里空的时候,就叫人都打扫了,下过雪就马上扫,如此一来,什么时候人过来,路上都是干干净净的,果然,陆陆续续来元家的嬷嬷们就再也没絮叨过什么了。

    这一夜又是要飘雪的样子,才不到四五点的时辰,天色就已经尽数黑了,两个嬷嬷穿着兜帽出了元家的大门,见到天色如此,哎哟了一声,“可要赶紧的了!”一个矮胖的嬷嬷对着另外一个高个嬷嬷说道,“这天色,万一宫门提早下钥就不好了。”

    “是了,”高个嬷嬷对着送出来的中年妇人点点头,“桂大奶奶!劳烦你送了,且不必再送,您回去照顾福晋就是。”

    中年妇人穿着一袭鹅黄色的大衫,外头罩着狐狸皮的出毛坎肩,吊梢眉,三角眼,下巴倒是尖尖的,神色有些刻薄的样子,赫然是桂大奶奶,桂大奶奶点点头,笑道,面对宫里头出来的嬷嬷,她的脸上倒是少一些尖酸刻薄,“是。”

    “您也不必什么事儿都自己个办,”那个嬷嬷看着是好心人,对着桂大奶奶说道,“我瞧着您家也规矩太严格了些,怎么什么事儿都您伺候着福晋呢?外头的人,就一个在门外的福晋表哥使唤,其余的家里人都住在别的地方了,您多辛苦呀,依我看,还是请几个人伺候着才好呢。”

    桂大奶奶恨得牙痒痒的,但又不好意思发作,只能强笑,“您说的极是,等过了年,我就找几个丫头来伺候着。”

    嬷嬷们上车离开了,桂大奶奶呆站在门口,不知道发了什么呆,正预备转身回去的时候,巷子口的阴暗角落处响起了一个声音,“姑爸!姑爸!”

    桂大奶奶一个机灵,哆嗦了下身子,转过头来,有些吃惊的望着巷子口,不敢置信的问,“是谁?”

    从黑暗之中走出来了一个穿着男士衣裳,头戴六合帽,身上还背着一个包裹的人,她朝着桂大奶奶古怪的行了一个姑娘家行的蹲膝礼,“姑爸!你不认识我了吗?”

    桂大奶奶一哆嗦,忙把金秀拉进了门,左右看了看,没有见到其余的人,又连忙把门给紧闭了,“你这死丫头,总算是回来了!”她压低了声音,恶狠狠的说道,“我还以为你死在外头回不来了!”

    “这话是怎么说的,我怎么会死,我可是长命百岁的人,”金秀的脸上风尘仆仆,又因为是长途跋涉舟车劳顿,脸上又黑又瘦,活脱脱一个缅甸土人小青年的模样,“我不是如约赶回来了?年前就到,眼下刚刚好就是时候。”

    不说这个还可,说起了这个,桂大奶奶怒目而视金秀,三角眼睁得大大的,“你还好意思说这个!你自己个拍拍屁股出去玩乐,倒是让我在家里头担惊受怕的!”

    “这话是怎么说的?”金秀奇道,“我只要在家学规矩就是,不出门,不被人瞧见就是了,怎么姑爸你还这样的怕?”

    桂大奶奶怕左右听到动静,忙摆摆手,把金秀拉入了自己的房间,“你给我死进去一瞧,就知道了!”



    元家的小院一如既往,没有什么改变,金秀的母亲玉芬本来就是勤快之人,但凡只要能动弹,都是将家里头拾掇的干干净净的,院子和往常一样,离家许久,金秀赫然是有些想念了,小半年的时间,就算是这蓬门,也是一样的令人感觉到舒适。

    金秀不由自主的放松了下来,这些日子一直在路上紧赶慢赶,但还是不免错过了过年和正月,这个时代之中的远行,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事儿,虽然依照着西南征缅大营的令牌和钦差大臣给的特别待遇,一路上畅通无阻,从云南入桂,坐船从左右江顺风顺水的到达了广州城,再从广州城出发,越过南岭到了江西境内,沿着赣江一路过鄱阳湖再到江宁,随即坐船再从江宁一路沿着京杭大运河到了京城,这么算是都是水路,可也花了好多的时间。

    攻克老官屯的时间,是最好不过的,若是再早,那么火炮不得铸就,破不开缅甸老官屯大营;若是太晚,马上就又要到了雨季,那个时候又是缅甸人掌控的局势了。

    但对于金秀来说,时间却是拖得有些晚了,这出乎了金秀的意料——战争果然是没有键盘侠们嘴巴里那么的简单,战争不是简单的厮杀,还包括了其余的很多东西,这一次是很好的学习,但的确是花费了很多的时间,金秀虽然在大军破开老官屯之后马上就迅速返回,一来是惦记家里头父母亲弟妹们还有桂大奶奶(这一个完全是勉强惦记的),二来也怕自己在外面太久了,家里头会穿帮——虽然桂大奶奶会帮助自己,纳兰家自然也会,可到底怕宫里头来人。

    可眼下太平无事,想必这宫里头也不会来人,既然没有来人没有穿帮,何必要这样的紧张?

    桂大奶奶今天这样的谨慎?可不符合她的风格。

    金秀还来不及十分的留恋外头院子那普通又让人怀念的景色,就被桂大奶奶用力的推进了房里头,“姑爸这是怎么了?”金秀还未来得及放下包裹,转过头来见到桂大奶奶连忙把屋门给关上了,那门内里装死焕然一新,黄灿灿的,似乎加了一层黄铜一般,分外富贵,“怎么吓成这样?如今不是没事儿吗?若是有事儿,哪里你还能站在门口呢。”

    “你这个死丫头!”桂大奶奶气的半死,但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顾忌着外头,还是怕隔墙有耳,说的话咬牙切齿的,但声音还是给压住了,“你在外头放浪了那么久,你怎么知道你的事儿没露馅?赶紧着滚进去瞧瞧!”

    金秀有些疑惑,她放下了手里头的包裹,走进了里间,掀开了门帘,见到里头的场景就不免大吃一惊。

    陈设是一如既往的富丽堂皇,这是桂大奶奶喜欢奢华,喜欢这些金光闪闪到处亮晶晶样子的风格,算不得稀奇,但陈设无变,变的是桂大奶奶素日最喜欢躺着抽水烟的长炕上,坐着一位少女。

    那少女头上梳着两把刀,鬓边插着一朵粉色的宫花,耳朵上挂着三个小珍珠耳环,穿着暗紫色的坎肩,里头一件淡蓝色的出毛衣裳,低着头正在炕桌上写着什么,瞧着样子,似乎在练字,听到了金秀的脚步声,这才慢慢抬起头来,金秀一瞧,容貌虽然不是十分出众,但下巴尖尖,容貌清秀,双眼灵动,她见到是金秀,又看到了身后的桂大奶奶,似乎明白了什么,“姑爸!这一位就是姐姐了吧?”

    “姑爸?你是谁?”金秀警惕了起来,狐疑的问坐着的少女。

    少女忙起身,朝着金秀端庄的行了一个宫里头的礼数,她把别在袖口的手绢给拿了起来,随着手甩在了肩膀上,“臣女,蒙古镶红旗下三等虾富祥之女,元氏,给您请安!”

    金秀后颈上的汗毛倒数,不知道是不是室内火盆点的热的缘故,她背上似乎一下子就冒出了极多的汗,熟透了小衣,她深吸了一口气,“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那少女一声轻笑,起身对着金秀,金秀这才发觉此人和自己的身材仿佛差不多,“我和姐姐开玩笑呢,是姐姐回来了?姑爸?”

    桂大奶奶僵硬的点了点头,那少女朝着金秀微微一福,“您别介意!之前宫里头来了不少人了,家里头没人在,可不成!所以妹妹我就斗胆,过来帮一帮姐姐您了,冒充了姐姐一些日子,受了宫里头一些礼仪,您别介意!”

    金秀长长吐了一口气,“可你怎么知道我这里?又知道我,并不在家?”

    “姐姐去哪儿了?”那少女问。

    金秀不答,少女也没指望金秀回答,自顾自的笑道,“每个人都有秘密,妹妹我的秘密,还没到说的时候,如今且卖一个关子,让姐姐现如今先欠我一个人情,可好?”

    “人情?”金秀淡然说道,“你想要什么?”

    “现在还不知道呢,只是若是能记住妹妹今日的好,那么日后,妹妹有所求,还请姐姐不要回绝才好。”

    “这话我听了可当没听过一样的,”人有所求,金秀就不担心了,她淡定自若的坐在了炕上,玩味的望着那少女,“有所求,若是要我的命,亦或者是会让我丢了性命的事儿,我敢答应吗?与其那时候反悔,还不如趁现在,就回绝了你才好。”

    果然……被上头的人看重的人,绝不是一般的人,那少女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之色,随即若无其事的笑道,“却也无妨,我若是有事儿来求,能办就办,不能办的,姐姐一口回绝了,妹妹我绝无二话!”

    “这话倒也罢了,”金秀笑道,“那么我既然来了,你是不是该走了?”

    “自然该走了,”那少女脚步翩然,走出了门外,“姑爸!我这可就走了,这些日子叨扰了许久,指望着,日后再来看你罢!”

    随即隐没在夜色之中,桂大奶奶回屋里,又把房门紧紧关住,这才长长出了一口气,拍了拍胸脯。



    可吓死我了!”桂大奶奶惊魂未定,“如今总算是走了!”

    “这个姑娘是哪里来的?”金秀思来想去,这个少女来路奇怪的很,自己偷偷出去,交代桂大奶奶假装自己在家,不许外人接近,营造出自己安心在家学规矩从不出门的样子,就是为了避免外头人的骚扰。外头的人,一概不知道自己的去向,就算是富察家的福康安,也决计想不到金秀竟然敢如此胆大妄为,偷偷的去了缅甸一遭。

    那么外人不知道自己的去向,这个少女又怎么知道呢?

    桂大奶奶拍了拍胸脯,显然是惊魂未定,听到金秀发问,又是气打不过一处来,“我怎么知道!你这个死丫头,”她这会子回过神来,顿时就对着金秀破口大骂起来,现在西贝货走了,正主回来,桂大奶奶是要好生骂一骂了,“自己拍拍屁股滚出去潇洒了,倒是留着你姑奶奶在家里头担惊受怕的,好家伙!”桂大奶奶眼睛瞪得老大,圆圆的,好像是正月十五的月亮,“还说没事儿呢!从腊月里,宫里头的嬷嬷,就没有一日没有不出来过!”

    “这不应该啊,”金秀疑惑的说道,“宁老爷都吩咐过,而且也问清楚了,没有大婚之前,只要不出门就是,内务府也不会有什么交代,要等着大婚的日子定下来之后,才做其余的事儿,怎么如今就这么多人来了?”

    “我哪里知道这么多!”桂大奶奶继续痛骂,“我若是知道,还要来问你不成!”

    这倒不是纳兰永宁骗人还是什么,说到底还是因为永基在缅甸的功劳有了,缅甸大胜,傅恒上表,奏明一干将士们的功劳,傅恒知道轻重,也没有在奏折上大肆渲染永基有什么特别的功劳,但该说的,傅恒绝不会做敷衍之事,一五一十的都交代清楚了,皇帝圣心大悦,口头上夸奖了几句,内务府的人自然就知道了,所以其余的方面还不敢乱来,对对着十二阿哥日后的福晋,那还是可以多照顾的,所以内务府提前出嬷嬷来元家了——这也不算是奉承什么,只是将日后要办的差事儿,提前放在现在来办而已。

    所以年前就有内务府的苏拉来告诉元家,来告诉桂大奶奶,说是不日就会有宫里头的嬷嬷来教导新福晋礼仪,这一下让原本就担惊受怕的桂大奶奶一下子更是心慌无比,正在六神无主的时候,这少女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一口就道破了金秀不在家的事实,然后又提出来说愿意代替着金秀来演戏,起码在宫里头来人的时候,可以应付一二。

    这叫桂大奶奶如何处置?也实在是没办法了,就算是冒着冒充秀女的这杀头之罪,也只能是先应付过去,所以从腊月到如今正月出头到了二月,就是这个少女在冒充金秀,所幸这个人也不是笨蛋,在旗的礼仪都还算妥当,学起规矩来也不抱怨什么,也不会突然闹什么笑话,这才让桂大奶奶稍微提着的心放下来先,可桂大奶奶还是很担心,特别是这个少女,也不要银钱,桂大奶奶有试探的问过来路,但问不出来什么。

    似乎是从天而降,就是为了解金秀之困而来的。

    还好这会子走了,金秀心里头默默想到,从来都是这种看上去无欲无求的人,所图者更是远远超过寻常人,提出的要求说不定金秀就是无拒绝,若是自己个还在外面,被人这样寻找了上来,那么一定是被迫要同意的,不管条件多苛刻,而自己个已是安然无恙回到了京师,回到了家里,那么这形势就发生了改变,不再是她可以随便提要求的时候了,金秀也没想到,这少女,压根就没有提什么要求,只是要日后再来相会?

    自己都要入宫了,难道还有什么机会相会吗?

    金秀坐在炕上,眼神无意识的飘了飘,看到了自己面前的炕桌上,摆着一只整整齐齐的手帕,她一打开,手帕是素面的,只是在角落里,绣了五道横杠,两个短的横杠并排,绣成深红色,上下各四,下面一道长的横杠,秀成了深蓝色。

    金秀拿着若有所思,这似乎是一个震卦啊。

    桂大奶奶絮絮叨叨的说了好久,见到金秀出神,十分不满,“你这死丫头!出去鬼混了一圈,如今是胆子大了!我在说话的时候,你倒是听也不听!给我起来!我倒是瞧瞧,你学了什么十八般武艺了,敢在你姑爸面前装神弄鬼的!”

    饶是许久不见,对着桂大奶奶的急躁和喝骂声,还真是有些怀念呢,金秀心里头涌起了一阵暖流,“姑爸!”她忙把手帕放下,从炕上站了起来,对着桂大奶奶福了福,“我不在家里头的时候,可真是叫你担心受怕了,您别生气,我这不是回来了吗?以后必然就不出去了,免得您再操心。”

    “怎么,”桂大奶奶的眉毛竖得老高,“你还想再出去不成?你这,”桂大奶奶压低了声音,恶狠狠的说道,“这么出去半年,我每日茶饭不思的,活生生不知道掉了多少肉,就是为了你这个死丫头担心还怕遭的罪!”

    “知道姑爸辛苦了,所以侄女儿我特意到了好东西孝敬您,”金秀笑道,她把包裹放在了炕桌上,较之以前纳兰家赏赐了什么,金秀为了怕桂大奶奶独吞,还要特意先留一点起来给玉芬和小妹,如今却是不同了,一是诚心要感谢桂大奶奶的遮掩照拂,二是如今这样小东西看不上,等闲的东西也不会被金秀放在眼里,她把包裹一打开,除却几件换洗的衣裳外,另外又有一个小布袋的样子,金秀拿起来布袋,朝着炕桌一倒,里头咕噜噜倒出了一颗颗的东西,在灯光的激射下,光芒大作,闪烁着各种颜色的光芒,桂大奶奶忙靠近一看,见到那些闪烁着光芒的小石头都是各种颜色的翡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