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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供奉不可!”知守白泰恩忙道。

    李澄空看向他。

    白泰恩身形消瘦,相貌清癯,透着浓郁的书卷气,就是一个弱不禁风的书生。

    李澄空知道他并不懂武功。

    当今天下武学昌盛,武风盛行,即使读书人也文武双全,像他这般一点儿修为没有的很罕见。

    要么是被废掉了武功,要么是身体不适宜练武。

    李澄空推断他是后一种。

    白泰恩道:“知守,我们的仇人不是三十六洞,而是听潮剑阁,当务之急是替城守大人报仇雪恨!”

    “嗯——?”李澄空道。

    白泰恩道:“城守大人被听潮剑阁的高手所斩杀,听潮剑阁的高手如潮水水般涌进来,才导致了我们镇南城的陷落,所有人对听潮剑阁恨之入骨,如果供奉大人能够扫荡听潮剑阁,替城守大人报了仇,必能收归所有人之人!”

    李澄空看向魁梧壮硕的千户官鲁伦。

    鲁伦却微垂眼帘,好像睡过去了。

    白泰恩道:“供奉大人,听潮剑阁是势大,可正因为此,如果能斩杀听潮剑阁的弟子,才展示出宪王府的强大与坚决,才能收众人之心。”

    李澄空笑了笑:“白知守,听潮剑阁为何要杀城守夺城?”

    “这个……”白泰恩迟疑,摇摇头:“这个倒是不知,但不管怎样,杀城守大人便是罪不可赦,绝不能饶的!”

    李澄空道:“对付听潮剑阁,不是不想,而是不能,我们只有这么几个人,怎么对付听潮剑阁?”

    “难道就任由他们逍遥法外?”白泰恩激动的道:“那我大永的律法何在?”

    李澄空笑了笑。

    看来这个白泰恩还真是执拗古板。

    白泰恩直视李澄空,平静的道:“听潮剑阁的人能退走必然是供奉大人的修为足够高,能震慑他们压制他们,既然如此,供奉大人为何不出手,而让他们全身而退?我们镇南城岂是他们一个武林宗派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他义正辞严,身形削瘦单薄,却慷慨豪迈。

    李澄空点点头:“白知守所说有理,不过嘛,时机不对,我只有区区一人而已,而宪王府初来乍到,实力有限,难道全部消耗在与听潮剑阁的纠缠上?……千户官?”

    “在!”鲁伦抬起眼帘。

    “城卫军能不能派上用场?”

    “这个……”鲁伦露出惭愧神色:“城卫军孱弱如一盘散沙,巡逻镇南城还好,却不可能与外敌对阵。”

    李澄空道:“你这个千户官就不管管?”

    “人心已散,老臣无计可施!”鲁伦摇头叹息:“恕老臣无能。”

    李澄空看向白泰恩:“白知守,大义是大义,实际是实际,这便是实际,……让三十六洞送人过来吧!”

    “供奉不妥。”白泰恩摇头道:“这是要逼反三十六洞,他们绝不会答应的!”

    “哦——?”李澄空笑笑。

    白泰恩道:“让十个精锐过来,有的商量,可让少洞主过来,那就不可能了。”

    让少洞主过来,无异于为质子,三十六洞岂能接受这个屈辱的条件?

    而且三十六洞反反复复,降完了叛叛完了降,变化无常,怎能让少洞主留下,太危险。

    有了少洞主在,他们就投鼠忌器,不敢再叛,无异于给他们上了马嚼子。

    这是自由自在惯了、不受拘束的三十六洞不能接受的。

    李澄空道:“白知守,你只需把命令传下去即可。”

    白泰恩皱眉看着他。

    他隐隐听出了煞气与杀意,这是要拿三十六洞开刀啊,这个供奉还真古怪,不对付听潮剑阁这个真正的仇人,反而去为难三十六洞,是要挑软杮子捏?

    李澄空笑了笑:“白知守还有什么话说?”

    “供奉,三十六洞绝不会遵从,难道要镇压三十六洞,凭城卫军是绝对不可能的。”

    城卫军如果能镇压得住三十六洞,也不会这么多年反反复复了,南境早就天下太平。

    李澄空道:“三十六洞如果不听,那我会想办法让他们听。”

    “三十六洞同气连声,如果对付一洞,其余三十五洞皆会支援,非常难缠!”

    “那好啊,我倒想见识一下三十六洞的厉害。”

    白泰恩一听,心沉下去。

    果然如此,是要先拿三十六洞开刀呢,甚至说不定要跟听潮剑阁联手。

    “供奉大人,三十六洞不管怎么闹,仍是我大永的臣民,可听潮剑阁不同,他们是真正的外人。”白泰恩道:“现在应该是联合三十六洞对付听潮剑阁才对!”

    李澄空摇头叹一口气。

    这个白泰恩还真是执拗而且不知分寸,自己都这么说了,他还是纠缠不放,是非要自己收回这命令不可了。

    自己的头一道命令就要被拦下来,那往后怎么办?是不是每一条命令都要跟他解释,他不同意就不能施行?

    白泰恩道:“只要击退听潮剑阁,三十六洞自然就臣服,不敢再造次。”

    李澄空摆摆手:“白知守,看来你是厌倦了这个位子,不想再呆下去了。”

    白泰恩一怔,摇摇头:“没有。”

    李澄空道:“那就依命行事,去吧。”

    白泰恩皱眉道:“供奉大人,你初来乍到可能还不了解情况,所以会贸然下这命令,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犯错而不顾。”

    李澄空打量着他。

    他从帐册上看出历代城守与知守及千户官都吃得嘴里流油,唯有这个白泰恩清廉自守。

    这确实是一股清流,可惜,这清流也太轴了,抗上之心太重。

    白泰恩被他看得浑身发毛,却仍凛然而立,平静的与李澄空对视。

    李澄空缓缓道:“我不想再啰嗦,现在,传下命令,不必再多说一个字!”

    “供奉大人……”

    “去!”李澄空断喝。

    “小白,去吧去吧。”鲁伦把蒲扇般的大手一伸,扯着他便往外走,好像拎一只小鸡般丢出大厅。

    他拍拍巴掌,回到李澄空跟前:“供奉大人,小白就是这么一个憨货,大人不必跟他一般见识。”

    李澄空满意的点点头:“难道上一任城守如此的宽宏大量?”

    “哦,小白是城守大人的表兄。”

    “怪不得。”李澄空恍然大悟。

    怪不得白泰恩非要杀听潮剑阁报仇,却是因为这一层的关系。

    不过白泰恩的说法也没问题,三十六洞是内患,听潮剑阁是外忧。

    白泰恩觉得先解决外忧。

    而他则觉得,先解决内患为好。



    内患不除,外忧难解。

    三十六洞反反复复,很难真正归心,唯有拿住他们的把柄才好。

    只有交出三十六个少洞主,再好好给这帮少洞主洗脑,到时候不必再征伐,自然就会围绕在宪王府周围。

    这才是真正的捷径,虽然需要时间,却能减少更多的人命折损。

    他有超算大脑,精于指挥战争,而且一旦处于指挥状态,便摒弃了个人感情,完全处于理性运算状态,杀伐果断,命令冷酷无情,以最小代价换取更大成果,不惜让人赴死。

    可一旦离开那种状态,他很厌恶战争。

    他实在不想驱动无辜之人去战场上送死,觉得就像把猪送进屠宰场,不是心软,而是厌恶如此。

    只要能不用战争解决,就不战争,宁肯多花一些时间与心力也想避免伤亡。

    “不过大人,真要让三十门洞的少洞主都来?”鲁伦迟疑道:“说句实话,小白所说也没错,三十六洞绝不会就范,我们城卫军拿他们没办法的!”

    “你这个千户官做是有滋有味的,尤其小日子滋润得很呐,每年都能捞上千两银子。”

    “啊?大人,我冤枉!”鲁伦忙叫起撞天屈:“哪个该死的乱攀诬!”

    李澄空指了指一堆堆的帐册:“这些都记着呢,你以为找的帐房先生手段高明,能掩饰得住?”

    “……供奉大人,我真冤枉!”鲁伦忙道。

    打死也不能承认的。

    查出来归查出来,但绝不能承认,否则就彻底被拿住了把柄,轻则丢官,重则入狱。

    李澄空摆摆手道:“行啦,既往不咎,就看你往后的表现了。”

    鲁伦暗舒一口气,忙抱拳:“供奉大人但有驱策,无不奉行!”

    白泰恩不知道这位供奉大人的厉害,自己身为宗师却知道,大宗师的威力若隐若无。

    面对这样的强者,听命行事才是最明智的。

    倒有些羡慕白泰恩。

    无知则无畏,白泰恩不知道眼前这位供奉大人的厉害,所以敢那么放肆,那么坦然的说话。

    自己却做不到,大宗师的威压一直在头顶,无法放肆。

    李澄空轻笑一声:“你是官场老油子了,这套话是不是对所有上司都说?”

    他才不会相信鲁伦如此轻易臣服。

    只是现在形势不利,马上屈服,一旦真要其出力,恐怕又是推三阻四,阳奉阴违。

    能在镇南城坐得住千户官可不寻常,墙头草是一定当得很好,会两边倒。

    “嘿嘿,”鲁伦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做憨厚状:“供奉大人,我跟小白不一样,小白是不识时务,我是很识时务的。”

    “嗯,那就好。”李澄空颔首:“今天开始,空饷是不能吃了。”

    “是。”鲁伦心一沉。

    李澄空继续道:“破罡弩没倒卖出去吧?”

    “没有没有!”鲁伦忙不迭的摇头:“我再大胆也不敢露出去破罡弩。”

    李澄空轻笑:“你还是知道分寸的,破罡弩如果倒卖出去了,谁也救不了你。”

    “绝不敢。”鲁伦道。

    他当然知道破罡弩绝不能外泄,这是底线,否则有命拿钱没命花。

    李澄空道:“真正能用的战马有多少?”

    “这……”

    “别拿那些驽马糊弄。”

    “还有一百匹。”

    “唔,三百匹战马,一百匹能用。”李澄空轻轻点头:“总算还有点儿良心。”

    鲁伦做惭愧状。

    一百匹战马还是要保证的,否则城卫军一拉出来就露馅了,有一百匹战马就能兜得住,不懂兵之人根本看不出来马被调换掉。

    李澄空道:“把你那两个帐房贡献出来吧。”

    “……是。”鲁伦这一次的肉疼不是装出来的,是真的肉疼。

    没有了这俩帐房,假帐就没法做,逼得自己不敢再贪了。

    这一招釜底抽薪也太毒了!

    李澄空道:“王府也是一大摊子事,缺好的帐房,正好派上用场。”

    “是,今天便让他们过来。”

    “甚好,好好整一整兵,那些老残的该退就退,别再强撑着领全饷。”

    “是。”

    “去吧。”李澄空摆手。

    鲁伦如蒙大赦,大步流星离开。

    袁紫烟看着他离开,轻笑道:“老爷,你真是胸襟如海。”

    对自己则吹毛求疵,对旁人却如此宽宏大量,真是让人看不顾眼。

    这两个家伙,一个放肆固执,该拉出去打板子,一个奸滑,也该拉出去打板子,把贪了的钱吐出来。

    李澄空斜睨她。

    袁紫烟娇笑:“老爷,真不用好好整一整城卫军,简直废物都不如!”

    就像城门口的卫兵,有与没有毫无区别,就是四根桩子。

    李澄空摇摇头:“这个不急,慢慢来。”

    “万一三十六洞打过来,还不是他们抵抗?”

    “他们挡不住的,指望不上。”

    “三十六洞一定不会答应,那怎么办?”袁紫烟道:“难道老爷您亲自出手,那也不可能呀。”

    “你。”李澄空道。

    袁紫烟指指自己。

    李澄空摆手:“先等等,你先去帮忙接他们过来吧。”

    “是。”袁紫烟答应。

    第二天清晨时分,李澄空正在城守府里练功,赵其仁忽然过来禀报,外面有梨花洞的少洞主带着十个精锐前来。

    李澄空讶然。

    他举步来到大厅前。

    大厅外站着十个赤着上半身的精瘦青年,肌肤黝黑,牙齿雪白,上半身并没有强壮鼓起的肌肉,双眼散发着野性,好像随时会扑过来。

    他们十个死死瞪着李澄空,好像十只黑豹随时要扑过来。

    李澄空扫一眼,满意的点点头。

    这十个青年都是涅槃境的修为,差一步便到宗师,如此年纪便有如此修为,这梨花洞实力不俗。

    当然,差一步宗师与宗师还是天差地别的,这十个人当中可能一个也最终达不到宗师,也可能只有一个。

    踏入大厅,一个曼妙娇柔的少女盈盈起身,抱拳行礼:“梨花洞唐昭见过李大人。”

    她肌肤赛雪欺霜,与外面的十个青年肤色形成强烈的反差,容貌秀美,楚楚动人。

    李澄空微笑看着他:“唐少洞主来得好早。”

    “供奉大人一下令,洞主便马上行动,我们连夜动身,终于在天明时分进城。”

    “好,好。”李澄空满意的笑道:“少洞主一路辛苦了,那且下去好好歇着。”

    “是。”唐昭柔声答应。

    李澄空招呼赵其德带人下去好好安置。



    李澄空看着唐昭曼妙娇柔的身影渐渐消失,收回了目光,露出笑容。

    他在城守府的后花园吃早膳。

    城守府后花园有一座方圆两百米的湖泊,湖水清澈,却是活水,游鱼成群。

    湖面上飘着一艘画舫,色彩鲜艳。

    李澄空知道建这花舫的是往上追溯第四任城守,乃是一位风雅之士。

    可惜最后这位城守还是被杀。

    至于被谁所杀却是一桩无头公案,被武林高手所杀却查不出是哪一宗的高手。

    有的怀疑是三十六洞,有的怀疑是别的势力,但这种事很常见,朝廷最终也没有定论。

    除了画舫,湖上还架有四座小亭与一条条回廊,朱漆雕梁画栋。

    他在其中一座临水亭里吃早膳,身边站着袁紫烟。

    袁紫烟白天护送独孤漱溟一行人,晚上仍回来下厨做饭,待早膳过后再回去。

    知守白泰恩便匆匆过来。

    李澄空抬头微笑:“白知守,可吃过早膳了?”

    “吃过吃过。”白泰恩胡乱点点头:“大人,听说梨花洞派少洞主过来了?”

    李澄空点头。

    白泰恩摇头叹一口气。

    李澄空道:“这是好事,为何白知守如此?”

    “大人是不是觉得梨花洞最听话,最讨人欢心?”

    “还好。”李澄空点头。

    他没这么轻信。

    “那大人可就大错大错了,这梨花洞是最阴险的一个,三十六洞数他们最奸诈,其余三十五洞其实都听梨花洞的!”

    “嗯——?”

    “可偏偏三十六洞中,梨花洞最听话,让人无话可说,而且也没证据,没办法责罚。”

    “唔,能断定梨花洞是他们的首领?”

    “不能。”白泰恩摇头:“十有仈Jiǔ是,但这到底是不是有人故意放出风声掩人耳目呢?不是三十六洞的洞主,恐怕谁也说不清。”

    李澄空道:“难道就没有一个内谍?”

    “没有。”白泰恩道:“试过想策反,却没有一次成功,他们这些人的脑袋都像石头,怎么诱惑也没用,所以后来也不白费功夫了。”

    李澄空若有所思。

    白泰恩道:“大人,千万不能大意了,要小心防御这梨花洞。”

    李澄空点点头:“好。”

    白泰恩皱眉沉思。

    李澄空道:“白知守还有什么疑问?”

    “我原本判断,他们绝不会同意,可万万没想到梨花洞会这么快答应。”白泰恩摇头道:“这必有什么阴谋。”

    “难道这洞主不是少洞主,是假的?”李澄空道。

    白泰恩道:“大人,那我去见一见这位少洞主吧。”

    “你认得真假?”

    “我曾去过数次梨花洞,见过他们少洞主。”

    “也好。”

    白泰恩正要抱拳离开,赵其仁进来禀报,又有两洞人马抵达了。

    一个是桃花洞的少洞主,另一个是兰花洞的少洞主,都已经到了城守府外。

    李澄空笑看白泰恩。

    白泰恩一脸疑惑神色,神情凝重:“大人,一定有阴谋,他们是不是趁机攻城?”

    他脸色微变,忙道:“恐怕正是如此!”

    他急切的看向李澄空:“大人,不得不防啊,听潮剑阁都撤走了,而城卫军毫无斗志,也没有人指挥,现在城内可谓是最空虚的时候,他们一定是知道了,趁这个机会攻城,轻而易举就能占了镇南城!”

    李澄空道:“他们占过镇南城吧?”

    “是。”白泰恩沉声道:“曾经占过数次,最终都被驱赶出去。”

    “如何驱赶出去的?”

    “与其说是驱赶,不如说是他们自己走的,……把东西都抢光了,抢无可抢,就离开了。”

    “如盗寇无异?”

    “是。”白泰恩沉声道:“而且城卫军……”

    他看一眼左右,压低声音道:“城卫军根本无心抵抗,三十六洞的人进城之后,只抢东西,不杀人,这个规矩城里的人都知道,只要乖乖不抵抗就能保全性命,钱财毕竟是身外物。”

    李澄空皱眉:“你是说,城卫军跟他们勾结?”

    白泰恩沉吟一下,缓缓道:“十有仈Jiǔ!”

    李澄空若有所思,放下筷子。

    袁紫烟忙递上雪帕。

    李澄空拭了拭手,起身负手站在栏杆前,迎着徐徐清风:“鲁伦还有这么大的胆子?”

    “嘿!”白泰恩发出一声冷笑:“外忠内奸无过于他!”

    “那就看看他这一次敢不敢这么干吧。”他扭头看向袁紫烟,袁紫烟轻轻点头:“是,老爷。”

    她已经在心底里指挥九人之中的两人暗中盯着鲁伦,看他敢不敢如此胡来。

    李澄空道:“去安置一下他们吧。”

    “是。”袁紫烟答应一声,轻盈离开。

    白泰恩皱眉道:“大人,对于这些三十六洞之人,不能不防啊。”

    李澄空道:“那就看看他们的表演!”

    白泰恩看李澄空漫不经心的样子,心下焦急,恨不得扯住李澄空的领子耳提面命。

    随后的几天,三十六洞的少洞主带着十人全部抵达镇南城,一共三百九十六人。

    李澄空除了亲自见过唐昭,其余人没见,来者皆由袁紫烟接待,由她派人暗中盯着这些人。

    三百九十六人被安排在城卫军的一座军营里,任由他们自己练功。

    清晨时分,在军营的一间屋子,唐昭身前坐着两个英俊青年,一个温文尔雅,一个英气逼人。

    “唐姐,这位供奉大人很古怪。”温文尔雅的青年皱眉道:“应该见一见我们才对,竟然不露面。”

    “可能是懒得见我们吧。”英气逼人的青年冷冷道:“嫌我们只是少洞主,还不够资格。”

    “唔,有可能,毕竟是王府供奉,地位尊崇。”

    “哼,够屁的尊崇!”

    唐昭黛眉轻蹙,摆摆手:“不管他见不见我们,一定是暗中盯着我们的,约束一下他们。”

    “一天到晚困在这里,别说他们,我都快要疯了!”英气逼人的青年冷冷道。

    “那你要如何?冲出去?”

    “就是想弄清楚他到底要干什么,这么悬着心,七上八下的太憋人!”

    “可能是故意这么吊着我们吧?”温文尔雅青年道。

    唐昭道:“让他们打擂吧。”

    “好主意!”英俊青年顿时大喜。

    温文尔雅青年迟疑:“这不好吧?会不会打出真火,结了仇?”

    “比武而已,总有高下。”英俊青年不以为然挥挥手:“输了就是技不如人,有什么可生气的!”



    “可是……”温文尔雅青年道:“总有一些输不起的,个个都是精锐,万一真打起来,那倒是不美。”

    “嘿,老方,是你输不起吧?”英俊青年呵呵笑道:“输不起就明说!”

    “好好好,就算是我输不起吧。”温文尔雅青年摇头道。

    英俊青年哼道:“那不如我们来个合战,这总行了吧?这更能激发大家的血性!”

    恰在此时,脚步声响起,一个清秀青年推门冲进来,压低声音:“不好啦,少洞主!”

    温文尔雅青年淡淡道:“你这毛毛躁躁的性子总改不掉,出什么事了?”

    “嘿嘿……”清秀青年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脸色随即一沉,低声道:“我们出不去了!”

    “嗯——?”

    “我刚才想偷偷潜出去打探虚实,可竟然走不出去,好像鬼打墙一样!”

    “别人也试过了?”

    “我找两个人试过,都一样,明明开着大门就是走不出去,太邪门儿了!”

    “我去看看!”英俊青年起身往外走。

    “站住!”唐昭道。

    英俊青年戛然而止,跨出门外的一只脚收回来,扭头看过来。

    “不用去了。”唐昭道:“应该是阵法,……这位供奉大人精擅阵法之道。”

    英俊青年道:“就像我们古城那样的阵法?”

    “传说果然是真的,”唐昭轻轻点头,黑白分明的眸子流转着光芒,缓缓道:“终于见识到了阵法!”

    “那我们只能等死?”英俊青年皱眉:“只要把水与粮一停,我们就得饿死渴死!我们可是洞里的希望!……不行,我要找到出去的办法!”

    他心高气傲,绝不甘心受制于人。

    唐昭道:“别白费功夫,等等看,且看这位供奉大人到底弄什么玄虚!”

    “那要等到何时?”

    “不知道。”

    “……我还是不甘心!”

    “那就随你吧。”

    “我非要找到不可!”英俊青年傲然道,扭头看向温文尔雅青年:“老方,你呢?”

    “我听唐姐的,埋头好好练功。”

    “嘿。”英俊青年露出不屑神色:“不出所料,磕头虫!”

    温文尔雅青年也不生气:“你小心点儿,别自讨苦吃。”

    “哼!”英俊青年傲然一笑,冲唐昭抱一下拳,转身大步流星出门去。

    唐昭轻轻摇头。

    “唐姐,他不会吃苦头吧?”

    “会。”

    “唉,小吴他……”

    “不说他了,你小心一些,别露锋芒,尽量藏着自己。”

    “是。”

    “走吧,出去让大家比一比,要不然一直憋得难受闹出什么乱子来。”

    “是。”

    吴震山来到军营大门口时,已经有一群人围在大门口,而大门外是白茫茫一片,军营如被大雾笼罩住。

    正不停有人往外冲,都转几个圈然后软绵绵倒地,倒在大雾之前。

    他们不服气,乐此不疲的尝试。

    吴震山在一旁看得不耐烦,哼一声摆摆手:“让开让开,我来!”

    众人有的乖乖退后,有的不服气的瞪他一眼,有的还不忿的嘀咕几声。

    乖乖退下的是兰花洞子弟,其余诸洞,嘀咕或者瞪他的是桃花洞或者梨花洞的,不服气但敢怒不敢言不敢表示的是剩下的三十三洞子弟。

    吴震山英俊的脸庞露出冷笑:“一群无能之辈,本事不大,脾气倒不小!”

    “吴少洞主,那我们就看你的本事啦!”

    “想必吴少洞主一定能冲出去的!”

    “我们拭目以待!”

    “嘿嘿,如果吴少洞主也冲不出去,那可是丢大脸啦!”

    “把你们的狗眼都瞪大了,”吴震山不屑的道:“看着点儿!”

    他蓝衫猛的一振,宛如充气的皮球,随即又猛的一贴,紧紧贴到他身体,然后化为一道蓝光射出去。

    “砰!”他倒飞回来,飘飘落到地上,退后三步,脸色涨红如醉酒。

    他发现狂暴力量在身体时翻涌,比自己本身的力量更强绝的力量。

    差点儿出一个大丑!

    原本以为只是迷魂阵法,却原来还蕴着别的威能,这一下就很惊人。

    他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慢慢往外走,不让眼睛蒙骗自己,一步又一步,坚实而平稳。

    走出二十步后,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站在自己原本的位置,好像从没走过。

    仿佛自己只是做了一场梦,在梦里走的步。

    “嘿嘿……”人群里有哄笑。

    “我偏不信了!”吴震山咬咬牙,也不闭眼了,就是加速往外冲,却不运内力。

    没用内力,则反震之力微弱,可这力量很古怪,让他使不出劲来,最终每次都是昏头转向的坐到地上,浑身软绵绵的。

    数次之后,浑身一点儿劲使不出。

    “少洞主,起来呀,继续继续!”

    “嘿嘿,少洞主,滋味如何呀?”

    众人嬉笑挖苦。

    吴震山瞪他们一眼:“狗眼看人低的玩意,等着,我歇口气儿!”

    他喘息片刻,缓缓起身,慢慢拔出腰间长刀。

    寒刀闪烁,嗖的化为一道白光斩出去。

    “叮……”长刀脱手,竟然弹向了远处,消失在他们视野之外。

    显然长刀是离开了军营,而他自己仍在军营内。

    “哈哈……”众人大笑。

    有的仰天,有的捶地,有的跺脚,欢乐无比。

    看着牛气冲天的吴震山如此出丑,格外的解恨。

    吴震山咬咬牙,从地上捡石子往外掷,却不想一颗小石子忽然射进来,击中他胸口。

    “砰!”好像有一根绳子绑在他腰间,猛往后一扯,他直直飞出两丈,重重落地。

    “噗!”他喷出一道血箭,软绵绵坐在地上动弹不得,周围看热闹的纷纷喝彩。

    “好!”

    “漂亮!”

    “摔得再狠一点儿!”

    ……

    吴震山顾不得跟他们斗嘴,扭头死死瞪着大门方向,仿佛在看深雾中的人。

    “出来吧!”吴震山怒哼:“藏头露尾,算什么好汉!”

    “我可不是好汉。”脆笑声中,袁紫烟婀娜曼妙的身段慢慢浮现,她缓步踱出浓雾。

    “乖乖,大美人儿!”

    “如此美人儿,堪与唐少洞主媲美啦!”

    “唉……”

    “这是何方美人儿?”

    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还有的扬声问她“姑娘芳名,芳龄几何”。

    “真是调皮!”袁紫烟抿嘴轻笑,清亮眼波扫过众人。

    众人顿时软绵绵倒地,惊骇的瞪大眼睛,眼前一阵阵发黑却没昏迷。



    他们难以置信。

    如此一个娇娇弱弱的女子,竟然有如此本事,这简直就是妖法!

    难道是深山里出来的妖女?!

    他们没见识过大宗师的本事,碰上如此匪夷所思的事,自然就想到了种种传说。

    从小到大一直听这些传说,虽然没亲眼见过,却半信半疑,觉得应该真有这些成精的山怪狐妖。

    “扑哧!”袁紫烟娇笑。

    她发现这三十六洞子弟其实是不同的,更加灵动活泼,仿佛从没受过拘束,所以天性烂漫,仿佛一群猴子。

    “袁姑娘!”吴震山却认得她,当初刚抵达镇南城的时候,便是袁紫烟接待的他。

    只不过他身为少洞主能见到她,其余的子弟没见到,仅仅代表李道渊露一面而已。

    袁紫烟道:“吴少洞主,你这是干什么?”

    吴震山双手努力,颤颤巍巍把自己撑起,英俊脸庞涨红如醉酒,站直了深吸一口气:“为何封住营门?”

    “吴少洞主你应该明白的。”

    “我不明白。”

    “那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我真不明白,还请袁姑娘讲明白!”

    “你们有些人呐,太不安份,来就来呗,还非要东窜西跑,看这看那,打探个不停。”袁紫烟摇头道:“这么分心,怎能好好的练功?我家老爷心善,不忍你们如此荒废时间,就特意布置了阵法,让你们能安安心心练功。”

    “嘿,封了我们的军营,我们还要感谢你家老爷了?”

    “谢就不必了,我家老爷也不在乎你们谢不谢。”袁紫烟淡淡道:“一个月后,将要举行一场擂台赛,前一百名留下,成为宪王府的护卫,剩下的从哪里来的回到哪里去,我们宪王府不养无能之辈!”

    “比武?”

    “你们不愿意?”

    “比武就不必了吧,不如直接抽取我们每洞的前三位。”一道带着磁性的少女声音响起。

    唐昭与方一寒缓步来到袁紫烟近前,抱拳道:“袁姑娘大驾光临,有失远望。”

    “不必客套。”袁紫烟摇头道:“你这办法是不伤和气,可我宪王府护卫要的不是和气,而是本事,唯才是举,能者上不能者下,其余一律不管!”

    “这个……”唐昭蹙眉。

    她一下便识破了这一招的险恶用心,这位供奉大人还真是够阴毒的。

    这么一比试,必然导致互相之间的竞争,每一洞的精锐弟子都血性过人,傲气冲天,谁也不服谁,一旦比起来,打出真火,一定会闹得离心。

    袁紫烟淡淡道:“我家老爷乃是大宗师,凡王府护卫,每天晨练之时,我家老爷会亲自指点半个时辰,嘿嘿,大宗师的亲自指点,这种机缘可不是什么人都有的!”

    原本众人懒洋洋的,漫不经心的,对比试根本没兴趣,对成为王府护卫更没兴趣。

    过来只是为了应付差使,相信很快就能返回洞里。

    可一听到袁紫烟的话,他们双眼顿时一亮。

    大宗师可是传说的大人物,三十六洞只有一位大宗师,便是梨花洞的老祖宗,据说一直镇守在古城。

    他们根本不可能见到这位老祖宗,更别说得到她指点了,现在却有机会得到大宗师指点?

    这可是难得的奇遇!

    即使只指点一次,也是受益匪浅的!

    “咯咯,动不动心?”袁紫烟忽然娇笑道:“不妨告诉你们,我乃大光明境宗师,就是因为老爷的指点。”

    她说着话,气势陡然放出。

    顿时所有人皆倒,即使强横如唐昭也脸色苍白后退,最终一只腿跪倒,死死撑住另一只腿不倒。

    不知不觉中,她已经咬破樱唇,越发显得楚楚动人。

    庞大的力量仿佛一座巍然巨峰压下,在这山峰之下,自己毫无抵挡之力。

    “这便是大光明境宗师。”袁紫烟轻笑道:“你们那些小手段小聪明,在强横的实力跟前不值一提,是多么可笑?”

    吴震山怒喝道:“大光明境宗师有什么了不起,又不是大宗师!”

    袁紫烟扭头看向他,笑靥如花:“嘴真硬呀!……好吧,既然你不稀罕,那就算啦,你就排除在外吧。”

    “谁说我不稀罕!”吴震山忙道。

    唐昭紧抿红唇瞪向他。

    吴震山哼道:“我倒要看看大宗师有什么了不起!……我一定能成为大宗师!”

    “好,有志气!”袁紫烟笑道:“如果你真不了大宗师,那就是狂妄自大啦,不过你现在还是先成为宗师再说吧!”

    “袁姑娘,我觉得这比武不必举行,按修为来排吧。”唐昭说道。

    “哦——?”袁紫烟笑盈盈看着她:“按修为来排,大家服气吗?有时候修为高未必能胜过修为低的。”

    唐昭道:“就按修为来吧!”

    “唐少洞主,还是比武吧!”一个削瘦劲拔青年扬声道。

    顿时惹来数人的怒瞪。

    可那这削瘦青年却毫不在乎,只盯着袁紫烟。

    袁紫烟瞥一眼他,又看向倒在地上的众人:“你们都同意按武功修为来选?”

    “还是比武吧。”

    “对,比武。”

    “比什么比,伤了和气,直接按武功修为排!”

    袁紫烟摇头轻笑:“既然修为高,那就不怕挑战,否则徒有修为也不成,还是比武吧,唐少洞主,你说呢?”

    她嫣然笑问,明眸闪了闪。

    唐昭心中一凛,迟疑一下说道:“好,那就比武吧,不过我觉得每洞先举出五人,然后洞与洞之间再比。”

    这袁紫烟可不是什么善茬儿,她可听过其事迹,手段狠辣,杀人不眨眼。

    “唔……”袁紫烟歪头想想:“这样还是不够公平,打乱洞与洞之间的束缚才真正的公平,是不是?”

    她明眸扫向众人。

    “对对!”

    “正是正是!”

    众人顿时兴奋起来。

    尤其那些修为排在后面的,如果跟自己洞内子弟比,肯定是没希望的,可跟别的洞比,那就未必了。

    “那就明天开始喽。”袁紫烟笑盈盈的道:“除去三十六位少洞主,剩下的三百六十人比试,具体的规则我明天再说,好好养精蓄锐吧!”

    她轻笑一声,莲步袅袅进入浓雾里消失不见。

    “吁……”

    “呼……”

    长长吐气声此起彼伏。

    众人几乎都舒一口气,压力消失,能站起身来。

    唐昭黛眉轻蹙,愁眉紧锁,方一寒与吴震山跟着她来到一间屋内商量。

    可惜现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无计可施。



    傍晚时分,李澄空正在苦练窃天神诀。

    经过十几天的苦练,洞天里的九龙中央已经隐约出现一柄小剑。

    这是窃天神诀所凝出一小剑。

    他隐隐觉得,这应该就是天子剑。

    可又不是真正的天子剑,好像缺了一点儿东西,差了一丁点儿,可就差的这一点儿令小剑威力大损。

    他既失望,又隐隐有一丝希望,为何叫天子剑,是不是因为坐到了天子位子?

    如果没坐上皇位,小剑就缺了一丝东西,而坐上皇位,小剑就变成了天子剑?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自己永远不可能挡得住天子剑,不管什么修为?

    那只有一个办法,成为天子。

    可惜自己是太监呐!

    没有人会跟随一个太监打天下,没有人会拥挤一个太监成皇帝。

    从古至今,不管是这个世界还是前世世界,女皇帝都能有,太监皇帝却没有。

    他坐在湖上的小亭里摇头叹息。

    袁紫烟轻盈进来,娇笑道:“老爷,已经选好啦,正等在外面呐。”

    “先不见了,明天早晨直接见面吧。”李澄空道。

    袁紫烟毫不犹豫的答应,转身离开。

    唐昭方一寒与吴震山等一百人正等在大厅外,肃然无声,静静等候大宗师的来临。

    他们个个心情激动。

    大宗师呐,传说中的人物,终于要看到了。

    大宗师到底长得什么样,是不是浑身气势滔天,不可直视,只能仰望?

    据说武功修炼到一定境界,会有驻颜之效,大宗师是年迈苍苍,还是仅如中年人一般?

    这位大宗师会冷峻无比,还是和颜悦色?

    真能指点自己?

    袁紫烟来到近前,看众人热切的目光,摇头笑道:“老爷正在练功呢,今天就不见大家啦,明天早晨晨练的时候再见吧,散了吧,各回各的院子。”

    “啊——!?”

    众人顿时失望叹息。

    “出来见一面有什么呀!”

    “都大宗师啦,还练什么功?”

    “枉我们盼了这么久!”

    “我可是拼了小命才赢的!”

    众人议论纷纷,发泄着不满,待看到袁紫烟嫣然笑脸慢慢收敛,清丽绝俗玉脸紧绷,纷纷闭上了嘴。

    这十几天他们是领教了袁紫烟的厉害。

    袁紫烟冷哼一声:“我不想再听这些牢骚话,不想听到!听到了吗?”

    “是!”众人忙回答。

    如果回答晚了,她会让他们一口气说一百次“是”,不说就要挨揍。

    挨一顿揍就跟走一回刑场似的,痛苦无比。

    “还不赶紧滚回去!”

    “是。”

    ——

    第二天清晨,城守府的校武场上,众人站在一起静静守候,目光热切的看着高台。

    这一次应该不会再食言,否则大宗师的权威何在?

    恰在此时,他们精神一振,目光陡亮。

    李澄空走在前头,袁紫烟跟在后头亦步亦趋,缓步登上了台阶,踏上一丈高的观武台。

    众人纷纷露出惊奇神色。

    这是大宗师?如此年轻的大宗师?

    而且这大宗师根本没什么气势,不会武功似的,站在袁紫烟身边,好像袁紫烟更像大宗师。

    李澄空站到台前,目光一一扫过众人。

    众人不自觉的挺直身形。

    李澄空的目光好像浩瀚的星空,他们一接触这目光,浑身顿时一轻,好像飘飘飞起。

    一直往上再往上,最终飞过了高山飞过了大海,飞到高不可及之地,俯视大地,众生如蝼蚁,抬头看天空,星辰便在眼前。

    待回过神来,他们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心中涌动着莫名的感动,奇异的领悟。

    李澄空轻轻点头:“我乃李道渊,暂任你们的教习,指点你们修炼。”

    他声音徐徐,清晰传到每一个人耳中,钻进心底。

    “修炼之道没有捷径,苦修之后悟,如河溃堤。”李澄空平静的说道:“有人资质甚高,有人资质甚低,但不管怎样,没有苦修则没收获,因为资质高而觉得修炼易,轻轻松松跨过一个又一个境界,到了宗师的门槛就会发现所有的苦都要一次性吃够。”

    众人凝耳倾听。

    他们已然都断定确实是大宗师,是无法揣测的大宗师,大宗师的教诲怎能不听?

    李澄空又说了几句,然后让他们演练自己的武学,待看过之后,下台一个一个的指点。

    每个人只点拨两句,如醍醐灌顶。

    他已经通过袁紫烟的眼睛看到了三十六洞的武学,三百六十个高手足以让他看得清清楚楚,分析推衍,寻其弱点与精髓。

    凭他的武学常识,再针对其弱点,化繁为简或者化简为繁,一针见血的点拨。

    一个时辰后,袁紫烟道:“晨练的时间到了,大家散了吧,或者自己接着练,这些人跟我来。”

    她念了四个人的名字,然后带着他们离开,李澄空也缓步徐作离开。

    众人恭敬的目送,然后有的跑回院子静坐,消化所悟,有的继续留在校武场苦练。

    校武场上热火朝天,精神昂扬。

    一刻钟后,那四个跟袁紫烟离开之人返回,一身气势已经滔滔如江。

    唐昭讶然:“小姜,你们竟然突破到宗师了?”

    四人兴奋的点头。

    吴震山忙上前打量着四人,啧啧称奇:“还真是一步跨过来了,好小子!”

    他用拳头捣了捣他们四个肩膀:“我三十六洞又添四位宗师,哈哈,不错不错,很争气!”

    方一寒温声问道:“你们怎成的宗师?”

    “李教习就么拍我一下,我就睡过去,然后等我醒来之后,就成宗师了!”

    “我觉得自己死了一回,又活过来,就成宗师了!”

    “我是坐下苦练再苦练,然后就成宗师了。”

    “我嘛,好像耳朵听到一声惊雷,吓一跳,然后就成宗师了!”

    众人听得一头雾水。

    他们四个也有点儿懵懂,不过都知道这是李澄空所致,是大宗师的手笔。

    “大宗师不愧是大宗师!”众人兴奋昂扬,看到了自己成为宗师的希望。

    随后每三天,李澄空露一次面,指点他们武功,让他们突飞猛进,一日千里。

    十天之间,又突破了二十个宗师,一百个护卫中已经有了六十个宗师,形成了一股惊人的力量。

    这天傍晚时分,镇南城外,一队浩浩荡荡的车队缓缓抵达。

    在袁紫烟及陆青鸾的护送下,一直保持高速状态的宪王府众人终于抵达镇南城。

    PS:更新完毕。



    看到镇南城,众人一下放松下来,脸上疲惫与欣喜交集,难掩眉宇间的风尘仆仆。

    护卫们露出轻松神色,却没坐在马车里的众女子与老弱皆欢呼出声。

    “谢天谢地,终于到地方了!”

    “再不到我真撑不住!”

    轻松与愉悦飘逸在众人之间,他们站在城外,准备城卫检查之后入城。

    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响起,随即大门涌出一列浑身闪闪放光的士兵。

    他们呈一条直线往前奔跑,待跑出二十米左右,忽然停住,然后往左右一分,站成对立的两排。

    袁紫烟道:“世子,知守与千户官来迎接了。”

    霍雨霆在马车里露出一丝笑容,推门下车,缓步来独孤漱溟的马车前:“王妃?”

    “我就不去了,世子你去吧。”独孤漱溟淡淡说道。

    “好。”霍雨霆知道勉强不动她,只能自己走到队伍的最前头。

    张天宁站到他身边,警惕的盯着这些士兵。

    一众士兵头盔遮住大半脸庞,身上铠甲闪动寒光,目光肃然沉静,一动不动如雕像。

    张天宁不敢大意,浑身紧绷。

    两列军士的中间走出两人,一个白泰恩一个鲁伦,抱拳行礼。

    “臣白泰恩见过宪王殿下!”

    “末将鲁伦拜见宪王殿下!”

    “免礼。”霍雨霆轻抬手,平静的道:“进城吧。”

    “宪王殿下请!”两人侧身相让。

    霍雨霆举步往前走,两人相陪。

    三人在前头,车队缓缓跟上,慢慢进入城内,一直来到了城守府。

    走在镇南城的大街上,看着冷冷清清的宽阔大街,霍雨霆露出失望神色。

    他知道南境困顿,老百姓普遍没什么钱,肚子都填不饱,而且动辄发生灾难。

    可没想到身为南境的中心,竟然如此的冷清。

    从繁华无比的天京来到这么一座冷冷清清的边城,这日子真是……

    强烈的落差感让他意兴阑珊。

    白泰恩却兴致盎然的介绍,这一片是卖什么的,是什么区,那一块是做什么的。

    繁琐的介绍中透出骄傲与自豪,好像在对旁人炫耀自家的孩子。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鲁伦的沉默。

    他默默走在霍雨霆身边,一言不发好像一个护卫。

    霍雨霆只觉得白泰恩聒噪,如果不是为了拉拢两人,只能耐下心来听。

    只觉得耳朵里嗡嗡的响,强自忍耐,脸色却不太好看。

    鲁伦暗自摇头。

    白泰恩却看不到他脸色一般,仍旧不停的说。

    他暗自叹一口气。

    这位王爷对这镇南城毫不待见,不视为自己的地盘,不敝帚自珍,委实让人心寒。

    非是明主啊。

    但他身为臣子,只能做自己力所能及的,恪守自己的本职,须得把这些讲清楚喽。

    待看到城守府时,霍雨霆长长舒一口气,感觉终于解脱了,不用再听白泰恩聒噪。

    “王爷请看,这是供奉李大人所令,已然将城守府改为宪王府。”白泰恩一指城守府上面的额匾。

    “宪王府”三个大字苍劲古拙,欲裂匾而出。

    霍雨霆皱眉:“城守府改为王府?”

    “李供奉李大人是这般命令的,我们只能遵从。”白泰恩点点头:“宪王府从此之后便是城守府,乃镇南城之中枢,再好不过!”

    霍雨霆沉下脸来。

    白泰恩道:“王爷?”

    “好——?!”霍雨霆冷冷瞪他一眼。

    白泰恩心中一凛。

    看来王爷对这个决定并不认同,是李道渊自作主张所为,这可麻烦了。

    他对这个决定是极为赞同的,可节省大量人力物力财力,可谓善举。

    如果王爷不同意,要再建王府,那不知要耗费多大的财力人力物力呢。

    现在这形势,如此做的话就是火上浇油。

    “王爷,要不然先进府看看?”白泰恩道。

    “走吧。”霍雨霆深吸一口气,强压住怒火。

    他实在看不上这破旧沧桑的城守府,不知用了多少年了,陈旧不堪。

    他想要的是一座不比天京宪王府逊色的王府,住在与原本一样的王府里不会让他有悲凉感,不会时时刻刻的提醒自己宪王府的没落。

    这城守府算什么王府?

    虽然大,可如此破旧,怎么能住人!?

    他踏入城守府之后,脸色越发难看,越来越阴沉。

    处处都是陈旧与沧桑,即使收拾得干净利落,仍难掩其岁月痕迹,好像一个老态龙钟满脸鸡皮的老妪。

    白泰恩带着他进入一进一进的院落,介绍其功用,最终来到后花园。

    白泰恩道:“王爷,城守府最精华之处便在这里,湖泊如镜,既开阔又雅致,观之心胸一开,当真是无上享受!”

    “嘿!”霍雨霆发出一声冷笑:“李道渊呢?”

    “供奉大人?”白泰恩一怔,摇头道:“供奉大人神龙见首不见尾,我等不知。”

    霍雨霆看向一直沉默的鲁伦。

    鲁伦摇头:“王爷,末将也不知。”

    霍雨霆冷冷道:“算了!……走吧。”

    他对眼前的后花园颇为不逊,仅仅疏阔几分而已,一艘画舫就能谈得上雅致?

    可笑!

    他们转身回来的时候,府里已经热闹无比,护卫们将马车卸下,箱子抬进府里,女子们跟在独孤漱溟与梅姜身后,由袁紫烟陪着转王府每个院落。

    袁紫烟正跟梅姜独孤漱溟说话,张天宁凑过来,陪着笑问道:“袁姑娘,不知李大人何在?”

    “哦,老爷正闭关呢。”

    “闭关?”

    “嗯,不能分神。”袁紫烟点点头:“老爷说了,世子进府之后,一切皆由世子做主便是,他这个供奉就是供奉,不会多管闲事,让世子放心。”

    “哦,好好好。”张天宁陪着笑:“那我回去禀报王爷。”

    袁紫烟摆摆玉手。

    霍雨霆正坐在大厅主座,下首是白泰恩与鲁伦,听得张天宁如此禀报,轻轻颔首:“李大人还是知道分寸的,就是这王府……”

    他摇摇头。

    他暗舒一口气。

    这李道渊还算知道分寸,没站出来指手划脚。

    自己这王爷总算能当家做主。

    自己已成宗师,在这南境也算有自保之力,大云那边也不会闲得没事刺杀自己,所以李道渊也没那么重要,不必再看他脸色,不用那么憋屈了。

    白泰恩忍不住忙道:“王爷的意思是再建一座王府?”

    “城守府毕竟是城守府,王府怎能侵占?”

    “可是……”

    “白知守,你如果不想干,这个知守的位子有的是人做!”

    “……是,臣遵命。”白泰恩深吸一口气,平静的抱拳。



    他知道新官上任三把火,这个时候不能违逆霍雨霆,先应承下来,待以后再劝。

    如果现在就硬顶,恐怕自己这个知守的位子就没了,换一个对王爷千依百顺的知守,南境百姓会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为了南境的百姓,自己也不能贸然离开知守之位。

    看白泰恩识趣的退让,霍雨霆满意的点点头,看来这白泰恩是个官迷,易于控制。

    他目光投向鲁伦。

    “鲁千户,据说你们城卫军不堪一击!”霍雨霆淡淡道。

    这时张天宁端上茶盏。

    霍雨霆接过来揭开盏盖,轻轻吹着气,通过朦胧白气盯着鲁伦。

    鲁伦欠一欠身,恭谨的道:“回王爷,城卫军确实战力堪忧,末将之过也!”

    “本王知道这不是你的罪过。”霍雨霆淡淡道:“只是我希望城卫军能振奋起来,不能任人予取予夺!”

    “是。”鲁伦道:“末将已经奋力操练,必能将他们战力更上一层楼。”

    “甚好。”霍雨霆满意的点点头,将白气吹走,轻啜一口茶:“从你们城卫军中抽取五十人,调为王府护卫,只取最精锐的!”

    “是。”鲁伦恭敬的点头。

    白泰恩道:“王爷,李大人已经从三十六洞强行调来一百人充为王府护卫,再多的话恐怕……”

    “本王知道这件事。”霍雨霆道:“但王府的安危怎能全系于三十六洞子弟身上!”

    “王爷英明!”白泰恩忙点头:“可是……”

    “城卫军与三十六洞各五十,”霍雨霆微笑:“不偏不倚,彼此牵制,本王才能高枕无忧。”

    “王爷英明!”鲁伦沉声抱拳。

    白泰恩看一眼他,沉默不再多嘴。

    霍雨霆轻啜一口茶茗,淡淡道:“李供奉劳苦功高,本王自会有封赏。”

    两人轻轻点头。

    霍雨霆放下茶盏,神情越发平淡:“你们须得明白,这是宪王府,是本王的王府!南境是属于本王的,金印在本王手上,你们该听命于谁,应该心里有数,莫要自误才好!”

    “是,王爷!”两人起身抱拳。

    “去吧。”霍雨霆摆摆手:“白知守尽快做好王府的选址与设计,本王不想一直占着城守府,像什么样子!”

    “是。”两人告辞离开。

    张天宁待他们离开,轻声道:“王爷……”

    “怎么了?”霍雨霆看向他。

    张天宁迟疑一下道:“关于建王府的话……”

    “怎么,难道本王就要憋屈在这座破烂城守府里?”霍雨霆冷冷道:“听说城守死了好几个了!”

    “恐怕李供奉他……”

    “这王府是谁说得算?”

    “可……”

    “张天宁,你这老狗到底是谁的人!?”霍雨霆一拍桌子,震得茶盏跳起,溅出茶水。

    “王爷!”张天宁忙躬身道:“老奴实在是担心呐,万一惹恼了李大人……”

    “怎么,难道他还敢杀了本王不成?!”霍雨霆发出一声冷笑道:“他没这个胆子!”

    “就怕万一呀。”张天宁道:“老奴不想看到王爷有什么意外。”

    “放心吧,本王的命大得很,上一次走火入魔都没能死,还有何可惧?……哼,借给李道渊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杀我!”霍雨霆傲然道。

    “……是是。”张天宁点头。

    他也发现了霍雨霆变化。

    自从上次走火入魔之后,变得更加自信更加昂扬,隐隐有了老王爷的影子。

    他欣慰之余越发担忧。

    那李道渊看着心慈手软,毫无威胁,可要知道他当初杀了多少高手,多少宗师?

    用杀人如麻来形容一点儿不过份。

    这样的人怎能不让人戒惧?

    可现在的王爷自信十足,已经听不进别人的话了,只能跟梅王妃提一提,让梅王妃劝一劝了。

    ——

    第二天清晨,霍雨霆早早起床,来到了校武场,看到了正在练武的众人。

    三十门洞子弟们一整天都在埋头苦修,踏上宗师有望让他们拼了命苦练,无暇分心,没不理会霍雨霆他们抵达。

    所以唯有唐昭认得霍雨霆。

    她通过洞内的情报,知道霍雨霆的画像,一眼便认出来,却装作不认得。

    霍雨霆的目光一下落在唐昭身上。

    万绿丛中一点红。

    三十六洞的男子几乎都是皮肤黧黑,宛如黑豹一般,而唐昭却肌肤如雪,格外的显眼。

    更何况九十九个男人,只有一个娇柔而秀美的女人,怎能不惹人注目?

    他盯着唐昭婀娜柔软的身段转不开眼睛,唐昭正在练拳,身姿灵动而柔软,宛如没有骨头一般变化莫测。

    霍雨霆双眼越来越亮。

    “此女是谁?”他招招手,对张天宁道。

    张天宁道:“应该是梨花洞的少洞主唐昭姑娘。”

    “还是少洞主……”霍雨霆微笑道:“甚好,甚好,国色天香的美人儿!”

    “王爷,”张天宁轻声道:“这些少洞主们既是人质,也是桥梁,能缓和与三十六洞的关系,李供奉这一招是极高明的。”

    霍雨霆笑容敛一下。

    他现在不想听到李道渊的名字,不想别人提。

    张天宁忙道:“听说已经有一百个人当中,已经有六十四个宗师。”

    王爷好色的性情小王爷也继承了,看到这唐昭,显然是心动了想要收入房中。

    可这唐昭身份特殊,不能随意对待,不能强迫。

    霍雨霆脸色微变:“六十四个?”

    张天宁轻轻点头道:“他们受李供奉亲自指点,突飞猛进,很轻松就能踏入宗师。”

    “嘿,笑话!”霍雨霆冷笑道:“宗师是教不出来的,这是常识。”

    “可李供奉就有此能。”张天宁硬着头皮说道。

    他从小就照顾霍雨霆,当然能看出霍雨霆的想法,可却不得不提,就是要提醒霍雨霆要谨慎。

    要消除李道渊的影响要一步一步来,不能太冒进,否则会有不莫之祸。

    霍雨霆扫一眼校武场上的一百个三十六洞弟子,身体微微泛寒。

    六十四个宗师是何等惊人的力量,万一叛变,自己怎能抵挡?

    他越发坚定了要从城卫军里选取王府护卫的想法,可城卫军根本不可能制衡得了五十个宗师。

    所以,只能留下那些非宗师,不能留宗师!

    这会惹人发笑,却不得不如此。

    他盯着唐昭看,可唐昭看也没看这边,视而不见让他的心越发热切,低声道:“张天宁,给我想办法!”

    他转身便走。



    “王爷!”张天宁吃了一惊,忙跟上去,走出练武场所在的院子,转过月亮门才低声道:“王爷三思啊!”

    霍雨霆扭头瞪向他:“你想说什么?”

    张天宁迟疑,看他如此模样,知道是陷入了愤怒状态,说话的话不但不会听反而会讨罚。

    “……是,老奴想想办法。”张天宁轻轻点头。

    霍雨霆转怒为笑,拍拍他肩膀:“还是你这老狗忠心,走吧!”

    他负手走在前头。

    刚吃过早膳,他便被一个丫环招呼到了梅姜所在院子。

    梅姜正在院中的小亭里吃早膳,慢条斯理,端庄优雅。

    “娘。”他来到近前,抱一下拳坐到她对面,知道她奉行寝不言食不语,没有再说话。

    梅姜细细咀嚼,每口都要咀嚼九次才咽下,吃得不多却很耗时间。

    霍雨霆坐了一会儿便坐不住。

    梅姜却微垂眼帘,只是专注进膳,看也不看他。

    好半晌过后,她终于放下筷子。

    接过丫环递上的茶盏,轻轻漱口然后吐到盂中,再接过另一个丫环奉上的雪帕,轻拭嘴角。

    这才轻轻起身,来到院中慢慢踱步。

    霍雨霆耐着性子跟上去。

    “娘,有何吩咐直接说一声便好。”霍雨霆笑道。

    梅姜摆摆手。

    几个丫环躬身退后,离开了院子,只剩下他们母子二人。

    “娘听说你又要犯浑,看上了一个女子?”梅姜淡淡道:“还是梨花洞的少洞主?”

    “这老狗!”霍雨霆咬牙,目光扫去,却不见张天宁的身影,早就溜出院子。

    梅姜道:“你想怎么办?如果那唐少洞主不同意,不想做你的小妾,你要如何?”

    “娘,我收了唐昭,就相当于成了梨花洞的女婿,那就是一家人,与三十六洞的关系自然也就缓和了。”

    “如果唐昭不同意呢?”

    霍雨霆傲然道:“她会同意的!”

    自己英俊潇洒,而且贵为王爷,皇室血脉尊贵无及,她一个乡野丫头,即使是少洞主,也是乡野之人,还有什么不同意的?

    “如果不同意呢?”

    “那就逼她同意,梨花洞如果识趣的话,自然会把她奉上!”

    梅姜摇头冷笑:“狂妄愚蠢!”

    恰在此时,张天宁的声音在外面响起:“王爷。”

    “进来吧。”梅姜道。

    在霍雨霆冷冷的瞪视下,张天宁缩着脖子,讪笑着进来,躬身道:“王爷,老奴刚得到消息。”

    “说——!”霍雨霆咬着牙冷冷道。

    “唐昭姑娘被王妃调到身边,任贴身护卫。”张天宁低声说道。

    “谁做的主?!”霍雨霆喝道。

    “是王妃亲自下的令。”张天宁轻声道。

    “谁走漏的消息?!”霍雨霆阴冷着脸,死死瞪着他:“是不是你这老狗?!”

    “王爷,奴才冤枉!”张天宁忙不迭的叫屈:“老奴胆子再大也不敢这么做啊!”

    “那是谁?给我查!”霍雨霆冷哼。

    “查什么查?!”梅姜淡淡道:“王妃把唯一一个女护卫调到身边,这有什么出奇的?!”

    “娘,这也忒巧了!”

    “不管巧不巧,事已成定局!”梅姜道:“你难道要跟王妃去闹?”

    “我当然不会跟王妃闹。”霍雨霆道:“可这也太巧了,一定是有人通风报信!”

    他皱眉想了想:“是不是那校武场那边的护卫?我怎不认得那护卫?”

    “是袁姑娘收伏的属下。”张天宁轻声道:“听说并不归属王府。”

    “胡闹!”霍雨霆冷冷道。

    “行了!”梅姜忽然一声断喝。

    霍雨霆吓得噤声。

    梅姜冷冷道:“一进镇南城,你就威风八面,耀武扬威,宪王府已经容不下你了!”

    “娘何出此言?”

    “听说你还要修建王府?”

    霍雨霆道:“娘,一定要新建王府,这城守府不祥,我绝不住!”

    “王府不是不能建。”梅姜放缓声音:“但要缓一缓,不能操切,还有,李大人劳苦功高,乃是我们宪王府的定海神针,你想逼走他?”

    “当然不是。”霍雨霆忙摇头:“不过他应该明白,他不是王府的主人,而是门客!”

    他不想让李澄空走,但又不想让李澄空僭越,只想让李澄空老老实实当供奉,什么事也别管。

    有一个大宗师镇守,还是很有安全感的。

    但这个大宗师要压过自己,那就不能忍受了。

    两者不能兼得,只取其一的话,在天京,那便只能忍着,可到了南境镇南城,就不必再忍。

    梅姜道:“这虽然没错,但你要委婉一些,不能太过份太直接,伤了人心。”

    “娘,我明白。”霍雨霆道:“再怎么着,看在王妃的面子上也不会对李大人如何,他只要安安份份的,我不会逼他走。”

    梅姜挥挥手:“建王府的事缓一缓,还有,好好笼络人心而不是施威风,反而失了人心。”

    “娘,我觉得南境之人,畏威不畏德,笼络人心不管用,还是要让他们敬畏。”

    “……这倒也是。”梅姜稍一沉吟,轻轻点头。

    她对这些事并不精擅,觉得这么做有理,那么做也有理,难以取舍,便道:“有事多跟王妃商量。”

    “嘿。”霍雨霆发出一声冷笑:“王妃什么都听李道渊的,怎么商量?”

    他心里涌起极度厌恶。

    厌恶的源泉就是独孤漱溟对李澄空的信重倚靠,好像什么都听李澄空的。

    可偏偏没办法对独孤漱溟发火,只能将火泄到李澄空身上。

    “王爷,还有……”张天宁轻声道。

    “还有什么?!”霍雨霆瞪他。

    张天宁道:“王妃要保留全部三十六洞子弟。”

    霍雨霆冷笑:“一定是李道渊!”

    张天宁闭嘴低头。

    梅姜沉吟一下:“既然王妃这么决定,那就听王妃的吧。”

    “娘,这一次我要自己做决定。”霍雨霆沉声道:“一定要逐走五十个三!”

    “你要跟王妃对着来?”梅姜蹙眉。

    霍雨霆道:“娘,我已经封王,王妃也应该明白了这王府到底由谁当家做主!”

    梅姜道:“如果不是王妃的护卫护持,不是李大人出手,我们恐怕会死在半路。”

    “这不是他们应该做的吗?”霍雨霆淡淡道:“是他们的本份。”

    梅姜蹙眉,竟无言以对。

    霍雨霆傲然道:“王妃应该要知道,她不该听李道渊的,而是我的!”



    梅姜轻哼道:“你能斗得过王妃?”

    “以不变应万变,”霍雨霆道:“我不跟王妃斗智斗勇,只有根本的一条,我乃王爷,金印是在我的上,宪王府是我的,一切要听我的!”

    “你呀……”梅姜摇头:“王妃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知道?”

    “王妃是什么样的人?”

    “性情刚烈,宁折不弯,眼里揉不得沙子,你小心点儿吧,别再被痛骂一顿!”梅姜道。

    霍雨霆傲然一笑:“我不是从前的霍雨霆了!”

    外面有一个丫环轻声禀报:“世子,王妃唤世子过去。”

    “好。”霍雨霆精神一振:“我正想找王妃,娘,我去了!”

    “我随你去。”

    “娘,不用。”霍雨霆摆手:“有些事,还是只有我们两个人更容易谈。”

    “……莫要放肆!”梅姜道:“王妃脾气不好,而且武功也强。”

    霍雨霆不以为然的笑笑:“王妃顶多发脾气骂两句而已,我不在乎,总不能打我吧?娘,我走啦!”

    梅姜担忧的看着他离开。

    霍雨霆来到一间宽阔宅院,发现了唐昭正站在门口等着他。

    唐昭一袭玄色罗衫,衬得肌肤如雪,轻轻一礼道:“王爷请随我来。”

    霍雨霆露出温和笑容:“唐姑娘是梨花洞的少洞主?”

    “是。”唐昭转身引路。

    霍雨霆道:“身为少洞主,来这里做丫环岂不太委屈了?”

    “不是丫环,是护卫。”唐昭道。

    “差不多吧。”霍雨霆道:“只是名称不同而已,其实干的活差不多,地位也差不多。”

    唐昭淡淡道:“王爷想说什么?”

    “本王只是好奇,你怎能甘心来做护卫。”霍雨霆道:“据我所知,你们三十六洞是看不起朝廷的,把朝廷当夜壶,想起来的时候用一用,不用就抛到一旁。”

    “王爷言重了。”唐昭莲步轻移,进院子然后往旁边月亮门引路:“三十六洞也希望与朝廷能和睦共处。”

    霍雨霆摇头:“难道本王就那么好糊弄,会信这话?”

    “小女子所说千真万确。”唐昭道:“朝廷不乱来,三十六洞也不会乱来,到了!”

    她扬声道:“公主,王爷来了。”

    独孤漱溟一袭雪白罗衫,正在花圃中央的小练武场中练剑,剑光清亮。

    霍雨霆一到,她收了剑势。

    霍雨霆心下惋惜。

    独孤漱溟练剑之际动作优雅曼妙,实在赏心悦目,恨不得一直看下去。

    可惜她吝于展现,惊鸿一瞥而已,让他莫名的惆怅。

    他暗叹一口气抱拳道:“王妃唤我过来有何事?”

    “听说你要建王府?”独孤漱溟将长剑抛给萧妙雪,接过萧梅影递来的雪帕轻轻拭拭额头。

    “王妃的消息够灵通的。”

    “是与不是?”

    “对,我确实要建王府,这里是城守府,该留给城守之用,怎能占成王府,不成体统!”

    “从今之后,你便是城守,你如果不住这儿,谁能住进来?难道空着不住人?”

    “这里太过不吉利,到底死了多少任城守我都没数过来,数不胜数!”

    “那些死的城守个个刮地三尺,想狠捞一把就离开,所以激怒四方而被刺身亡,只要你宽宏一些,不压榨得太狠,怎会落到那般下场?”

    “王妃,我住在这里觉得别扭,实在无法忍受。”

    “这么说,你这个王府非建不可?”

    “对,非建不可!”

    “建王府需要银子,银子从哪里来?”独孤漱溟淡淡道:“别说从王府里拿银子,一路上吃喝之用,王府的银子已经耗得差不多,剩下的要留着日常花费。”

    “李大人不是得了……”

    “那是李道渊的银子,不是王府的银子。”

    “这……”霍雨霆顿时皱眉。

    他是把这银子算在里头的,要是没那两百万两银子,确实建不起王府。

    独孤漱溟发出一声冷笑:“你还真是好算计,李道渊奔忙辛苦,不得赏赐,反而要把自己从太子那里得来的赏赐献出来?天下还有这般道理?”

    “就算本王借用的吧。”霍雨霆道。

    独孤漱溟摇头:“这批银子李道渊已经拿做他用,花光了,你就别指望了。”

    “……那就从城守府里拿吧。”霍雨霆暗自肉疼,大骂可恶可恨。

    李道渊这是生怕自己得了好处,所以赶紧把这两百万两银子光啊。

    到底干了什么,能这么快的花光二百万两?!

    “你可知道城守府有多少银子?”

    “多少?”

    “一百二十两。”

    “不可能!”

    “你动一动脑子吧,听潮剑阁撤离之后,难道会留下银子?”

    “这倒是麻烦……”霍雨霆道:“那就加赋吧!”

    “三十六洞不会交税,王爷你要如何?”

    “他们……”霍雨霆皱眉。

    据他所知,他们还真敢不交税,镇南城也拿他们没什么办法。

    他忽然双眼一亮,看向唐昭。

    唐昭一下就猜到他的打算,淡淡道:“王爷,拿我们威胁是没用的,我们当初来,是抽了死鉴的,生死由命,洞内权当没有了我们,绝不会因我们而改变决定。”

    “还真够狠心的!”霍雨霆轻笑道:“本王却是不信,三十六洞会因为一点儿赋税而舍了自己的少洞主!”

    独孤漱溟冷冷道:“三十六洞不同意,你真要杀他们?如此一来,三十六洞攻城,凭那些城卫军能挡得住?”

    “我们不还有大宗师嘛。”

    “李道渊他已经离开了镇南城!”独孤漱溟道:“恐怕很快就要回到京师了。”

    “李道渊他竟然不告而别?”

    “知道你不想见他,何苦讨这没趣?”

    “不管怎样不能不告而别呀,本王还想好好重赏他的呢!”

    霍雨霆一下浑身轻松,心情雀跃,如脱缰了的野马。

    “想赏赐什么,我转送给他即可。”

    “这个嘛,容我仔细考虑。”

    “嘿,今天找你来,是告诉你一声,我要搬出去住,从此之后,你住你的,我住我的。”

    “啊?!”霍雨霆大惊失色:“王妃,你这是干什么?!”

    “分家。”独孤漱溟淡淡道:“你已经封了王爷,能自己当家做主,我一介孀居之人,不宜再跟你呆在一起,就分开住吧。”

    “不可!”霍雨霆摇头:“本王不同意!”

    独孤漱溟轻笑一声,说不出的讥诮:“我只是知会你一声,你同不同意,我都要搬出去的。”

    “王妃,你怎可如此!”霍雨霆恼怒的道:“是嫌弃我宪王府贫弱,想要避开吧?”

    独孤漱溟瞥他一眼,淡淡道:“我的护卫我带着,再加上三十六洞的,宪王府的东西一文不取,唐昭,送客!”

    “王爷,请——!”唐昭来到霍雨霆跟前,伸手平静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