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雨霆却站着一动不动,死死瞪着独孤漱溟。
独孤漱溟转身轻盈往外走。
“王妃真要如此绝情?!”霍雨霆咬着牙问道。
独孤漱溟停住脚步,平静的道:“据我所知,我这决定正合大永的习俗吧?正妃与庶子分府,不受俗事之扰颐养天年。”
大永朝有这般约定俗成的规矩。
如果新一任王爷是庶子,或者不是老王妃所生,那么为了不起龃龉,便会分府而居。
天京城内有五六家分府的王府。
霍雨霆气势一滞。
随即又冷冷道:“难道本王就如此面目可憎?”
独孤漱溟道:“你还觉得自己做得很好?觉得自己英明神武?”
“本王虽然谈不上英明神武,但也没犯什么错吧?”霍雨霆沉声道。
独孤漱溟摇摇头道:“就算英明神武吧,那也与我无关了,善自珍重吧,送客!”
她转身轻挪莲足,如花瓣顺水而下,无声无息远去。
“慢着!”霍雨霆忙道。
独孤漱溟却没停步。
马上便要转入月亮门,霍雨霆忙道:“人非草木孰能无情,难道王妃对我就一点儿没有感情?”
独孤漱溟脚步未停,已经消失于月亮门外。
“王爷,请——!”唐昭伸手道。
霍雨霆脸色阴沉如铁,冷冷瞪她一眼。
唐昭秀美脸庞一片平静,再次柔和而坚定的道:“王爷,请罢!”
“放肆!”霍雨霆猛的一掌扇向她秀脸。
被抛弃的愤怒如烈焰熊熊燃烧,加之觉得唐昭在暗自嘲笑自己的无能、奈何不得她,让他再也无法忍耐,爆发出来。
唐昭轻盈一闪,避开这一掌。
“你竟敢躲?!”霍雨霆更是勃然大怒,跨步紧追,又是一巴掌扇出。
唐昭又轻盈闪过。
霍雨霆发现自己纵使是宗师,也奈何不得这唐昭,这唐昭也是宗师!
“今天不打死你,我就不姓霍!”霍雨霆脸色如铁,双眼如焰,咬牙切齿。
唐昭嘴角噙着一丝冷笑,檀口微张,做出一个“废物”两个字的口形,却没发出声来。
“贱婢该死!”霍雨霆断喝。
他锦衫猎猎抖动如置身大风中,头发飞舞,催动起全部修为狂追。
唐昭却轻盈飘逸,如一抹轻风般,霍雨霆怎么也捉不住,惹得他大喝:“张天宁!”
“老奴在!”张天宁闪身进来。
他已经听到里面的情形,却一直缩着没进来,可霍雨霆偏偏招呼自己,只能应声。
他暗自叫苦。
打狗还得看主人,唐昭现在是王妃的贴身护卫,世子真是昏了头,忘了上一次被劈头盖脸一通大骂了。
依王妃那性情,如果自己敢动手伤了唐昭,王妃绝对敢废了自己。
霍雨霆狰狞怒吼:“给我捉住她,我今天偏要摘了她红丸!”
张天宁忙叫道:“王爷三思啊!”
霍雨霆猛的瞪过来:“你敢抗命!”
“老奴不敢,可唐昭是王妃的贴身护卫啊。”张天宁忙劝道:“不可乱来啊。”
“嘿嘿……”霍雨霆仰天发出一声长笑:“王妃的贴身护卫又如何,这王府是本王做主,本王想要一个护卫的身子,谁敢阻拦?!”
张天宁吓了一大跳,觉得霍雨霆是疯了。
随即恍然明白。
这是因为李道渊不在了,已经离开了王府,所以王爷才敢如此放肆,如此放手施为。
可这样一来,便与王妃彻底撕破了脸,从一家人变成了两家人,甚至是仇人。
李道渊现在走了,可不可能不回来啊,怎能不替王妃出这一口恶气?
到时候李道渊不敢拿王爷如何,恐怕倒霉的还是自己。
一想到这里,他顿时苦起脸。
唐昭淡淡道:“果然是混帐东西!”
“贱婢,今天不让你哭着求饶,我就不姓霍!”
“啪啪啪!”独孤漱溟轻轻拍着巴掌从月亮门进来,脸若冰霜,冷冷看着霍雨霆:“当真是好威风!”
霍雨霆现在已经豁出去,独孤漱溟提出分家的那一刻,他便涌起了莫名的恨意。
他冷冷看着独孤漱溟:“王妃要拦本王?”
“我挺好奇,你哪来的底气敢这么犯混?”独孤漱溟皱眉看着他:“难道你以为走了李道渊,我就奈何不得你,要乖乖听你摆布?”
霍雨霆轻轻点头:“王妃所说不错,没有了李道渊,你确实要乖乖听我摆布!”
他说着话,从怀里掏出一物。
独孤漱溟凝神看去。
却是一块黑漆漆的石头,看上去与砚台差不多。
霍雨霆摇头叹一口气:“我原本不想拿出此物的,乃是父王所赐的保命之物,可惜父王他……”
他深深叹一口气:“王妃可知此物为何?”
“不知。”独孤漱溟蹙眉,觉得不妙。
这霍雨霆一改先前的狂怒与狰狞,变得平静从容如换一个人。
霍雨霆道:“那我便给王妃解释一下,此物乃镇神碑。”
“镇神碑……”独孤漱溟沉吟,摇摇头。
她没听过此物。
霍雨霆淡淡道:“此物乃是天赐之物,世间独一无二,只要以寿元奠炼成,便可以凭此镇压所有宗师。”
“不可能!”独孤漱溟摇头。
霍雨霆轻笑一声道:“王妃以为本王是糊弄你的?你可知为了奠炼此物,本王耗费了多少寿元?”
他不等独孤漱溟回答,便哼道:“一百年!”
独孤漱溟蹙眉:“代价太大了吧?”
“正因为代价大,所以当初父王得到之后,并没有奠炼,以致有那一劫。”霍雨霆感伤的叹息:“本王吸取这教训,踏入宗师之后寿元大增,终于奠炼成功,说起来这还要感谢王妃的相救与相助,所以我不会对王妃如何,王妃尽管放心。”
“那我还要感谢你?”独孤漱溟冷冷道:“你敢伤唐昭一根毫毛,你应该知道后果。”
霍雨霆摇头:“李道渊?他能不能回来还两说呢,即使回来,也不敢拿本王如何!”
“他不会杀你,但可以废了你。”独孤漱溟道。
“他如果敢废了我,那我便自杀,皇祖父再绝情,也绝不会放过李道渊!我相信他不敢用一个贱婢而赌命!”
他说着话,手上的黑石头忽然一亮。
一团黑光扩散开去。
独孤漱溟只觉身体一空,所有内力一下消失。
她知道这是错觉,可偏偏没办法催动内力。
唐昭秀脸色变。
霍雨霆轻轻走向独孤漱溟,独孤漱溟想动却施展不了轻功,眼前一闪,已经被霍雨霆封了穴道。
“你……”独孤漱溟冷冷瞪着他。
霍雨霆站在她跟前,近在咫尺,能呼吸到她吐气如兰,白玉般的脸庞仿佛流转着莹光。
霍雨霆仔细而放肆的打量着她,心里惆怅,随即化为无穷的愤怒与痛恨。
如此绝世美人却对自己如此绝情,要离自己而去!
既然得不到,那只能毁去!
他看着独孤漱溟绝美无双的容颜,再也无法忍耐,把自己原本的话与顾忌彻底抛到一边,脑海里只有一个声音:“毁掉她,杀了她,她就彻底属于你了!”
他双眼精芒闪烁,寒冷如冰。
独孤漱溟只是冷冷盯着他,细腻莹白嘴角挂着讽刺与不屑。
“世子!”张天宁见势不妙,忙大声喝道:“三思啊世子!”
“闭嘴!”霍雨霆猛扭头怒吼:“老狗你给我闭嘴!否则连你也一起杀了!”
张天宁顾不得自己危险,叫道:“世子,别忘了还有李道渊呐!”
“哈哈……”霍雨霆大笑:“李道渊又有什么,即使他站在我跟前,我又有何惧哉,他不敢杀我!”
“唉……,王爷,我确实不敢杀你。”李澄空的声音忽然在他耳边响起。
霍雨霆眼前一花,李澄空已经站在跟前,伸手摘下镇神碑,一掌拍在他胸口。
他的动作看似很优雅从容缓慢,霍雨霆偏偏只能眼睁睁看着,反应不过来。
“砰!”霍雨霆直直飞起,嵌进南墙壁里无法动弹。
“啊——!”
他忽然发出凄厉惨叫,剧烈疼痛瞬间传遍身体每一处,好像同时有千万柄刀扎进身体。
李澄空屈指一弹。
霍雨霆的惨叫声戛然而止。
他身体如筛子般颤抖,脖子与太阳穴爬上几道青筋,如有蚯蚓钻进去,蜿蜒游动想挣破皮肤出来。
镇神碑已经滑进袖子钻进洞天里。
李澄空不再理他,扭头看向独孤漱溟,笑道:“公主,如何?”
“被你说中了!”独孤漱溟哼道。
李澄空摇摇头:“现在知道人心之险恶与丑陋了吧?”
“我确实低估了他。”独孤漱溟轻轻摇头道:“没想到他还有杀手锏,如此阴险恶毒。”
她能清晰感觉到霍雨霆的杀意,这一次如果不是李澄空在暗中保护,恐怕性命难保。
万没想到差点儿栽在霍雨霆身上。
一直以为他霍雨霆虽然傲慢,虽然心胸狭窄,可至少骨子里不坏,不会做出太过份的事。
李澄空曾跟她说过,一旦分家,霍雨霆一定会翻脸,恐怕不会善罢干休,甚至会杀她。
她还不以为然的摇头笑,说他反应过度,把人心想得太坏,把霍雨霆想得太坏。
事实证明不是他把霍雨霆想得太坏,是自己把霍雨霆想得太好,识人不明!
“多谢教习。”唐昭来到近前,轻盈一裣衽。
李澄空摆摆手。
“李大人!李大人!”张天宁跑过来,跪倒在李澄空跟前:“饶了世子吧!李大人你高抬贵手,饶了世子这一回吧,李大人——!”
李澄空道:“我不会杀世子的,放心吧老张,起来起来,这成什么样子。”
他轻轻一拂,张天宁不由自主的站起身。
张天宁苦着脸道:“世子也是太过看重王妃与李大人,骤然听到王妃如此绝情,才会气糊涂了,这么吓唬王妃,期望王妃改主意,世子怎么会真伤害王妃?”
李澄空笑道:“老张你可谓是忠心耿耿,可惜呀……,所托非人。”
他看向眼珠子快要跳出眼眶,浑身爬满了青筋仿佛被蚯蚓笼罩的霍雨霆:“放心吧,他死不了的。”
“多谢李大人高抬贵手。”张天宁忙道。
李澄空道:“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他往后的日子可能不会太好过。”
张天宁忙道:“李大人,世子只是一时犯错,已经开始悔改了,还望李大人给他一次改过的机会。”
李澄空摇头道:“我已经给了他太多机会,偏偏不知珍惜,非要一条道走到黑。”
他缓步来到霍雨霆跟前,屈指一弹,霍雨霆身子一颤,然后不再颤抖。
“呼……呼……呼……”他喘着粗气,气息嘶哑,死死瞪着李澄空,如恶狼欲噬人。
李澄空道:“王爷你敢自杀吗?如果自杀的话,我确实会被皇上追杀。”
“嗬……嗬嗬嗬!”霍雨霆咬牙切齿:“李道渊,你要逼人太甚,我就自杀!”
他声音嘶哑难听。
李澄空点点头:“这一招确实厉害,我害怕,……那我只能跟外面说王爷你再次走火入魔,只能静养,不能见外人。”
“李道渊,你敢囚禁我?!”霍雨霆咬牙怒喝。
李澄空道:“王爷,你说我为何不敢呢?……张天宁,你负责看守王爷吧,陪王爷说说话,开解一二,别让他真想不开自杀了,我也要跟着倒霉。”
张天宁苦着脸道:“李大人,何必如此呐?世子不会再犯错的!”
李澄空摇头:“王爷是真心恨我,怎能放虎归山?你不会逼我用手段杀死王爷吧?其实招数多的是,随便找个死囚就是了。”
张天宁脸色微变。
李澄空继续道:“或者趁听潮剑阁再攻城的时候,将王爷改扮一番,从而让听潮剑阁误杀了他。”
张天宁脸色再变。
霍雨霆也变了脸色,沉默下来。
李澄空道:“是软禁在王府呢,还是逼我杀掉你呢,王爷可以自己选择,我这人就是心软呐,唉……”
他摇摇头道:“你无情我不能无义,要不然,何必这么麻烦,直接找人解决了王爷你,一了百了,何等快意!”
霍雨霆阴森森瞪着他。
李澄空道:“请王爷回自己的院子吧,暂时就不要出来了,外人可以进,王爷却不能出,张天宁!”
“……是。”张天宁沉重的点点头:“还请李大人到此为止,别再加害世子了!”
“只要你们安份一些,我也想过安宁的日子,我们就彼此相安无事,井水不犯河水吧。”李澄空温声道。
“好。”张天宁抱拳一礼,上前将霍雨霆慢慢拉出来,顺便封了穴道。
这会儿功夫,压制的力量已经消散,他们能运功。
张天宁强拉着霍雨霆离开。
独孤漱溟蹙眉:“你不杀他?”
她觉得霍雨霆既恶心又该死,恨不得一掌拍死他,免得留在世间害人。
不杀终究是一个祸害,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反咬一口。
李澄空摇头。
现在还不到时候,窃天神诀还没能练成,不能彻底对抗天子剑。
窃天神诀练成之日,就是杀死霍雨霆之时。
唐昭轻声道:“教习,我有一事相求。”
李澄空露出笑容:“有何事?”
唐昭迟疑。
李澄空道:“你们三十六洞痛快的送人过来,想必跟这事有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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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昭轻轻点头。
李澄空摇头道:“那说罢,有什么事?”
“……”唐昭轻轻摇头。
李澄空笑道:“难道不能明言?那就算了。”
唐昭看一眼周围。
所谓的周围,院子里只有三人而已,萧妙雪萧梅影她们都在外面。
李澄空道:“殿下又不是外人,但说无妨。”
“我奉命只能跟教习你一个人说。”
“行啦,那我避开便是了。”独孤漱溟道:“还有,关于世子……”
“晚膳的时候,我们细谈。”
独孤漱溟轻盈而去。
唐昭不好意思的冲她笑笑,待独孤漱溟完全离开院子,她秀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变得沉肃。
李澄空笑道:“说吧,到底是要帮什么忙?”
“我也不知。”唐昭摇头道:“只是奉命请教习你见一面诸位洞主。”
“三十六位洞主?”
“正是。”
“那就恕不奉陪,我没这么闲,还要练功,再说吧。”
“教习!”唐昭忙道。
“这么神神秘秘的,怕是见不得人的秘事,麻烦无穷,我可不想惹这麻烦。”他转身往外走。
唐昭忙道:“教习!”
李澄空的脚步已经跨到门口。
唐昭道:“我们如此配合,难道教习就不能拨冗见一面,只在镇南城外的树林里见一面!”
李澄空停住,一只脚跨过门槛,一只脚在门内。
唐昭顿时大喜,忙道:“绝不会占用教习太久,只是见一面!”
“只见一面?不是要趁机埋伏袭杀我吧?”李澄空问。
唐昭忙摇头:“我们怎对付得了教习?”
李澄空笑了笑:“不对吧?你们三十六洞应该也有大宗师吧?”
唐昭迟疑一下:“这我不清楚,教习放心,我们三十六洞对教习并无恶意。”
她知道三十六洞至少有一位宗师,就是自己的老祖宗,其余三十五洞有没有就不清楚了。
李澄空转身往外走。
“教习!”唐昭大急,便要追出去。
“三天后的中午,城南的树林。”李澄空的声音飘过来,让唐昭止住身形,长松一口气。
李澄空回到自己的院子,镇神碑从洞天里出来,滑到他手心,细细打量。
黑漆漆的就像一块砚台,形状普通,模样也普通,实在看不出有什么异常。
神物自晦,他没有因此而小瞧,凝神于眼仔细观看,不放过每一寸。
这镇神碑与砚台确实是不同的,纹理截然不同,砚台的纹理条条缕缕层层叠叠,而它的纹理浑然如一如钻石。
他轻轻一捏,如果是寻常石头甚至是铁块,会变形甚至碎裂,它却毫无异样。
若有所思的盯着看了一会儿,李澄空收入袖中,决定先抛到一边再说。
可刚刚收回去,又忍不住心痒,不弄清楚了很难静下心来干别的。
他再拿出来,运功送入镇神碑内。
黑光忽然一闪,他只觉脑子“嗡”的一响,如用力搅拌一下脑浆的感觉。
剧烈疼痛之下,眼前昏昏沉沉,黑暗如潮水涌上来便要吞噬他,忙催动昆仑玉壶诀。
灵浆浇下,顿时驱除黑暗。
清醒过来后,他脸色肃然,再次凝神,灵浆不停的浇下,然后再运功于镇神碑。
“嗡……”脑浆又被搅拌一下,头疼欲炸,昏沉如潮水而来,被灵浆消弥得一干二净。
李澄空不服气的持续不断运功送入镇神碑内,他隐隐感觉这黑光并不能一直出现。
黑光一共出现了九次,让他脸白如纸。
然后怎么运功都不再出现,镇神碑彻底变成一块石头,什么异样也没了。
怎么运功,它都毫无动静。
当然,没有动静已经是它的不凡之处,寻常石头已经被这些内劲催成粉末。
李澄空皱眉沉吟,再次仔细的翻找,想了想,咬破食指出一滴血珠。
相思红豆般的血珠滚落到它身上,瞬间渗进去消失不见,好像一滴水落到干海绵上。
他忽然感受到一股强烈的吸力。
这吸力不是吸自己内力与精血,而是精神力。
眼前再次一昏沉,忙将灵浆化为的精神力送进去,如泥牛入海无声无息。
它绵绵不断的吞噬,仿佛一个无底洞,李澄空推测,这一会儿吞噬的精神力是宗师的两倍。
如果是一个宗师,这会儿已经被它抽干精神而昏迷过去,如果它还继续吞噬抽取,那抽取的恐怕就不仅仅是精神力。
难道吞噬寿元?
李澄空不信邪的持续运昆仑玉壶诀,灵浆源源不绝,非要把它撑破了不可。
一个时辰之后,李澄空已然推断它抽取一百多个宗师的精神力量。
“嗡……”镇神碑忽然迸射一道金光。
这道金光倏的钻进他脑海,容不得他闪避。
它化为一块三丈高,两丈宽的巨大石碑,缓缓落到脑内的海洋正中央。
脑海里有这一道石碑降下,顿时平静无波,暗涌的精神全部停歇,不再冲撞,宁静不动。
他精神宁静而悠然,好像佛家的入定状态。
李澄空闭上眼睛享受了好一会儿,这种宁静祥和的感觉太过舒服了。
半晌过后才返神内照,盯着这石碑打量。
这石碑仿佛经历了千万年,被风吹雨打而不毁。
古老沧桑、浩瀚高远。
上面花纹隐隐,随着他精神的凝聚而注入其上,花纹渐渐发光,隐约射出金光。
随着精神力量持续注入,花纹射出的金光越来越亮,最终在空中交汇,凝成一个奇异的符号。
他油然而生出一股感悟。
镇魂神诏!
这奇异符号便是镇魂神诏。
精神力凝出这道诏文,送出脑海,则所有人都要失去对身体的操纵。
这不是定身符,而是定神符。
“哈哈……”李澄空忽然仰天大笑:“紫烟,上酒!”
随即想起,袁紫烟不在身边。
他摇摇头,起身自己找酒坛,给自己斟了一杯,痛饮几杯之后才罢休。
没想到碰上如此宝物,皇家还真是宝藏无数!
——
霍雨霆躺在自己榻上,脸色阴沉的瞪着张天宁,张天宁苦着脸看着霍雨霆。
“你这老狗!”霍雨霆咬着牙道:“真要死死看住我?”
“世子,为了性命着想,暂时委屈一些没什么。”张天宁劝道:“忍一时之辱,容后再报!”
“哼,想报这个仇谈何容易!”
“只要活着总有希望!世子先别急怒,否则加重伤势很难恢复的。”
“我死了更好,皇祖父一定会替我报仇!”
“世子……”张天宁低声道:“世子,皇上怕是巴不得我们都死干净呢。”
“哼!”霍雨霆咬牙。
他脸色阴沉如铁:“我要见娘!”
“是是,我去找梅王妃。”张天宁忙点头:“不过待世子睡过去我再找。”
“你是怕我逃掉?”
“我是怕世子太过冲动,忍不住。”
“你这老狗,信不信我宰了你?!”
“世子,你就是宰了老奴,老奴也不能让你犯糊涂!”
“好好好,我答应你,不逃不跑,在这里乖乖等着,总行了吧?”
“世子见王妃做什么?”张天宁皱眉道:“难道是想让王妃想办法救你?徒让王妃伤心担忧,这又何必呢?!”
“你这是不想让我见娘?!”霍雨霆冷冷瞪着他,眼里好像有刀子。
张天宁苦笑道:“世子,还是快些治好伤再说别的吧,王妃那边我会送消息过去的。”
“你这老狗,对李道渊真够忠心的!”
“唉……”张天宁摇头苦笑,轻轻点头:“世子误会儿也没什么,即使杀我,我也要挡住世子的。”
“滚!”霍雨霆扭头朝里,给他一个后脑勺。
“世子安心养伤吧。”张天宁退出屋内,来到屋门口停住,一动不动站着。
袁紫烟已经站在那里笑眯眯看着他。
霍雨霆刚开始是装睡,可很快就昏沉过去,彻底睡着。
袁紫烟道:“走吧,我家老爷找你呢。”
“唉……,走吧。”张天宁仿佛一下衰老了很多年,一下变得佝偻,随着袁紫烟来到了李澄空的院子,看到李澄空正在喝酒。
李澄空放下酒杯,伸伸手。
张天宁躬身道:“李大人,我站着便好。”
“坐下说话!”李澄空道。
张天宁只好坐到他对面,陪着笑:“李大人不知有何赐教?”
李澄空道:“你想必是猜到了。”
张天宁忙摇头。
李澄空道:“我知道你忠心耿耿,绝不会背叛世子,所以也不让你背叛。”
张天宁忙露出感激神色:“多谢李大人。”
李澄空摇头道:“想必你是恨我入骨的,世子也是,实在没想到我们会走到这一步,但写能怨谁呢?”
他起身发出一声感慨:“世事莫测,人心莫测,张大人你应该知道,我别无选择,只能如此。”
张天宁轻轻点头。
他虽然忠心于霍雨霆,但不是被忠心蒙住双眼,知道事情的过错在霍雨霆。
心胸狭窄不能容物,刻薄寡恩,忘恩负义,一切的一切都是霍雨霆自己毁掉的。
可世子毕竟是世子,而李道渊如此反击,那就是有违臣子之道,是逆上是反叛。
李澄空道:“世子心性,绝不会甘于被囚。”
“李大人放心,我一定会看住世子,绝不会让世子犯糊涂的!”
“你如此忠心,自然就束手束脚,想看住世子只是你的一厢情愿罢了,绝不可能做到。”
“那李大人意欲何为?”
“世子暂时会安份守己,静待机会,但时间一长就会耐不住了。”李澄空道。
张天宁沉默。
他承认李澄空的话不错,是对世子心性极了解的。
“所以我这里准备了一种灵药。”李澄空呶一下嘴。
袁紫烟从罗袖取出一个小玉瓶,小拇指大小,碧绿晶莹,生机盎然。
“龟元丹。”袁紫烟笑盈盈的道:“服下此丹,就能如龟息一般不动如山,生机停止,能够延长寿元,原本能活十年,服下此丹,活二十年都没问题!”
张天宁脸色微变:“这……”
李澄空道:“放心吧,我不会杀他,否则皇上怎能饶我,不过嘛,让他沉眠过去就省心多了,我也不必再想着怎么防备,甚至不小心杀掉他。”
“能醒过来吗?”
“这一颗龟元丹只能让他沉眠一年。”李澄空摇头道:“再长就不行了。”
“一年……”张天宁脸色挣扎。
李澄空失笑道:“你所担忧的不就是他醒不过来嘛。”
“万一真醒不过来……”
“那我也就没命了。”李澄空摇头道:“如果我敢杀他,直接杀了多好。”
张天宁道:“可是王妃那边怎么交待?”
“就说他练功走火入魔,梅王妃可以延请名医。”
“……好!”张天宁想来想去,也别无选择:“我……”
“放心吧,不是让你喂他。”李澄空道:“只是告诉你他服下的是什么东西,心中有数,免得惊惶失措。”
张天宁舒一口气。
李澄空看一眼袁紫烟。
袁紫烟轻轻点头,紫衣飘飘飞出去。
张天宁脸色微变。
片刻后,袁紫烟飘回来,笑道:“已经服下啦,他应该已经进入沉眠。”
“唉……”张天宁叹息。
李澄空笑道:“他安份下来,我也就能放心的离开,返回天京,这可谓两全其美,彼此相安无事。”
“李大人你要走?”
“我当初已经答应了太子殿下,怎能失信?”李澄空道:“你可有在天京未了之事?我可以帮忙。”
张天宁摇摇头,暗舒一口气。
他莫名轻松下来,尽管平时见不着李澄空,可李澄空在镇南城,就给他莫名的压力。
“那就恕不远送了。”李澄空道:“如果世子不生事端,十年之后,我会放了世子,十年之后,我就已经不怕世子的报复了。”
“果真?”张天宁双眼一亮。
李澄空道:“那就拭目以待吧。”
张天宁缓缓道:“我相信李大人身为大宗师,一言九鼎!”
“还要看张大人你的。”李澄空微笑:“紫烟,替我送客。”
“不敢不敢。”张天宁抱拳一礼,躬身退出院子。
袁紫烟明眸闪动,轻哼道:“老爷,依我看,直接把他宰了多好。”
“让人盯着!”李澄空道。
“是。”
——
三天之后的中午,李澄空与唐昭一起出城,来到南城外的一片树林中,看到了一个美丽女子与两个中年男子。
唐昭介绍了三人,美丽女子是她的母亲,梨花洞的洞主陈月梨,两个中年男子分别是桃花洞的洞主方澜,兰花洞的洞主吴玄。
三人抱拳见礼。
李澄空戒备的扫视四周,轻笑道:“还有一位大宗师莅临,何必躲躲藏藏,出来一见罢!”
周围寂寂,他身后却忽然闪出一个银发老妪,面若少女,双眼明亮,看着有几分诡异。
“李大人好生敏锐。”银发老妪身穿紫衫,缓缓道:“老身唐清梨。”
李澄空沉下脸,冷冷道:“是来杀我的?”
他感觉脑海里隐隐有异动,是这银发老妪所发出,一股强横的力量已然钻进脑海。
目光扫一眼唐昭。
唐昭被他这冷电般目光一扫,顿时身子一软,便要倒地,却被陈月梨接住。
银发老妪躬身一礼:“拜见总洞主!”
“嗯——?”李澄空一怔,双眼闪烁着杀意盯着她。
银发老妪道:“天隐洞天!”
李澄空顿时恍然,将脑海里这股力量往洞天里一引,顿时顺利的引入洞天。
一个泡泡出现,呈现出银发老妪的脸庞,却已然将她纳入了自己的洞天里。
李澄空微笑看着她,满是惊奇。
银发老妪眉开眼笑的道:“果然是总洞主!”
唐昭四人惊异的看着这一切,觉得莫名其妙。
什么总洞主?
唐清梨摇摇头:“他们对这些还不知晓,因为保密缘故,一直没告诉他们。”
李澄空道:“别说他们不懂,我也莫名其妙。”
“那我便跟总洞主说说吧。”唐清梨笑道。
随着唐清梨的叙述,李澄空也终于明白了前因后果。
这三十六洞乃是天隐洞的弟子所建,是为了守护天隐城而存在。
三十六洞创建已经有千年,但五百年前,天隐洞主失踪,天隐城封闭。
唯有大宗师才能踏入天隐城内。
而天隐城是三十六洞的发源之地,祖地,所以三十六洞的大宗师临死之际都会进入天隐城,选择在天隐城归寂。
到了现在,三十六洞的洞主都不知道三十六洞的来历,只知道天隐城为古城,是他们守护之地。
李澄空打量一眼三个洞主,点点头道:“你们运功试试。”
他们运功,顿时天隐心诀一动,他们的小洞天出现在李澄空的洞天之内。
李澄空笑道:“果然如此。”
“洞主,你既然出现,不如去天隐城看看。”唐清梨摇头道:“我现在修为不足,只能进入外围,进不去天隐城归寂之地。”
李澄空点点头:“看看也好。”
他很好奇,竟然没在天隐楼里看到记载,说起来这应该是前一代的洞主所为。
而天隐楼里往往记载着各位洞主的所作所为,偏偏没有这位洞主的,也没有天隐城的记载。
那当然要去看看的。
——
李澄空站在一座巍然巨城前,不逊色于镇南城。
而且这城市位于群山之间,如果不是唐清梨引路,恐怕根本不可能找到这里。
两人一跃而起,站在虚空俯看这庞大城市,宛如一只巨兽趴伏于数座山峰之间。
层层叠叠的古朴建筑好像被浓雾笼罩着,隐隐约约,若隐若现,却看不清楚。
最中央位置好像有一座高楼,但几乎全被浓雾笼罩着。
“周围便是我们三十六洞分布。”唐清梨指着周围山峰微笑道:“将这里守得严严实实,没有三十六洞的人同意,没有人能进来,能看得到这里。”
李澄空点点头:“好地方!”
他隐约感觉到聚灵阵的气息,这是利用周围的山峰而建了一座庞大的聚灵阵,好大的手笔!
唐清梨微笑道:“他们三十六洞人杰地灵,弟子优秀,就是因为背靠这古城。”
李澄空点点头道:“进城看看吧。”
他直接飘向下方,唐清梨忙道:“总洞主不可。”
这座巨城被阵法笼罩,根本不可能直接进去,需得依照独特的步法与口诀往里走。
即使如此,还是要看修为,修为太弱,只能往里走两层,剩下的几层没办法靠近。
李澄空笑着飘下,袖子里已经有两块破阵符闪动,周围的阵法无法阻拦。
唐清梨紧随其后,看着景物不断的逼近,却丝毫没有阻碍,没有阵法!
难道身为总洞主就直接能通过阵法?
李澄空直接落到了那浓雾笼罩的高楼,却发现并不是一座楼,而是一座祭坛。
很像他前世在京城见过的天坛。
但这座祭坛远比前世的天坛高耸,高有三十层楼,通过独特的圆层叠加法,格外高耸宛如钻入云端,通天彻地。
李澄空的目光却落在六具棺材上。
这六具棺材乃是寒玉打造,散发着冷冽气息与隐约白雾。
他抬头看向天空,若有所思,一动不动。
唐清梨没有打扰他,只是盯着六具棺材看个不停。
李澄空有一股奇妙感觉。
这祭坛好像与自己的洞天有一丝奇妙联系。
他凝神感应半晌,终于弄清楚这一丝奇妙联系到底是什么。
这祭坛竟然是自己洞天的入口,通过这里能够进入自己的洞天内!
这是何等神妙之事?
“呜——!”唐清梨忽然打开一具寒玉棺,里面是一个老者正安然的躺着,宛如酣睡模样。
“是大宗师。”唐清梨叹息道。
大宗师的身体是不腐的,即使死去数百年,仍旧如熟睡过去,仿佛随时会醒来。
唐清梨接着把剩下的五具寒玉棺打开,皆是老翁,让她失望的摇摇头。
自己是因为奇遇,才踏入大宗师,侥幸而已,想凭梨花洞的武学踏入大宗师难如登天。
数百年只出了六个大宗师就知道其难度。
而这六个大宗师,恐怕也是各有奇遇,否则成不了大宗师的。
李澄空惊奇的看着他们,忽然在洞天里感应到了一丝联系,然后不停的搜寻,凭着这一丝联系,洞天里的他催动轻功拼命奔驰。
“总洞主?”唐清梨看他呆呆看着六人,一动不动,忍不住问道。
李澄空摆手。
唐清梨只好闭上嘴,静静等着,感受着这祭坛。
这里应该就是通天神坛了,是自己的归寂之地。
原本以为要苦寻很久,要辛苦的跨过一层一层阵法,没想到这么容易就到了。
一个时辰之后,李澄空长舒一口气:“终于找到了!”
他在自己的洞天里找到了一处祭坛,这祭坛与外面的祭坛一般大小高矮,而这祭坛上也躺着六人。
只是这六人好像六个光人,天空正照下六缕阳光,六缕阳光笼罩着他们。
他们沐浴在六缕阳光中,闭着眼睛仿佛熟睡过去。
李澄空已然想到了这是什么。
这正是自己在天隐楼里所读到的元始洞天,是自己这个洞天的源天。
这六个光人看似在自己的洞天,但通过这六缕阳光,通过这元始祭坛,却是位于元始洞天内。
他上前轻轻一按六个光人,把他们推出阳光之外,然后心念一动。
六道光人迅速缩小,然后从他眉心处飘出去,落到了棺材里六人的眉心里。
唐清梨瞪大眼睛。
李澄空双手结印,嘴里喃喃低语,分别在六人胸口与眉心处各拍一掌,然后断喝一声:“魂归兮!”
“吁——!”长长的吐气声中,六人陡然坐起。
唐清梨眼睛瞪得更大。
她看李澄空的动作,便隐隐有一丝预感,但觉得难以置信,可看到坐起的六人,便化为好奇。
难道传说的是真的,大宗师回归古城归寂可复活,难道真能复活?
六人睁开眼睛,眼神茫然。
他们的身体在迅速变化,枯槁的脸庞在迅速饱满,血肉在迅速恢复。
须臾之间,他们从八九十岁的样子变成六七十岁,四五十岁,二三十岁,甚至十八九岁。
到十八九岁时,终于停住。
六人相貌各异,有的英俊有的平庸有的甚至有些丑陋,但肌肤皆如宝玉般流转温润光泽,英华内敛,一看就知不是寻常人。
唐清梨的眼睛瞪得更大,这是返老还童?
李澄空也惊奇的看着六人。
六人看着彼此的变化,眼神终于恢复清明,扭头打量四周,然后感应到李澄空的洞天所在。
他们飘出寒玉棺,抱拳一礼:“见过总洞主!”
李澄空微笑:“恭喜。”
六人贪婪的打量着四周。
“我们是真活过来了吧?”一个胖乎乎五短身材的青年笑道:“老夫马万腾,乃桃花洞子弟。”
一个英俊青年微笑:“应该是活过来了,老夫唐阳,梨花洞子弟。”
“见过曾祖。”唐清梨抱拳行礼。
唐阳打量她几眼,皱眉道:“你是……?”
“我是唐清梨。”
“唔……,清梨清秋清华,你是清梨?”
“曾祖,就是我!”唐清梨笑道。
“你们几个小丫头,没想到最有出息的是你。”唐阳摇头笑道:“我走眼了,看着清秋的资质更好呢。”
“二妹她现在正竭力突破,只差了一点儿。”唐清梨道:“有望突破到大宗师。”
“唔,那就好。”唐阳点点头。
“咳咳,老夫宋天宝!”一个白净青年腼腆的微笑:“兰花洞子弟。”
“郑齐武,雨洞子弟。”一个英俊逼人青年道。
“方缺,雷洞子弟。”一个深沉忧郁青年道。
“孟堂,风洞子弟。”一个俊朗青年说道。
李澄空道:“你们彼此可认识?”
马万腾笑道:“我跟唐阳是一辈的,宋叔跟郑叔是一辈,方叔爷孟叔爷又是一辈,一共三辈,数我跟唐阳最小!”
马万腾看向唐清梨:“小清梨,你们这一代只有你一个大宗师?”
唐清梨轻轻点头。
“一辈不如一辈呀,”马万腾摇头:“只有一个大宗师哪行!”
唐清梨道:“二妹她很快就要突破了。”
马万腾摇头:“那更不成,两小丫头成大宗师,那些小子干什么去了!”
“就你话多!”唐阳一拉他,对李澄空笑道:“总洞主,我们感觉就像睡一觉,一觉醒来,竟然一百多年过去了,这元始洞天果然玄妙!”
“你们睡一百多年,我们是三百多年!”
“我们是五百多年!”
李澄空笑了笑。
洞天里的自己站在祭坛上,感受着一缕阳光,然后便知道了元始洞天的一切。
“总洞主,这是怎么回事?”
“元始洞天净化灵魂与修复灵魂,补充生机,而在元始洞天里是没有时间存在的。”他露出苦笑来:“无知无觉。”
他们能从元始洞天复活,他却不能,死了就死了。
自己这个洞主还真是……
他们能死而复生,而历代的洞主却烟消云散,这可谓是莫大的讽刺。
“原来如此。”马万腾笑道:“那是不是说,我们就死不了的?”
“我如果不死,你们确实死不了,死了只要十年就能复活,可是如果我死了,你们也只能跟着一起死,不能复活了。”
“十年?”六人兴奋。
他们其实对于天隐城复活也是半信半疑的,但人临死的时候,对于生有着无比强烈的渴求,有一丝希望都不会放弃。
虽然心底里知道不可能,但还是不肯放弃,凡有一丝可能皆不放弃。
于是千辛万苦穿过层层阵法来到祭坛,进入寒玉棺,永眠于此。
可他们再次活过来,那就证明传说是真的。
唐清梨一直处于震惊之中。
传说变成现实,老祖宗一辈的人复活,这些匪夷所思的事硬生生呈现在眼前。
她受到强烈的冲击。
李澄空站在祭坛上俯视整个天隐城。
此时的天隐城已经不再有浓雾遮掩,彻底完全的映现在他眼帘。
以祭坛为中心,整个天隐城一排排建筑呈圆形分布,俯视看去,其实就是一座更巨大的祭坛,是比元始祭坛扩大数百倍的祭坛。
这是一座比镇南城更巨大的城市。
可惜现在空空荡荡。
空城只见沧桑,不见衰败,有无形的生机在震荡,是阵法的力量在维持着。
“总洞主,是不是要开启这天隐城?”忧郁英俊的方缺温声说道。
李澄空想了想,慢慢点头:“开启也好,你们七位就组成长老堂,负责管好这座天隐城吧。”
“总洞主你呢?”
“我外面还有事,不能留在这边。”李澄空摇头道。
他在不在没什么区别,六人的小洞天皆在他的洞天内,随时能见面。
即使远在天边,也能遥控指挥。
他独自呆在这天隐城内,确实无趣,这里太过安逸了。
“总洞主放心。”孟堂笑道:“小事一桩。”
他看向唐清梨:“现在三十六洞有多少人?”
“每洞有一万多人,加在一起,约有四十多万吧。”
“当初我们一洞只有一千人。”
“这几百年过去了,只有一万多,其实挺少的了,难道日子不好过?”
唐清梨轻轻点头。
三十六洞的日子确实不好过。
整个南境贫困,都没什么钱,即使有钱的也都跑去了北边,至少北边能享受到金钱的快乐,而在南境,有钱也找不到什么享受。
最根本的是朝廷对南境一直打压。
派过来的城守没有一个好东西,不想着发展,只是一味的榨取,不停的放南境的血,长此以往当然越来越恶劣。
“进了天隐城就好了。”
“是呀……”
李澄空道:“你们自己商量吧,我先撤了阵法。”
他飘飘下了祭坛,身形穿动,将数道大阵撤去,但有几道大阵没撤,反而加强。
外紧内松。
原本阵法如浓雾般掩着天隐城,现在经过他的布置,天隐城彻底消失不见。
如此一来,进入天隐城需要引路人,外人无法找到也进不来。
李澄空回到镇南城的时候,已经是深夜时分,院子里正坐着独孤漱溟。
他院子灯火通明,独孤漱溟一袭白衣坐在小亭里,蹙眉沉思着。
李澄空无声无息来到她对面坐下,笑道:“殿下有何烦扰?”
“你终于回来了。”独孤漱溟松一口气。
“我怎会有事,殿下过虑了。”李澄空心中微暖。
知道独孤漱溟是关心自己而无心睡眠,便坐在这边苦等自己回来。
独孤漱溟道:“三十六洞没对你出手吧?”
李澄空摇头笑道:“他们还不敢。”
“他们什么事都敢,被逼到绝境了。”独孤漱溟轻轻摇头道:“朝廷对南境太过份。”
她已经看过镇南城的卷宗,已经找白泰恩深入了解过,知道了朝廷历代所为。
把犯人送到这边做城卫军,让贪腐之辈来做城守,这无异于在毁灭南境。
“唉……”李澄空叹一口气。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这是朝廷如此对南境的根本所在,南境之人与北境有些微的不同,五官轮廓更深一些。
所以朝廷一直不把南境当成自己人,一直在戒备南境在削弱南境,从而让南境不能构成威胁。
现在看,这战略确实是成功了,朝廷也能高枕无忧,不怕南境北进,不过倒霉的是南境百姓。
独孤漱溟道:“今天梅王妃过来找我,请我出手救醒霍雨霆。”
“殿下试过了?”
“我装模作样的试过。”独孤漱溟道:“这龟元丹确实神妙,丝毫感觉不到药力。”
李澄空微笑。
这龟元丹是天隐楼上一本古籍所记载,他试着配制,确实玄妙。
别说独孤漱溟,便是自己用小观脉术也看不出有药力,看不出异样。
气血只是流动缓慢而已,并没有停滞,放缓了数倍的速度,心跳也跟着放缓。
除此之外,再无异状。
看似好像一种疾病,又好似脑袋的问题。
其实龟元丹还真是药力入脑,不在身体中。
而在这个时代,涉及到脑袋,没人敢轻动,只能从身体着手。
即使解毒丹也无效。
“梅王妃没有放弃,准备延请名医,已经写信去京师。”
“随她吧。”
“真不会解开龟元丹吧?”
“那就看看哪位名医有这般本事。”
“你还没说三十六洞找你何事。”
李澄空摇头失笑:“是帮忙解一座阵法,已经解决了。”
他不准备跟独孤漱溟说天隐城的事,尽管她也修炼了天隐心诀。
现在还不是说此事的时候。
“不说就算了!”独孤漱溟白他一眼。
她一看便知道李澄空不想告诉自己,神秘兮兮的,让她极为恼火,起身便走。
灯光下的独孤漱溟格外美丽,明眸顾盼之际,更有勾魂摄魄之力。
李澄空笑看着她离开,返回静室,看着洞天里小拇指大小的小剑,露出笑容。
窃天神诀终于练成了,果然凝成了天子剑。
不过他现在的天子剑太小,不是火候不够,而是因为民心不够。
四十万民心,只能让天子剑凝成这般程度,除了民心,还有威望,敬畏,等等。
这些皆是天子剑的力量之源。
自己想凝成更大的天子剑,与皇帝相抗衡,像从前一样埋头苦练是不成了。
原本的打算是一直苦练到足以抗衡皇帝,再自由自在,痛快淋漓的行事。
可天子剑却不容许自己如此,需得出头露面,需得大出风头,比埋头苦练危险得多。
他很不情愿,可真想抗衡皇帝,目前只有这一条路,只能硬起头皮走这条路。
——
十天之后的清晨,李澄空与唐清梨七人站在茫茫大海上空,俯看着这座方圆五十里的海岛。
天空万里无云。
明媚的阳光照在身上暖融融的,再过一会儿,这阳光就不是暖融融,而变得灼烈。
唐清梨道:“城主,听潮剑阁也是有大宗师的,而且剑法卓绝。”
“能有几个大宗师?”马万腾嘿嘿笑道:“我是好久没跟大宗师动手啦,手痒得厉害,怎么挠都不管用啊。”
唐清梨看一眼一向不正经的马万腾,摇摇头不说话。
李澄空道:“记得别杀无辜之人,否则劫火烧身,承受不住的话就形神俱灭,没办法复活的。”
“是!”七人顿时肃然。
他们现在不怕死,就怕形神俱灭,所以千万不能杀无辜之人。
李澄空扬声道:“秦前辈何在?”
周围空空荡荡,好像岛上无人,没有回应。
李澄空道:“秦前辈如果不出来,那我们就要直接将这里封住,不能进出!”
“唉……”秦无涯缓缓从一座树林浮现,无奈的看一眼他们八人:“这是来报仇的?”
李澄空摇头:“不是报仇,是来化敌为友的。”
“这可不像是化敌为友的样子!”秦无涯摇头道:“是要除去老夫吧?”
八个大宗师,他已然有了死志,知道怕是没办法逃过这一劫了。
可惜自己死了,听潮剑阁也逃不掉,即使他们身为大宗师不会杀无辜之人,也会用别的办法对付听潮剑阁。
没有了大宗师,三十六洞的子弟怎会放过听潮剑阁,朝廷怎会放过听潮剑阁?
“听潮剑阁并入三十六洞,成为第三十七洞,听潮洞,如何?”李澄空道。
秦无涯皱眉看着他,摇头道:“李大人你是朝廷的人还是三十六洞的人?”
“此乃我们三十六洞的总洞主!”唐清梨淡淡道:“老陈,你是识时务的人,该知道怎么办!”
“总洞主?”秦无涯脸色微变。
他身为听潮剑阁的长老,当然知道三十六洞的传说,知道从前有一位总洞主。
只是这数百年来没有总洞主了。
没想到却又出现一个。
“秦前辈你如果不同意,那只能除去秦前辈你,然后强行并入三十六洞中。”李澄空平静的道。
“这六位宗师是……?”
“三十六洞中人。”
“不可能!”
如此年轻的大宗师?看起来比李澄空更年轻,李道渊已经是天下罕见的怪物,不可能再出现这么多年轻大宗师。
更何况,这六人的气质很古怪,虽然很年轻,给他的感觉却很苍老。
“闲话休提,秦前辈还是说同不同意吧!”李澄空平静的道。
他目光忽然一挑,看向树林中,哼道:“出来罢!”
唐清梨与唐阳同时射出,钻进树林里。
“轰隆”巨响声中,一道灰影射向远处。
唐清梨与唐阳紧随其后追赶。
李澄空叹道:“空海静院!还真是无处不在呢。”
此时灰袍人影已经射到两百米外,只是大海茫茫,他很难瞬间消失不见。
李澄空看向秦无涯:“看来秦前辈与空海静院联手了,所以不想答应?”
“我答应!”秦无涯沉声道:“我代表听潮剑阁答应此事,从此并入三十六洞,成为三十七洞听潮洞!”
“哦——?”李澄空讶然:“秦前辈真这么痛快的答应了?”
秦无涯道:“既然你们有如此实力,并入三十六洞也是理所应当的吧?”
李澄空点点头:“识时务者为俊杰。”
他看一眼远处渐渐化一个小灰点:“空海静院此欲何为?”
“要与我联手,除去总洞主你。”秦无涯马上便改口,非常的识时务。
秦无涯看起来冷峻,仿佛又臭又硬,行事偏偏灵动,当机立断。
李澄空若有所思:“原来是为了我。”
他一闪消失,而唐清梨出现在他所在位置,两人仿佛一下调掉了位置。
这确实是调掉了位置。
此乃移形换位,是李澄空身为天隐洞的洞主独特本事,前提是大宗师之间才能施展。
不是大宗师,承受不住移形换位的瞬间冲击,直接就能没了性命。
李澄空出现在灰袍老者身后百米处,灰袍老者速度奇快,灰袍紧贴着身体,如一支弩箭破空而行。
“送你一程吧。”李澄空悠悠说道:“唐长老不必出手!”
“是。”唐阳恭敬答道。
灰袍老者忽然一拍巴掌。
“叮……”虚空传来清鸣,却是无影神刀被挡住。
灰袍老者停住,露出一张浓眉大眼,憨厚纯朴,让人观之可信可亲。
李澄空感觉到了一缕杀意。
他满意的点点头,看来秦无涯没骗自己,这空海静院的大宗师是来杀自己的。
“叮!”灰袍老者又一掌拍中遁入虚空中的无影神刀,面露不屑神色。
李澄空道:“原来你能看得到我的刀!”
“此乃天眼通!”灰袍老者傲然道:“李道渊,你奈何不得我的!”
“天眼通!”李澄空点点头:“那能不能看到这个?”
他脑海里拇指大小的天子剑一闪,下一刻已经刺进灰袍老者眉心。
速度之快超乎李澄空的想象,念头一闪,天子剑已至,根本不给灰袍老者反应时间。
灰袍老者眼神瞬间黯淡,然后颓然落向大海,如石头般坠落下去。
唐阳忙道:“总洞主,为防止他恢复,我……”
他戛然而止。
灰袍老者将要落到海面之际,一阵风吹来,粉末飞扬,他化为粉末消散于风中。
“这……”唐阳讶然。
李澄空也感讶然。
他没想到天子剑如此霸道,不仅魂魄消散,连身体也消散,当真是形神俱灭。
唐阳赞叹:“总洞主好神功!”
他心中凛然。
如此霸道歹毒的神功前所未见。
李澄空笑着摇摇头:“走吧。”
空海静院果然还不放过自己,想解决这麻烦,不能躲避,只能硬来。
他一闪消失,下一刻唐清梨出现在他原本位置,扭头看看四周。
唐阳笑道:“走吧,回去。”
“总洞主解决了那家伙?”
“嗯。”
“怎不见尸首?难道形神俱灭了?”
“嗯。”
“还真是?!”唐清梨讶然看他。
唐阳哼道:“难道我还骗你不成?走吧,莫要多问!”
唐清梨一腔的好奇,不停的追问,唐阳最终只能说了经过,惹得她更好奇,想知道这是什么奇功。
可惜李澄空却直接离开,剩下的事情交给他们做。
——
夕阳西下,天京城外的官道。
一男一女两人联袂并肩,脚不沾地如御风而行,飘飘如仙,男的英俊,女的千娇百媚。
两人走在一起宛如一对璧人,惹得官道行人纷纷投眼相望,暗自赞叹。
这二人正是李澄空与陆青鸾。
“这么快就赶到了。”陆青鸾螓首轻摇,惋惜的看向夕阳下的雄伟巨城。
李澄空笑道:“不算快了吧,我们可是走了五天。”
“你急什么呀。”陆青鸾不以为然的撇撇饱满红唇:“又没什么正事。”
她原本是想在半路游山逛水,去南境的时候要匆匆赶路,无暇玩耍。
原本指望着回来的时候,由李澄空陪着,安安心心的痛痛快快的游耍一番。
可没想到李澄空如此不识趣,竟然急着赶路,一路上基本上没耽搁,除了她坚持要游玩的六处景点之外,再没停留。
终于五天之后抵达了天京。
李澄空停住,打量着天京,感慨道:“好像过了很久,真觉得亲切。”
陆青鸾其实也有这般感觉,可偏偏哼道:“你还挺多愁善感的,这有什么亲切的!”
她还是生气李澄空不识趣,没能好好玩玩。
李澄空道:“走吧,我们去见太子殿下。”
“太子估计正忙着,我们别去打扰才好,不如先找一处地方住下,明天再说。”
“青鸾,你可是有什么事?”
“师父要见你。”
“上一次不是见过了吗?”
“这一次又要见。”
李澄空皱眉看着她。
陆青鸾没好气的道:“难道你不见我师父?”
“见吧。”李澄空道:“既然周前辈有请,怎能不见,带路吧!”
陆青鸾顿时嫣然一笑,百媚横生。
周围经过的行人有的停住脚步呆住,有的看直了眼,没能看脚下,一个踉跄撞上路旁的树。
李澄空与陆青鸾视而不见,凡事见得多了就见怪不怪,习以为常。
李澄空随着陆青鸾进入天京城,喧嚣扑面而来,繁华也扑面而来。
与镇南城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两人三转两转来到一座寻常的居民宅子,敲敲门,一个彩衣妙龄女子开门,把二人迎进去。
“师父,小师妹与李公子到了!”他们来到正厅前,彩衣女子禀报。
正厅传来周思盈声音:“李公子,请进来说话。”
李澄空看向陆青鸾。
陆青鸾脸一红:“我就不进去啦,你自己跟师父说话吧。”
李澄空慢慢点头,迈步上台阶,撩帘进入正厅,看到正盘膝坐在一张蒲团上的周思盈。
周思盈微微一笑,伸手道:“坐下说话。”
李澄空坐到她对面蒲团上,抱拳道:“前辈有何赐教?”
“你娶了青鸾吧。”周思盈盯着他缓缓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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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澄空疑惑看着她。
周思盈道:“你可想娶青鸾?”
“周前辈,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李澄空皱眉道。
他跟陆青鸾时常在一起,但他知道陆青鸾对自己并没有什么男女之情,更多的是朋友性质。
她眼高于顶,不屑与寻常人玩,也只能找自己玩。
她对自己并没有一见钟情。
这般年纪的少女,没有一见钟情的话,想生出男女之情需要足够的时间。
李澄空对陆青鸾虽然喜欢,毕竟陆青鸾千娇百媚,美艳动人,是个男人都喜欢。
可也没到非娶她不可的地步。
而他更知道周思盈对自己并不看好,并不想陆青鸾与自己瓜葛太深。
对于周思盈的想法,他完全理解,换了自己有女弟子,也不想跟一个太监。
所以对周思盈并没什么恶感。
但今天忽然提出要娶陆青鸾,太过突然,显然是有大事刺激所致。
“唉……”周思盈露出一丝苦笑,轻轻摇头道:“也不瞒你了,确实有些事。”
李澄空露出洗耳恭听状。
周思盈蹙眉:“我听到消息,皇上想要赐婚,把青鸾嫁给太子。”
李澄空露出惊奇神色:“皇上不是对永离神宫有戒备,不让永离神宫太靠近皇室吗?”
周思盈点点头:“原来确实如此,可这一次……”
“不会是假消息吧?”
“绝不会假。”
“或者是皇上放出来试探你们反应的?或者试探其他势力的反应?”
“太子势力太过单薄,纵使已经削弱了其他外戚的势力,太子还是显得势单力薄,需得外援,我们永离神宫应该是被选中了。”
李澄空皱眉。
“李公子,不妨跟你说实话,此事皇上还没动作,只是刚刚升起这个想法。”
“那就未必是真的,皇上的想法一天三变,没必要太过当真了。”
“皇上会先跟宫主打招呼,宫主不会不同意,如果青鸾不同意……”
“那青鸾要面对的压力就更大了,所以要抢在皇上打招呼之前就先定下来?”
“……正是。”周思盈不得不承认李澄空的敏锐。
李澄空思维顿时加速,时间一下变缓,周围世界好像变成了静止状态,让他能够从容思索。
如果自己是皇帝,面对太子势单力薄,无法压制诸王的情况下怎么办?
只能找外援,可还要担心外援反噬,所以联姻是最好的办法。
陆青鸾既是永离神宫的弟子,又是大宗师,娶回家既有大宗师护卫,又能驱策永离神宫,当真是一箭双雕。
可是,皇帝先前为何一直不让永离神宫涉入皇室,是因为永离神宫的强大。
从能够打听到这种绝密消息来看,永离神宫的渗透已经无处不在,强大之及。
那仅仅只跟陆青鸾成亲,就能驯服永离神宫为己用?
怕是不见得!
所以还要别的手段!
这些念头仅是一瞬间而已,李澄空道:“除了青鸾,太子还要娶别人吧?九渊宗?”
“……嗯,也有九渊宗的少宗主。”
“互相制衡牵制,皇上打得好算盘!”
“明知皇帝的打算,但不能不答应,能够融入朝廷中来,对神宫至关重要。”
“永离神宫先前规矩不是远离朝廷吗?”
“这一任宫主的想法不同。”
“如果我娶了青鸾,一定会被宫主恨死,也会被皇上恨死,甚至也会被九渊宗恨死。”
“……是。”周思盈缓缓点头,叹一口气:“所以说,只是征求一下你的意见,要不要娶青鸾。”
她毫无把握。
娶青鸾的代价太大,不仅仅是皇帝,还有太子,神宫及九渊宗,相当于得罪了整个天下,举世比为敌。
比起嫁给一个太监背负天下的嘲笑,李澄空所承受的代价大了无数倍。
她有点儿不好意思,可为了弟子的幸福,实在不能不厚着脸皮开这个口。
她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自己这个弟子想法还真是古怪,真的喜欢上了李澄空这个太监。
虽然他相貌英俊,气质从容儒雅,可毕竟是一个太监。
先前还只是猜测。
现在已然能够断定。
宁肯冒着被自己重罚,也偷偷跑出去跟李澄空在一起,帮李澄空的忙。
乍看似是少女的贪玩心重,但自己身为师父,比青鸾更了解青鸾,青鸾这是心动了。
要不然,凭青鸾的孤冷性情,真拿李澄空是玩伴的话,绝不是这般积极主动。
只是青鸾自己没有意识到,自己这个师父却不能因此而装糊涂,让她与不喜欢的人在一起。
虽然只是一个萌芽,可时间已经不容许这萌芽慢慢成长,自己也不忍扼杀萌芽。
真要让青鸾嫁给太子,青鸾不会幸福,一定会后悔,自己也会后悔。
李澄空道:“青鸾呢?她自己是何想法?”
“没跟她说这事。”周思盈摇头。
李澄空叹道:“周前辈,你把青鸾保护得太好了。”
这是要把所有的烦恼都阻挡在心外,周思盈对陆青鸾这个弟子也太过宠爱了。
周思盈道:“这丫头心思纯净,所以能勇猛精进,不想用这些俗事烦她。”
李澄空点点头。
周思盈道:“李公子你可以回去考虑清楚,我等你的答复。”
“不必等了。”李澄空摇头道:“周前辈,我答应了。”
周思盈反而迟疑:“你不再好好想想?”
这可是与天下人做对,背负的压力太大了,为了一个女人到底值不值得如此?
这是需要好好考虑清楚的。
青鸾是美貌,武功是强,可为了她与天下人做对,到底值不值得,每个人的想法是不一样的。
自己当然觉得是值得,但冷静的说,问外面十个人,有九个半都会觉得不值。
“已经想清楚了。”李澄空缓缓道:“青鸾姑娘确实是难得的女子,能得她为妻,夫复何求!”
“好好好!”周思盈大喜过望。
如果李澄空考虑太久,她反而会不舒服。
反复权衡的话,那就表明在他的心目中,青鸾没有那么重要。
他这么快的决定,那就表明,在他心中,青鸾远比其他的重要,肯为了青鸾而与天下人为敌。
周思盈抿嘴微笑,目光柔和:“澄空,青鸾就交给你了,莫要欺负她。”
李澄空道:“前辈,我答应了,青鸾未必答应。”
“怎么可能!”周思盈失笑。
她扬声道:“将青鸾唤来。”
陆青鸾很快袅袅踏进院子,来到正厅,坐到李澄空身边,看着周思盈:“师父,不会又怨他吧?我跑出去跟他可没关系,是自己憋不住想出去玩的!”
周思盈抿嘴轻笑,看看李澄空。
李澄空笑笑。
陆青鸾疑惑不解,看看周思盈又看看李澄空。
李澄空道:“青鸾,不是这件事,……前辈,我先回避一下,先去太子府上。”
“好。”周思盈笑着点头。
陆青鸾道:“你不跟我一起去太子府?”
“我先去吧,你不必急着去。”李澄空道:“想什么去都没关系。”
“哼,是是是,太子主要是招揽你,我只是个搭头!”陆青鸾皱皱琼鼻。
李澄空失笑:“大宗师是搭头?太子还没这么大的气魄吧,走啦。”
他起身冲周思盈抱一下拳离开。
陆青鸾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外,扭头一看,见周思盈正笑盈盈的看着自己。
“师父,我脸上有花?”陆青鸾摸摸娇媚玉脸。
周思盈笑道:“青鸾,你可知李澄空刚才做了什么?”
“什么?”
“跟我提亲,要娶你!”
“嗯——?”陆青鸾一怔,看看周思盈:“师父,你没糊涂吧?”
“你这丫头!”周思盈没好气的道:“澄空亲口所说,我亲耳听到的!”
“那他就是犯糊涂了!”陆青鸾道。
“死丫头,胡说八道什么呐!”周思盈嗔道:“李澄空求亲,难道你不愿意?”
“不愿意。”陆青鸾摇头。
周思盈觉得奇怪,疑惑的看着她:“青鸾你难道不喜欢李澄空?”
“喜欢。”
“那为何不答应他的求亲?”
“我喜欢,却没说要嫁给他!”
“嗯——?”
“师父,我不是说过嘛,这辈子不结婚不嫁人,就陪在师父你身边!”
周思盈顿时一暖,笑道:“死丫头,那些玩笑话当不得真的。”
“怎当不得真啦。”陆青鸾道:“我一直说真的啊,就是要陪着师父,像师父你一样逍遥自在的过活,……等到年纪大了就收几个弟子陪着,不是挺好的嘛,何必要嫁人!”
周思盈脸上笑容慢慢散去。
她一直没把陆青鸾这些话放在心上,以为只是小孩子的幼稚话语,长大了自然就忘了。
到时候碰上了意中人,恨不得马上嫁人。
万万没想到陆青鸾说的是真的,而且从小到大一直是认真的。
“你既然喜欢李澄空,难道不想跟李澄空在一起?”
“想呀。”
“一直在一起?”
“对啊。”
“不嫁给他,怎能一直在一起?”
“为何不能了?”陆青鸾笑道:“想见他就直接去找他就好,不想见就回师父你身边。”
“他将来一定会娶妻子的,到时候可容不得你呆在他身边。”
“怎么就容不得啦,我是大宗师,能帮到他,难道他妻子要拒绝一个大宗师的帮他?”
“那你就不吃醋?”
“有什么可吃醋的呢,反正他也喜欢我,就足够了。”
“你这丫头……”周思盈神色复杂的看着她,眼眶微红:“唉……,都怨我!”
她万万没想到陆青鸾的想法如此古怪,如此惊世骇俗。
归根到底还是自己这个师父教得不好。
“师——父——!”陆青鸾没好气的道:“你又来啦,怎么又怨你啦?”
“都是我没能好好教你,让你有如此离经叛道的念头。”
“跟师父你没关系。”
“要不是为师一生未嫁,做了个坏榜样,也不会让你有这般想法。”
“师父,我身为大宗师有什么必要嫁人?”陆青鸾道:“况且我还年轻呐,着什么急。”
“可澄空已经求亲了。”
“我不答应。”
“那可会伤了他的心。”周思盈道:“你难道就不怕他伤心难过?”
陆青鸾蹙眉:“我会跟他说清楚的。”
周思盈无奈的摇摇头,看来不说清楚不成了。
她只能原原本本的将事情说了,最终叹道:“原本不想让这些事烦你,可你……”
“宫主不会答应吧?”
“宫主会答应。”
“我跟李澄空的事已经传得天下皆知了,宫主还会答应?”
“宫主知道是假的,知道你是为了挡住隆王所说。”
“太子呢?”陆青鸾道:“我都跟李澄空传成这样啦,太子还能答应娶我?”
“太子肯定也不会当真的。”
“真是疯了。”陆青鸾摇头道:“皇上难道就没有顾虑?再昏庸也不会让我嫁给太子的!”
“什么昏庸不昏庸,别乱说话!”
“反正我是不信的。”陆青鸾道:“师父,别因为捕风捉影的消息就乱了阵脚。”
“真要传圣旨,那就晚啦。”
“我不遵旨就是。”
“不遵旨会惩罚神宫。”
“这么说,我非要嫁给李澄空?”
她对李澄空喜欢是喜欢,但很反感被这么强逼着嫁给李澄空。
自己堂堂大宗师,还要逼着嫁人,简直就是莫名其妙。
周思盈蹙眉沉思。
“师——父——!”陆青鸾嗔道。
周思盈缓缓道:“那你们就先订亲,至于将来成不成亲,那就另说了。”
“订亲跟成亲有什么两样!”
“当然不一样的。”
“我找李澄空去!”
“你去说什么?”周思盈忙扯住她胳膊:“你难道要质问澄空?……他答应娶你可谓是举世皆敌,你还要去伤他的心,于心何忍?!”
“师父!”陆青鸾哼道:“你到底是谁的师父呀!……放心放心,我就是跟他说清楚我的想法。”
“你这丫头。”周思盈嗔道:“真是不识好歹!”
陆青鸾道:“师父,你当初不是嫌他是太监嘛!”
“此一时彼一时!”周思盈道:“你现在冷静冷静,先别去找他,想清楚了再去。”
李澄空虽然是太监,有这个致命的缺点,可除了这个缺点,剩下的全是优点,更重要的是他能为了青鸾而与世间为敌,且也有这个能力。
“……好吧。”陆青鸾哼道。
李澄空此时已经站在太子府外,护卫进去禀报之后,太子霍天送大步流星出来,一出门就抱拳笑道:“李先生,你可算来啦,让我等得好苦,快快有请!”
李澄空抱拳微笑。
他看向霍天送身边的两人,一个俊逸中年,潇洒飘逸,一个黑脸中年,气度雄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