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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脑太监txt下载

    一个如此绝世奇才,一个宗师高手,竟然落到这步田地,何等的可怜,何等凄凉!

    李澄空站在假山顶上负手而立、怔然看着外面的这一幕,一下打散了她对李澄空的种种不满与恼怒,愧疚一下涌上来。

    李澄空看她顾盼生辉的眼波闪动,纵使眼力过人,也猜不到她的心思。

    他露出微笑:“公主殿下驾临,有失远迎了。”

    现在已没必要再装恭敬神色,既没外人在,独孤漱溟也不可能再拿捏他的痛脚借机发作。

    自己想改变处境,秦天南指望不上,清溟公主倒是可以借力一用。

    他的洒脱笑容被独孤漱溟当成故作洒脱,越发觉得他内心惶恐又焦虑。

    自己那父皇铁石心肠,昨晚在明玉宫自己一番大闹只换来探视李澄空的权力,再无所得,父皇就是不放李澄空。

    她如惊鸿一掠,翩然落到假山之巅,淡淡幽香顿时包围了李澄空。

    她白衣飘飘、亭亭立于李澄空身边,明眸看向四周,只有郁郁树林,什么也看不到。

    “走吧,坐下说话。”她从假山飘落到小亭里。

    李澄空一步闪到小亭里。

    独孤漱溟道:“你练成了缩地成寸诀?”

    李澄空颔首。

    独孤漱溟轻轻叹一口气。

    李澄空越是惊才绝艳,她越不是滋味。

    “你的事,我会盯着他们查的。”独孤漱溟盯着近在咫尺的李澄空双眼,郑重说道。

    李澄空伸手示意请坐,轻轻一弹红泥小炉下一根木柴,吹一口气,火焰开始出现。

    木柴燃烧发出的淡淡气息缭绕,驱散了她散发的幽香,李澄空道:“殿下就别管这件事了。”

    他通过观察,早已了解独孤漱溟的脾气,如果求她,她未必答应,如果让她别管,她一定会管。

    “我若不管,他们不知何年何月才能查清楚。”

    “查不清楚的。”

    “一定让他们查清楚!”

    李澄空笑了笑:“公主就不怀疑我是真正的紫阳教教徒?”

    独孤漱溟缓缓摇头。

    李澄空如此孤绝高傲之辈,根本就看不上紫阳教,更别说投靠了。

    这么简单的道理父皇就不明白?疑心病重,老糊涂!

    “十五弟想闯进来看你,却被挡在外头。”

    “十五皇子有心了,我现在是待罪之身,还是躲远一点儿为好。”

    “十五弟他任侠使气,才不会管这个。”

    李澄空笑笑,目光转向亭外池塘边的竹林,青竹簌簌摇动,他怔然入神。

    独孤漱溟观赏着竹林,明眸余光打量着他。

    对于见多了俊男美女的她来说,李澄空的相貌对她并无吸引力,比他英俊比他英武多的是,她看人不看相貌。

    他此时静静坐着倾听竹声,宁静平和,却让她无法理解,极为好奇。

    到了这般境地,他不应该是愤怒欲狂,不应该是怒气冲冲,不应该是冷面相对的吗?

    为何能如此的平和宁静?

    “啪……啪……啪啪……”

    木柴燃烧不时发出噼啪声。

    “呜……”红泥小炉忽然响起呼啸,茶香陡然弥漫开去。

    李澄空惊醒,沏了两盏茶,递一盏给独孤漱溟,一盏给自己。

    两人执盏相对。

    独孤漱溟升出一股奇异感觉,没想过有一天,会与李澄空如此平心静气的对面而坐。

    一直以来,两人见面都在斗气,一个是不忿,一个是怨恨,此时却有一笑泯恩仇的滋味。

    一时之间她不想打破这宁静。

    李澄空静静喝茶不说话,只听青竹簌簌。

    一盏茶喝完,独孤漱溟起身:“你且耐心等待,我会盯着那边的。”

    李澄空微笑:“那就拜托殿下了!”

    独孤漱溟深深看他一眼,转身离开。

    李澄空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

    思索想着破局之法。

    最靠谱的办法还是提升修为,大光明境让他的运算速度再次提升,已经达到了四十倍运算。

    这意味着他修炼速度更快。

    根据《天经心录》所说,大光明境之上还有更高的境界,自己如果到那个境界,能不能天下无敌,挡得住追风神捕?

    如果能压制追风神捕,是不是就能肆无忌惮?自由自在?

    眼前的困境让他对自由更加向往,更想要自由。

    在这个天下,想要自由,或者成天下第一,或者成皇帝。

    目前来看,还是成为天下第一武林高手更容易一些。

    那就成为天下第一吧!

    他念头坚定,再次沉下心来修炼。

    天隐洞天原本空荡荡,如今氤氲如雾亦如纱。

    三种内力仿佛三种不同颜色轻纱,在天地间飘来飘去,红的、蓝的、金的。

    四十倍速度下,内力增涨惊人,原本以为永远无法占满的天隐洞天竟隐隐要被占满。

    这让李澄空修炼越发拼命,迫不及待看看天隐洞天的第二层是怎样的。

    第二层说不定是破局的希望所在。

    沉浸于修炼中,他几乎忘了时间流逝,直到肚子咕噜噜响才会醒来。

    这时候往往侍女已经把饭盒放到小亭石桌上,里面是精致的菜肴,色香味俱全。

    他匆匆吃过饭继续修练,练到肚子咕噜响再吃饭,然后又继续练。

    不分昼夜,唯有修炼。

    经过狂猛精进,天隐洞天中的三色轻纱变得拥挤,不能再轻盈飘荡。

    随着精进,里面更挤。

    这天清晨时分,独孤漱溟又过来。

    她沉着脸告诉李澄空,那捉住的紫阳教教徒已死,调查陷入僵局,短时间内是不可能查清楚了。

    她满脸的沉重。

    这意味着李澄空短时间内出不去,要圈禁在这里很久,甚至可能是一生。

    李澄空忽然笑起来。

    “你……”独孤漱溟明眸紧盯着他,生怕他是得了失心疯,刺激得发了狂。

    “有意思!”李澄空似赞似叹:“好手段呐好手段!”

    独孤漱溟道:“你还笑得出来?”

    “哭又有何用!”李澄空摇头笑着。

    他确实赞叹这般手段,自己真是学了一招。

    “我会继续追查的!”独孤漱溟咬着贝齿。

    李澄空摆摆手:“殿下不必白费功夫了,此事便罢了。”

    “不查……”独孤漱溟哼道:“不查,你就要一直呆在这里!”

    “殿下觉得能查得清?”

    “……不知道。”独孤漱溟沉默下来。

    她生出颓然无力之感。

    自己这个公主无权无职,命令不动朝廷官员,所以只能盯着,可盯着盯着,那个被严加保护的紫阳教教徒还是死了。

    死于自杀!

    简直可笑之极!

    李澄空道:“殿下不再烦忧,我相信皇上英明,绝不会任由我一直蒙受不白之冤的!”

    “英明?嘿!”独孤漱溟撇红唇。

    自己这个父皇既多疑,又古板,反复无常,变来变去,哪有什么英明可言!

    李澄空道:“殿下,且抛开烦恼事,喝茶罢。”

    红泥小炉已然汩汩作响,茶香四溢。

    两人各端一盏茶,在小亭里赏着青竹品着茶茗。

    一盏茶喝罢,独孤漱溟心事重重起身离开。

    李澄空脸色慢慢阴沉,抬头看向天空。

    秋天的天空湛蓝如洗,白云高远。

    数只鸟儿追逐着掠过天空。

    鸟儿的自由越发让他发奋。

    他的心沉入天隐洞天,内力融合了脑海的金雾,汹涌钻进天隐洞天中。

    金雾便是精神力量。

    天隐洞天的内力也是金色,与精神力量几乎一般无二,自从他到达大光明境,天隐洞天的金雾便越来越浓。

    而且这金雾还在慢慢吞噬着紫阳神功的红雾与太素御星诀的蓝雾。

    天隐心诀高速运转,金雾越来越浓,吞噬速度越来越快,最终彻底将红雾与蓝雾吞光。

    宽阔宏大的洞天内金雾弥漫。

    李澄空继续运转天隐心诀,这一次他彻底忘记了吃饭,肚子也好像忘记了叫唤。

    “轰隆!”一道闪电劈进洞天,把金雾撕开一道缺口。

    金雾被闪电激活、充能,开始闪烁金光。

    金光越来越强,强到李澄空觉得自己要承受不住时,漫天金光忽然一凝,化为一颗金丸。

    洞天一下变暗,一切仿佛静止下来。

    “轰隆!”下一刻,金丸炸弹。

    巨响声中,李澄空头晕眼花。

    待他回过神,天隐洞天已经大变模样。

    它已经不再是一个空间,而变成了一方天地。

    天空湛蓝,白云悠悠,连绵的山峰蔓延到视野之外,山峰被郁郁葱葱的竹林所笼罩。

    微风轻拂,漫山遍野的竹叶起伏,宛如碧海。

    李澄空在这个天地内没有身体没有影子,仿佛一个幽灵。

    他无声无息、毫无阻碍穿过一片一片的竹林,一座座山峰,林间有鸟雀有虫兽,有溪水有怪石。

    最终停在一座山巅。

    这山峰上方空空荡荡,一无所有。

    当他停在此,凝神于此之时,一座十二层的青铜楼阁拔地而起,巍然屹立,在阳光熠熠闪光。

    楼阁的匾额写着“天隐楼”三个苍劲金字。

    楼前飘浮着一个脸盆大小的金色圆盘,雕有奇异的云纹螭纹,盘中央阴刻四个奇异古字。

    他一下便认出这四个古字:天隐洞主。

    无形的手按上这圆盘。

    圆盘迸射万丈金光,万丈金光显化为一个足球场大小的金盘,遮住了周围山峰竹林。

    李澄空一凝神,万丈金光眨眼间钻进他身体。

    虚空渐渐凝出他的身体来,从幽灵变成一个真正的有血有肉的人。

    他面露惊奇,低头摸摸这具身体。

    这具身体与他的身体一般无二,他握握拳,摸摸皮肤,跳一跳,在地上滚几滚。

    只可惜还是一幅残体,“太”字缺了那一个点。

    他玩弄了好一番,兴奋劲儿过去后,细想从天隐洞主圆牌上得来的消息。

    天隐洞,上古奇宗,采用的是虚空传承。

    凡修炼天隐心诀之人,修炼到打开洞天,便能得洞主令,执掌天隐洞。

    天隐洞传承至今数十万年,共有十代传承,多数是断绝状态。

    盖因天隐心诀太过玄奥艰难,打开天隐洞天的要求太高,数十万年只有十人而已。

    他算是第十一代洞主。

    而这天隐洞天乃是一方无人世界,有动物植物,有山河大地,就是没有人。

    洞天之外的活物进不来,洞天之内的活物也出不去,即使是洞主,也只能精神进出。

    他伸手,山顶一块小石头飞到手心。

    下一刻,宗师府李澄空的院中小亭里,他手上凭空出现一块石头。

    李澄空低头把玩着这块石头,脸上笑容越来越盛。

    他想到了前世看小说所看到的空间袋,空间戒指,自己比那个更高级!

    他试着分心二用,一部分心神凝于天隐洞天,一部分心神仍留在身体。

    然后拿起茶盏。

    茶盏与石头一起消失。

    而天隐洞天之内的他,一手是石头,一手是茶盏。

    “哈哈哈哈……”天隐洞天内的他仰天大笑。

    这实在太神妙了。

    他玩了好半晌才停止,石头归于天隐洞天,茶盏还回外面世界。

    他没有急着进青铜楼看书籍,先看了一眼飘浮在空中的一个泡泡。

    拳头大小的泡泡泛五彩光华,静静悬在空中。

    李澄空知道,这泡泡是秦天南的天隐小洞天,修炼天隐心诀的都有这样的小洞天。

    他身为天隐洞天洞主,可以通过接触这泡泡,与秦天南心神相连,在秦天南的小洞天内相见,说话,交流。

    他暂时没这个打算,免得暴露自己的底牌。

    转身推开青铜楼阁的门,走进去,看到的是一排一排的书架,架上满满当当的书帛。

    他随意抽出一本打开,里面的文字古意盎然,前一代洞主已然是万年之前的人了。

    他半猜半蒙,像小孩翻看绘本一般看完了这本奇物志,觉得大开眼界。

    他翻看一本又一本书,直到精疲力竭,才离开这天隐洞天,心神全部回归原本身体。

    灵浆顿时落下,很快恢复了精神,兴奋之意也慢慢散去,想到了自己现在的处境。

    纵使有这天隐洞天,自己还是逃不出去,天隐洞天不能让自己的修为一下增强数倍抵得住十几个大光明境高手。

    不过至少自己不会无聊,即使困在这里,也能慢慢看天隐楼内的藏书。

    天隐楼藏书五花八门,是历代天隐洞主所得,其中不泛武功秘笈。

    可惜不管哪个时代,武功秘笈都是珍之又珍,顶尖秘笈更难外传,历代天隐洞主也没得到什么高绝的秘笈。

    从他在天隐楼内的藏书来看,前十代的天隐洞主混得都不算好。

    有了这个天隐洞天,他们耽于享受,痴迷于收藏,沉浸于自己的世界。

    最终都混成了神偷。

    偷是一种最上瘾的乐趣,他们都偷上了瘾,一天到晚想着偷哪个东西,自然沉不下心来修炼。

    他摇摇头,要引以为戒。

    还是想想怎么破当前的困局。

    敲门声响起,一个清秀少女提着一个食盒进来,轻轻一礼放到石桌上,盈盈退下。

    李澄空打开食盒,里面三层,五道菜一个汤,一大碗白米饭,还有一小壶酒。

    他拿起银筷开吃,吃了两口米饭,忽然感觉有异,白米中竟然有一个小小的纸团。

    他不动声色毫无异样,待无形目光扫过这座院子,才打开这纸团。

    宗师府看似松散,没有护卫,其实二十几个大光明境宗师坐镇,通过特殊的手段监视着每一处。

    拇指大小的纸条上写着:“稍安毋躁,相机而动”。

    李澄空轻轻一弹,纸条化为齑粉。

    他摇摇头。

    紫阳教还真是神通广大,竟能渗透到宗师府,不知刚才那个侍女是不是紫阳教的。

    不过他不相信紫阳教真能救出自己,这里是宗师府,想救出自己,要付出多大代价?

    至少有十二位大光明境镇守着,紫阳教有这般实力?

    更何况,紫阳教凭什么付出这么大的代价营救自己?自己对紫阳教真有那么重要?

    吃过饭,清秀侍女收走食盒,李澄空暗自打量,看不出异样,索性不理会。

    他负手在院子里踱步消食。

    敲门声响起,一身白衣如雪的独孤漱溟推门进来。

    李澄空抱拳步入小亭。

    独孤漱溟盈盈来到小亭坐下,小亭里顿时飘浮着淡淡幽香。

    李澄空开始煮茶。

    汩汩白气之中,茶茗沏入两盏中,两人各执一盏轻啜。

    “我查不出来。”她端着茶盏蹙眉。

    李澄空吹一口热气,漫不经心的点头。

    “你准备怎么办?”

    “好好练功。”

    “我站在你的立场想过,想来想去,都想不出什么办法自救。”独孤漱溟一直在冥思苦想。

    她已经无数次想过,换了自己是李澄空,该怎么办?

    且不说离不开宗师府,即使证明了清白离开宗师府,也只能被困于孝陵。

    如果资质平庸,呆在孝陵也没什么,清静平安,可他如此绝世资质,呆在孝陵就是煎熬。

    自己狂怒之际犯下的错,自己当然要想办法挽回。

    “这本秘笈给你。”她从罗袖抽出一本薄册:“此术难练,想必难不住你。”

    李澄空接过来,边角残破,古意盎然。

    “现在就看,他们不让带东西进来。”独孤漱溟道。

    李澄空低头看。

    封面写着“九转飞仙诀”五个大字,飘逸洒脱,仿佛清风拂面。

    薄册一共九页。

    每页是一幅不同姿势的人像,身上绘红线、蓝线、绿线与黑线,旁配四句口诀。

    李澄空翻过九页之后,递给独孤漱溟。

    独孤漱溟重新塞回罗袖。

    喝完茶过后,她再次离开。

    她一走,小亭里一下显得空空荡荡,没有了她的淡淡幽香,整个院子仿佛都黯然失色。

    李澄空收起淡淡惆怅,开始研究九转飞仙诀。

    九转飞仙诀入门是练成四种内气。

    这四气便是佛家四大皆空里的四大。

    四大合和,则生天地,四大散则寂灭。

    一生一灭为一转,九生九灭为九转,九转之后则跳出五行外,不在红尘中,可为飞仙。

    李澄空参悟了一番,皱起眉头。

    这九转飞仙诀不伦不类,好像把佛道两家揉在一起,一看就知道不靠谱。

    九生九灭,就怕一灭便再也不能生了,永远寂灭。

    他已经明白了独孤漱溟的意思。

    她不是让自己练成飞仙,而是让自己假死,只要练成九转飞仙诀,便能由生入死,由死而生。

    假死脱身!

    这跟自己想到一块儿去了。

    这秘笈怎么看都不靠谱,换了从前,还真不敢冒这个奇险,现在则不同,让天隐洞天里的自己试着修炼。

    天隐洞天里的自己不死不灭,只要自己存在,洞天存在,洞天里的自己就一直存在,怎么折腾都没关系。

    五天之后,清晨。

    两人坐小亭里,李澄空放下茶盏:“殿下,我要寂灭,剩下的要拜托殿下你了。”

    “这么快?”独孤漱溟没想到他这么快就练成了这九转飞仙诀,迟疑道:“……它真行?”

    这九转飞仙诀是来自于秘库的角落里,蒙尘已久,看着也不太靠谱,自己是练不成也看不出真假。

    但李澄空资质绝世,定能看出。

    李澄空处境实在让人绝望,只能姑且一试这个。

    别人练不成的奇功,李澄空能练成,如果真能练成此功,未必不能脱身。

    至少是有一分希望,不必像现在般苦苦煎熬老死于宗师府。

    她最大的担忧是这九转飞仙诀有问题,李澄空死了之后活不回来,自己恐怕一辈子都摆脱不了内疚,开心不起来。

    自从玉妃痊愈,她的全部精神都放到了解救李澄空上,仿佛着了魔一般,非要救出李澄空不可。

    一半是内疚使然,一部分是可怜李澄空,还有一部分是性情使然,想做到的事非要做到不可。

    “是真诀。”李澄空道。

    “要不然,再……”

    “不必再等。”

    “……好吧。”独孤漱溟咬紧贝齿,凝重点头。

    李澄空抬头看向天空。

    推算了无数次这局面,算来算去,最好的办法只有这一条路。

    唯有一死,才能化被动为主动,化明为暗。

    想到这里,他心神一分为五,运转九转飞仙诀。

    顿时眼前一黑,周身生机与精神凝为一个光点,搬运进了天隐洞天。

    李澄空头一垂,气绝而亡。

    坐在天隐楼,李澄空感应外面,唯能感应到位于天隐洞天内的那个光点。

    至于身体,却感应不到了。

    那幅身体需得四四十六天之后,才会重新凝聚出生机,就像种子发芽。

    “来人!”独孤漱溟娇喝。

    两个须眉皆白老者从空中飘落,看到李澄空垂头端坐,一动不动,已经没了气息。

    两人脸色微变,皆上前探李澄空气机。

    身为大光明境的宗师,他们对生机极为敏锐,发现李澄空已经气绝而亡,魂魄皆散。

    “这……”两人脸色皆变。

    宗师府看管宗师,只有在圈禁的宗师出手,府内才可出手,否则绝不能动手的。

    死一位宗师,那是天大的干系!

    独孤漱溟喝道:“他是自杀,与你们没有干系,看好他的尸首,谁也不准动,我去见父皇!”

    她转身便走。

    两老者暗松一口气,神色稍霁,对视一眼之后再次探向李澄空,运功细细查看。

    确确实实死了。

    “唉……!”圆脸老者摇头道:“最年轻宗师,更胜胡天经一筹!”

    “根基太浅呐……”削瘦老者摇头:“只能怨他命不济,纵使宗师又如何!”

    他们身为大光明境宗师,深知宗师远非别人想象的那么强大,那么自由。

    尽管天下间只有一千多个宗师,地位超然,可这超然并不是真正的超然。

    自己还不是照样得效力朝廷,听从君命?

    独孤漱溟大步跨进光明殿,抱一下拳:“见过父皇,我刚去了宗师府!”

    “你呀……”独孤亁看她脸色不对,皱眉摇头:“又被李澄空给气着了?”

    独孤漱溟太过重情义,这是最大的缺点,身为公主,情义不该这么廉价。

    “李澄空自杀身亡了。”独孤漱溟冷冷道。

    “自杀?!”陆璋忙道。

    独孤亁摆摆手:“胡言乱语!”

    “父!皇!”

    “嘿,那溟儿你说说,他怎么可能自杀!”

    “与其一生囚禁于宗师府,还不如自杀解脱呢!”

    “胡闹!”独孤亁道:“你透漏了消息是不是?朕正在让人查,他到底清白不清白,自会见分晓!”

    “怎么查?”独孤漱溟大声道:“父皇你说怎么查?那紫阳教的已经死了,死无对证,还怎么查?”

    陆璋轻手轻脚后退两步,极力减少存在感。

    独孤亁道:“朕绝不会冤枉他!……哼,他是不是畏罪自杀?”

    “父——皇——!”独孤漱溟气红了脸,大声道:“他如果畏罪,当初何必乖乖不反抗!”

    “真是胡来!”独孤亁摇头道:“受这么一点儿委屈就自杀?气量太小!”

    “父皇,你不说你多疑,胡乱冤枉好人,还怨他气量少?……亏他救了母妃与十五弟,父皇你却如此对待他,恩将仇报到如此地步,还怨他气量小!”

    “放肆!”独孤亁“砰”一拍龙案:“独孤漱溟,谁给你的胆子!?”

    “我说了实话就放肆?父皇你一句话都受不了,还嫌他的气量少?!”独孤漱溟不甘示弱的大声道:“你的气量就不少?!”

    独孤亁脸庞涨红,怒吼着猛拍龙案:“混帐!”

    “哗啦!”龙案四分五裂,奏折散落一地。

    陆璋身子一抖。

    独孤亁怒吼着一指大殿外:“滚出去!”

    “我不滚,我还没说完!”

    “闭嘴,朕不想听,一句都不想听!”

    “那我也要说!”独孤漱溟挺着高耸胸脯,挺着修长玉颈,大声道:“父皇你是不是老糊涂了?那家伙为何自杀,显然事有蹊跷,你偏偏视而不见,非要圈禁着李澄空,这是为何?是不是因为李澄空救了母妃,让你恼怒,所以有意惩罚他!”

    “混帐活,他救了玉儿,朕为何恼怒?”

    “因为你不想母妃活着,巴不得母妃早死!”

    “孽障!”独孤亁脸色涨成紫色,上前便给了独孤漱溟一巴掌。

    “啪!”绝美无伦玉脸顿时浮起一个血手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鼓起。

    独孤漱溟捂着脸,冷冷瞪着他:“被我说中了吧?父皇,你真是好狠的心!”

    “再不闭嘴,就永远别想说话!”独孤亁铁青着脸,阴冷的瞪着他。

    独孤漱溟哼道:“我要把李澄空带回去,亲自安葬他!”

    独孤亁冷笑:“在你眼里,一个小内官都比朕重要!”

    “他救过母妃,救过十五弟!”独孤漱溟瞪向陆璋:“还不写旨?!”

    陆璋看向独孤亁。

    独孤亁咬着牙:“给她旨意,李澄空的尸首归她安葬!”

    “陛下,这个……”陆璋迟疑:“所有中官死后都要安葬在西山陵园……”

    “我会另觅一块风水宝地安葬他!”独孤漱溟哼道:“怎么,陆璋,你不准?”

    “随她去!”独孤亁冷冷道。

    “是。”陆璋无奈,回到案前飞快写好圣旨,双手呈给独孤亁。

    独孤亁扫一眼,摆摆手。

    陆璋双手呈给独孤漱溟。

    独孤漱溟接过来看了看,满意的放进罗袖,哼一声“父皇,女儿告退”,抱一下拳,转身便走。

    独孤亁瞪着她背影直到离开光明殿,咬牙切齿:“传旨,清溟公主半年不准出公主府!”

    “是!”陆璋忙小声应道。

    他暗自感叹。

    这个清溟公主胆子太大了,简直就是做死啊,什么话都敢说都敢骂。

    如此触犯龙颜,竟然只是罚半个月禁足,皇上对她简直太宽容了。

    别的公主分封的地盘、赏赐的庄子,她只有一座公主府,皇上显然是不待见她的。

    但偏偏对她很宽容,触怒龙颜也不怎么受罚。

    “这个李澄空,你去查查到底怎么回事?”独孤亁竭力平息怒气道:“性子够烈的!”

    “是。”陆璋招招手,不远处的宫女忙端上茶盏,他双手转呈给独孤亁。

    独孤亁接过来,茶盏在手里轻轻抖动。

    陆璋看他气成这样,越发小心翼翼,轻声道:“陛下,李澄空毕竟年纪轻轻成宗师,心高气傲,容不得冤枉。”

    独孤亁轻啜一口茶,喘息渐平,摇摇头:“原本想磨磨他性子,现在倒好……,不堪大用的东西!”

    “陛下,是他没这个福分。”陆璋道。

    ——

    独孤漱溟来到宗师府。

    六个老者正围在李澄空身边,看到独孤漱溟,一个白眉垂到脸颊的老者严肃的道:“公主殿下,李澄空真是自杀而亡?”

    “嗯。”独孤漱溟将圣旨递给他:“严府主,这是圣旨,我要带走李澄空。”

    “殿下。”白眉老者严宽摇头道:“李澄空未必就死了,暂时不能离开宗师府。”

    “严府主,你想抗旨?”独孤漱溟心一沉,脸色更沉。

    她在来的路上用了灵药,原本肿得半高的脸已经消了肿,只留淡淡红印。

    “臣不敢抗旨,但圣旨上写的是带走李澄空的尸首,若李澄空没死,自然就不是尸首。”

    “你们看了这半晌,难道觉得他活着,没死?”

    “虽然死了,但世间有一些奇门武功,能令人陷入假死状态。”

    “严府主!”独孤漱溟冷冷瞪着他:“你觉得李澄空是施展了某种奇功,假死?”

    “不得不防。”严宽缓缓道。

    “那你要如何?”独孤漱溟冷笑:“难道要把他停尸百日,待尸首腐烂了再抬出去?”

    到了宗师境界,身体发生根本的变化,所以寿命悠长,而后不腐不坏。

    宗师死后,身体百日之内不会腐烂,仍旧栩栩如生。

    修为越深的宗师,肉身不腐的时间越久,甚至有一年不坏的宗师。

    “不必。”严宽摇头道:“震碎他的心脏,纵使有奇功假死,也会变成真死。”

    他说着这话,双眼紧盯着独孤漱溟,要看清她的细微表情。

    独孤漱溟蹙眉道:“死了之后,你们还要如此作贱他身体?真够狠毒的!”

    她心下凛然,暗骂奸诈。

    果然姜是老的辣,严宽这一招太狠,直接击中三寸,真要让他们击毁心脏,李澄空纵有九转飞仙诀也活不回来了!

    无论如何是不能让他们这么干的。

    “公主殿下能理解的吧?”严宽道:“动手之后,再遵圣旨!”

    独孤漱溟倏一闪,来到李澄空身边,抄手把他背起来,冷冷道:“我看你们哪个敢动手!”

    严宽眉毛耸了耸,缓缓道:“殿下,死便死了,已经魂飞魄散,殿下何必如此执着,动手!”

    他一摆手。

    两个白须老者飘到她身后,便要攻击李澄空。

    “你们敢!”独孤漱溟怒喝,转身迎上两个白须老者的手掌,也不抵挡,以胸口迎上。

    两白须老者只能戛然而止。

    “啵”一声响,李澄空身体里仿佛有皮球爆裂,声音沉闷而带着脆劲。

    严宽已经站在独孤漱溟身后,缓缓撤掌,平静的道:“殿下,得罪了!”

    独孤漱溟勃然大怒,死死瞪着他:“好,好好,严宽,我记住了!”

    她背着李澄空转身便走。

    “殿下好走。”严宽躬身行礼。

    他身为宗师府的府主,直接向皇帝负责,不须理会公主皇子们的脸色。

    独孤漱溟一颗心不停的下沉。

    一出了宗师府,外面便是繁华大街。

    宗师府大门外,台阶下站着苏茹、赵常德及萧梅影萧妙雪,外围是十名青衣护卫环绕。

    “公主!”萧妙雪忙迎上来,看向双眼紧闭的李澄空:“他怎么出来啦?”

    “殿下,老臣来吧。”赵常德上前接住李澄空,背到身上。

    独孤漱溟任由他接过去,沉着脸掏出一颗灵丹,玉指一点李澄空颊齿,李澄空嘴巴张开,灵丹塞进嘴。

    萧梅影轻声道:“公主,他这是受伤了?”

    “死了!”独孤漱溟冷冷道:“回府!”

    她临走之际,扭头深深看一眼宗师府,纵马而去。

    众护卫在前面开道,宛如手持辟水珠行走于江河,挤开人群,一路疾行赶回公主府。

    清溟公主府气势堂皇,宽阔壮观,紫瓦在阳光下闪闪放出富贵之气。

    赵常德很快招呼公主府侍从们在偏院建一座灵堂,李澄空的尸首放在灵堂内。

    灵堂刚建好,圣旨来到,半年之内不得离府,老老实实呆在公主府内。

    独孤漱溟面无表情接了圣旨,紧接着便闭府不出。

    三天之后,公主府内升起冲天大火,火焰熊熊映红了公主府上空,据说是火化了李澄空的尸首。

    这天清晨,萧梅影与萧妙雪沐浴着明媚的阳光,轻盈来到后花园。

    一踏进后花园,便听到“嗖嗖嗖”连绵不绝。

    两人往前走,看到在一片百花齐放的花圃中央,铺着红泥的小练武场上,独孤漱溟挥剑如电。

    她一袭白色劲装,头顶白气蒸腾,裹在一片寒光中,长剑割裂虚空声不绝。

    两女放轻脚步,对或缩在树林边、或贴在花圃一角、或倚在假山旁的十几个侍女摆摆手。

    众侍女如蒙大赦,忙小心翼翼退出去。

    萧梅影与萧妙雪越过练武场,踏进湖上的曲廊,沿曲廊来到一间水榭前,开锁进去,榻上正躺着李澄空,脸色红润栩栩如生仿佛熟睡。

    这已经是第十六天。

    “到底是怎么回事?”萧妙雪轻叹。

    她们两个很不理解,为何装作火化了李澄空,没有真正火化。

    既然不想火化,那就不火化便是,为何还要装作火化了的样子,一幅掩人耳目的架式。

    可偏偏独孤漱溟一句话不肯多说,而且李澄空没有火化的事,只有她们四个知晓。

    所以打理李澄空的身体的活只能由她们两个亲自负责。

    她们身为公主的贴身侍女,平时只负责服侍公主,其余琐事都交由一般侍女。

    李澄空现在便是公主一般的待遇。

    萧梅影轻声道:“公主不是说了嘛,时候到了,自然告诉我们。”

    “唉……”萧妙雪道:“死都死了,留着尸首有什么用。”

    萧梅影道:“公主的心情不好,你别多嘴。”

    整个公主府处于压抑与紧张之中,越来越严重,公主的脾气越来越坏。

    侍女或者太监们稍微出一点儿错,独孤漱溟一反常态,不像从前一样发脾气,只会冷冷瞪一眼。

    积威所致,这冷冷一眼足以让侍女们心惊胆颤。

    脚步声响起,赵常德端着一个银盆轻手轻脚进来,对两人笑笑:“还是我来吧。”

    萧梅影与萧妙雪嫣然娇笑,如释重负:“有劳赵公公啦。”

    她们才不想伺候李澄空,能有人代劳再好不过。

    “应当的。”赵常德脸笑成一朵菊花。

    银盆里有水有毛巾,他挤干了毛巾轻轻擦拭李澄空的脸,手臂,还有脚。

    萧妙雪笑道:“赵公公亲自伺候,这李澄空虽然死了,也真够荣幸的。”

    “他救玉妃娘娘,那就是救了公主,侍候他我也是心甘情愿。”赵常德笑眯眯的说道。

    “公主!”萧梅影轻声道。

    两人扭头看,独孤漱溟已然无声无息进来,正盯着李澄空看。

    她摆摆手。

    “是。”三人后退便要离开水榭。

    “守着后花园。”独孤漱溟冷冷道:“今天谁都不准靠近后花园!”

    “是。”三人轻轻退出去。

    “唉……”出了水榭,三人皆叹一口气。

    他们都觉得独孤漱溟是魔怔了。

    可偏偏又没什么办法,又不能出府,没办法散心排遣,困在府里不能见玉妃娘娘。

    也难怪公主会暴躁,公主府虽大,可对于习惯于往明玉宫里跑的公主而言,也太憋闷了。

    ——

    独孤漱溟坐在榻前,盯着李澄空的脸,又摸摸他胸口,眉头紧锁,脸色越发阴沉。

    救命灵丹没用,心脏仍旧是破碎的,恐怕这一次假死变成真死。

    严宽老贼!

    她咬牙切齿,偏偏拿这个严宽无可奈何。

    严宽是父皇绝对的心腹,在父皇跟前说话比自己更管用,告状也没用。

    这严宽仗着宗师府的府主,根本不把自己放眼里,否则为何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如果换成别的皇兄,恐怕不会如此!

    将来的皇位谁坐也轮不到自己一个公主,所以严宽老贼有恃无恐,知道自己无可夺何他!

    她深吸一口气,自己还是错了!不能再这么不争不抢下去了!

    该争的还是要争,没有权力,光凭着公主的身份照样会被人欺到头上!

    如果自己有足够权力,严宽也不至于如此肆无忌惮!

    看着李澄空平静的脸庞,内疚好像蚂蚁般啃啮着她的心。

    如果没给李澄空九转飞仙诀,便不会用这一险招,李澄空纵使不能离开宗主府,可照样能活着。

    “嗯……”一道轻吟打断了她思绪。

    李澄空捂着胸口慢慢坐起,同时睁开眼四处看。

    “你……”她大喜过望。

    李澄空捂着胸口:“我这是……”

    “快!”独孤漱溟忙将一颗灵丹塞他嘴里,迅速说道:“严宽老贼怕你是假死,打了你心口一掌,快看能不能治好。”

    李澄空点点头,运转九转飞仙诀。

    灵丹化为一道香气,顺喉而下直接钻进心口,顿时融融暖意驱散了周身阴冷。

    独孤漱溟目不转睛的盯着他。

    看着他煞白的脸色一点一点的变红润,头顶白气蒸腾,气势正一点一点攀升。

    好像一座山峰正在拔地而起,越升越高。

    她长长舒一口气,终于是活过来了,死不了!

    心脏被碎还没听说过能活的,但九转飞仙诀神妙,死了都能活,更别说心脏碎了。

    她脸上露出笑容。

    “嗯?!”她笑容凝住。

    李澄空脸色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苍白,从红润变成煞白仅数次呼吸时间。

    他气息也迅速衰弱,如一座巍巍巨峰迅速下沉入地底,不见踪影。

    他气势全无,声息全无。

    她玉手颤抖着,慢慢靠近、停在他鼻前一动不动。

    她眼神迅速黯淡,李澄空已然气绝而亡!

    她大步流星出水榭、离湖出后花园。

    赵常德他们正守在后花园门外,看她脸色不对,忙迎上来。

    “荆泰来!”她停在后花园门口。

    “臣在!”

    一个魁梧如熊中年男子一闪来到她近前,躬身抱拳,沉声答应。

    他浓眉大眼,面相憨厚。

    “点二十个护卫,带上能拆房子的工具,到府门口!”

    “是!”荆泰来抱拳转身便走。

    “公主?”萧梅影觉得不妙,轻声道:“这是……”

    萧妙雪明眸瞪大,兴奋的道:“公主,这是要拆房子?拆谁的房子?!”

    赵常德低声道:“殿下,别忘了皇上的旨意,不能出府的,否则的话……”

    “啰嗦!”独孤漱溟冷冷一瞪。

    赵常德硬着头皮道:“殿下,三思啊,现在皇上的气还没消呢,一旦违了圣旨,那就是火上浇油,怕是责罚更重!”

    “随他罢!”独孤漱溟冷冷道:“赵常德,你现在给我闭嘴!”

    “……是。”赵常德躬身后退。

    他转身轻手轻脚离开,飞快找到苏茹。

    当独孤漱溟便要跨出府门之际,苏茹匆匆赶过来:“殿下!”

    她横身挡在独孤漱溟跟前,沉着秀美脸庞:“殿下,你难道要抗旨不遵吗?!”

    “苏姑姑,你让开!”独孤漱溟蹙眉。

    苏茹道:“殿下可知抗旨不遵的刑罚?殿下即使是金枝玉叶,也是死罪!”

    “死便死!”独孤漱溟哼道。

    苏茹道:“皇上纵是法外开恩饶殿下不死,可殿下也别想再呆在神京了!”

    “走便走!”独孤漱溟冷笑。

    “那殿下可曾想过玉妃娘娘,难道让玉妃娘娘独自一人枯守明玉宫?”

    “娘她……”

    “如果殿下不在,玉妃娘娘独自在宫中,何等的凄凉!”

    独孤漱溟紧蹙黛眉瞪着苏茹。

    苏茹平静的看着她,一步不退。

    “嗤嗤嗤嗤嗤……”独孤漱溟腰间寒光一闪,随即扩大为一片寒光,周围花枝树木被绞成碎片。

    碎片簌簌落下,独孤漱溟长剑归鞘,转身往回走:“散了吧!”

    “是,殿下!”荆泰来沉喝。

    萧梅影与萧妙雪长舒一口气,敬佩的看向苏茹。

    公主府里能挡得住公主的也就苏姑姑了。

    独孤漱溟回到后花园的水榭里,没让人进来,静静看着李澄空仰躺榻上。

    ——

    又是十六天过去。

    独孤漱溟每天都在后花园里苦练,可总差了一口气,不能突破到坠星境。

    清晨,她坐在李澄空榻旁,明眸一眨不眨的盯着他。

    时间缓缓流逝,在她将要绝望之际,李澄空慢慢睁开眼睛,捂着胸口坐起。

    独孤漱溟迅速塞他嘴里两颗灵丹:“快疗伤!”

    李澄空闭上眼,头顶很快钻出腾腾白气,脸色慢慢红润。

    独孤漱溟心弦绷得越来越紧。

    当初就是这时候急转直下,迅速恶化而气绝,他这一次会不会一样?

    半晌过后,李澄空睁开眼:“已经无碍了。”

    “呼——”独孤漱溟长长吐出一口气。

    李澄空打量四周。

    家具与藻井皆精巧雅致,浮动淡淡幽香,一看便知道是女子的房间,虽然窗户紧闭,但通过隐约的水声能断定是在公主府后花园的湖上。

    “殿下,一个月过去了吧?”

    “嗯。”

    “没能瞒过皇上?”

    “有严老贼那一掌,必能瞒过!”独孤漱溟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脸色又阴沉下来。

    又想起严宽那老儿的可恨。

    李澄空舒一口气。

    他也心有余悸。

    所谓人算不如天算,出了这么多变数,自己能活下来还真是运气好。

    而且一口气死了两次,又活过来两次,那相当于两次生死淬炼,身体变得强韧。

    尤其是心脏,破而后立,强韧异常。

    心脏强韧意味着力大无穷,神力惊人。

    “你将来有何打算?”独孤漱溟上前要打开水榭的窗户。

    李澄空忙阻止。

    独孤漱溟不解。

    李澄空指了指西北方向:“那边有人盯着这边,一开窗,就能看到我。”

    独孤漱溟蹙眉:“不可能,人都撤出去了!”

    李澄空微笑。

    “哪个方向?”

    李澄空起身来到窗边,轻轻推开一个缝,贴上去看了看:“在湖边那条船下面。”

    独孤漱溟转身出了水榭,喝道:“荆泰来!”

    “殿下!”魁梧如熊的荆泰来从远处踩着树梢,壮硕的身体好像没有重量一般,踏着湖面匆匆而至。

    独孤漱溟一手负手,一手指向湖西北角那条小船:“那边有个偷窥的家伙,给我逮住喽!”

    “是!”荆泰来沉喝。

    他踩着湖水蹿向那小船。

    李澄空的声音从水榭里传来:“他逮不住那家伙的。”

    独孤漱溟道:“荆泰来是大光明境!”

    身为公主府的护卫首领,荆泰来是大光明境的宗师,是公主府武功最强的。

    他逮不住,旁人也没办法。

    李澄空没再出声。

    荆泰来跃到小船旁,惊雷般断喝一声:“出来吧!”

    一拳捣出。

    “砰!”一道水柱冲天而起,高有一丈。

    荆泰来又一拳捣出。

    “砰!”又一道水柱冲天而起,高有两丈。

    “砰!”一道三丈高的水柱。

    这道水柱里藏着一道人影。

    他冲到水柱顶端,冲破水柱,然后双脚在水柱尖上一踩,身形猛一下加速射向远处。

    “大胆!”荆泰来断喝着捣出一拳。

    虚空如响起一道闷雷。

    那道灰色人影忽然转身,迎着炸形的拳劲一推,身形再次借力加速。

    他如一只苍鹰掠过天空,掠过水榭上方。

    独孤漱溟眼睁睁看着这灰色人影从头顶上方掠过,便要消失到远处。

    荆泰来身形虽快,却被落到百米开外,根本追不上这家伙。

    独孤漱溟一跃而起,腰间亮起一道寒光,追向灰色人影。

    可灰色人影太快,她的剑根本刺不到,只能眼睁睁看着他逃得越来越远。

    “嗤!”一道衣帛撕裂声中,一缕白光从水榭窗户钻出来,如白虹贯日,精准的射中灰色人影。

    灰色人影笔直坠落,被追过来的荆泰来在半空探手一拎,拎到了手中。

    却是一个削瘦中年男子,小腹插了一枚飞刀,脸色苍白,双眼平静。

    “砰!”

    削瘦中年被荆泰来封了穴道,摔到独孤漱溟两丈外。

    他脸色越发苍白,直勾勾盯着水榭方向。

    荆泰来的眼光迅速瞥一眼水榭,马上便收回。

    他知道水榭里便是李澄空,而且要保密,一旦泄露出去,公主府会有大麻烦。

    独孤漱溟冲削瘦中年哼道:“你们宗师府何时有了这么大权势,竟监视我府上?我倒要问问父皇,这是不是父皇下的令!”

    削瘦中年即使狼狈的躺在地上,也自有一股沉静气度,不卑不亢:“殿下误会了,老夫只是例行巡逻,并非监视公主府。”

    “巡逻进我公主府里?”独孤漱溟冷冷道:“你相信自己这鬼话吗?”

    “老夫所说句句属实,殿下可去宗师府里查证。”削瘦中年平静的道:“若有虚假,尽管治我的罪!”

    独孤漱溟冷冷瞪着他。

    削瘦中年道:“殿下,老夫巡逻路线有时间规定,时间一过,宗师府必会查找。”

    “放心吧,不杀你!不过你偷偷摸摸,挨这一刀是活该!”

    “没想到公主府里还有这般高手。”削瘦中年平静的道:“不知能否一见?”

    这一刀太惊绝。

    他自忖即使再来一次,有了防备也躲不过这一刀,更加证实了宗师府的猜想。

    很可能就是李澄空!

    李澄空很可能是假死遁逃。

    独孤漱溟淡淡道:“把他扔到出府!”

    “是。”荆泰来上前拎起削瘦中年便走。

    “李澄空!”削瘦中年朝着水榭大喝:“身为宗师,躲躲藏藏的岂不惹人笑?!”

    独孤漱溟摆摆手。

    荆泰来脚步加快。

    削瘦中年越发笃定水榭里藏着的便是李澄空,忙道:“殿下!你可要想清楚,为一个孝陵种菜的太监与皇上做对,值不值得!”

    “荆泰来,打断他四肢丢出去!”

    “……是!”荆泰来暗自叫苦。

    这可是宗师府的宗师,真要这么干,那就是与宗师府撕破了脸皮。

    这实在不智。

    宗师府地位超然,人不多,却是终极的威慑力量,不宜得罪的。

    独孤漱溟蹙眉:“嗯——?”

    “……是!”荆泰来被她瞪一眼,头皮发麻,左右看看,苏茹不在,没有能劝得住公主之人。

    削瘦中年大喝:“李澄空,知道是你,出来吧,你逃不掉的,现在随我回去还能活命,否则,一旦惹追风神捕出动,必然死无葬身之地!”

    独孤漱溟淡淡道:“你就不会先封上他的嘴?”

    荆泰来忙封了削瘦中年哑穴。

    独孤漱溟语气越发轻淡:“废了他四肢,抛到门口,再磨蹭,就收拾东西滚出去!”

    荆泰来苦涩的抱拳,轻轻按上削瘦中年四肢。

    “喀嚓!”左胳膊卸落。

    “喀嚓!”右胳膊垂落。

    “喀嚓!”左腿脱节。

    “喀嚓!”右腿脱节。

    他已然手下留情,没粉碎了胳膊肘与膝盖,否则,即使治好了也没办法恢复如前。

    独孤漱溟一摆手。

    荆泰来提着削瘦中年飘飘而去。

    独孤漱溟这才进了水榭,推开窗户。

    夹杂着水气的清新空气吹进来,李澄空坐在榻上深吸一口气,露出笑容。

    他很满意那一刀。

    如此威力,既因他大光明境的内力精纯,精神强大,也因他神力惊人。

    纯粹的力量对飞刀速度的提升是最关键的。

    没有这神力,飞刀的威力至少下降一半,没那么容易射中,毕竟削瘦中年也是大光明境,积累深厚更胜自己一筹。

    李澄空道:“殿下,你真要跟宗师府撕破脸皮?”

    独孤漱溟淡淡道:“只能严宽那老贼为难我,我就不能为难他?”

    “得罪了宗师府,没好处。”

    “难不成他还敢对付我?”独孤漱溟不以为意:“严宽老贼奸诈多疑,打了你一掌,还怀疑你假死。”

    “他们个个精得跟猴似的,……我该走了,殿下。”李澄空道。

    到了这般层次,没一个傻子,他没指望能彻底瞒天过海,只想得一丝喘息之机。

    凭当初的修为,反抗必死无疑,现在嘛,总算有了一丝生机,未必躲不过追风神捕。

    “去哪儿?”

    “天下之大,总有可去之处。”

    “你不想报仇?”

    “报仇不急,我现在还弱,有心无力。”

    自己有超算倚天,一直以来的想法都是要先埋头苦练,一口气练成天下无敌,再出来纵横自如。

    而不是像前世读过的小说那般边打边增强,那样太需要运气,太容易死。

    怎么就那么巧?当你武功不强的时候,碰到的敌人也没那么强,武功强了的时候,碰到的敌人才强?

    那只是小说,现实的情况往往是直接碰上一个强你数层的敌人,毙了你。

    自己武功还不够强,现在报仇就是自投罗网,自杀。

    “唉……,我这公主太窝囊!”

    她使唤不动那些官员。

    他们看似恭谨,其实根本没把自己放眼里,打着皇上的旗号,公然无视她的命令。

    李澄空起身下榻,从怀里掏出一枚黑珠,类似于佛家的念珠,递给独孤漱溟:“这个给殿下留下纪念吧,如果捏碎了此珠,我会尽快赶来。”

    这是天隐洞天里的他所制,蕴着他一丝精神,是依据古藉上的一个小法门所炼。

    没什么威力,就是把天隐心诀的内力封在里面,可通过天隐洞天感应到,如同感应秦天南。

    独孤漱溟接过珠子,打量几眼,抬头惊奇看他。

    她知道李澄空先前怀里空空如也,既没有飞刀,也没有这黑珠子。

    那这些是哪来的,尤其刚才那柄飞刀,是从哪里来的?

    李澄空没有替她解惑的意思,抱抱拳:“殿下保重,后会有期!”

    他飘出水榭,身形在回廊一下消失。

    下一刻出现在三十丈外的小亭上,再一闪出现在另一座小亭,再一闪,已然消失在湖上,彻底离开了她的视野。

    荆泰来恰好回来,在湖边看到李澄空的身影,却看不清李澄空的脸庞,好像有无形的力量挡住了他的目光,这便是天隐心诀的神妙。

    但他猜到是李澄空。

    ——

    宗师府的一间大厅内,严宽坐在太师椅中,下首是两排椅子,每排十一张。

    此时坐着四个须眉皆白的老者。

    严宽看过削瘦中年的伤势,脸色肃然,抚髯缓缓道:“看来清溟公主殿下怨气甚深呐。”

    “府主先前扫了清溟公主的颜面,依清溟公主的脾气,这么干,不出奇。”

    “那你们如何看这一刀?”

    “厉害!”

    四个老者皆抚髯皱眉。

    他们皆觉凛然。

    自己未必躲得过这一刀,如果真是李澄空所射,那真是大麻烦。

    “是李澄空吗?”严宽问。

    四个老者沉吟。

    “据说那宋无极的飞刀极厉害,被孝陵卫所杀之后,有可能飞刀秘笈落在了李澄空手上。”

    “好!”严宽猛的站起,沉声道:“既然如此,本府就要禀明皇上,出动追风神捕追杀他!”

    李澄空此时已然出现在神京百里外的一座郁郁山峰之巅。

    劲风扑面,吹得他青衫猎猎作响。

    他看向正站在对面的中年紫袍男子。

    神京无异于龙潭虎穴,但只要离开神京,纵使是追风神捕也没那么可怕。

    废掉一个追风神捕,既泄胸中块垒,舒爽异常,同时也减少一个将来追杀自己的。

    他出城之际看到城门口的暗记。

    凭这暗记指引,他直接来到了这座山峰,看到了这中年紫袍男子。

    中年紫袍男子相貌英俊,一双眼睛尤其的大,神光炯炯,修为到了射月境。

    中年紫袍男子沉声道:“老夫郭凡,紫阳教西护法天王。”

    他声音嘶哑难听。

    李澄空抱拳:“原来是郭天王,幸会!”

    “李澄空,你这么是逃不出追风神捕追杀的。”

    李澄空不置可否:“郭天王为何笃定我没死?”

    “因为紫阳神功。”

    “紫阳神功……?”李澄空眉头挑了挑。

    “但凡紫阳神功练到宗师境,教内总坛便有紫阳焰点燃。”

    “我的紫阳焰没灭?”

    照理说,九转飞仙诀的假死与真死没有区别,而且自己有天隐洞天,那缕精气神敛到天隐洞天里就相当于投胎了,不存于这个人世。

    “你的紫阳焰灭了又亮,亮了又灭,很古怪。”郭凡上下打量李澄空:“所以长老堂认为,你的死有蹊跷,应该是假死脱身,所以我便在这里守着。”

    “我是劫后之人,身后有追风神捕,无暇替教中效力了。”

    “老夫是来帮你的。”郭凡摇头道:“紫阳教绝不会放弃任何一个教众!”

    李澄空笑了笑。

    他对紫阳教的行事手段略知一二,实在没什么好感,只是互相利用而已。

    “你自己一人是逃不掉的!”

    “我会一直往南或者往西,离开大月。”

    “逃不掉。”

    “嗯——?”

    “有钦天监在,你逃不掉!”郭凡沉声道:“所有人都以为钦天监只观天象,预测天下大势,是不食人间烟火的方外之人。”

    “难道还能追踪某个人?”

    “大光明境之下,钦天监看不到,可到了大光明境,便能被钦天监看到了!”

    李澄空道:“我进入大光明境,还成了麻烦?”

    “所以朝廷实力可怕。”郭凡道:“不成大光明境,逃不脱追风神捕的手,成大光明境,逃不出钦天监的眼,钦天监可追踪大光明境高手是秘辛,诸位皇子公主也未必知晓!”

    “看来紫阳教还真是神通广大!”

    皇子公主都不知道,紫阳教却知道,这是在彰显实力?

    “因缘巧合而知之。”郭凡道:“钦天监推衍天机,能算出你逃到哪里,到哪里能堵住你,你修为再强也逃不出钦天监的手掌心,观你如观掌纹。”

    李澄空皱眉。

    天隐洞天不能进出活物,自己没法缩到天隐洞天里去,但自己可以直接吞吐洞天的气息,能不能隔绝脱钦天监的监控?

    “这是浑天珠。”郭凡从怀里掏出一颗湛蓝如闪电的圆珠,递给李澄空。

    李澄空接过来看向他。

    “此珠可模糊天机,不让钦天监推衍到你。”郭凡傲然道:“有了它,你才有希望逃脱。”

    李澄空深深看他一眼:“我一旦逃脱,就对紫阳教没什么用了,如此珍贵之物就这么给我?”

    “你因紫阳教教徒而蒙冤,这是你应得的。”郭凡道:“那个胡庆明到底怎么回事,教内一直在查,很蹊跷古怪。”

    李澄空若有所思。

    他固然感激,仍未失冷静。

    思维一直在高速运转,隐隐感觉到熟悉的意味。

    这不正是当初逼自己加入紫阳教的套路吗?

    这浑天珠有没有古怪?会不会持此珠,钦天监找不到自己,紫阳教却能找得到?

    郭凡道:“事已至此,你快去吧,不能小瞧追风神捕,他们有很多常人想象不到的奇功秘术。”

    “好,告辞!”李澄空抱拳,收起浑天珠,身形消失在了郁郁树林之中。

    ——

    严宽很快从皇宫回来,甫一回宗师府,脸色便是一沉:“嗯——?感应不到他?!”

    “府主,感应不到他的气机,很古怪。”一个须眉皆白老者摇头,一幅百思不得其解的神色。

    “……看来只能求到钦天监头上。”严宽阴沉着脸半晌,吐出这句话。

    白眉老者缓缓点头。

    他知道府主是极不想求钦天监的。

    在钦天监目眼里,宗师府的宗师们只是跑腿打杂的,与奴仆无异。

    偏偏只有宗师府求他们的份儿,他们从不求宗师府,宗师府有气也只能憋着,滋味不好受。

    “我再去见皇上!”严宽阴沉着脸,转身离开。

    半个时辰后,他脸色阴沉的回来。

    正在正厅等着他的数个老者迎上来。

    “这个李澄空,竟让钦天监吃瘪!”严宽摇着头坐到太师椅中。

    “府主,钦天监没找到李澄空?”

    “钦天监说李澄空确实没死,应该持混淆天机的宝物,所以推衍不到。”

    “嘿,一定是清溟公主!”

    “清溟公主竟然协助李澄空假死遁逃,难道皇上就任由如此吗?!”

    “算了。”严宽摆摆手。

    他已经看明白了,皇上根本没有再行责罚的意思,半年闭门思过已经算责罚了。

    众老者都气得胡子翘起。

    在他们眼中,清溟公主此举简直就是肆无忌惮,骄恣不堪。

    严宽道:“此事终究是瞒不住的,到时候,自会有言官们上本参她!”

    “是。”众老者无奈应道。

    “嘿。”严宽发出一声冷笑道:“李澄空以为这样就逃得掉?可笑!”

    他看向一个老者:“老曾,只能你来了,用你的秘术吧。”

    那圆脸老者顿时露出难色,无奈的道:“府主,就饶了我吧。”

    “难道就放过李澄空?”严宽冷哼道:“我们宗师府的脸面何在,威严何存?!”

    圆脸老者苦着脸道:“他又不是那种十恶不赦的,何必损我十年寿命!”

    “他废了老李的修为!”

    “十年之内就练回来了。”

    “少啰嗦,给你一颗空明丹。”严宽哼道:“能补回十年寿命吧。”

    他说出这句话,心疼得一抽嘴角。

    空明丹是金衣羽士所炼的绝世神丹,一颗灵丹可增寿十载,虽然服得越多,效果越差,但十载寿命已经极惊人。

    他身为宗师府的府主,也才得赐两颗。

    “多谢府主!”那老者曾岳春大喜过望:“那我便施展追血搜魂术!”

    严宽取来那柄飞刀交给曾岳春。

    曾岳春先将飞刀放于桌上,然后双掌合什喃喃低语,声音晦涩难听,不似人声。

    五个老者与严宽盯着他。

    曾岳春身形矮胖,圆圆脸庞,看起来好像一尊弥勒佛,平时也笑眯眯的一团和气。

    他们很喜欢跟曾岳春开玩笑,他是上古追魂宗的传人,一身修为很诡异。

    不过说起来,他们宗师府的大光明境宗师们的武功都诡异难测,与当世的武学皆不同。

    因为他们都来自上古宗门,传脉将要断绝,投靠朝廷以期有足够的能力恢复传承。

    三教四宗的宗师们可进不来宗师府。

    曾岳春喃喃低语中,慢慢闭上眼。

    双掌先是变得细腻莹白,后渐渐透明,忽然又变成血红色,仿佛从鲜血里抽出来。

    他闭着眼拿起桌上飞刀,刀尖抵到眉心,刀慢慢往里插,一点一点、缓慢而坚定的往里插,刀尖消失在眉心,刀身消失在眉心,最后刀柄也消失在眉心。

    他放下手,眉心处毫无异常,好像刚才插进去的只是一把刀影子而不是真刀。

    众人直勾勾盯着看。

    尽管见过两次,还觉得神奇。

    眉心是要害,最脆弱,纵使强如他们要严护。

    他却反其道而行,自杀一般把飞刀插进眉心内,而且安然无恙,委实神奇。

    在众人的凝视中,曾岳春忽然睁眼,红光迸射。

    双眼血红如火焰跳动。

    “走吧。”他圆脸一片沉静,缓缓说道,血红的双眼看向远处。

    “找到了?”严宽问。

    “找到了!”

    严宽扭头看向四个老者:“十二个大光明境,穿上内甲,防备飞刀。”

    “是!”

    十二个大光明境宗师高手很快随曾岳春离开宗师府,离开神京。

    李澄空一路疾驰往南而去,没因浑天珠而松懈。

    刚开始时的时候还好,浑身轻松。

    忽然有一天的傍晚,他感觉不对劲,隐隐觉得后面有人。

    他加快速度,一路不停往南,经过一个又一个繁华都城,仅在里面停留短暂时间,采购一些必须之物扔到天隐洞天。

    直到十五天后,经过天南城的时候,看到城内一座高塔,心神一下被吸引住。

    他进入天南城内。

    天南城内有一座巨大湖泊,方圆十几里,湖面清澈如镜,叫明镜湖。

    明镜湖中央有一座小岛,名叫湖心岛,岛上建有一座高塔——九星塔。

    九星塔一共九层,三十多米,乃天南城最高的建筑。

    站在塔上可把整个天南城尽收眼底。

    这九星塔也成了文人墨客必来之地,站在九星塔上,可荡尽心中浮云,豪兴大发,思如泉涌便出妙文章。

    天下闻名的大诗人多来此一游,留下了华章妙采,刻在塔旁的一座座石碑上。

    围绕九星塔,形成一片碑林,也是一处胜景。

    李澄空乘上一艘小船来到湖心岛上,与旁的游客一般悠然而游碑林,再登上九星塔,俯看天南城。

    清风徐徐,拂面微凉。

    正是深秋时节,万木萧瑟,黄叶飘飞,但天南城的柳树却依旧青绿郁郁,未受秋意所杀。

    “秋高风如刀……”旁边几个青年书生摇着折扇,诗兴大发的开吟,惹来同伴阵阵喝彩。

    他收回远眺目光,转身打量。

    自己所处的九星塔的塔顶是圆形平地,没有塔尖,就像前世九层的生日蛋糕一般。

    圆形平地建成了星君祭坛。

    地上画着一个个奇异符号,连在一起形成九层圆,圆心中央位置是一巨大石碑,上书“星君神位”。

    游客们虽被这些奇异符号形成的视觉冲击力所摄,凛然起敬,但感应不到星力,只以为是个仪式。

    李澄空却能清晰感觉到精纯无比的星力源源不断落下,比自己在别处引下的星力精纯三四倍。

    这意味着自己的内力威力可提升三四倍。

    他想要弄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因为这个位置,还是因为这个祭坛。

    他静静打量着,心神却分去大部分进了天隐洞天,落到另一个自己身上。

    天隐洞天的自己正在迅速行动,飞快的搭起一个祭坛,与这个祭坛一模一样。

    不管是大小还是高矮,甚至是每一个细节,每一个奇异的符号都一丝不差。

    可惜,天隐洞天里的星力并无变化。

    他暗自思索。

    天隐洞天里的星辰与自己在这里感受到星辰并没有差别,所以他才会如此做。

    天隐洞天到底是何所在?是不是与自己在同一个天地,到底在哪里,是同一个空间却又是不同维的世界?

    他超算再厉害,也没能弄清楚。

    但在天隐洞天搭建这样的星君祭坛,应该也能引下精纯星力才对。

    他弯腰抚摸奇异符号,是石匠们阴刻于此,没有高手的气机留存。

    又来到跟他一般高矮的星君神位碑前,顿时感觉到了异样。

    他抚摸石碑时,不运功则毫无异样,一旦运转星力,顿时麻酥酥的如触电。

    他又试着运转紫阳神功,并无异常,唯有运转星力才会有此异感。

    天隐洞天里的星君神位石碑迅速变化,被不停涂抹着,照着这边的石碑,尽量一模一样。

    半晌过后,几个青年书生皆诵完一篇诗,兴尽欲下塔时,李澄空弄好了那块石碑,然后双掌按上石碑。

    众目睽睽之下,两块石碑掉包。

    人们只觉眼前一花,以为是自己多眨了一下眼,没有在意。

    星君神位石碑一落到天隐洞天的祭坛上,变化顿生。

    李澄空露出笑容。

    他忽然皱了皱眉头。

    他感觉到了那柄飞刀,追风神捕来到附近了!

    此地不宜久留,该走了。

    “李澄空——!”

    远处传来一道长喝,宛如怒浪排空而至。

    李澄空不动,只以眼睛余光瞥去。

    湖上有一条如离弦之箭的小船,船头站着一个须眉皆白的老者,负手而立,紫袍飘飘。

    这老者闭着眼睛,仿佛是盲人。

    声音正是传自此人之口。

    李澄空摇摇头,好快的速度,看来浑天珠挡不住他们的追踪。

    是浑天珠没用,还是宗师府还有别的追踪之法?

    “追风神捕办事,诸人回避!”须眉皆白老者长喝,忽然睁眼,迸射红光。

    人们顿时惊奇的看过去。

    待看到他双眼迸射红光,纷纷讶呼。

    周围人们一听是追风神捕,拼命往这边赶,纷纷围过来。

    一转眼功夫,湖边围得密密麻麻,栏杆被挤得摇摇欲坠。

    追风神捕根本不管寻常琐事,只追捕武林宗师,寻常人一辈子也见不到追风神捕。

    这般传说中的神捕,有机会看到当然不能放过。

    “李澄空,出来罢!”老者断喝道:“你逃不掉的!”

    李澄空斩断与周围天地的联系,气息全部敛于天隐洞天。

    红眼老者曾岳春扬声道:“你再怎么耍花招,也逃不出我追血搜魂术!”

    李澄空皱眉。

    这名字,应该是通过血气来追踪,可自己当初的飞刀上并没有染血。

    他是如何能通过飞刀来追到自己的?

    刀上肯定沾了自己的痕迹,到底是什么痕迹,如何能避免?施展之际总不可能不沾飞刀。

    或者说这名字只是迷惑人的,并不是追踪什么血气?

    李澄空扫一眼周围。

    湖上小船星罗棋布,其中有三条正笔直的冲着湖心岛而来,速度很快。

    东南西各一条,船头无人,小船不见船夫,却速度如离弦之箭。

    通过气机感应,李澄空知道里面藏着大光明境高手。

    “李澄空,你已经被包围,束手就缚吧!”曾岳春负手昂然而立,身后走出两个老者。

    他们原本是藏在船舱内。

    李澄空目光躲避着曾岳春,不与他眼神相接,已然有了退意。

    但退之前,先要把这个老者废掉。

    曾岳春的小船忽然停住,隔着湖心岛两百多米,在这个距离,飞刀再快也能避开。

    李澄空眼睛余光看着另三艘小船。

    那三艘小船毫不停竭,离湖心岛越来越近,三百米,两百米,一百米。

    他袖中射出三道白光。

    “嗤!”

    三道白光分成三个方向,分别击中小船。

    “砰!”

    “砰!”

    “砰!”

    船舱四分五裂炸开,各有三个老者飘身避开飞刀。

    他们踩上湖水,如履平地般疾射向湖心岛。

    “好轻功!”

    “厉害厉害!”

    “好个追风神捕!”

    众人纷纷赞叹,双眼放光,一眨不眨。

    李澄空袖中再飞出四道白光,比先前的速度快了一倍。

    四个老者横挪闪避,却不想飞刀亦随之改变方向,速度又增一截。

    他们中刀栽进水里。

    “哇……!”

    “飞刀!”

    “这李澄空是什么人,这般厉害?”

    “奶奶的,太快了!”

    “李澄空到底是谁?”

    “没听过天下间有如此高手。”

    “追风神捕啊!”

    “这李澄空再厉害也没用的,没人能逃得出追风神捕的追捕!”

    “那倒也是,可惜喽。”

    “你这是什么话,有什么可惜的?追风神捕所追的,一定是穷凶极恶之辈,死得好!”

    “也未必吧……”

    他们议论争论之际,太诰神刀源源不绝射出,眨眼功夫,三艘小船上的九个老者都倒下。

    或者栽进水里,或者仆倒在湖心岛边缘。

    李澄空对自己的太诰神刀颇为满意,四倍精纯的星力果然威力更强。

    他思维处于四十倍,观察力敏锐,感应也敏锐,发现他们中刀之后,气息虽弱,远远没达到自己想象那么弱。

    那就是有诈!

    应该是有宝甲护身!

    看来自己得动用破罡飞刀了!

    这是天隐洞天的他十几天辛苦成果,凭着天隐楼一本古书的办法,辛苦炼得三柄破罡飞刀。

    这破罡神铁炼法复杂,材料稀少,现在也只练得这三柄。

    曾岳春负手立于船头,冷冷道:“李澄空,你好大的胆,你是决心要跟朝廷做对了?!”

    李澄空的声音缓缓推出:“有本事你们就捉我回去,没本事就少啰嗦!”

    “你束手就缚,只是圈禁,否则,格杀勿论!”

    “啰嗦!”

    李澄空周围诸人纷纷后退,惊奇又兴奋的瞪着他,没想到这李澄空就在自己身边。

    几个青年书生双眼放光,诗兴又起。

    想起先前的飞刀,如电光一闪,追风神捕便倒下,何等的利落?

    他们看得神往。

    李澄空倏的消失,下一刻已经落到湖上,再下一刻从湖上消失,已然来到曾岳春上空三米处,一掌俯拍而下。

    “大胆!”两个白眉老者跨步挡在曾岳春身前,横掌拍向他。

    李澄空嘴角微翘。

    大天星掌已经积累了四倍力量。

    他死了两次,九转飞仙诀便是两转,身体变得强韧,硬生生能承受四倍力量。

    “轰隆!”惊天动地的巨响中,两个白眉老者倒飞出去,小船倒射如箭。

    李澄空则稳稳站在湖上,周围湖水下陷一尺,他如站在圆形高地上。

    “好胆!”曾岳春出掌拍向他。

    他判断李澄空这一掌过后,余力不足。

    寒光一闪,飞刀已射中他丹田。

    这么近的距离,他毫无闪避的机会。

    “叮……”脆响声中,飞刀弹出。

    李澄空眉头一挑:果然是宝甲!

    他忽然扭头回看,湖底无声无息蹿出九道身影,是先前九个飞刀倒下的老者。

    他们拳劲掌劲在空中汇集。

    “轰——!”湖水冲天而起,形成一道三米多高、十米多宽、一米多厚的水墙,滚滚推向李澄空。

    李澄空消失,下一刻已经出现在百米外,脚踩湖水,一柄飞刀无声无息没入曾岳春的丹田。

    “你……”曾岳春惊异的低头看去。

    飞刀破开内甲、扎进丹田五寸。

    内力沿刀口源源不绝外泄,他忙疾点数指想止住,可这刀劲古怪,正肆意破坏丹田。

    他忙服灵丹,李澄空已然不见踪影。

    “追——!”九个老者怒喝。

    “内甲不管用!”曾岳春喝道:“别追了!”

    九老者戛然而止,飘回曾岳春身边,此时被击飞的两个老者也飘回来,嘴角已然带血。

    他们脸色都不好看。

    从前追杀大光明境高手也没如此吃憋,还没等近身便被打得如此狼狈。

    他们先前装作没有内甲,中刀马上倒地,然后再突然发难,想一举建功。

    谁知李澄空狡诈不上当,不上前靠近他们,然后又发现李澄空的飞刀能破内甲。

    这李澄空显然是将计就计,已然看穿了他们的伪装,知道他们穿着内甲。

    他们站在湖上,把曾岳春围住,生怕李澄空来个回马枪。

    “他是手下留情了。”曾岳春哼道。

    如果这一下不是扎进丹田,而是心口,自己现在已经去了半条命。

    这刀上的劲委实古怪,自己竟化不去。

    刀劲化不去,灵丹便不起效,内力源源不绝的外泄,脸色越来越苍白。

    众人看出不对劲,纷纷上前帮忙,却都化不去刀劲,憋屈得要发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