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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前往蓝氏城一)

    事后,多戈裴阿娘的尸体在当天就以最高的礼节火葬,七日后,两百余人的队伍从肃启城草原深处出发,多戈裴拿着马鞍朝马走来,柯木帮忙一同将马鞍放在马上,多戈裴将手套带在手上,然后骑上了马,依诺和李妍同骑一匹马,安宁、多戈裴和柯木各骑一匹马,两百余人的队伍在他们的眼前开始向前行驶,他们身上穿着都是蓝氏城便衣部队黑色的衣服,就连手里的武器也模仿了蓝氏城治剑方法,剑柄尾部用了动物发毛扭成的绳子。安宁望着前方,“不错啊,你准备的够充分,连衣服和佩剑都装饰成了蓝氏城便衣特色。”

    “既然要进入蓝氏城就要有氏月军队的样子。”多戈裴将马蹄子一蹬,朝前方走去。

    天空冒着细雨,马匹吼叫声,车轮吱呀声,以及人海嘈杂声,伴随着草原里扬起的沙尘向西前进。

    断断续续,路上出现了很多崎岖的小路,眼前狭窄的森林道路,将他们裹在其中,左边先是平坦的戈壁,再往深处延深是高耸的岩石大山,右边便是一望无际的海水,海水边上有打鱼的渔民,收网的渔妇,还有来回奔跑的孩子。再往前方行走就是一座连着一座的牧民房,它与罗布城牧民的草房截然不同,远处看去是一个四方形的院子,里面盖满了房子,房屋全部用木头切成,院子用泥土铸成。

    路上来往颇为频繁,日落时进入肃启城城区休息片刻,依诺带着李妍去见了她的家人,安宁和多戈裴一同前去。

    然而,并不是想象中的那么美好,在农田的庄园见到了李妍的家,别院四周都是房子,屋内走廊木头装饰的房屋彰显气派。她的家父和后母从客厅正中央走来,见到李妍好端端站在他面前,连丝毫喜悦都没有。

    “父亲。”李妍开口问道。

    “你好了?”她的父亲没有好语气。

    “我是来向您道别的。”李妍泪水已经滑落,“你要保重身体。”

    “你说什么?”李妍后母生硬张大了嗓门,“你要去哪里呀?我给你说你可不能走,我已经给姆斯地主家的老妈子答应好了,等你回来就到他们家伺候他家的公子。”

    “那个胖的跟猪一样的公子?”李妍流泪道。

    “你敢顶嘴?”后母举起了手打算删到李妍脸上的时候。

    多戈裴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将她甩出去很远,“别动手。”他警告。

    “我们的家事不用你别多管闲事。”后母站稳了脚跟,“你是打哪儿来的,就回哪儿去。”

    李妍擦去眼角的泪,转头面向家父,“父亲,将我卖到姆斯地主家伺候他家公子,也是您的主意?”她看了一眼满院子的房子,“别人家没有吃的迫不得已才卖女儿,而您……?”

    “这事你娘做主,就这么定了,你哪儿都不许去。”说完,他叫来了下人,“来人,把李妍带下去。”

    来了两个下人,多戈裴拿出剑柄挡在了李妍前面,一只手握紧,面朝她父亲,“别碰李妍,她的命是我们从鬼门关拉回来的,你无权做主。”

    “我是她父亲。”李妍父亲道。

    “您还知道您是她父亲?”多戈裴扬眉问。

    “你已经够富裕了。”安宁走上前,“如果卖女儿的这些金钱能让您买到身体安康,能让您买到比李妍还孝顺的女儿,能买到您快老死的时候床前有人伺候,那么,您女儿我要了。”

    “你们都是什么人?我女儿可是天价?”她的后母狐疑看着安宁道。

    依诺从腰里取出一袋铜板,扔给了李妍后母,“够了吗?”她皱眉怒道,“这些铜板够您买十个奴隶回来。”然后拉着李妍要离开。

    “站住?”李妍后母拦在了前面,颠了颠钱袋重量,“亲爱的小姐,姆斯父亲答应用十亩田地来换李妍,别用这点铜板来打发我,我不是大路上的乞丐。”

    “好好想清楚您在谁面前如此放肆的说话。”依诺凝视她说,然后用眼神指着多戈裴,“我眼前的这个人,足以让姆斯家族和您的家族皆成为奴隶。”李妍后母却不相信,他的父亲看到多戈裴浑身的佩戴时,脸上显然有些惊恐,“小姐,阿蛮我们走。”待依诺说完这句话,李妍家父拉了一把后母,她这才意识到多戈裴的身份不一般。依诺走前再度望李妍后母一眼,于是她停下脚步,转身走向他们,“没错,临走前好让你死的安心,您眼前这位就是肃启城的阿蛮,今后肃启城草原上的大君,这位小姐来自遥远的罗布城,我呢要将李妍带到我们罗布城草原,享受小姐一样的生活,她永远都不会变成奴隶,而是我的妹妹。”说完,她转身走向李妍,与依诺拉着李妍出了门口,在转身的那刻,李妍死死盯着家父,直到看不见了才转头,从门里走出来,她的泪水就再没有流下来。

    赶上队伍的路程不长,骑马也需要一点时间,道路地面也不平坦,一路上,他们谁都不说话,看着李妍的表情,揪心一样的痛。

    安宁故意骑马跟在依诺后面,多戈裴也慢了下来,她侧身对多戈裴开口道,“肃启城有多少像李妍这样要被贩卖的孩子?”

    多戈裴皱了皱眉头,“我曾经派人整治过此事,也给那些穷苦的老牧民救济了粮食,但从未想到,就连李妍这样的家庭……。”

    “你该下一道拟旨阿蛮,所有买卖小孩者均为囚犯,严重拐卖者终身为囚。”

    “没用的小姐。”李妍听到了此话,从依诺的怀里让马儿慢了下来,“奴隶说白了是最好的待遇,我见过草原上好多跟我一般大的孩子,女孩最小十岁就被卖进妓院,男孩被放逐在街上乞讨,没人知道他们身上究竟经历了什么?”

    安宁表情凝固而僵硬,甚至半天连呼吸都无法呼出,多戈裴眼里冒着一股巨火,生气的将嘴扭动几下,快马加鞭朝前赶去。

    赶上大部队,多戈裴下了马,从队伍里叫出一个人,严肃地抿抿嘴,“我命令你即刻返回肃启城,带领一批人,查清楚肃启城究竟有多少贩卖人口的,包括卖进妓院的孩子,街上乞讨的男孩,还有卖给地主和夫人家的奴隶。我要你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无论这些人背后的势力有多雄厚,严惩这些人,违者发配边境,永生不得将他们放回。”

    “阿蛮……。”士官难为情的躬下身子,“这些人不只是买卖为奴的问题。”

    “我说过了无论这些人的势力有多雄厚,都给我找出来,若是势力强大的家族插手此事那就让他们整个家族都去边境线,若难道我还说得不清楚吗?”多戈裴咆哮,他静了静心,出口气,缓和了语气,“有什么事情有我来担着,你的任务就是尽管去做。”

    “阿蛮,我这就去。”士官骑上一匹马,双脚一蹬马鞍,“驾”一声,身影淹没在无际的黑暗中。

    见士官走远,多戈裴终于长出了一口气,安宁挑眉表示赞同,依诺也朝安宁耸耸肩,扯了一把缰绳朝前赶去,李妍则扫了一眼多戈裴的表情,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大部队在夜里向前行走,连续走了两天,累了他们就原地搭建帐篷休息,养足精神又开始向前行驶,走到连帐篷都无法搭建的山里,他们只好靠在山上休息。

    这里的杂草很深,安宁躺在上面,身上盖上一件单薄的衣服,倦怠排山倒海向她袭来。炎热的夜晚似乎也有跳蚤出没,长这么大,安宁第一次知道被跳蚤咬是什么滋味。当她好不容易要入睡了,突然觉得手上有什么东西在动,凉凉滑滑的。她睁眼,借着月光看不清楚是什么怪物,立刻条件反射地弹起。

    “什么啊!”安宁大喊,惊得多戈裴,依诺都起身,连李妍都被吵醒,周围的士兵也被她吵醒。睡在她身边的依诺带着一脸困倦,看到了她身上爬着什么东西,她伸手一抓将不知么的东西扔出去很远,然后又倒头就睡,依诺也跟着躺下身子,多戈裴也靠着石板睡了过去。

    “睡吧小姐,没事了。”依诺安慰道,打了一个哈欠,已经快进入梦乡。

    “依诺,你怎么一点也不知道害怕的啊?”安宁惊讶地问。

    “我见过比这恐怖的事情多了。”依诺昏沉沉地说,“我以前住的地方,任何想不到的东西都有可能往你身上爬,还有豺狼,虎豹,野狗,还有狼……。”

    安宁还在等着依诺的回答,但已经她已经没有声音了。她起身,头靠在石板上,感觉身边总有莫名的东西在游动,还有鸣虫和鸟儿的叫声。仰望夜晚的星空,试图不去想任何游走的东西,夜奇特的美,像一把弯刀的星月,明亮闪烁的星星,大树和山间的黑影,都在装扮着整个世界。

    “这样的夜晚,真的好美。”在这样的光辉下,她尽然想到了雪诺那张脸,想起他们第一次宿营躺在杂草上,雪诺抱着她入睡的那刻,他们双眼相碰的眼神;想起在王庭时,他俩面部表情只剩一毫米的距离去攻击雪诺下身的情形;还想起他们最后依次离别雪诺对她所说的话。

    “我的未婚妻,离别了,难道你就不和我拥抱一下吗?”她想起雪诺一把将她拉近怀里,在她耳边用细微的声音说,“等着我,做我的大阏氏。”她还清楚的记得她害羞着一把推开了雪诺,翻上马,马转身的那刻,雪诺说的那句话,“我若在战争中死去,你不许嫁给列王。”

    “雪诺……。”安宁突然坐起来,喊出了雪诺的名字,不知是在回忆里,还是在梦境中惊醒。

    这次被吵醒的是多戈裴,他抬着一双困惑的眼神寻声望去,安宁直直坐在草地上,瞳孔木然的望着眼前。他霍地坐起,转头审视着她。

    安宁揉揉额头,连她自己也不清楚为何会三番五四的想起雪诺,她的目光迎向多戈裴,“不好意思阿蛮,又把你吵醒了。”

    “想你的未婚夫了?”多戈裴侧着头问。

    安宁出一口冷气,“没有,我怎么可能会想他?我恨他。”

    多戈裴冷笑一声,起来走进安宁,“夜色很美,既然我们都睡不着,那就去走走吧?”

    “好啊。”安宁点头。

    多戈裴伸出手,将安宁拉了起来,不知是多戈裴故意还是用力过度,安宁站起来的瞬间,他俩面部的距离也只有一毫米只差。多戈裴速地往后退几步,转身朝前方走去。

    安宁揉搓着手,前后晃了晃身上的裙子跟了上去,为了打消尴尬,多戈裴轻咳了几声,慢下脚步,等待安宁跟上,“你打算和你未婚夫什么时候成婚?”

    “成婚?”安宁惊讶道,“我还不知道要不要嫁给他,我的父亲……。”

    “你的父亲因他被捕?”多戈裴问道。

    安宁叹一口气,“自打我生下来,十五年了,父亲就没再帅兵打过仗,父亲极力配合大单于的所有要求,为他送去精兵,战士,粮食,银票,女人,忍气吞声,这么多年来国库空空,无一积蓄,他却为了雪诺,打破十五年来所有的隐忍和储备。”

    “你不了解男人。”多戈裴望着眼前黑暗的夜色,“男人最在意的除了家人,还有永远也抹不去兄弟情义,你父亲情深义重,我由衷佩服。”

    “可他害了自己,如今亦是如此,在敌人的国度,被沦为阶下囚。”

    “只要还没丧命,一切还有转机。”

    “借你吉言,但愿如此。”安宁停下脚步,望着夜空最为命令的那颗星星,深沉的出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