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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天监拿着鸡毛当令箭,敢让老夫做这差事,直接开杀就干净了,管他什么魔道还是邪教,统统一个不留,斩草除根。”

    周修诚的语气,已经失去了以前的修养,喝了升仙水,道行大进,性情也变得易躁易怒,对司天监的差遣很是不悦。

    听到周修诚的话,吕正凌也收回了阴神,睁开眼,同样也很恼怒,拿出升仙水喝了几口,一脸的飘飘欲仙,过了好一会儿才恢复平常。

    两人的疟蛊已经解除了,但喝药上瘾,不能自拔。

    当初张闲在沛城杀了灵符道的陈观主,劫走了尸蕈,周修诚以为是秦子韵作案,于是和吕正凌一起追去沛城。

    然而到了沛城,凶手没追到,两人住在登仙楼,居安侯晋云社得知两位仙人驾临,当然是大加供奉,拉弄灵符道和正阳道。

    周修诚和吕正凌收了好处,也把这药也分享给了缙云社,于是三人就整天在登仙楼里喝药修练。

    这药的副作用也逐渐体现,降低思维能力,定力也越来越差,而登仙楼本就是给晋云社养阴丹的地方,里面女子众多,乌烟瘴气,靡靡不堪,在一次喝药后,把持不住沾染了女色,从此就一发不可收拾,沉溺在享乐之中。

    几天前接到司天监的传信,周修诚就很不悦,自视甚高,修为大进,根本不想搭理这些事儿了,一心只想喝药修练,享受人间快乐。

    不过听说是莲花教作乱,周修诚心里起了贪念,惦记着劫莲法尊的那件法宝。

    当年各派一起出手围剿莲花教,说白了也是想抢夺那件法宝,周修诚也参与了围剿,可惜让劫莲法尊逃了,如今重出江湖作乱,他们身为名门正派,岂能袖手旁观。

    更何况周修诚的道行大进,也想大展一番身手,于是就叫上吕正凌一起来了。

    吕正凌也是心有有怨气,喝药之后,这些负面念头更强了,从小看着师父被各派冷嘲热讽,堂堂剑仙正宗,却被视为小门小派,如今道行大进,也想大干一场,让各派见识一下他的厉害。

    不过他们赶到这里,莲花寺就闹鬼,司天监一查,居然是上古魔道的五藏寄鬼之术,不由得吓了一惊,又听城里人说莲花太子与妖魔斗法,当即以为是魔道现世了。

    武云瑶传信,并未透露自己之事,甚至没有透露自己的身份,只是念头托梦,把洛山郡的情况传给了司天监。

    魔道现世,这可不是一件小事儿,魔道是自古以来就是严禁打压的对象,这五藏寄鬼之术就可见一斑,不但寄生夺舍,盗取功法,并且造成这满城闹鬼,危害之大,不可估量。

    张闲不知道,正是因为他自己,所以司天监没急着动手,而是暗中追查此事,搜寻线索,挨家挨户的查找线索,但郡城这么大,一时半会也没查完。

    并且此事还不是表面这么简单,劫莲法尊妖言惑众,在这洛山郡只手遮天,幕后有朝廷的大人物勾结,而司天监掌握的情况,劫莲法尊还加入了天门,此事牵扯之深。

    “前辈,我看也不必多查了,劫莲法尊加入了天门,这魔道八成儿也是天门的,瓜分好处不均,起了内讧,我们直接大开杀戒就是了,剿灭这些妖魔,屠了这座邪城。”

    吕正凌的行事,也变得简单粗暴了,直接扬言要屠城。

    因为在吕正凌看来,这城里拜劫莲法尊,全都是邪教弟子,正邪不两立,要统统杀绝。

    周修诚听了这话,眼里也带着一丝凶光,脸上冷笑,一声应道:

    “好!屠了这座邪城,也让各派见识一番我灵符道呼风唤雨的玄通仙法,此刻已是夜深,天象晦暗,明日就动手。”

    话完,周修诚就猛喝了几口升仙水,靠着旁边的一颗大树,闭目养神,沉寂在飘飘欲仙的幻觉之中。

    “哈哈,我正阳仙剑也要大开杀戒。”

    吕正凌笑了一声,面带狠戾:“我等凌驾世俗之上,要让这些奢求神仙梦的凡人明白,仙凡有别,凡人如猪狗,心生妄念,堕入邪道,统统都该死。”

    吕正凌也猛喝了几口,不去搜查了,沉迷在飘飘然的药效里,只待明日的天象。

    这两人已经走火入魔了,修为大进之后,定力减弱,思维简单,以往隐藏在心底的负面念头,全部暴露了出来,哪里还有半点仙人的气度,完全就是无法无天的邪门歪道。

    客栈里,张闲不知道,他的一方假药,喝得两个仙人走火入魔。

    不过这也不能怪张闲,张闲给药是镇压病痛,周修诚和吕正凌却把这药当成了增加修为的仙药,还把这仙药传了出去。

    并且周修诚和吕正凌本来就是一丘之貉,道貌岸然,不是什么好鸟,这药只是让他们暴露了出来。

    第二天一大早,张闲准时早起,在房间里活动了一下筋骨,算是晨练了。

    听到隔壁房间的孟江琳也起来了,他穿墙过去了,洗漱了一番,又好好的吃喝休息了一夜,孟江琳也恢复了精神劲儿。

    在房间里活动了一会儿,店小二送饭菜来了,张闲关上门开饭了,吃完后出门,戴上青纱帽,遮掩身份,往药铺去了。

    大街上,很是冷清,看不到几个人,即便有几个路人,也是匆匆忙忙的路过,很多铺子都是关门闭户的。

    而今天的天气很是闷热,大清早的,连一丝风也没有,气氛沉闷压抑。

    “仙长,这天相,好像要下雹子了。”

    孟江琳说着,指着天上,张闲抬头看了一眼,只见云雾缭绕,乌云遮天,云朵很高,但他对天文地理只是一知半解,也没看出个明堂。

    不过孟江琳懂这门道,他有心学习,但昨晚的事儿,让他很是警惕,而这天儿又要下冰雹了,还真是世道不太平,天灾人祸连连。

    他加快了脚步,说道:“这城里不太平,昨晚有阴神……等会儿买了药材和坚果,我先送你离开。”

    他把昨晚的事儿说了一遍,准备买好了药就送孟江琳回去,然后再来查探。

    孟江琳一听有阴神夜游,也是吓了一惊,若是阴神入梦,发现孟家的不平常,顺藤摸瓜,必然会查出孟家的底细。

    两人在大街上逛了好几圈,找到两家药铺都没开门,倒是有一家杂货铺卖坚果,他买了一大袋,又走了几条街,终于找到一家开门的药铺。

    然而就在张闲买药材的这时,城外的一处高地,周修诚席地而坐,闭着眼,脸色肃然,正在竭力凝聚念头施法。

    趁着早晨的太阳升起,大地气机上升,阴神化风,乘云雾而起,飞入高空之上,化为一个气旋大阵,气机玄妙变化,推动气流运行,四面八方的水汽皆向这边凝聚,不断的蓄积堆叠,乌云重重叠叠,一直往高空上升。

    吕正凌在一旁护法,看了一眼这天象的变化,眼里带着一股笑意,随即目光俯视,就像看着蝼蚁一样看向城里。

    仙家三十六玄通之一的呼风唤雨,可不是普通的风雨这么简单,以周修诚如今修为,阴神已达上层之境,并且每天都喝升仙水,神念远比其他阴神更加浑厚,这一招玄通下来,城里的蝼蚁就得伤亡过半。

    但在这时,一阵阴风掠过,只见两股灰蒙透明的阴神显形。

    这两尊阴神是一起前来追查的,一人是阁山八仙之一,名曰陆平生,另一人是上清五派之一玄真道的长老,名曰李修淳。

    他们在郡城的另一个方向,刚才察觉气机有变,认出是灵符道的呼风唤雨之术。

    呼风唤雨的威力巨大,范围宽广,乃是借助自然天灾之威,一旦此术成形,整个郡城十数百姓都要遭殃。

    不过见到周修诚的道行,两人也是一惊,周修诚的法力之强,竟然以达到如此程度,这不是简单的呼风唤雨,而是要下冰雹,伤亡可想而知。

    陆平生一声厉喝:“周修诚,吕正凌,你们这是作甚?为何施术?”

    李修淳也连忙喝道:“还不速速停手,城里无辜众多,妖邪的线索也还没弄清,不可乱来。”

    周修诚一动不动,集中念头施法,吕正凌则是一步上前,挡在前面,说道:

    “两位前辈,已经查了这么几天,也没查出什么明堂,何必再浪费时间,以我之见,这城里皆是莲花教的信徒,统统也该剿灭,斩草除根,断了劫莲法尊的香火。”

    “什么?统统剿灭,你们想屠城!”

    一听这话,玄真道的李修淳不由得一惊,与路平生对视一眼,这两人的杀心竟然如此之重,这是犯了杀劫啊!

    陆平生当即喝道:“吕师侄,司天监并未传信于你,你岂敢在此造次,速速退开。”

    闻言,吕正凌一脸的戾气,这话戳到吕正凌的痛处了。

    当年敕封之时,正阳道没有抱丹入道的仙人,吕正凌的师父只有练神返虚,为争取敕封,为剑仙一脉正个名分,师父不辞辛劳,奔波了很久,却备受冷落嘲笑,被视为小门小派,临终前还耿耿于怀。

    吕正凌从小跟着师父,经历了这一切,立志要完成师父的夙愿,但几年前,吕正凌抱丹圆满入道,前往上清府申议,希望能向司天监上奏,敕封正阳道,却不了了之。

    这次的事儿,吕正凌是跟着周修诚一起来了,属于不请自来,陆平生的呵斥,彻底激怒了吕正凌。

    “我辈仙道之人,强者为尊,正邪不两立,两位前辈竟然袒护城里的妖邪,休怪我动手了。”

    吕正凌眼现杀机,反手一抹,解开剑袋,“呛”的一声寒光出鞘。



    郡城里,张闲买好药材,带着孟江琳出了药铺,往城门的方向走去,然而走过几条大街,还没出城,天相变化,沉闷压抑,城里一片惶恐哗然。

    虽然大街上没几个人,但大家都躲在家里,这会儿天相生变,大家或是在自家的院子里,或是打开窗户,或是出门到大街上,纷纷看向天空奇异的景象。

    只见天空一团巨大的乌云,呈现出一个漩涡的形状,并且这乌云不像一般的雷雨乌云,雷雨乌云都是低压压的一片,但这乌云非常高,漩涡盘旋,升入高空之上。

    天有异相,似有大灾降临,整个郡城的百姓们都出来了,纷纷吓得不安。

    “仙长,这天相好像有点不太对劲,恐有天灾大祸!”

    孟江琳说话了,也只见了天空上,乌云越聚越多,并且这乌云漩涡的奇异,实在有些奇异。

    张闲也看出了不对劲,即便他对天人文地理一知半解,但这么明显的奇异天相,谁都能看出不一般。

    “下冰雹也算是天灾了吧,不过这乌云,似乎是按照一个规律运行?”

    他看出了端倪,目光一凝,眼有重瞳,

    然而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只见天地之气向上升腾,四面八方的气流向中心汇聚,形成这个巨大的气旋,云气不断的堆叠向上。

    整个天地之气,就像一个阵法,规律整齐,风旋越卷越大,云起越升越高。

    他锁定乌云漩涡之中,目力透视,视觉拉近,隐约见到一道灵光闪烁,推动气流运行,这分明是鬼仙的阴神念头,有意针对郡城。

    “不好,这不是自然天气的天相,而是有鬼神作妖,我们快离开。”

    他立刻反应过来,这不是天灾,而是人祸,也来不及多想,揽着孟江琳,立刻出城远离此地。

    天威难测,谁知道这天相是什么灾难,在自然的天灾面前,人力太弱小了。

    同时,城外的另一边。

    周修诚一动不动的静坐,脸色多了一股凝重,竭尽全力的施展法术,要把庞大的水汽乌云推向高空之上,凝聚成了冰雹落下。

    陆平生和李修淳的阴神赶来阻止,却被吕正凌挡住,一言不合激怒了吕正凌,直接就动了杀机了。

    “天风剑影,起!”

    吕正凌一声大喝,满脸戾气,神意念头狂暴无比,宝剑一飞出,在空中一转,手结印决,一股浑厚而暴躁的法力变化,肉眼可见的红光浮现,至刚至阳,剑气纵横,瞬即结出几十道剑形,掀起一阵大风,剑形大放红光,剑影闪烁。

    “死!”

    吕正凌印决一指,飞剑从天而降,天风剑影相随,一剑掠过,威势浩大,犹如铺天盖地一般,剑仙一脉的真传,施展得淋漓尽致。

    陆平生和李修淳见状,皆是一惊,没想到吕正凌的性情这么暴躁,直接就动手,而吕正凌的道行强横深厚,远超他们的意料,这剑仙剑术,也是厉害至极。

    陆平生的阴神一变,手结剑诀,虚空画符,结成一个五行大阵,施展五行玄法剑,阵法运行,五行灵符相合,一瞬结出十几道剑形。

    李修淳也同时出招,只见一股劲风大作,飞沙走石,落叶飘飞,自身形成一个风旋,看似无形的空气,竟然凝聚压缩,阴神御气,以气显形,原本灰暗透明的阴神影子,犹如变成了实体一般。

    抬手一指,气流会聚,凝结成剑形,这乃是玄真道的铸气成剑之术,也一瞬凝结十几道气剑,对上吕正凌的天风剑影。

    凝压的气剑炸开,发出一阵“啪啪”的炸响,劲风气流乱窜,空气震荡,虚空波动,破开红光剑影。

    五行玄法剑也一起对上,破开红光剑影。

    一时间,满天剑影闪烁,相互碰撞,气浪波纹荡开,空中一阵混乱,但天风剑影的威势浩大,陆平生和李修淳两人合力,方才破开天风剑影。

    然而天风剑影之中,寒光一闪而过,飞剑直袭,这才真正的杀招。

    而这飞剑,乃是剑仙之祖纯阳子的佩剑,正阳道奉为镇派之宝,虽然剑祖的法力早已消散,但这剑的材质特殊,对阴鬼之物有克制。

    飞剑一瞬掠过,陆平生和李修淳的念头转得飞快,他们只有阴神在这里,心知不妙,阴神遁入虚空,瞬即消失无形,躲过了飞剑。

    城外的另一边,两人阴神遁出,不由得面面相视,皆是惊愕不定,李修淳说道:

    “陆师兄,吕正凌修成阴神不久,道行怎会这般厉害?并且吕正凌的性情,怎会变得如此暴躁?”

    “不清楚。”陆平生摇了摇头,推测说道:“可能是因为那个升仙水,听闻周修诚和吕正凌前段时间追查秦子韵,中了病蛊,遇到一位奇人,得了这药,不但镇压病痛,还能提升道行,如今此药流传甚广。”

    “不过是药三分毒,此药的副作用很大,阁山已经严谨弟子沾染此药,我看吕正凌和周修诚都道行大进,但这两人竟然要屠城,这是犯了杀劫,很可能就是受了此药的影响。”

    李修淳说道:“以我看,吕正凌和周修诚,已有入魔的迹象……”

    “李师弟,不可妄下定论。”李修淳话未说完,陆平生就打断了,示意李修淳不可乱说。

    修行得道之人,皆有三大劫,杀劫,情劫,魔劫。

    杀劫,是指轻易杀戮,因为掌握玄通之后,轻视凡俗,杀人如捏死蚂蚁一般容易,若本心不正,很容易造出杀业,

    古人云:杀人者,人恒杀之。轻易造杀,牵扯恩怨因果,必然反害自身。

    情劫,是指修行得道之人,皆是惊才绝艳之辈,容易吸引异性爱慕,但情爱之事,容易扰乱心境。

    魔劫,是指滥用法术,是非不分,肆意妄为,逐渐偏离人道,堕入魔途。

    自古正邪不两立,仙魔不同道,李修淳和陆平生乃是方仙正宗的高层人物,而周修诚和吕正凌也同样是方仙高层,一个是灵符道的大长老,一个正阳道的掌门,并且这两人的背后乃是天道六友。

    若是把周修诚和吕正凌打为魔道,这事儿就闹大了。

    因为邪派还只是立场不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了,但是魔道,这是一定要打灭的。

    “……”李修淳默然,没再多言,明白这其中的厉害,就算周修诚和吕正凌真的入了魔,这事儿也不能名言,只能收集这两人入魔的证据,召集各派会审,由上清府判决,然后才能动手。

    毕竟大家还是同门,尊奉上清府为首,办事也得讲规矩。

    “陆师兄,我们还是阴神回窍,先阻止这两人。”

    李修淳说着,阴神退去了,陆平生也没多言,阴神回窍。

    城里的一家客栈小院,陆平生睁开眼,纵身一跃就出了门,看了一眼天上的异象,不由得脸色凝重,周修诚的道行,不容小视啊,立刻动身出城,赶往城外去阻止。

    另一边,李修淳也睁开眼,不敢耽误,飞快的赶向周修诚和吕正凌的方向。

    城外,吕正凌一招逼退了两人,不由得一阵大笑,飞剑回鞘,眼里带着戾气,知道陆平生和李修淳正在亲身赶来。

    “哈哈哈,你们快来啊,让你们知道什么是强者为尊!”

    吕正凌大笑,隐忍了这么多年,从来没像今天这么开心,压抑在心底的戾气怨念释放出来,心念通畅了,神意念头更上一层楼。

    正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吕正凌此刻就是魔高一尺。

    然而吕正凌不知道,此时此刻,却有一人暗中的看着他。

    城外另一个方向的树林里,张闲带着孟江琳出了城,远远听到“啪啪”的炸响声,正是李修淳的气剑,空气炸响的声音传得很远。

    寻着声音的方向一看,一眼就见到了斗法,以及吕正凌和周修诚。

    张闲也是一愣,还真是冤家路窄,居然是这两个仙人了,疟蛊已经解除,并且道行大进,以及躁怒的迹象,显然就是喝多了巫药。

    不过看到了周修诚,他也反应了过来,原来是周修诚在作妖,这呼风唤雨的法术,显然是要针对整个郡城。

    他又看了一眼天上的乌云漩涡,已经积蓄到了极点,摇摇欲坠,马上就要掉落下来一般,必须立刻阻止周修诚。

    “江琳,你留在这里,切记小心。”

    张闲说着,抬手画符,点在孟江琳的眉心,留下一道符文,以防发生什么意外。

    “仙长,发生什么事儿了?”

    孟江琳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刚才听到一连串的炸响,像是火药爆竹的声音,然后张闲转头看了一眼。

    “等会儿回去再说。”

    张闲没有多言,画完符箓,一步踏出,神行飞跃,几个起落就消失在树林里,拉开了与孟江琳的距离,以免等会儿斗法波及到孟江琳。

    几个呼吸的功夫,张闲远离了孟江琳,找了一个适合的位置,心思也转得飞快,权衡着当前的局势。

    周修诚和吕正凌的道行深厚,远远超越他,他的阳神法力已经用过了,小韵在闭关修炼,这段时间都没来找他,他若是遇到危险,小韵也不能及时出手,现在的保身之法斩凡法剑。

    可是斩凡法剑的法力,已经消耗得七七八八,难以对战这两人,但他有佛业剑,这是他当前的依仗。

    “不过对付这两人,不一定要用佛业剑,正好试一下六神恐咒!”



    张闲心里有了算计,却没有急着动手,周修诚和吕正凌的道行高深,远在莲花教的护法尊者之上,他可不敢正面对敌,也不想动用法器。

    然而他的阴阳术,乃是运用阴阳两界之玄妙,摄魂夺魄,施术于千里之外,并非像正宗仙家这样正面对抗的玄通仙术。

    他来到一颗大树前,低念咒语,凝聚念头,两指捏成剑诀,虚空画符,画了一个小人,这是巫偶娃娃的妙用。

    巫术讲究通灵,阴阳术与巫术一脉相承,方仙道术也有扎草人或剪纸人等法术,不过这些法术在正宗仙家面前,皆被视为了旁门左道的小术。

    当今朝廷设立司天监,敕封三大方仙正宗,正宗派系的香火鼎盛,大家也都信奉正宗敕封,稍有鬼怪之事,皆上报朝廷,请正宗道士,小门小派都很没落,几乎没什么传承,为数不多的一些江湖术士,也是靠着红丹什么的赚钱糊口。

    阴阳术也因此很没落,各门各派都会一点,但都是皮毛,很少有深层的领悟。

    张闲运用的巫偶术,其本质乃是肉灵联系,而他画的这小人符,其实与仙家看一眼就冥记魂魄阴阳是一个道理。

    冥记魂魄阴阳,相当于烙印一张本命画像,巫偶术也是塑造一个本命像,以此接桥,沟通阴阳。

    他画的这个小人符,就是他自己的阴阳画像,屈指一弹,小人符印入树里,与树木之灵相溶,犹如印入了人的元神魂魄之中。

    这颗树的气机,立刻与他相连,在阴阳两界之间架起一条桥梁。

    他转身离开,神行飞跃,快若御风,片刻的功夫就远离了这颗树,席地而坐,一念返虚入静,进入活死人境的无极状态,气机若有若无的消失了。

    他目光一凝,眼有重瞳,沟通阴阳,虚空之中一缕丝线,犹如一条桥梁的连接,阴阳视觉从那颗大树转折,直接“看见”了周修诚和吕正凌。

    “世人只知高一尺魔高一丈,却不知魔高一丈,道高只有一尺。”

    张闲淡然一笑,吕正凌和周修诚的法力虽高,但根基已有破绽,真实的道行反而降低了,这一点破绽,就是致命的。

    他锁定周修诚,低念咒语,观想六神恐咒,虚空画符,对着空中一指,暗咒,悸咒,蛇咒,逃咒,坠咒,死咒,六咒合一,六神皆恐。

    远处的高地上,周修诚闭目施术,已经到了紧要关头,吕正凌守在前方护法,等待着陆平生和李修淳。

    陆平生和李修淳这会儿已经出城,箭步如飞,快若轻功,正在快速的往这边赶来。

    就在这时,周修诚是闭着眼,但在意识里,只觉眼前一黑,陷入一片黑暗,这种黑暗不是单纯的光线黑暗,而是没有光,没有声音,没有任何波动,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绝对安静,虚无而死寂,整个意识念头都被屏蔽了知觉一般,让人莫名的心神惊恐。

    暗咒的真谛就是失去知觉,陷入什么也没有的黑暗,这是所有生灵的本能恐惧之一。

    “嗯?不好,谁人妄图扰乱老夫,莫非是陆平生和李修淳?不过区区幻象之术,岂能动摇老夫的心神!”

    周修诚一念闪过,不愧是正宗仙家的老前辈,丝毫不为所动,不见不闻,继续施术作法,推动天相,但心知有人扰乱,周修诚的心念也多了一丝警惕。

    然而这警惕一生出,正好陷入悸咒。

    悸咒乃是心悸的本能,源于对四周环境的警惕,周修诚虽然道行精深,但被巫药影响了大脑和神经经络,终究还是有了心神的破绽,定力下降,念头失去了刚性,难以斩断杂念。

    陷入悸咒之中,心里的一点警惕被无限放大,越来越警惕,疑神疑鬼,而心境一动摇,暗咒也随之生效,总感觉在黑暗之中有莫名凶险。

    似乎应验了周修诚的念头,越怕凶险就越有凶险,警惕到极点的时候,忽然一条蟒蛇冲出,张开血盆大嘴,一口吞没周修诚,周修诚吓得大惊失色,第一反应就是逃跑,这是趋吉避凶的本能。

    但逃念一生出,立刻陷入逃咒,拼命的逃跑,彻底慌了神一般,心惊胆颤,突然一脚踩空,从高空坠落,掉入无尽的黑暗深渊,心神惊恐到了极致。

    而黑暗深渊之中,无数蟒蛇浮现,五颜六色的各种蛇类,密密麻麻,让人毛骨悚然,恐惧无限的放大,一条蟒蛇张开大嘴吞没,周修诚再生逃念,想要躲避,又拼命逃跑,

    然后脚下又踩空,再次坠入无尽的黑暗深渊,无数蛇类浮现,密密麻麻,一条蟒蛇张开血盆大嘴,然后再逃……如此反复循环,心里的一点破绽,便彻底沉沦在恐惧之中,反复循环的消磨周修诚的心神。

    吕正凌察觉了异样,回头一看,只见周修诚脸色苍白,额头上全是冷汗,浑身不由自主的颤抖,呼风唤雨的法术也停止了。

    “轰隆隆!!!”

    一阵雷霆炸响,天空积蓄的乌云失去主持,顿时一阵剧烈翻滚,电闪雷鸣,再也稳不住了,一部分水汽已经凝结成冰晶,冰晶结成冰雹,“咻咻”的从高空落下,乌云也化为瓢泼大雨,“哗啦”的倾盆而下。

    郡城里,大块的冰雹落下,房屋顿时打烂了一大片,百姓们吓得惊慌失措,慌忙一阵乱窜逃避,但这全城都是冰雹,根本无处可逃,只得躲在角落或座椅之下,或是头上顶着木盆铁锅。

    还好这冰雹只下一阵,打烂了很多屋顶的瓦片,并未造成什么伤亡,但随之而来的倾盆大雨,瞬即就把百姓的屋里灌透了,城里排水不通,大水淤积,片刻的功夫就淹没了一尺高,整个城池都成一片水田,房屋和粮仓什么的,全被大水泡透了。

    并且这大雨还在继续,周修诚是铁了心要屠城,再加上这是夏季,水汽充沛,凝聚了庞大的水汽,若是全部化为冰雹,足以把全城埋葬在冰雹之下。

    不过周修诚此刻,犹如迷在了噩梦里一般,一脸的惊恐苍白,浑身冷汗,抽搐颤抖。

    “前辈!前辈!!”

    吕正凌大喝了两声,用上了真言,却丝毫叫不醒周修诚,吕正凌也是一惊,竟然有人在他的面前偷袭,他却全然没察觉。

    吕正凌眼神一凝,开了阴阳眼,查看阴阳,只见一道无形的联系,犹如一缕从阴间衍生的丝线,深入虚空之中,吕正凌的目力顺着丝线看去,只见一个人影,大致方位就在不远处的树林。

    “原来是阴阳术,旁门左道之辈,胆敢在上仙面前作妖,找死!”

    吕正凌眼现杀机,一念锁定人影,两指捏成剑诀,虚空勾勒,念头凝聚,红光一瞬而过,一道正阳剑符化形,穿梭阴阳,一剑直袭那个人影,

    张闲看见了正阳剑术,目力清晰,一眼辨认出其中玄妙。

    “原来如此,这正阳剑术,与我自创的阴阳剑术不谋而合,乃是在阴魂之中融合阳魄之力,皆是阴阳大道,难怪会被劫莲法尊误认。”

    “不过修习尸解仙,阳刚不振,纯阳退为了正阳,虽然也算厉害,可以克制阴神,但已失去了纯阳剑祖的真意。”

    张闲悟性,再加上重瞳的玄妙,直视真实,可以看清细微的运行规律,看一眼就已经明悟了其中道理。

    一剑掠过,袭在树上的小人符,符箓破灭,联系中断,而在这一瞬间,他也催动了六神恐咒的最后一咒,死咒!

    他修习了活死人境,体会了死亡的状态,就是阴阳消散,一切知觉熄灭,彻底的黑暗死寂,与第一咒暗咒相连,六咒合一,六咒连通,一瞬形成玄妙变化。

    周修诚中了咒,沉沦在恐惧的循环之中,这不是修为强弱的关系,而是心境定力。

    恐惧之念只是一个引子,引动本能的恐惧,恐惧源于自心,对恐惧的抵抗则是源于定力,周修诚的心境定力都有了破绽,根本抵挡不住恐惧。

    此刻六咒合一,周修诚的心念陷入死寂,突然睁开眼,眼里血丝凸起,皆是恐惧之色,惊恐的大叫一声:“啊……”

    随即,两眼失神,精神念头破灭,意识沉沦黑暗,体内的阴阳过界,阴阳二气溃散,肉身死亡,魂飞魄散。

    周修诚,卒。

    “前辈?”

    吕正凌反应过来,只以为偷袭之人已经被他杀了,立刻查看周修诚的状况,却发现气息已经消亡,满脸惊恐,死不瞑目,就像被中邪吓死了一般,竟然已经死了!

    “这怎会……”

    吕正凌大惊,一脸的难以置信,对方只是一个旁门左道,怎有可能杀死周前辈?

    这时,陆平生和李修淳也赶到了,正要动手对付吕正凌,却见到周修诚一动不动,两眼血丝通红,满脸惊恐,气息全无,竟然已经死了!

    “这……”

    陆平生和李修淳也是一阵错愕,不由得面面相视,他们赶来的片刻功夫,周修诚怎么就死了?

    与此同时,周修诚一死,虚空之中一阵阴风掠过,一尊阴神降临,乃是天道六友之一的孙前辈,名曰孙悦书。

    “周兄?怎会……”孙悦书也是一愣,周修诚怎会死了?他刚才有所感应,立刻赶来,却还是晚了一步,立刻询问:“吕师侄,发生什么事了?”

    吕正凌回过神来,目光一转,看向了陆平生和李修淳,眼里一股戾气:“是你们袒护城里的妖邪,与妖邪勾结,杀了周前辈!”

    一听这话,陆平生和李修淳皆是脸色一变,吕正凌竟然诬蔑他们勾结妖邪杀人。



    远处的树林里,张闲自己也被惊住了,周修诚居然死了?

    原本他只是想试一下六神恐咒,只要打断周修诚的法术就行了。

    自从领悟了六咒,他还没尝试过,但不试不知道,一试吓一跳,六神恐咒的威力,竟然如此厉害,远远超出了他的估计,直接把周修诚弄死了。

    要知道周修诚可是一个鬼仙,虽然他还没接触到鬼仙的境界,不好判断鬼仙的修为层次,但他至少能看出,周修诚的法力,远在莲花教的鬼仙之上。

    而他才是练神返虚,抱丹初期,居然就把周修诚弄死了。

    不过仔细一想,他就明白过来,六神恐咒与修为境界无关,只要心里恐惧,皆会中术,并且这六种恐惧是人体的本能,每个人多有,只能依靠心境定力,克制恐惧,降服本能,周修诚被巫药影响,心境和定力都有了破绽。

    但即便有了破绽,以周修诚的修为,居然就被一招杀死,也可见六神恐咒的厉害。

    “不愧是阴阳家的禁术,真是玄妙无穷啊!”

    他心里忍不住感慨,但周修诚是鬼仙,看似已经死了,不知元神熄灭了没?

    他目光一凝,仔细查看,只见两人赶来,一尊阴神降临,吕正凌直指那两人勾结妖邪害死了周修诚。

    “吕师侄,你勿要血口喷人。”

    陆平生和李修淳皆是脸色一变,也是怒从心中起,周修诚要施术屠城,莫名其妙死了,竟然反诬他们。

    “吕师侄,稍安勿躁!”

    孙悦书说话了,用上了静心真言,吕正凌当即冷静了几分。

    孙悦书为周修诚和吕正凌寻找的解蛊之法,他当然也发现了,一直依靠那药镇压病痛,正所谓是药三分毒,那药的副作用明显,心境有所影响。

    而解蛊之后,周修诚和吕正凌一直喝药提升修为,影响越越来越大。

    不过这无所谓,周修诚的肉身也快要大限将至,早已做好了转世的准备,在转世前,只要提升修为,转世换一个新的肉身就行了。

    “周兄的元神尚在,为何元神一动不动?”

    孙悦书的语气疑惑,他们天道六友之间,结成秘术,可以相互感应元神,周修诚的元神还在,但身死之时,元神就该遁出,周修诚的元神却一动不动。

    “吕师侄,为我护法,我取出周兄的元神,以防暗中偷袭。”

    “是,孙前辈。”

    吕正凌应了一声,立刻护法,眼神却是看向陆平生和李修淳,这意思就是警惕他们。

    “哼!”陆平生和李修淳冷哼了一声,他们与天道六友的派系不同,大家都看不对眼。

    修成尸解仙之后,转世的理念不合,正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大家相当于重新划分派系圈子,大概有三个派,一是阁山八仙,二是天道六友,三是聚仙会。

    陆平生是阁山八仙之一,这一派的转世皆在上清道,上清世家乃是仙人家族,他们的理念是修成正果,转生仙族。

    李修淳是属于聚仙会,这一派的理念讲究不沾因果,前世今生不相关,一般都是转的死胎,不在乎转世之后变与不变,转世既是斩断因果的新生。

    因为理念不合,肯定少不了矛盾,特别是天道六友与聚仙会,天道六友的理念是转世不变,与聚仙会相互对立。

    只见孙悦书的阴神一变,化为一股阴风,阴风掠过周修诚的尸体,随即化形,手里拿着一团灵光,正是周修诚的元神。

    受六神恐咒的影响,元神还在恐惧之中,就像被吓傻了,还没回过神来,以至于肉身死亡,元神都没来得及遁出。

    孙悦书查看了一眼,不由得语气凝重:“这乃是惊恐之术,好诡异的手段,连周兄的元神也被影响了,莫非是魔道所为?”

    魔道之辈,擅长这些诡异惊恐的法术,与人道不合,被列为禁忌。

    “吕师侄,周兄的元神受损,我先护持元神回去休养,你也速速归来。”

    孙悦书说着,又看向陆平生和李修淳,说道:“陆师弟,李师弟,此事我们会查证清楚,若是有人勾结妖邪,残害正道,我等一定不会放过。”

    话完,阴风掠过,阴神遁入虚空走了。

    “两位前辈,后会有期了。”

    吕正凌也阴冷的看了一眼,转身就走了。

    陆平生和李修淳不由得一股怒火,这摆明了是针对他们,施术屠城,与邪魔无异,还口口声声的以正道自居,陆平生和李修淳是真动怒了。

    “走得到是挺快,施术屠城,活该受死,真以为我怕你们不成。”

    李修淳喝斥了一声,真想追上去跟吕正凌斗上一斗,但回头看了一眼城里,满城的大水,百姓在水里受灾,这烂摊子还有得收拾。

    陆平生也呵斥了一句:“施术降灾,危害苍生,此事上清府也会追究到底,就算周修诚转世投胎,也逃不过惩罚。”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江湖亦有江湖规矩,而方仙正道,当然也有一套说法。

    周修诚的行为,已经可以视为妖邪,上清府若出面主持公道,那么各派公认上清府为首的颜面何存。

    “罢了,先传信给司天监和派内。”

    李修淳说道,“此事的幕后,八成是劫莲法尊,或者是与劫莲法尊争斗的那个妖魔,对方在暗处,我们在明处,我们也小心行事。”

    闻言,陆平生立刻收敛了心神,点了点头,说道:“李师兄所言极是,对方能杀了周修诚,道行之高,不容小视,立刻传信通知。”

    两人立刻传信,通知此事,原本来追查莲花教,却不料发生这么大的事儿,周修诚死了,十数万百姓受灾。

    远处,张闲看着这一幕,周修诚的元神被带走,转世投胎就能复活,并且两世修行,两世肉灵的成长,道行叠加,修为更上一层楼。

    “不能让周修诚跑了,既然已经死了,就该彻底死透,以绝后患。”

    他心里也动了杀机,目力巡视虚空,直视阴阳两界,锁定阴神,这阴神遁走没有使用遮掩之法,逃不过他的重瞳法眼。

    他取出内里乾坤的瓶子,低念咒语,倒出佛业剑,心念一动,佛业剑飞起,悬浮在他头顶,剑里的佛法之力加持在身,耳边响起一阵梵音经文之声。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即说咒曰:揭谛揭谛,波罗揭谛,波罗僧揭谛,菩提萨婆诃……”

    佛宗至高心法的经文在心里浮现,他起身一跃,手结印法,手印对着空中打出。

    虚空之中,孙悦书的阴神穿梭阴阳,突然一阵气机变化,梵音徘徊,经文咒音笼罩,只见佛光万丈,普照阴间,一轮大日降临,至刚至阳,至阳至圣,大日之中,一尊佛陀显形,手结佛印。

    佛印结成的一瞬间,无形的力量展开,整个虚空犹如凝固了一般,金刚坚固,阴阳两界静止。

    “啊……这是……”

    孙悦书惊叫一声,阴神一瞬被镇住,甚至连念头思绪都不能动弹,只见佛印向他袭来,化为一尊无比巨大的手掌,无比宏大的力量,无比坚固的金刚。

    手掌一瞬按下,势不可挡,直接把虚空都打得崩塌,阴阳两界一片粉碎,阴神念头破灭,周修诚的元神也随之熄灭。

    千里之外的一座山涧道府,一位须发皆白的道人,席地而坐,闭目凝神,旁边有几位弟子,皆是太乙道的年轻晚辈。

    太乙道是家传道法,这些年轻晚辈,皆是孙氏的后人。

    刚才孙悦书正在指点晚辈修练,突然发生了什么事儿,吩咐了一声,便静坐不动,阴神出游了,众人守在旁边,也不敢打扰。

    这时,只见孙悦书的面色挣扎,额头直冒冷汗,满脸苍白,突然睁开眼,惊叫一声:“啊……这是……”

    阴神被打灭,挣脱了大日之威的镇压静止,识海一阵昏沉头疼,倒在了地上。

    众人见状,不由得吓了一跳,孙悦书在这些晚辈的眼里,就是高高在上的真仙,超脱生死,道行无边,怎么会突然惊叫倒下?

    众人先是愣了一下,接着反应过来,立马上前扶起孙悦书,一人大声喊道:“书伯的魂念受损,快去拿还阳丹!”

    一人立刻转身,跑去屋里拿来一瓶丹药,倒出一颗,捏碎了混着清水,喂孙悦书服下。

    这还阳丹是以人参为主药,大补元气,吊命还阳。

    孙悦书服了丹药,这才感觉缓了过来,但眼里尽是大惊之色,这是……大日如来神掌!

    “难道是缙云拓?”

    孙悦书认出了刚才袭击的玄通,正是佛宗的第一武学佛法,大日如来神掌!

    大日如来神掌早已失传,但当年缙云拓以武入道,不知如何修成三式如来神掌,才先天中层的境界,便一掌打死一位阳仙,从此天下无敌。

    刚才的袭击,乃是如来神掌的第一式,名曰智拳印。

    “应该不是缙云拓,否则我已经生死道消,但这是何人?难道是劫莲法尊?”

    孙悦书的心念转得飞快,推测着此事,立刻想到了劫莲法尊。

    “劫莲法尊也得了佛宗传承,周兄这次去追查莲花教,一定劫莲法尊在暗中出手,周兄的肉身死了,连元神也被打灭了。”

    “不过劫莲法尊一直隐忍了这么多年,从来不正面出手,为何这次出手了?并且这次追查的几人,为何只针对周兄?”

    “莫非是杀人灭口,被周兄查出了什么重要的事儿?难道是关于那件法宝?”

    一想到这里,孙悦书的眼神一凝,立刻传信给天道六友的其余几友。



    自从当年莲花教被剿灭,劫莲法尊就一直隐忍,已经这么多年,从不出手,如今重出江湖,而这次追查的几人,偏偏只针对周修诚,杀心如此之重,一定是有缘故,很可能是杀人灭口。

    并且使用招式,乃是佛宗第一绝学大日如来神掌的第一招,劫莲法尊得了佛宗传承,因此孙悦书断定就是劫莲法尊所为,已经通知了天道六友,要追查此事。

    郡城外,陆平生和李修淳也已经把此事传回给司天监和派内,得知周修诚肆意妄为,竟然呼风唤雨祸害郡城受灾,并且周修诚已经身亡,具体情况不明,这事儿可算是闹大了,司天监立刻派人前来,上清府也派出了来人。

    然而众人还不知道,周修诚的元神已经被打灭,彻底生死道消了。

    另一边,张闲一招打出,打散鬼仙阴神,也打灭了周修诚的元神,但他也不知,自己领悟的玄通,竟然就是佛宗第一绝学大日如来神掌。

    不过他的修为尚浅,只是领悟了佛宗玄通,催动佛业剑的法力加持。

    而这一招的威力巨大,佛业剑的法力消耗过半,他估摸着还能再催动一次,佛业剑就要变成普通法器了。

    “借用外力,终究不是长久之计,还得勤加修行,唯有自己的道行提升,这才是根本。”

    他心有明悟,自己太依赖外力了,斩凡法剑,小韵的阳神念头,以及这佛业剑,连续与各路神仙斗法,但他道行,才抱丹初期而已。

    “杀了周修诚,必然会引来追查,还得小心行事。”

    他明白了这些神仙的关系,道友仙友什么的也是一个江湖,关系攀扯,相互庇护,他听小韵提起过,周修诚是属于天道六友。

    天道六友,说白了就是六个仙友的小圈子,周修诚排名第六,其中最厉害的两人,已经尸解三世,修成阳仙,乃是上清一脉的三大巅峰之二。

    前来救周修诚的那个鬼仙,应该就天道六友之一,如今周修诚彻底死透了,天道六友怎么也得来得找回场子,否则这三大巅峰之二的面子何在。

    “我用的佛宗玄通,就算天道六友来了,也查不到我吧,”

    他淡然一笑,收了佛业剑,转身就走。

    孟江琳在远处等他,见他回来了,连忙询问:“仙长,发生什么事儿,城里下暴雨,还大的水灾。”

    “哎……”张闲叹了叹气,看了一眼城里,十数万百姓遭灾,房屋破烂,粮食什么的全被雨水泡透了,只能等朝廷来赈灾了。

    还好他及时打断了周修诚,如果这些水都变成冰雹,后果可想而知。

    “我们先离开,路上再说。”

    张闲揽起孟江琳的柔腰,神行御风,快速离开了。

    回到白家镇,一切都风平浪静,只是远远看见天边有乌云打雷,估计消息要几天后才会传到这边。

    不过几天前的事儿,莲花太子菩萨渡劫,与妖魔斗法,莲花教总坛被杀了个精光,这事儿倒是已经传到了小镇,大家都纷纷谈论,越谈越邪乎,无一不是惊慌惶恐,对妖魔很是害怕。

    他回了道观,孟掌墨正在锯木料,一如既往的像个老匠人,兢兢业业的,专心做着自己的活儿,见到张闲和孙女回来了,也没多问,只是招呼孙女帮忙做活儿。

    张闲心里明白,孟掌墨是个真正的老江湖,大隐于平凡,若不是他有重瞳,也根本看不出孟掌墨哪里有问题。

    他感应了一下,武云瑶不在道观,也不知去了哪里,他闲着无事,打坐观想道法。

    傍晚,夕阳西下,山涧云雾氤氲,七彩虹光灿烂,孟掌墨收工了,张闲一人坐在屋檐下,看着夕阳,观想大日如来,心意入静,返归清虚,自有一股宝相庄严的佛相气度。

    大日如来,就是观想太阳,太阳是天地阳刚之源,如来就是返归先天之意,犹如来时一样,最初的根源,最初的真我,大日如来就是指天地最根源的阳刚本性,与仙家所言的纯阳是一个意思。

    这时,一个身着素衣的傲然身影推开门走进,是武云瑶回来了,见到张闲的模样,不由得惊讶了一声:

    “咦?玄天子,你返虚抱丹了!”

    “呃……”张闲连忙反应过来,他远远就感应到武云瑶回来,但他刚修成大日如来玄通,气机没有内敛,一时不慎就被武云瑶看出了境界。

    他心思转得飞快,只得点了点头,故作一脸的淡定,说道:“这几天去山里采药,见山涧的太阳有感,突然顿悟,打坐三天三夜,醒来就发现已经返虚抱丹了。”

    “额……这么巧!”武云瑶诧异一下。

    玄天子抱丹,居然与她的经历一模一样,突然见到大日有感,顿悟得道,立地成佛,打坐三天三夜,醒来就已经返虚抱丹,皇曾祖说她有慧根,本性纯阳,有问鼎大道的根基。

    “云瑶居士,什么这么巧?”张闲询问道,没听明白武云瑶的话。

    武云瑶说道:“我抱丹时,也是与你一样,见到太阳有感,打坐三天三夜,顿悟抱丹。”

    “额……”张闲一愣,只得呵呵一笑,应声道:“这确实是挺巧的。”

    他心里汗颜,就这么随口一说,没想到武云瑶就是这样抱丹,不过观看大日有感,证明本性纯阳,成就不可限量,看来武云瑶是真的得了武圣缙云拓的真传。

    武云瑶又好奇的问道:“玄天子,你是得了太虚派的传承,为何你身上,会有佛法武学的气象?”

    张闲在武云瑶面前编的故事是,从小仰慕方仙,继母不能相容,于是离家修道,机缘巧合得了一位太虚派道人的师承,现在被看出修习了佛宗玄通,他只得心思一动,随口就说道:

    “其实我所学繁杂,从小喜欢看一些玄奇怪异的书籍,山医命相卜,风水堪舆,奇门遁甲,佛法经文,阴阳巫术等等,皆有涉猎,但一直不得其解,直到遇上那位太虚派的道人,点化我入道,我才逐渐明悟。”

    听了这话,武云瑶恍然大悟,这玄天子,竟然是奇才。

    正所谓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这玄天子所学繁杂,一朝遇上师父点化开窍,立刻就悟得真意,如今返虚抱丹,必成大器啊。

    武云瑶说道:“如今佛宗传承几乎断绝,我也得了一些佛宗的传承,玄天子你也与佛有缘,不妨每天跟我一起晨练,我们还能交流一下心得,我对堪舆卜卦等等也很好奇。”

    “这……”

    张闲迟疑了一下,武云瑶这意思是指点他佛宗之术,他指点堪舆卜卦等等,他倒是想学,但一起晨练的话,他的修为就隐藏不住了,更何况他的堪舆卜卦等等也是初学。

    并且他学得太杂了,堪舆卜卦等等还没学全,又开始学佛宗之术,这难免有些分身乏术,杂而不精,只得说道:

    “多谢云瑶居士的好意,不过我刚入丹道,练神返虚,知觉全然一新,对以前所学也有一番新的认识,我暂时想巩固境界,把以前所学再重新领悟一遍,等我把这些都巩固了,再交流心得如何?”

    “嗯,如此也好。”武云瑶点了点头,明白这其中道理。

    肉眼凡胎不认鬼神,练神返虚之后,虽然还是看不见鬼神,但知觉入虚境,已经可以清晰的感应到了,因为可以感应到了,所以很多疑惑就自然明白于心,

    并且练髓换血之后,打破后天极限,体能增长,也需要自己仔细的体会和适应。

    而谈到了这事儿,张闲故作茫然,趁机试探武云瑶的情况,询问道:“我看书里有记载,抱丹之后可以辟谷,只需服食辟谷丹,不用再吃饭食,云瑶居士每天也不饮食,但为何我还是感觉很饿?”

    武云瑶笑了笑,拿起一坛张闲的酒,也来到屋檐打坐,大喝了几口,说道:“我并非不饮食,反之,我的饮食比一般人都多,只是你没看见而已。”

    “其实我没早晨练,都去了县城,县城有一间客栈,隶属于珍宝帮,珍宝帮的幕后主人就是这道观的前辈,这间客栈每天皆会为我准备饮食。”

    “哦,是这样啊,珍宝帮!”

    张闲反应了过来,难怪武云瑶每天早晨都往县城的方向晨练,原来是专门有安排,不过这道观的前辈,居然是珍宝帮的幕后主人!

    “玄天子,你知道珍宝帮?”见张闲的反应,武云瑶也颇为好奇,知道珍宝帮的,必然是出身豪门世家。

    张闲说道:“我家里,还算有些势力,当然知道珍宝帮,他们专门收集天南地北的奇珍异宝,买卖给玉京的侯门权贵,东至东海,西至西域,南至南疆,北至塞外,皆有他们的人马。”

    江湖帮派,也有三六九等之分,其中一些大帮派,走南闯北,南买北卖,活动范围非常大,甚至结交权贵,称霸一方。

    珍宝帮就是江湖上最顶尖的几个帮派之一,玉京城里有一家珍宝楼,幕后就是珍宝帮,一株普通的东海珊瑚,贩运到玉京就能卖出天价,甚至还专门为皇宫供给一些奇珍异物。

    文国公府的很多东西,也是由珍宝帮供给。

    传闻珍宝帮富可敌国,奇珍异宝多不胜数,但珍宝帮的帮主,却是很神秘,无人知晓其真实身份,原来是一位仙道前辈。

    他心里忍不住好奇,这位前辈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修为高深莫测,在这里住了几年,却无一人记得模样,这种至虚至无的境界,他只见过师尊李玄玉修成。

    并且建立珍宝帮,势力遍布天南地北,搜罗天下奇珍异宝,还指引武云瑶来这里修行,要知道武云瑶可是缙云拓的真传弟子,能指引武云瑶的存在,莫非也是缙云拓一个层次的存在?



    古人的流通落后,很多奇珍异物,绝大多数人连听都没听说过,只在民间的一些本地流传,这一带靠近南疆,深山老林里多有奇珍异物。

    珍宝帮以客栈为堂口,一边长期扎根于本地,一边收集消息,收购奇珍异物,珍宝帮建立之初,就是为了寻找天材地宝。

    不过要把势力遍布天南地北,犹如一张大网,搜罗天下奇珍,这可不是只有道行修为就能办到。

    张闲心里好奇,试探的询问道:

    “云瑶居士,那位前辈指点你来这里修行,你一定见过前辈,不知前辈是何样之人?我在前辈的地头上建活死人,也算是前辈的半个门生,也想拜见一下前辈。”

    他这话说得很有圆滑,在别人的地盘上建了房,拜见一下也是正常的礼数。

    武云瑶淡然一笑,说道:“前辈也是太虚太清一脉,你能在这里修行,修建活死人墓,或许与前辈也有缘,机缘倒时,自会见面,若无机缘,也无须见面。”

    “……”张闲无语,这还真是随缘啊,他也不好多问了。

    武云瑶也没多言了,喝着酒水,洒脱自在,气宇傲然,看着天边的夕阳西下,心意随之入静。

    夕阳下山,天色入夜,武云瑶回到后堂打坐了。

    张闲也打坐入静,一直到深夜,睡觉休息,修练九转生死化龙术的第一层,心里念着小韵的模样,寄神虚空,想要找小韵说一下莲花教的情况。

    太虚之顶,长生宫。

    清静,孤寂,冰冷,这是长生宫亘古不变的气氛,远离人间凡尘的烟火,犹如一座清冷的仙宫。

    夜,星辰灿烂,月光明亮,映照出一望无际的云海。

    长生宫前的玉阶上,一位身着素衣的道姑端坐,风华若寒玉,婉柔若秋水,清净清明,不沾凡尘,一缕雷电闪烁,衍生在身上缠绕,道袍衣带飞舞,柔顺的青丝轻飘,犹如浮在水里一般,不受重力的约束。

    这道姑,除了绝代风华的李玄玉还是谁。

    太虚之顶位居天上,接触天文法则,李玄玉这段时间在太虚之顶,参悟天文法则,领悟天地大道,修为又进步了,仿佛要挣脱虚空重力的约束,像天人一般飞上空中。

    不过李玄玉的人在这里,却处于一种无比玄妙的状态,至虚至无,自身融入天地环境之中,感悟大道,静虚入定,就像无意识的睡着了,而神魂念头自然活动,就像做梦一样,阳神出游,魂在凡间。

    这种状态的境界,道书曰:神游太虚。

    意思就是入定修练的时候,魂念出窍,遨游太虚,太虚是指天地虚空,阴阳两界。

    达到了这个境界,既不耽误修练,又可以出窍神游,妙用无穷,玄之又玄,而李玄玉的阳神,此刻正在洛山郡的郡城。

    原本周修诚的法术,呼风唤雨,天降大灾,引动了天象变化,而洛山郡与太虚山的距离不算远,李玄玉察觉天象有异,当即就要去查看,却被秦子韵纠缠住了。

    这段时间,李玄玉一直在找徒弟,心知徒弟落入了秦子韵手里,秦子韵要炼金丹,缺少黄金,派人去作案赚钱,顺势故布疑阵,故意造成张闲也在其中的假象,引走了李玄玉的阳神。

    不过天象有异,李玄玉收回了阳神,想去查看情况,但她退一步,秦子韵就进一步,一直纠缠到现在,这会儿才有空闲。

    并且李玄玉已经收到上清府的消息,得知了洛山郡的情况,莲花教重现江湖,与妖魔发生冲突,双方大打出手,而周修诚等人去追查,却走火入魔,施术屠城,但反被杀害,洛山郡十数万百姓受灾等等。

    长生宫的深处,星辰玉棺之内,内有乾坤,只见一团三昧真火的真火,气机圆满,化为一颗赤红的火丹,火丹之中一个人影,犹如上古神话的太阳金乌,极静入虚,似死非死,似活非活,俨然就是秦子韵。

    秦子韵感应张闲的寄念,却没有回应张闲。

    张闲的所作所为,当然没逃过秦子韵的法眼,原本以为这小混账只是小打小闹,却没想到弄出这么大的事儿,连周修诚都被这小混账打死了。

    不过这小混账的悟性厉害,机缘也很深,居然能从佛业剑里参悟出佛宗的至高玄通。

    并且这小混账,居然遇上缙云拓的弟子,也就是这小混账的未婚妻,似乎冥冥之中自有因果牵连。

    而这白家镇,居然有天工派的这一支传人,此事非同一般,牵扯着乾帝的陵墓。

    如今天门重现,秦子韵也加入了天门,但天门之主的身份,却无人知晓,每次天门的聚会,皆是以阴神见面,虽然众人心里都推测,天门之主很可能就是乾帝的转世,但此事并未得到确认。

    乾帝的身份,牵扯那件传说中的上古神物,这神物的气象特殊,法宝或玄通皆不能撼动,唯有人力可以移动,秦子韵推测,此神物就藏在乾帝的陵墓里。

    秦子韵已经暗中入梦,察看了孟家子弟的念头,并未找到有用的信息,只有孟掌墨的念头没有察看,因为孟掌墨也是到了练神返虚的境界,只是年龄老了,境界下降了,但念头依然清晰,若是入梦,必然被发现,秦子韵不想打草惊蛇。

    “陵墓的具体线索,孟家应该不知道,但孟家记载的书籍,或许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还是亲自潜入孟家,查看孟家的藏书。”

    秦子韵心里的思绪闪过,感应到师姐去了洛山郡的方向,秦子韵不由得麻烦。

    “这小混账太能惹事生非了,迟早要被师姐找到,暂且不见这小混账,洛山郡的情况复杂,让这小混账知道我护着他,又不知会惹出什么事儿。”

    张闲寄念,秦子韵没有理睬,是想让张闲自己安生一些,失去了靠山,老老实实的修行。

    秦子韵心念一动,阳神穿梭虚空,也往洛山郡去了。

    洛山郡,大水已经排走,但城里一片破烂不堪,百姓苦不堪言,劫莲法尊还趁机作乱,赚取香火,让执事弟子,挑选了一批虔诚弟子,组成护法队伍。

    护法队伍到处宣扬,说是妖孽为祸,降下天灾,这一切皆是因为有些人拜莲花太子不够虔诚,对普通百姓拳打脚踢,逼迫所有人跪拜莲花太子,还要收取功德钱,修建庙宇镇灾。

    整个城里,一片混乱,没人救灾,到处都在拜莲花太子。

    一阵阴风掠过,李玄玉的阳神隐于虚空,并且显形,巡视了一遍,查看了情况,随后停在郡城府衙的上方。

    郡守等人也是莲花教的执事,赐予了下品神位,胸口有莲花印,此时正在吩咐众人,收集干柴和粮食,准备做饭施粥,勉强算是维持着城里的生计,但这些粥食,都算在莲花教的头上。

    李玄玉叹了叹气,劫莲法尊为祸之深,简单的除掉几人根本无济于事,只能等朝廷派人来人彻查赈灾,先清理了这些官员。

    然后还得牵来一支正宗方仙,开坛说法,宣扬正宗信仰,如此才能抵制莲花教的影响。

    这时,又一阵阴风掠过,是秦子韵来了,淡淡的说道:“师姐,怎么不找徒弟了?反倒来这里闲逛了。”

    “哼!”李玄玉冷哼了一声:“师妹,你太过分了,若不是你纠缠,周修诚岂敢放肆。”

    “哎呦,师姐你还怪我咯。”

    秦子韵淡然一笑,心思一动,有意迷惑师姐的判断,说道:“周修诚的法术已成,就算师姐你赶来,也无济于事,更何况已经有人出手了,师姐你何必心急。”

    “嗯?”李玄玉质疑了一声,她是从上清道得知这里的消息,而陆平生亲自参与,消息也来得最快,但秦子韵的语气,似乎早已知道这里的事儿。

    一想到这里,李玄玉不由得语气一冷:“劫莲法尊加入天门,你也参与了此事?”

    “呀,师姐你可别冤枉我。”秦子韵故作一声诧异,不咸不淡的说道:“我虽然不是你们这样呼风唤雨的正派人士,但好歹也明白事理,岂会祸害众生?”

    这话是嘲讽正派,堂堂一位正派前辈,居然呼风唤雨降下天灾。

    李玄玉没有理睬秦子韵的嘲讽,习以为常了,正派之中,也确实一丘之貉,妖言惑众,肆意妄为,皆不是少数。

    而她了解这个师妹,一向心高气傲,敢作敢当,如果真的参与了,根本不屑否认。

    她质问道:“你是如何这里的情况?”

    秦子韵心里一笑,暗道师姐入套了,故作淡然的说道:“因为的出手之人,就是我安排的,师姐想知道这人是谁么?”

    李玄玉闻言,不由得美眉一挑,看出了秦子韵又在故意扰乱她,她没有多问,随便秦子韵说与不说。

    见师姐不上道,秦子韵无奈的摆了摆手,淡淡的说道:“师姐你心心念念的找了这么久,这次就要找到了,却又不理睬了?既然师姐你不要了,那他就是我的人了。”

    “嗯?”李玄玉冷质了一声,心绪莫名的一跳,这出手之人,是她徒弟?



    “不可能,逍遥的修为境界,达到练神返虚的时日尚且不久,不可能周修诚的对手,师妹,你休想糊弄我。”

    李玄玉否定了,张闲返虚的时候,寄神托梦,她随之找来,这时日尚短,就算徒弟的悟性资质不凡,也最多是抱丹初期。

    即便有斩凡法剑的威力,也只能与鬼仙抗衡,却难以杀死周修诚这种道行深厚的鬼仙。

    “咯咯,师姐你不信就算了。”

    秦子韵淡淡的语气,心里却是得逞的笑了,只要让师姐生疑就行了,而她认定了这小混账是她的人,师姐休想跟她抢。

    “师姐你慢慢在此神游吧,我弄的金子也差不多了,要开始炼金丹了,若是师姐对金丹之术感兴趣,不妨来帮我炼丹。”

    秦子韵说着,阴风掠过,消失于无形。

    李玄玉美眉微蹙,心里疑惑不定,秦子韵到底把徒弟藏哪里了,而秦子韵开始炼金丹,也意味着要开始新的一轮练尸,以秦子韵的性格,肯定也教了她徒弟尸术,或许就会带出去一起练尸。

    她不能让秦子韵胡作非为,而秦子韵让她不顺心,她也不会让秦子韵顺心,就看谁耗得过谁。

    “师妹,我会一直跟着你,你若为邪,我便会阻止你,你休想再练尸。”

    李玄玉念头一动,阳神返回了太虚之顶。

    两大阳神走后,城里一个角落里,一人小心的看向空中,脸上不由得惊愕,这人就是去而复返的吕正凌。

    随即,城里又是两股阴风掠过,正是天道六友的孙悦书和另外一人。

    原本周修诚身死,孙悦书的阴神赶来救走了元神,吕正凌也退走了,但孙悦书的阴神被劫杀,周修诚彻底生死道消,孙悦书推测其中有缘故,于是传信给其余几有,立刻来察看。

    “刚才有两个阳仙的气机,不知是哪两位存在?”

    吕正凌三人惊疑不定,方仙各派之中,达至先天上层的存在,已是站在最巅峰,可谓是仙道的绝顶高手,无一不是一方人物。

    这郡城之中,突然出现两位阳仙,莫非也是想争夺劫莲法尊的那件法宝?

    “吕师侄,邹师姐,看来这里的局势负责,我们切记小心行事。”

    孙悦书说着,心里很是警惕,没想到这次的事儿,劫莲法尊与妖邪起了争斗,连阳仙高手都引来了。

    吕正凌点了点头,另一位阴神邹师姐说道:“周师弟被打灭了元神,此事不能善罢甘休,否则我们天道六友的颜面何存,长空师兄已经出关,就算遇上阳仙,我们也不惧。”

    听闻这话,吕正凌和孙悦书不由得眼神一亮,长空前辈竟然出关了。

    长空子,天道六友排名第二,三世修行,已成阳仙,道行深厚至极,乃是上清一脉的三大巅峰之一。

    上清一脉的三大巅峰,其实就是最初的天道六友,也是如今上清一脉资历最高的几位前辈之一。

    当初这三人,一起结义同修,但后来发生分歧,其中一人转世变化。

    这三大巅峰,几乎就代表了上清一脉的最高成就,天道六友占了两个名额,如此威名,当然不会让周修诚死得不明不白。

    并且周修诚年轻时,就是结识了转世的长空子,后来长空子返归先天,得见真我,明白了前世今生,点化周修诚入道,成为天道六友。

    不过周修诚彻底生死道消,正好有吕正凌的加入,算是顶替了周修诚的位置,依然还是天道六友。

    另一边,陆平生和李修淳也望向夜空,发现了阳神的气机。

    刚才的阳神掠过,虽然没有显形,但也没隐藏气机,城里的几位仙人都发现了。

    “不知这两位存在是谁,这里的局势不明,我们还没查清劫莲法尊与什么妖魔争斗,却又有两位阳仙现身。”

    陆平生说着,感觉这浑水,越搅越浑了。

    “城里的烂摊子,只能维持现状,我们就守在这里,等朝廷和上清府来人吧。”

    李修淳的意思是,情况不明,不宜轻举妄动,守在这里就行了,等着朝廷来收拾这烂摊子。

    陆平生点了点头,这次的事儿有些严重,劫莲法尊和妖魔皆在暗处,他们在明处,而他们自认修为不比周修诚差多少,但连周修诚都死了,他们也得小心谨慎。

    更何况他们已经查到,莲花教的背后有朝廷支持,才能在这里一手遮天,否则莲花教为祸这久,早就应该被上报了。

    朝廷节制天下方仙,敕封三大正宗,任何小门小派,皆要上报朝廷,若不是朝廷有人,莲花教根本不敢这样公开的传教收徒。

    并且要包庇这么大的一件事,朝廷关系之深,按照他们的追查,很可能就是那几位皇子之一,牵扯到了这些事儿,陆平生和李修淳都有意回避。

    虽然如今方仙盛行,但并非所有方仙道士都好名利。

    仙道之中,很多人都主张回归前朝时期的状态,隐世修行,远离权势,只管阴阳,不管世俗,潜心研习仙道。

    陆平生两人查到了这些幕后关系,心生回避,也就是出工不出力,静待朝廷来接手。

    与此同时,此事已经上报朝廷,八百里加急传信。

    洛山郡距离玉京相隔三千里,至少三四天后才能上报到玉京,不过此事有仙人参与,寄神虚空,传信于千里之外,司天监已经把消息上呈给了阳帝。

    阳帝三年不理朝政,唯有方仙之事,由司天监上呈,阳帝才会过目一阅。

    阳帝得了情况,赈灾的事儿就交给几个皇子处理,阳帝只对劫莲法尊那件封神的宝物感兴趣,派遣司天监的高手,亲自前来追查。

    此事有阳帝过目,几个皇子也不敢乱来,立刻安排赈灾的事儿,筹集粮食,以及十万两银子。

    然而如今的世道不太平,各地诸侯招兵买马,大兴武事,江湖兴旺,贼寇强人多不胜数,再加上方仙盛行,江湖之中的歪门邪道也不在少数,

    太虚山和洛山这一带,本就地处偏远,张闲当初路过太虚山的古城郡,就遇上一伙强人,并且还有秦子韵这一伙邪派,虽然秦子韵不会劫灾银,但不代表别的旁门左道不会动心。

    这赈灾的钱粮一发出,消息就不胫而走,朝廷也派遣了最精锐的飞云卫护送。

    因为没有打仗,朝廷有意削减军队,以防兵权生变。

    因为广帝就是前朝的大将军,说得好听点是起义,说得不好听,就是兵变篡权,所以缙云氏一向忌讳此事,一边削弱军队,一边挑选高手,建立飞云卫。

    兵不在多,而在精,飞云卫只有两万人,入选条件就是中三品,全是从各军之中挑选的精锐,而飞云卫的将领,全是缙云氏的族人,牢牢的掌握着这支精锐兵力。

    这次派遣了一千飞云卫,领头的将军名曰缙云旗,也是得过皇曾祖亲自传授武艺,已达练髓换血的境界,奉命护送钱粮,以及前来赈灾办案的钦差大臣。

    几天后,一路太平无事,队伍进入了西南郡,靠近了洛山郡的方向。

    这天傍晚,队伍在官道的驿馆驻扎,入夜之后,飞云卫有条不乱的休息和巡逻,把守着钱粮,钱粮的车上都贴了封条,封条上有朝廷的印章。

    这印章乃是凝聚了王权的威严,相当于凝聚了百姓们的香火愿力。

    当然,这印章不是灵性宝物,不能凝聚成形,愿力会自然消散,不过朝廷的王权巩固,天下愿力源源不断,这印章也堪比法宝。

    贴了这印章的封条,鬼神也不敢窥视。

    然而这事,树林里飞来一些萤火虫,但这些萤火虫有些怪异,萤光很是阴幽,就像鬼火一样漂浮在夜空。

    但众人也没太在意这些萤火虫,夏季的夜里,萤火虫是很常见的东西,而众人肉眼凡胎,不认鬼神,根本看不见,萤火虫飞落在装银子的箱子上,封条的灵光,竟然被阴幽的萤光驱散,就像失灵了一样,

    并且萤火虫还留下一些微弱的萤光,散发着肉眼不可见阴秽之气。

    随后,萤火虫飞走了,飞入山林里,一个穿着灰旧道袍,头戴纱布遮面的道人,身后背着一个背筐,手里拿着一个坛罐,散发着阴秽的腐臭。

    道人低念咒语,萤火虫飞回罐子里,不由得“啧啧”低笑,转身就离开了。

    这道人快步急走,一直走出了二三十里,快要凌晨天亮了,来到一处山岭,只见烛火灯笼照亮,地上铺着一张红布,摆放着铃铛和符纸等等,以及五个还在流血的鲜活人头,这俨然就是一个邪派的法坛。

    旁边还站着一人在等候,这人是个年轻人,穿着长衫,手持一把折扇,颇有几分文雅的气质,见道人回来,连忙问道:“顾先生,事儿办好了?”

    “龙少主,一切办妥了,老夫这就施法,让鬼神取了这些银子。”

    说着,这道人放下背筐,席地而坐,提起道袍的衣袖,手腕上戴着一串五块玉牌,拿起铃铛,挥手一摇,“叮叮铛”铃铛的声音在山岭传开,一股阴森之气,低念咒语,超度五个人头。

    这人头是刚死不久的,气血还很鲜活,听到咒语,犹如化为了厉鬼一般,睁开眼,面目狰狞,眼里流出血泪,脸色挣扎,怨气冲天。

    另一边,官道的驿馆,押运银子的箱子,一缕波纹荡开,虚空扭曲,银子竟然飞了出来,悬浮在空中,似有鬼神搬运。

    看守的飞云卫见到这一幕,先是吓了一惊,接着反应过来,立刻大喊:“来人啊,有鬼神盗取灾银!”



    “来人啊,有鬼神盗取灾银!”

    却说飞云卫大喊,立刻惊动了整个驿馆,众人皆是训练有素的高手,反应迅猛,几乎是一瞬间就全部起身,把银车团团围住。

    然而这不是一般盗匪,而是鬼神搬运,只见一个一个的银元宝飞在空中,眼看就要飞走,普通人哪见过这场面,一时间都不知所措。

    其实飞云卫作为缙云氏的精锐,平时就有练习对付鬼神的方法,不过都是一般的克制妖邪,却没见过这鬼神搬运,所以不知如何应对。

    这时,驿馆里一身冲出,身穿软甲,背负双戟,腰胯一把乌金长刀,眼神锐利,气宇威武,这人正是领军的缙云旗,缙云氏年轻一辈的顶尖高手。

    只见缙云旗拔出乌金长刀,一手持刀,一手抹过刀刃,划破手掌,气血渲染刀刃,眼神一凝,一步踏地发劲,强横的力量连脚下的石头都裂开了,无形的气势凝聚,挥刀对着空中一斩。

    缙云旗已有练髓换血的修为,气血阳刚至极,肉眼不可见的红光化为刀气,至刚至阳,一刀斩向鬼神。

    无形的虚空一晃,银子“哗啦”落下了三分之一,但另外三分之二已经飞走。

    缙云旗立刻追了上去,一声大喝:“拿火把,留下三队守在原地,其余人跟我追,一起列阵大吼。”

    听到将军的吩咐,众人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拿着火把一起追去,组成队列,按照平时的训练,鼓足了劲力,对着空中一起大吼军队的号子:“嘿!”“哈!!”

    众人训练有素,整齐划一,气机练成一气,军魂的阳刚胆气,吼声浑厚,化为一股冲击,驱散阴司鬼邪,飞在空中的银子连连掉下。

    遇上阴鬼,只要心气不惧,鼓足力气大吼一声,便能镇住鬼祟。

    但这是晚上,光线不好,对方挑选作案的位置也很偏僻,旁边就一片崎岖的树林,银子飞得太快,在空中一晃就进入了树林,缙云旗带兵追进树林里,银子已经不见去向。

    “分开搜。”

    缙云旗大声喝道,众人立马分散搜寻,但半响之后,什么踪迹也没找到,银子已经丢失了。

    “将军,银子不见,这该如何是好?”

    众人皆是脸色一沉,押韵饷银出了岔子,这可不是小事儿,轻则重罚发配边关,重则杀头牵连全家。

    缙云旗也是一脸的凝重,何方妖人,胆敢盗取朝廷赈灾的银子,而这妖人好生厉害,十万两银子,足有万斤之重,竟然用法术御物飞走,难道是阳仙?

    “先收拾落下银两,清点损失,飞鸽传书,上报此事。”

    缙云旗也不顾上多想,只得吩咐众人收拾,众人立刻行动起来。

    另一边,二三十里之外的山林,道人一边摇铃铛,手上佩戴的五块玉牌随之晃动,一边低念咒语,催动身前摆放的五个人头。

    这五个人头的面目,已经狰狞到极点,呲牙咧嘴,死不瞑目,眼里血丝鼓起,眼神血红,完全就像鬼怪一般。

    突然,五个人头的气机催化到极点,不堪重负,眼鼻嘴耳七孔流血,气机也随之溃散。

    道人停止了念咒,铃铛一收,玉牌隐于衣袖里,睁开眼,“啧啧”一笑。

    旁边的文雅年轻人,手里折扇一转,连忙问道:“顾先生,事儿办妥了?”

    “龙少主放心,老夫出马,岂有办不妥的事儿,不过……”

    道人点了点头,语气却是顿了顿,说道:“不过这饷银的护卫,似乎不是一般护卫,银两被打下了大半。”

    “什么?被打下了大半?”

    一听这话,龙少主也是惊讶了一下,这位顾先生可是道行深厚,一般道观受了敕封的道长都不是对手,居然还被打下大半。

    “莫非这护卫之中,有懂道行的人物?”

    “不清楚。”顾道人是远距离施术,也不清楚现场是什么情况,但作为一个老江湖,行事很是谨慎,说道:“龙少主,银两已经藏好,过几天在来取银子,吩咐属下再打听一下消息。”

    “好,我们赶紧离开。”

    龙少主也不多言,提起地上的红包,收拾了法坛,两人快速离开了。

    其实他们这次得到的消息,只知有一队饷银经过,具体是什么情况,他们也不清楚,毕竟他们只管劫银子,谁管这银子是什么来路。

    驿馆。

    众人一直忙到快天亮了,收拾了所有银两,清点数量,装入箱子,贴上新的封条。

    缙云旗和一个穿官服的中年人站在一般监督,这中年人的面相温和,让人一看就是个读书人,却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这人就是这次前来办案的钦差大臣,名曰陈慕白。

    陈慕白也是书香门第出身,阳帝还上朝的时候,陈慕白就很受阳帝重用,后来阳帝不上朝了,让太子主持朝政,这些心腹重臣都听太子办事。

    太子是储君,在皇子之中是正统,这些心腹重臣当然都支持太子。

    不过阳帝又让其余几个皇子协助朝政,其实也是有意平衡太子的权势,毕竟是帝王之家,阳帝有意让几个皇子相互平衡,而阳帝一心想要长生不老,永掌大权。

    银两清点完毕,一个随行官员,小心的汇报情况:“陈大人,将军,还有六万七千两八百一十二两,丢失了三万二千一百八十八两,其余粮食等皆在。”

    在场众人皆是一脸的凝重,气氛有些惶恐,赈灾的银子丢了这么多,上面追究起来,谁都逃不了受罚,就算是缙云旗,也得被贬。

    陈慕白却是不动神色,一如既往的淡定,说道:

    “旗将军,马上天亮了,放出飞鸽传信上报朝廷,再派快马回报,另外留下一队人马,通告本地的官府,设立关卡严查,重金悬赏,再邀请附近受过敕封的道观一起协助。”

    “我们押运钱粮,继续上路,灾情要紧,我们先抵达洛山郡赈灾办案,其余之事,静待朝廷旨意。”

    “好,就按陈大人说的做。”缙云旗应了一声,对陈慕白也挺佩服,出了这么大的事儿,还能这么淡定。

    这会儿快要天亮,驿馆开始造饭,众人吃过早饭,继续上路。

    白家镇,道观。

    一晃就是几天过去了,张闲这几天回到了自己的作息规律,每天早起,晨练,吃饭,然后带着孟江琳出去采药,进入深山老林,远离打扰,一边指点孟江琳练武,一边专心悟道,学习堪舆、相术、卜卦等等,傍晚的时候就回到道观。

    武云瑶也是早出晚归,因为道观有人做工,人多眼杂,武云瑶一早出去晨练,溜腿去县城,吃过早饭,然后也去山林里修练,傍晚才回来。

    六合地宫的建造也稳条不乱的进行,土坑已经挖好了,开始铺垫石头做基脚。

    不过郡城的事儿传到白家镇,却是闹得有些人心惶惶。

    自从那天刘坛主等人在镇上中邪死了,第二天晚上,莲花太子渡劫,与妖魔斗法,然后郡城闹鬼,再然后是冰雹和水灾,这一系列的事儿联系起来,谁都能看出有蹊跷。

    追根溯源,这些事儿最早是在白家镇,所以大家都有些害怕。

    张闲心里也不由得担忧,这事儿越闹越大,担心被查到白家镇来,他这几天一直留心镇上有木有外人前来,或是夜里有没有阴神。

    其实他自己是不怕,只是担心连累了孟家,为了躲避阴神,他专门给孟家的几人都做了一个巫偶草人,阴阳接桥,若有阴神入梦,会直接与他的法术相连。

    这天傍晚,张闲带着孟江琳回去,孟江琳回了后山,张闲回道观。

    推开门,武云瑶已经回来了,正坐在木楼的台阶上喝酒,夕阳的虹光映照,一缕清风拂动柔顺的青丝和衣带,气宇傲然,威仪绝美。

    张闲忍不住多看一眼,眼神却掩饰得很好,生怕被武云瑶发现了。

    而武云瑶见他回来,淡然一笑,略微点头,算是打招呼了,说道:“玄天子,可有兴趣跟我走一趟。”

    “嗯?走一趟,去哪?”

    张闲愣了一下,没明白什么意思,武云瑶拿起旁边的一张榜文,他接过一看,这是朝廷的悬赏榜文,大概内容是赈灾的钱粮被盗,朝廷悬赏,追查被盗的钱粮,提供线索者,赏银一百两,找回丢失的钱粮或抓到贼人,皆赏银一千两。

    他心里惊讶,何方贼寇如此大胆,连朝廷的银子都敢乱来,这世道还真是不太平啊。

    “听镇上说,郡城遭了水灾,朝廷派遣的钦差大臣已经来了,钱粮怎么被盗了?”他不动神色的询问,装作不知道莲花教的事儿。

    武云瑶说道:“十万两赈灾的银子,被盗走三万多两,剩下的部分已经到了,朝廷悬赏追查这伙贼人,以及被盗的三万多两。”

    “哦,是这样啊。”张闲恍然大悟的样子,又问道:“云瑶居士,不知你刚才所言,让我跟你走一趟,这是作甚?”

    “那个……”武云瑶的语气,一向威仪自信,但这会儿却有些吞吞吐吐的不好意思,俏脸一红:“那个……我离家出走,银子快花完了。”

    “哦……”一听这话,张闲反应过来,差点不厚道的笑了出来,原来是没钱了,想拉他一起赚悬赏。



    修仙也得要吃饭,不吃饭也得吃丹,吃丹比吃饭更贵,所以修仙也得赚钱糊口。

    方仙道士以阴阳之事为业,驱邪化煞,捉鬼除妖,说得好听点是替天行道,庇佑一方阴阳太平,但说得俗气点,也是赚钱糊口,而赚钱糊口,总得有一个说法和牌面。

    张闲是打着行医治病的招牌,混一口江湖饭。

    不过他行医,也没赚几个钱,全靠一些歪门邪道来钱,卖红丹,杀人越货,坑蒙莲花教等等,他倒是不缺钱。

    但武云瑶这么正派,显然是不会这些来钱的路子,收缴了莲花教的钱财,还暗中给了官府赈灾。

    现在见到朝廷悬赏的榜文,当然就动了赚取悬赏的注意。

    其实接朝廷的悬赏,这也是江湖中人的一条赚钱路子。

    见张闲想笑却又忍住的模样,武云瑶的俏脸红得更厉害了,囊中羞涩的这种事儿,越是高贵之人就越不好意思。

    武云瑶出身皇族,从小锦衣玉食,对钱根本没个数,这次出来也没带多少,走得轻松自在,逍遥洒脱,但钱花完了,这才知道了江湖的现实。

    “玄天子,你没兴趣就罢了。”

    武云瑶说着,忍不住这尴尬,起身就要回后堂去了。

    张闲心里被逗乐了,原来威风凛凛的武云瑶也会这么窘迫,看着武云瑶脸红的模样,真的别有一番乐趣,他连忙说道:

    “云瑶居士,赚钱的事儿,当然有兴趣,其实修建这活死人,我也囊中羞涩,正打算出去跑江湖赚钱。”

    一听这话,武云瑶心里立刻轻松了大半,但不知是因为张闲答应了,还是因为张闲也囊中羞涩。

    “如此甚好,我们这就出发。”武云瑶说走就走,立刻就要动身。

    “呃……”张闲愣了一下,赶紧说道:“不急不急,我虽然有兴趣,但我既无江湖关系,也没朝廷关系,这银子丢失,只凭一张榜文,从何查起?”

    俗话说隔行如隔山,跑江湖也得分行当,吃悬赏的这路子,无论朝廷还是江湖,一般都得有点关系,否则连基本情况都弄不清楚,根本无从查起,很难吃到这口饭。

    武云瑶说道:“我有演武堂的武举文牒,已经找官府打听了情况,这次盗取灾银的,不是一般贼寇,而是方仙中人,使用驱物之术,十万两银子飞走了,被打下来大部分,所以只丢失了三万多两。”

    武举文牒,这是参加武举考试,相当于读书少的功名,可以进出衙门官府。

    并且只要考上了,相当于进入了朝廷的编织,即便不入职当官,每月也会有一定的俸禄,属于吃皇粮的,只是俸禄不多。

    武云瑶又说道:“此事牵扯到方仙术士,我虽然也会法术,但我是主修武学,没有深入研习道法,所以想让你跟我一起去追查。”

    “直接飞走,这……”听了这情况,张闲心思转得飞快,立刻捕捉到了疑点:“十万两银子,足足有一万斤重,难道是阳仙高手?”

    “但阳仙高手,岂会被轻易打下来?”

    武云瑶点了点头,说道:“我也觉得疑惑,应该不是阳仙高手,以你之见,还有什么法术可以驱物飞行?”

    “这个嘛……”张闲思量了一下,立刻想到他前些天领悟的五鬼搬运,而这一招,本就是旁门左道用来盗取东西的。

    并且五鬼搬运与重量无关,无论多重,只要体积能被法术包裹,皆能飞行。

    一想到这里,他不由得眼前一亮,已经有了头绪,说道:“应该是五鬼搬运术,这案子,具体是什么时候发生的?”

    武云瑶说道:“三天前的凌晨。”

    “已经过了三天啊。”张闲略微皱眉:“现在正是夏季,阳光强烈,阳气旺盛,残留的气机必然已经消散,找回银子不难,但要抓到贼人,只怕有些困难。”

    “你能找回银子?”武云瑶惊讶了一声,玄天子只听了这么一点情况,就敢坦言找回不难,莫非已经银子的下落?

    张闲淡然一笑,说道:“若是五鬼搬运术,并且被打下来大半,证明施术之人的道行不够,银子搬运不了多远,必然就藏在附近,应该是遁入了地里,等风头过去之后,再来挖取。”

    闻言,武云瑶恍然大悟,难怪飞云卫追入树林就不见了,搜寻了附近也毫无线索,原来就藏在原地。

    “玄天子,看不出你对道法如此了解,简简单单就找出了线索,但如果遁入了地里,如何找寻?总不能把那附近都掘地三尺吧。”

    “放心,如果银子还在,我自有秘术寻找。”

    张闲自信的说着,他有重瞳,只要遁得不深,一眼就能看见,而即便是遁得略深,他也可以遁地寻找,只是多耗费一些功夫罢了。

    “我们今晚好生休息,不必耽误了这个周天的修行,明天一早出发。”

    “嗯,好吧。”

    武云瑶点了点头,既然已经有了头绪,也不必着急,回后堂打坐去了。

    张闲喝了些清水,服食辟谷丹,也打坐入静,夕阳下山,入夜休息。

    第二天一大早,武云瑶换上了兽面吞头赤金甲,外面批着一件素衣袈裟遮身,背负一双剑袋,头戴青纱帽。

    张闲还是穿着平常的道袍,背着剑袋,也戴了一顶青纱帽,去找孟江琳说了一声,今天有事要出去一趟,就不去采药了,交代妥当了,这才跟武云瑶一起出发了。

    两人皆已经抱丹,体力延绵不断,箭步如飞,直接走山路,先去了县城,从县城走官道,直接去了塘郡。

    案发地点在进入西南州的塘郡,与洛山郡还相隔了一个安西郡,足有好几百里的距离。

    两人的速度堪比骑马,中午的时候,两人已经在安西郡了,停下来喝水,服食辟谷丹,略微休息。

    见张闲走了这么远,完全能跟上她的脚步,还脸不红气不喘,武云瑶不由得惊讶,而且武云瑶发现,张闲戴着帽子,背着剑袋的身形,似乎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武云瑶好奇的询问:“玄天子,你抱丹的时日不久,为何体力这么深厚?”

    张闲察觉了武云瑶的疑惑,不想被发现他就是天宗子,说道:“我从小异于常人,食量特别大,天生神力,道士先生说我是天生异相。”

    “是这样啊。”武云瑶应了一声,心里思量着,能修练抱丹的人,有些奇异之处,似乎也挺正常。

    休息了片刻,两人继续赶路。

    快到傍晚的时候,两人抵达了塘郡,来到一家驿馆,不过驿馆前,远远就看见设立的关卡,气氛颇为热闹,很多客商在排队,一个一个的严查后才能通行。

    赈灾银子丢失,上报了朝廷了,整个塘郡的各个郡县,全部设了关卡严查。

    张闲见状,心里不由得郁闷,他可是没身份的黑户,过不了这严查,只得说道:“云瑶居士,你先过去,我没带身份文牒,得施个法术过去,等会儿在驿馆前回合。”

    武云瑶知道张闲也是离家出走,但怎么不带上文牒,在行事可是不方便。

    不过武云瑶也没多言,点了点头,先过去了,她有武举文牒,属于有功名在身的朝廷人员,直接插队,拿出文牒就通过了。

    张闲只得退到路边的一棵树后,手结印决,脚下一跺,遁入地里,从地下遁了过去。

    武云瑶往前走,走过驿馆,张闲已经在前面等她,武云瑶知觉到张闲是遁地,心里不由得惊讶,玄天子居然还会上清一派的法术,果真是所学破杂,什么都会。

    但据她所说,穿墙遁地之法,抱丹返虚只能穿墙,面前可以遁地,但不能遁这么远,至少要正式抱丹入道,才能熟练的遁地,玄天子抱丹不久,就能这么熟练了?

    张闲知道武云瑶疑惑,故意说道:“我天赋异禀,天生神力,体能强大,精气神旺盛,念头也比一般修士要强,可以施展很多仙人的法术。”

    “哦,原来如此。”武云瑶说着,心里不由得好奇,与这玄天子相处越久,越发现这玄天子的不凡。

    两人继续赶路,没在驿馆落脚,入夜的时候,直接在路边歇息,烧了一堆篝火,打坐入静,直到天亮,一大早继续赶路。

    大半上午的时候,两人就赶到了案发地点,就在官道上,旁边一座驿馆,原本有官兵把守现场,不过没查出个明堂,也就撤走了。

    这会儿,驿馆里正是热闹,很多江湖人士聚集在驿馆喝茶,一个个都是装束整齐,三五成群的结伴,带着武器家伙,其中也有一些穿道袍的方仙术士,听说这事儿跟鬼神沾边,都是赶来凑个热闹。

    张闲两人走进驿馆,立刻引来众人的目光,皆是暗中打量,张闲也一眼扫过众人,这些人的武艺道行都很稀松平常,没有厉害人物,应该是留在这里把风的,盯着来往的情况。

    张闲刚走进门,一个满脸横肉的中年人就上前搭话:“呦!这位道长,这位女侠,你们也是来查灾银的?”



    武云瑶的威仪有余,足以震慑宵小,但不善于跑江湖,有人上前搭话,武云瑶眼神一凝,隔着青纱都人觉得威严。

    那人一句话说完,就被威武之气镇住,下意识的后退一步,一脸警惕。

    坐着喝茶的其他人,也是脸色一变,暗道来者不善,得赶紧通知其他人,来了两个厉害人物抢买卖。

    正所谓同行是冤家,悬赏就这一份,大家都望着这悬赏。

    张闲见状,不由得笑了笑,缓和了一下气氛,他也算半个老江湖了,拱手行了一礼,搭话说道:“这位兄台,你们也是来查灾银的?”

    那人说道:“这是当然,要不然谁来这偏僻的山野。”

    不过语气一转,又说道:“听说朝廷丢失了三万多两,悬赏才一千两,这买卖可不划算啊。”

    “嗯,是么?”

    张闲听出了弦外之意,江湖之中龙蛇混杂,这些人不全是为了悬赏,还有是想趁火打劫,就算不把这三万多两全吞了,但随便找个借口,私下里顺掉几千两,其余上交了,朝廷也没法深究。

    甚至黑吃黑,不管朝廷,直接全吞了这批银子。

    那人说道:“两位,你们查得如何了,可有找到什么线索了?若是有可靠的消息,咱们飞狼帮愿意出一百二十两一条,事成之后,还有酬谢。”

    朝廷的悬赏是,提供可靠线索一百两,这飞狼帮多出二十两。

    张闲呵呵一笑,这飞狼帮应该是塘郡的地头蛇,他不想跟这些地头蛇有矛盾,更何况要查出贼人,说不定还得找这些地头蛇帮忙。

    他心思一动,没说线索之事,故作恍然的语气,开始套近乎,说道:“原来兄台是飞狼帮的,久仰久仰,贫道一叶秋,还为请教兄台的名号。”

    “原来是一叶秋道长,客气客气。”那人也客套着,说道:“在下刘二虎,飞狼帮的执事,道长若是查到消息,可以直接去郡城,随便打听一下就知道咱们飞狼帮的堂口。”

    “好说好说。”张闲拱手一礼,又问道:“刘兄可知,那天银车出事的具体位置?”

    刘二虎指着门外,说道:“就在这里院子里,听说是传闻中的五鬼搬运之法,银子直接飞走了。”

    五鬼搬运之法在江湖中流传甚广,因为旁门左道之人常用这一招盗取财物,大家听说银子是飞走的,纷纷都猜测是传闻中的五鬼搬运。

    不过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五鬼搬运之法的具体玄妙,一般人就不知道了。

    张闲看了一眼外面的院子,四周有围墙,又目光一凝,开了重瞳,查看有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但气机已经消散,什么也没发现。

    他又询问一些细节:“刘兄,这银子飞走,不知是车马一起飞走,还是装银子的箱子飞走,还是只有银子飞走?”

    “这个嘛……”刘二虎想了一下,他们还没注意这么细节的东西,说道:“听驿馆的店小二说,还像是银子飞走,银车和箱子都在。”

    张闲又问道:“不知是往哪个方向飞走?”

    刘二虎指着远处官道对面的树林,说道:“往那边飞走的,已经有很多人往那边寻找,但什么线索都没找到,两位,你们也要去找?”

    张闲说道:“去找找看也无妨,也许我们能找到呢。”

    说着,他拱手一礼,以示告辞,给了武云瑶一个眼神,转身就走了。

    刘二虎也拱了拱手,吆喝道:“两人若是找到线索,记得来飞狼帮啊。”

    张闲两人走出了驿馆,顺着银子飞走的方向察看,又回头目测与驿馆的方位,不由得疑惑。

    武云瑶也查看中这些线索,疑惑的说道:“施术需要媒介,银车停在驿馆的内院,四周有围墙,遮蔽了视线,只有附近几处高地可以看见内院,但距离太近,必然被发现,莫非此人早已暗中动了手脚?”

    “此事没有这么简单。”张闲说道,“银子是从箱子里飞出,证明施术是接触到了箱子,但朝廷押运财物的箱子,皆贴有官印封条。”

    “官印乃是凝聚天下民心的象征,属于人道宝物,可以震慑鬼神,对方以鬼神遁入箱子,必然先破了官印的灵光,要么是押运队伍里有内奸,要么是对方用了什么奇特的手段。”

    “然而作案时间是凌晨,不是午夜,一般阴鬼行事,皆是午夜,因为午夜的阴气最盛,凌晨的阴气退去,阳气上升,不利于鬼神出游。”

    “我推测对方应该是在午夜出手,破了官印,然后赶路离开,到凌晨的时候,已经远离了此地,这才动手施术。”

    听闻这话,武云瑶一点即通,立刻反应过来:“午夜到凌晨,间隔了一两个时辰,若是后天境界,脚力应该能走出二三十,若是已经练髓换血,至少走出五六十里之外。”

    张闲点了点头,接住说道:“以我推测,被打下了大半银子,此人的道行不高,应该没有练髓抱丹,否则银子直接就遁地走了,根本不会飞走。”

    他自己也会五鬼搬运术,深知此术的玄妙,飞走看似玄妙,其实是道行不够,若是道行精深,落地就消失不见,十万两银子找就无影无踪了。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走进了树林,张闲开了重瞳查看。

    果然不出他的所料,没走一会儿,他就找到了银子,遁地只有一尺,分散埋在地下,他一眼就透视看见了。

    他手捏剑诀,虚空画符,结成五行阵法,剑指一弹,地面像水面一样荡起波纹,他弯下腰,伸手入地,捞出一个银元宝,元宝上印着官银的字号。

    “找到了,银子就在这里。”

    张闲淡然一笑,把元宝给了武云瑶,武云瑶不由得惊喜,仔细一看字号,果然是这批丢失的灾银。

    朝廷入库的银子,全部都要经过统一溶化重铸,印有明确的字号,出库时,字号皆有登记,就算被贼人劫走,也得溶化重铸才敢拿出来使用。

    武云瑶不由得惊喜,这么快就找到了,玄天子这家伙,年纪轻轻的,也真有几分厉害。

    “云瑶居士,银子已经找到,这一千悬赏就是到手了,我们一人五百两。”

    张闲说着,心情挺不错,他乃是抱丹仙人,再加上他有一双重瞳,巡查这些小鬼还是很轻松的。

    武云瑶闻言,却是俏脸一红,找到这些银子都是张闲出力,她什么都没做,这就分了五百两,心里颇有些不好意思。

    张闲当然看出了武云瑶的心思,只得说道:“我守在这里,云瑶居士你去报官,让官府派人来挖银子,然后我们再去追查幕后的贼人。”

    “哦,好的,我这就去官府。”

    武云瑶连忙点头,说走就走,转身出了树林,径直往城里官府去了。

    这里距离郡城还有几十里地,下午的时候,武云瑶就带着一队官府人马来了,郡守大人亲自领队。

    张闲不想跟官府之人有太多的结交,故作一副世外之人的清高冷漠,不言不语,点出了银子的位置,便退到了旁边。

    郡守大人倒是有心结识这些高人,但张闲这派头,郡守也不好搭话,只得指挥着官兵挖银子。

    官兵当然也知道这灾银丢失的事儿,听说是鬼神所为,这事儿传得很是玄乎,但突然接到郡守大人的命令,前来这里挖银子,众人心里皆是好奇,莫非这银子遁地了?

    果然,挖了几锄头,银子就出来,众人皆是一阵惊呼,还真是遁地了!

    守在驿馆的江湖人士,得知了这边树林的动静,也纷纷跟来凑热闹,不过官兵封锁了现场,众人只得赶紧通知同伙,现办法走关系,打听一下是什么情况。

    一直忙到天黑,三万多两银子全部挖出,清点了数量,一两不少。

    张闲坐在一旁打坐养神,与官府打交道的事儿就交给了武云瑶,以武云瑶的武举身份,也不怕官府克扣赏银。

    事儿办妥了,等着上报朝廷核实了案情,几天后才能发下赏银子,郡守请他们一起回郡城的驿馆落脚,不过还要追查幕后的贼人,回绝了太守的好意。

    郡守大人带着人马回城去了,不过临走前,张闲问郡守大人要了一锭银元宝,作为查案所用,郡守大人略微疑惑,这一锭银子怎么查案?张闲笑而不语,郡守大人也不好多问,只得留下一锭银元宝。

    送走了人马,张闲两人返回了路边的驿馆下榻。

    驿馆里的众人,不知道是张闲和武云瑶已经找到银子,还在议论着官兵为何前来,以他们的关系,最快也得明天才能打听到消息了。

    第二天一大早,两人出了驿馆,继续追查。

    “遁地只有一尺,道行不深,而施术人之人,应该就是银子的这个方向,这是施术的习惯,通常是往自己的方向,或是反方向,或是左拐,或是右拐,以直角的方向感定位。”

    张闲说着,他这段时间学习孟家的天工之术,对奇门遁甲和术数推算,皆有一些领悟,也明白了人的方向感定位。

    “我们以三十里为限,依次搜寻四个方位,若是找不到线索,就只能试一下卦术了。”

    张闲做了两手准备,问太守留下的银元宝,正是为了卜卦所用,但卜卦乃是问天,天意难测,他也没把稳这卦术的准确,所以还是先找线索。

    两人的脚力快,先顺着银子飞行的方向寻找,仔细搜寻沿途周围,果然在二十几里处,找到了一些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