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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6章八纮一宇王道乐土

    林安县。西南郊外旷野。

    方济仁一路飞奔,在距离县城西南五里外中川荣一选定的交换中日双方被俘人员的东西大路北侧土地庙前下马,他一边喝水一边仔细反复地查看地形。

    土地庙四周方圆差不多一万平方米之内光秃秃的一片,地上只有半尺多高的麦茬儿,没有种植玉米或是高粱。四周远处种上了稀稀拉拉、高矮不齐的玉米。看得出来是这块地的主人在错过了种植季节后匆匆忙忙补种上的,又因为缺乏及时的田间管理,除草间苗、施肥浇水,所以长势很差。

    方济仁来回来去地走了几遍、看了几遍,越看心里越凉、越看越发愁:这里怎么能埋伏隐蔽的接应部队啊?完全不可能。这里就是一个野外刑场。中川荣一真是太诡诈狡猾、太阴险狠毒了。

    方济仁走进破旧斑驳的土地庙南门,用力搬开北墙石座上两尺多高的石雕神像,拔出匕首撬开神像后面墙上极为隐蔽的墙板,露出来一个一米见方的洞口。方济仁猫腰钻了进去,转身从里面搬回神像,盖上墙板。方济仁摸索着拿出几根火柴划着,点亮了事先放在洞口的马灯。他提着马灯借着微弱的光亮走下台阶。土地庙下面是有着四五十平方米的秘密地库,还有一条地道通向百米外的泄洪渠。土地庙是方家几十年前建造的,表面上是为了用于祈求神灵保佑,盼季季风调雨顺,愿年年五谷丰登。其次,为了过往行人歇脚避雨,留宿过夜。实际上是方家为了躲避战乱杀戮、兵祸匪盗滋扰、分散储存粮食而建造的。在林安县县城外还有很多这样的土地庙。方家也因此躲过了不少次劫难。

    方济仁提着马灯站在地库里看着、想着:地库里可以隐蔽埋伏下两个班的战士,但是兵力不够啊。突然,他想出来一个大胆、冒险、危险的计划,却也是出其不意、攻敌不备的计划。对!就这么干!方济仁离开地库,复原神像后走出土地庙,抬腿认蹬、攀鞍上马,枣红马扬起四蹄向西飞奔而去。

    林安县县城。西城楼。二楼殿堂。

    面对河谷中佐狂妄自大的叫嚣,朱仕耀校长轻蔑不屑地说道:

    “你们日本军队占领中国只是暂时的。中国这么大,民众这么多,你们怎么去统治、管理?”

    “我大日本帝国皇军一定会长久的占领统治中国,而且有能力管理好中国。朱校长不相信吗?”河谷中佐语气强硬。

    “中川联队长,你也这么认为吗?”

    “我?当然,一定会的。”中川荣一有些心虚地答道。

    “哈哈。中川联队长,你说你们日本人一定会长久的占领统治我们中国,你终于承认了日本发动的这场所谓圣战的侵略本质,而不是你们自我标榜的所谓解救中国、拯救人民、帮助建设、共存共荣。哼!你这是自欺不欺人嘛。中川联队长,你不觉得你们的歪理谬论和侵略行径很奇怪、很愚蠢吗?”

    “奇怪?朱校长,有什么奇怪的?怎么奇怪?”

    “中川联队长,你们日本是世界上唯一一个非常奇怪的、又令人费解的国家和民族。你们为什么以弹丸小国的倾国之力,自不量力以蛇吞象的心态对一个比自己大几十倍的国家悍然发动侵略战争呐?更加可笑滑稽的是,在胜负未定的时候,又以自己一年四百万钢产量的工业能力对一年四千万钢产量的美国疯狂发动了太平洋战争。这不奇怪吗?这不愚蠢吗?这、这不是玩火*吗?”

    “朱校长,你这是在污蔑贬低我大日本帝国,羞辱诟耻我大和民族,这是我们不能接受的,更是不允许的。”

    “此言差矣,此言差矣啊。中川联队长,我这么说完全为了你们日本着想,我是为你们国家的前途、民众的命运担忧啊。时间也许不会太长,日本兵败中国、东南亚、太平洋以后,将陷入国破族灭、万劫不复之绝境。”

    “朱校长,你的言论完全是共产党的言论。你是共产党吗?”

    “很遗憾,我不是。但是,我非常希望成为共产党的一员。可惜啊,我肩不能扛,手不能提,无缚鸡之力。虽有力挽狂澜之心、救大厦将倾之愿,却是智穷力弱、无能为力,只能屈居陋室,执教于三尺讲台。唉!我愧对国家、愧对民族啊。”

    “朱校长,现在我就可以处决你!”河谷中佐凶恶地说道。

    “来吧。我欣然接受、慷慨赴死。河谷中佐,你手持火枪利刃,杀我一个手无寸铁的文弱书生,你很威风啊。中川联队长,这就是你们经常说的日中亲善、日中友好吗?”

    王福江大义凛然、慷慨决绝的神态与朱仕耀外表平静儒雅、内心强大的态度,八路军齐排长信仰坚定、视死如归的气概,国军安连长蔑视强权、生死置之度外气度,让中川荣一、宗汉一郎又一次看到了中国人宁死不屈视死如归的民族精神与刚强坚毅大无畏的民族性格。他们暗暗地悲叹:这样的中国人太可怕了,这样的中国人是无法征服的。而钱万林、孙祖栋、刘光雄之流只是皇军豢养的可供驱使的走狗。

    此时,旁观耳闻的中川冀河(赵冀河)如芒在背、如坐针毡。他为自己有这样的同族同胞感到莫大的欣慰与无上的自豪。同时,为自己加入了日本国籍、加入了日本军队,又随队侵华回到自己出生成长的家乡,践踏祖祖辈辈赖以生存的土地,蹂躏千千万万无辜善良的同族同胞而感到万分羞愧汗颜、耻辱卑下。但是,想到远在东京家中自己美丽温柔、有点跛脚的日本妻子和一对聪明可爱的儿女,又不想、也无力改变目前的身份与现实。唉!活着混一天算一天吧,但愿这场罪恶的战争早一点、快一点的结束,最好我的祖国-中国能够取得最后的胜利。但愿我的族人、家人不知道我是日本侵略者中的一分子。最好永远都不要知道。

    “河谷君,不要如此暴躁无礼,要尊重朱校长。”中川荣一低声训斥河谷中佐。他环顾众人后又说道:“诸位,刚才我说过,在战争仍在进行的形势下,建立区域和平友好模范区,是非常有必要的、有意义的,也是完全有可能的……”

    “有可能?嘁?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国军安连长驳斥道。

    “安连长,你是国民党的军人。我知道,国民党与共产党不共戴天,视对方为死敌。十年内战,国共双方死伤惨重,结下不可化解的深仇大恨,都以彻底消灭对方为最终的根本目的。今天,安连长却完全站到了共产党一边,所说之言完全是共产党的腔调。怎么?安连长是要改变信仰、放弃三民主义转投共产党吗?”中川荣一挑拨离间地说道。

    “中川联队长,我没有改变信仰,也不会放弃三民主义。但是,我也能接受共产党的共产主义理论。只要国家和平安定、人民自由富足,什么理论都可以。我不否认,国共两党、两军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冲突、摩擦不断,武力厮杀不停。但是,那是我们中国自己的家事、是两兄弟之间的争斗。我们中国人的心思、心灵都是相通的,没有解不开的疙瘩、没有化不开的积怨、没有融不掉的矛盾仇恨。以牙还牙、以怨报怨,只会使矛盾仇恨无限制地扩大,直至两败俱伤。想必你是知道的,国共两党两军各让一步,以宽容代替怨恨,握手言和,共同抗战。中川联队长,你操这份闲心实在没有必要。”

    “安连长,你说的只是部分事实。其实,你们的蒋委员长从来没有放弃消灭共产党、八路军的计划。我大日本帝国可以调停、调解国共两党两军的矛盾冲突,化干戈为玉帛。国共两军与我皇军通力合作共建和平王道乐土。”中川荣一说得振振有词。

    “哼!共建和平?日本几百万军队疯狂野蛮侵犯我中华大地,九一八事变、卢沟桥事变、南京大屠杀就是你说的和平王道乐土吗?日军所到之处杀人放火、奸*女、掠夺我国矿产物资,这也是你说的和平王道乐土吗?”王福江愤然怒斥。

    “王书记,我知道你们共产党对我大日本帝国与我皇军怀有很深的误解。其实国民党的三民主义,共产党的共产主义,与大日本帝国八纮一宇四海平等的主张是基本相同的……”

    “不!绝不相同!根本不同!”王福江打断中川荣一的歪理邪说……”

第177章闹剧收场情势危急

    林安县县城。西城楼。二楼殿堂。

    王福江愤然打断了中川荣一无耻荒谬的歪理邪说,义正词严、理直气壮地说道:

    “不!绝不相同!根本不同!共产党的共产主义理论和主张与国民党的三民主义有相同、相似之处,也有一些不同与分歧。你们日本所谓的八纮一宇、四海平等是彻头彻尾地挂羊头卖狗肉,是你们日本军国主义的幌子,是你们对外侵略扩张的遮羞布,欺世盗名的无耻谎言……”

    “好了好了,王书记,请息怒。我们不要再讨论这些枯燥深奥的政治理论了。明天上午,你们就要离开县城回到你们要去的地方了,今天这个恳谈会也是欢送会,我们还是说一些轻松愉快的事情吧。”中川荣一自知自己绝对不是王福江的辩论对手,于是转移话题。

    “但愿你能说到做到。但是,我们之间绝对没有任何轻松愉快的事情可谈。”

    “当然、当然,一定、一定。孔组长,为什么你一直不说话?离别之际,应该说点什么吧?”中川荣一向孔组长发出邀请。

    “是啊。孔组长,我们在林安县较量了几年,明天你就恢复自由了,应该有话要说吧?”河谷中佐挑衅地说道。

    五一大扫荡开始前半个月,由于贪生怕死、贪图富贵的叛徒出卖,共产党林安县地下秘密情报交通组孔组长被捕入狱,几个月来受尽了日军宪兵队惨无人道的严刑拷打、非人折磨。为了换回日本皇室家族成员,中川荣一三番五次说服了河谷中佐,决定释放已经没有任何情报价值的孔组长,以示诚意。

    骨瘦如柴、身体极度虚弱的孔组长蔑视着河谷中佐说道:

    “你们要我说的,在刑讯室都说过几遍了。现在我要说的是,我还要给你们较量到底,直到中国人民取得抗日战争的最后胜利。怎么样?我说的你满意吗?”

    哼哼。河谷中佐冷笑了两声,狂妄傲慢地说:

    “孔组长,你怎么说都可以,但这只是你的一厢情愿罢了,我说不上满意不满意。祝贺你重新恢复自由,这也充分表示出我皇军对你们共产党人的宽容与友善。虽然我们是敌对的双方,但是,相处了几个月我们也算是老朋友了,我对孔组长坚定的政治信仰和坚强的民族气节表示由衷的钦佩。不过,分别之前,我还是想知道你的上级是谁?你的下级是谁?请你放心,我不是要去抓捕他们,现在也根本抓不到人了,我只是想知道这些人是谁?孔组长,你可以告诉我吗?”

    “河谷中佐,你非要弄个清楚明白,我可以告诉你。我的上级是毛主席、朱总司令,我的下级是千千万万的中国民众。今天在座这些人里可能就有我的人,比如钱万林、孙祖栋、刘光雄、宋怀礼等人,他们都有可能给我提供你们的重要情报,都有可能帮助我完成任务。用不着你钦佩我,我们更不是老朋友,我们永远是不共戴天的死对头。好了,我很累,不想再跟你说废话了。”

    钱万林、孙祖栋、刘光雄、宋怀礼听了孔组长的话,头皮发麻、后背发凉。

    “孔组长,你这么说如同没说一样,你还不如不说。不用你说这些我也知道。孔组长,嘴硬是没有任何用处的,挑拨离间更没有用,我是不会相信的,一切是要用强大的武力来决定的。”河谷中佐傲慢地说。

    “不对!不可否认,强大的武力是可以左右、影响战争胜负的重要因素,但不是决定性的因素。平型关大捷、百团大战,我八路军以小米加步枪的劣势装备打败了你们武装到牙齿的侵略军。还有很多局部的小胜利那就更多了。”齐排长铿锵昂扬地说。

    河谷中佐想要再说些什么,却被中川荣一伸手示意拦住了。他站起来环顾众人后,面带微笑,语气平和地说道:

    “很好,今天的恳谈会开得很好。出现了一些不同的意见、对立的分歧这不奇怪,很正常,说明我们彼此之间交流得很不够,这样的恳谈会以后有必要经常召开。现在,我要宣布两项任命。经南京军事委员会批准,任命孙祖栋为林安县治安军少将司令官。经南京政府组织部、宣传部批准,任命刘光雄为林安县县长,兼任林安县治安军政治宣传训导官,并授予上校军衔。”

    孙祖栋、刘光雄站起来走到中川荣一身旁。中川荣一翻开长桌上的文件夹,先后拿出两份任命书,郑重其事地双手分别递给孙祖栋、刘光雄。孙祖栋立正敬礼,双手接过。刘光雄弯腰鞠躬,双手接过。

    至此,一场由中川荣一召开主持的荒谬滑稽的丑剧、闹剧结束了。所有人各怀不同的心态离开了西城楼。

    看到众人离去,中川荣一目露凶光地对河谷中佐严厉说道:

    “河谷君,做好万无一失的充分准备,明天上午一举剿灭八路军补充团。我皇军士兵交换回来后立刻发起进攻。哼!换人?!一个人都跑不掉!统统消灭!”

    “嗨!统统的消灭!”河谷中佐应道。

    林安县。林河乡。方家大院。特别纵队司令部。

    心情焦急的方济仁一路快马加鞭,飞奔回到林河乡。来到方家大院特别纵队司令部门前。方济仁勒住缰绳滚鞍下马,急匆匆地走进前院正房会议室。

    孟大魁正在与一上尉军官坐在会议桌旁谈话,看到方济仁急匆匆地走了进来,知道他突然回来一定有紧急军情,立刻起身迎了上去,走到门口立正敬礼,握着他的手问道:

    “王司令,是不是有紧急情况?!要开战?!”

    “你马上去通知杨树山政委、周奇伟参谋长、各连连长立刻来这里参加紧急军事会议。快去!”方济仁对上尉军官命令道。

    “是!”上尉军官立正敬礼,跑步离开。

    “王司令,坐下喝口水歇会儿。”

    “孟副司令,军情紧急,事关重大,可能是对我们特别纵队的一次重大考验。”

    “王司令,下命令吧,大魁坚决执行!”

    “大魁,详细情况我先不跟你说了。现在,你马上带领你的一连全体战士换上便装带齐武器装备去村西那片光秃秃的麦田,按照我跟你说过的办法隐蔽埋伏,过一会儿我带人去检查。不能有丝毫的马虎。快去吧!”

    “是!马上执行!”孟大魁立正敬礼,转身快步离去。

    方济仁走到会议室西侧书桌后坐下,拿起毛笔蘸墨写信。

    林安县县城。丁家大院西院正房。

    丁儒轩背着双手,眉头紧皱在客厅中焦急地走来走去思考着。丁文谦坐在沙发上愁眉苦脸、一筹莫展地看着丁儒轩。

    老根叔手里拿着一张纸条急匆匆地走进客厅:

    “少爷、三老爷,水河村传来的,刚刚收到,一定是紧急事由儿。”说完,交给了丁儒轩。

    丁儒轩接过纸条只看了一眼,惶恐得大惊失色……

第178章奇思妙想设伏奇谋

    林安县县城。丁家大院西院正房。

    丁儒轩接过老根叔递过来的写满了小字的纸条,急切中只看了几眼,便惶恐忧惧得大惊失色:

    “啊?!原来是这么回事儿啊!这?怎么办?!”

    丁文谦站起来走到丁儒轩身旁,焦急不解地问道:

    “儒轩,怎么回事儿?快跟我说说。”

    丁儒轩把中川荣一企图利用明天上午交换双方被俘人员的机会一举围剿消灭八路军补充团阴险狠毒的阴谋告诉了丁文谦:

    “三叔啊,这可怎么办?我们不能袖手旁观啊。”

    “儒轩?我们应该趁机插手捞一把。你想怎么办呢?”

    “对。趁机捞一把。可是,我们手里可用之人太少啦。武器弹药也不足啊。唉!到底应该怎么办?愁死我了。”

    “儒轩,要不?把山里那几个人调出来?”

    “啊?三叔,把山里那几个人调出来?不行,他们那些人是我们上传下达的千里眼顺风耳,不到万不得已的非常状况是不能轻易随便动用的,他们一旦有点儿闪失伤亡可不得了啊,以后我们的事情就抓瞎坐蜡不好办了。”

    “对对对。儒轩,还是你说得对。

    “都归拢一起也就三十人不到啊,就这么点儿人够干什么用的。三叔,您看这样行不行?把水河村西咱丁家砖瓦窑场的工人调出来一部分应付一下。”

    “嗯,行倒是行。不过,他们的战斗力可不是很强啊。”

    “三叔,这您大可不必担心。我又不是让窑工们冲锋陷阵拼刺刀,只是让他们在外围应付骚扰一下,打得了就打,打不了就跑。捞一票、抢一把、得点儿便宜就行了。您说呢?”

    “对!儒轩,就这么干。赶快吩咐下去吧,提前做好准备,让他们都吃饱了、睡足了。”

    丁儒轩走到书案后坐下,拿起铅笔一笔一划仔细地写了两张一寸宽的字条,然后慢慢地卷成两个细纸卷儿,起身走到垂手侍立在门口的老根叔的面前,严肃郑重地说道:

    “老根叔,立刻发出去,水河村、砖瓦窑场两个地方。”

    “是喽,少爷。俺这就发出去。”老根叔小心翼翼地接过两个小纸卷儿,转身快步走出正房,向北院走去。

    丁儒轩并没有感到轻松,坐在沙发上唉声叹气。

    坐在旁边的丁文谦抬手轻轻地拍拍丁儒轩的肩膀,安慰说:

    “儒轩,你也不要再发愁啦,过多忧虑是没用的。毕竟冲锋陷阵拼刺刀不是我们该做的差事,也只能这样了。我们能做到这一步已经很不简单了。”

    “唉!话是这么说,这事儿咱们就是袖手旁观不掺和李先生也不会说咱什么。我不是想能尽点儿力就尽点儿力嘛。”

    两只信鸽腾空而起,在院子上空盘旋了两圈后振翅奋力向西南方向飞去。

    林安县。林河乡。方家大院。前院正房。特别纵队司令部。

    方济仁坐在会议桌上首正位椅子上,一边思索一边写信,又画了一张详细的地形图。

    特别纵队杨树山政委、周奇伟参谋长、各连连长、司令部作战参谋、侦察参谋、机要干事等人陆续走进会议室,先后与方济仁打招呼,然后围坐在会议桌周边。方济仁的突然归来,他严峻的表情,凌厉的眼神,众人心里都明白,一定是有重大军情,使得会议室里的气氛异常紧张凝重。方济仁右手拿着一根儿筷子站起来走到挂在墙上的在地图前,环顾战友们后指着地图说道:

    “同志们,明天上午,在林安县县城西南五公里,广安村西北三公里大路旁的土地庙前,林安县日军与八路军补充团要在这里交换双方被俘人员。我得到了确切的情报,日军司令官中川荣一大佐决定在交换完成后立刻发动进攻,企图一举围剿我军。军情紧急、事关重大,特别纵队绝对不能让鬼子的险恶阴谋得逞。所以,我决定,特别纵队穿便衣全部出动。在土地庙里与土地庙周围一百米外的麦田里隐蔽埋伏两个连,再扩大到外围五六百米处隐蔽埋伏四个连,形成内外两个包围圈。骑兵连秘密进入广安村待命。这可能是一次硬仗恶战,大家务必做好战前动员和准备。同志们,都听清楚了吗?”

    “我反对!”周奇伟站起来走到站在地图前的方济仁面前,从他手里拿过来筷子指着地图说道:“王司令,你的作战计划根本无法实施。因为土地庙周围是一大片光秃秃的麦田,地里除了只有一尺高的麦茬,没有任何遮挡物、隐蔽物,根本无法隐蔽埋伏部队。侦察连早就把这里的地形地物勘察得一清二楚了。”

    “是的。王司令,我带领侦察员对县城附近的村子、道路、地形地物侦察过几遍,刚才你说的那个土地庙周围没有任何作战的军事价值,把部队隐蔽埋伏在那里,等于去送死。所以,我坚决反对!”侦察连连长语气坚决地反对道。

    “王司令,我也反对你这个根本行不通的作战计划。中川荣一肯定做足了充分周密的计划,我们现有的兵力、武器装备还不能与鬼子面对面、硬碰硬地开战。”姚健连长说道。

    “王司令,首先我要说的是,你的作战计划是行不通的。其次,我要批评你这么做太武断、太鲁莽了。不和大家商量、研究,直接宣布作战计划,你这是独断专行的军阀作风,不是我们八路军军事民主的做法。我也反对。”杨树山说。

    面对众人的极力反对,方济仁并不感到奇怪,完全在他的意料之中。方济仁叹了一口气,摇摇头笑了笑说道:

    “看来你们都不同意我的作战计划。军情紧急,时间紧迫,来不及跟同志们开会研究。所以,没有征求同志们的意见,我就直接宣布了作战计划,对不起了同志们。至于能不能在土地庙周围的平原麦田里隐蔽埋伏部队?我请同志们现在跟我去村西看一看,效果如何我们再讨论决定吧。”

    “王司令,你要带我们去看什么?”杨树山不解地问道。

    “我请同志们去看一看到底能不能在平原麦田里设伏?”

    “什么?什么?!你要在平原麦田里设伏?!王司令,你是疯了吗?还是脑袋发昏啊?平原上麦田平坦坦、光秃秃的,没有任何遮挡物,连个土包、土沟、土坎儿都没有,一望无边、视野开阔。我问你,在大白天太阳底下部队怎么隐蔽埋伏?你这不是拿战士们的生命开玩笑吗?我坚决反对!参谋长,你说说吧,你有什么意见?”

    周奇伟:“我同意杨政委的意见,我也反对。王司令,你说的那个设伏地点,前两天我去过,不用仔细勘察就知道,如果在那里设伏,我们的战士都会完全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成为日军射击的活靶子。确实根本无法设伏。王司令,你的设伏作战计划简直就是天方夜谭、异想天开嘛。”

第179章质疑反对眼见为实

    林安县。林河乡。方家大院。前院正房。特别纵队司令部会议室。

    面对大多数人的质疑反对,方济仁胸有成竹地说道:

    “哦?看来你们俩都是这么想的。那片麦田现在确实还是平坦光秃秃的,除了有一尺高的麦茬儿和散落的麦秸、麦秆儿、麦穗儿以外,什么遮挡物都没有。但是,我去反复勘察过了,麦田边儿上有路沟,麦田里要有灌水渠和泄水渠,这是我们完全可以利用嘛。”

    周奇伟:“王司令,你说土地庙那边的地形我都知道,那也不行啊。日军走的就是麦田中的大路,土地庙就在大路边的北侧,而路沟紧挨着麦田边儿的大路,近在咫尺,根本就不能隐蔽埋伏部队。麦田中的灌水渠高出麦田一尺多,也无法隐蔽部队。泄水渠距离大路有五六百米远,等我们的战士快速奔跑到大路边的土地庙时,日军的轻重机枪早就‘突突突’地响起来了,战士们会一片一片地倒下,我们的部队根本达不到隐蔽埋伏发起突然攻击的战术目的,还会造成大量的伤亡,甚至全军覆灭。哼!要在平原麦田里埋伏部队,想都不要想。王司令,你就不要胡思乱想啦。”

    方济仁:“嗯,周参谋长说的有道理。这么说,你和杨政委的意见就是要放弃这个机会,我们就眼睁睁地看着鬼子的阴谋得逞吗?看着补充团遭受重大伤亡吗?”

    杨树山:“王司令,这样的伏击真的是不行,我们应该另想稳妥办法。”

    周奇伟:“是啊,杨参谋长说得没错。办法总是有的。”

    方济仁:“有吗?你们这么说,就说明现在还没有办法。我知道,不只是你们二人反对我的作战计划,我想在座的同志们都反对。但是,我又绝对不会放弃这个机会。怎么办啊?那就让事实说话吧,眼见为实嘛,也许、希望可以说服持反对意见的同志们。来吧,请你们都跟我一起去看看,看过以后再做决定。”

    方济仁站起来转身率先快步走出司令部会议室,杨树山、周奇伟、各连连长,还有司令部的作战参谋、侦察参谋、情报参谋、机要干事等相关人员,他们不明所以、懵懵懂懂地跟在方济仁的身后,大家一起走出村子,来到村西南北方向的大路上。一名站在大路上的特别纵队一连司号员早已等候在那里。

    方济仁等一行人站在大路中间。天晴日朗的大路西面,是一大片收割完小麦一望无边、平坦光秃秃的麦田。

    方济仁:“杨政委、周参谋长、同志们,你们看,紧挨着大路南边儿的是一米多深的路沟,路沟上去是灌水渠和麦田。这里的地形地势跟我们要设伏的那块麦田几乎一模一样。你们好好地看看是不是一样?有没有什么区别?”

    杨树山、周奇伟各自分别从近到远、从左到右地看了看。又走到路沟边儿上,弯腰低头仔细地查看。一米多深黄土干硬的路沟斜坡面上和土质有些干松的沟底里,零零散散的只有一些散落的麦秸、麦秆和麦穗儿。查看后,杨树山、周奇伟直起腰转回身,先后对方济仁肯定地说没有任何区别,完全是一样的。

    方济仁:“杨政委、周参谋长,你们判断一下,在这样地形地势的麦田中能不能设伏?”

    杨树山:“嘁?那还用说吗?绝对不行,根本不行。”

    周奇伟:“王司令,这样的地形地势是完全不能设伏的。”

    方济仁:“是吗?我告诉你们,现在,我已经在这片麦田里隐蔽埋伏下了一个连的兵力,你们没看出来吗?”

    “啊?!现在?就是眼前的这片麦田吗?在哪儿呢?我怎么一点儿都看不出来啊?”杨树山一边张望着一边说道。

    “是啊。这平坦光秃秃的麦田里,我怎么看也看不出来丝毫有部队埋伏的迹象呐?”

    杨树山:“好啦好啦,别开玩笑了。王司令,你杀敌心切的决心我们都能理解,但不是这种打法。”

    方济仁:“杨政委、周参谋长,你们根本不相信是吧?”

    杨树山:“你怎么让我们相信啊?你说你在这里埋伏了部队,在哪儿呢?你把他们都喊出来让我看看。”

    周奇伟:“王司令,我们不开玩笑行吗?你说就在这片麦田里已经埋伏了一个连的兵力,是真的还是假的?”

    方济仁:“真的,现在。就在我们眼前的这片麦田里,就在我们眼皮子底下。我没工夫、没闲心跟你们开玩笑。”

    “好好好。王司令,你说有就算有吧。那你马上把他们叫出来,让我们看看他们是怎么隐蔽埋伏的?你不是说眼见为实嘛。”

    方济仁转身对早已等候在这里的司号员命令道:

    “司号员,吹冲锋号。”

    司号员拿起冲锋号放在嘴边“嗒嘀嗒”地吹了起来。

    方济仁掏出怀表定睛仔细地看了一眼时间。

    冲锋号号音未落,大路的南面不到两米远的路沟里、路沟上边的灌水渠里、离大路五六米多远的麦田里,刹那间同时从地底下站起来穿着便衣、全身黄土的两个排的战士,顿时杀声四起,在副司令孟大魁的带领下急速奔跑,全副武装的战士们端着冲锋枪转眼之间冲上了大路。就在麦田里的战士们站起来的同时,方济仁右手从腰间枪套里拔出驳壳枪,打开保险子弹上膛,但是他的驳壳枪还没有举起来的时候,孟大魁的冲锋枪已经对准了方济仁的胸膛。其他的战士们的冲锋枪也同时对准了杨政委、周参谋长等人的胸部。孟大魁怒目圆睁,用日语怒吼起来:

    “不许动!缴枪不杀!八路军优待俘虏!”

    孟大魁话音刚落,两个排的战士们用日语齐声怒吼:

    “不许动!缴枪不杀!八路军优待俘虏!”

    方济仁装作浑身哆嗦、恐惧的样子举起来双手,用日语求饶:

    “我投降、我投降。八路军大爷,不要杀我。”

    看着方济仁滑稽可笑的样子,孟大魁扑哧一声笑了起来。他收起冲锋枪,高声喊道:“全体都有,立正!敬礼!”

    战士们齐刷刷地收枪冲锋枪,立正,敬礼。

    方济仁又对司号员命令道:“司号员,吹冲锋号!”

    司号员又拿起冲锋号放在嘴边“嗒嘀嗒”地吹了起来。

    在距离大路五六百米远的麦田里,突然又从地里冒出来一支身穿便衣、全身黄土的部队。特别纵队一连的另外两个排与警卫连差不多有二百人的战士们,有的端着冲锋枪、有的端着步枪,排山倒海、杀声震天地冲了过来。瞬间就冲到了方济仁等人的面前,并把他们紧紧地包围。

第180章三方部署结果难料

    林安县。林河乡。村西南北方向的大路上。

    方济仁又掏出怀表仔细地看了一眼,计算了一下时间,满意地点点头。举起右手向孟大魁和战士们敬礼,高声说道:

    “同志们辛苦啦!”

    所有的战士们放下枪立正敬礼,齐声喊道:

    “杀尽敌寇!保家卫国!”

    孟大魁高声说道:“礼毕。稍息。报告王司令,一连、警卫连正在进行野外平原隐蔽设伏的联合实战训练,请指示。”

    “好啊,很好。孟副司令,我记得,我只是让你带领一连来这里进行隐蔽设伏啊?你怎么把警卫连也带来了?”

    “王司令,我是按照实战要求进行野外平原隐蔽设伏训练的。我觉得一个连达不到实战要求,所有把警卫连也带了出来。训练结果表明,王司令出人意料的作战计划具有隐蔽性、突然性,是完全可行的、是可以取胜的。刚才大家都看到了,隐蔽埋伏两个连没问题,如果再隐蔽埋伏两个连也是没有问题的。”

    方济仁转头看着杨政委、周参谋长征询地说:

    “杨政委、周参谋长、同志们,请你们都说一说吧。”

    从两个连将近四百名战士在麦田里突然冒出来,到冲上大路,最后冲锋枪对准了自己的胸部,杨树山、周奇伟等人顿时惊呆了。直至听到方济仁问话,这才回过神来。

    杨树山看着站在面前雄赳赳气昂昂斗志旺盛的两个连的战士们,满意地点点头,由衷地感慨道:

    “好,非常好。这么近的距离,三百六七十多人隐蔽埋伏得如此巧妙,丝毫看不出马脚和破绽,完全达到了实战要求。”

    周奇伟:“是的。看到了训练结果,我认为王司令的作战计划是可行的。我同意。”

    “好啦。我们回去继续开会讨论……”

    孟大魁命令一连、警卫连的副连长带队返回驻地。

    “王司令,用不着再开会讨论啦。杨政委、周参谋长不是都已经同意隐蔽设伏的作战计划了吗?王司令,你就下命令了吧,我们怎么干?”姚健说道。

    众人纷纷走到方济仁的面前,坚定的一致表示同意。而且,对隐蔽设伏取得胜利充满了信心。

    方济仁掏出金壳怀表看了一眼,抬头看着战友们说道:

    “哎哟,已经过了午饭的时间啦。同志们,这样吧,吃过午饭以后,除了站岗、值班人员外,所有的人睡觉。下午三点起床,取消下午的军事训练,改为以排为单位的战术战法学习。晚饭以后,检查武器装备,配足两个基数的弹药,准备好便装。通知各连伙房晚饭多加一个菜,再准备好一顿饭的干粮。晚上八点半全队准时睡觉,行动时间另行通知。从现在起,严密封锁林河乡,许进不许出。杨政委,请你去通知乡长,让他告诉乡亲们下午不要外出。同志们,如果没有意见和补充就这么决定了。”

    众人一致表示同意。

    “好啦,同志们,都回去吧。孟副司令留下。”

    众人兴奋地议论着向驻地走去。

    “王司令,还有什么任务要交给我?”

    方济仁从上衣兜里取出两封信,表情严峻都看着孟大魁说:

    “是的,特别重要的任务。大魁,吃过午饭半个小时后,你秘密抽调骑兵连的两个班,一个班穿便装把这封信送到水河村八路军补充团,一个人进村当面亲手交给于根山团长,其他战士在村外隐蔽等待。人在信在,人不在了信也不能丢。”

    “是。王司令,我懂得。”

    “另外一个班,过玉河桥去葫芦谷,把这封信交给我七叔。”

    “啊?少爷,你还要调动咱们葫芦谷的队伍吗?”

    “是的。调出两个连的部队,隐蔽埋伏在水河村东与盛仓村西的中间地带,警戒防备林安镇和大安乡的鬼子乘机偷袭水河村。宁可备而不用,不能用时无备。”

    “是,应该这样。还是少爷想得周全。我这就去部署。”

    “等一下。大魁,你从葫芦谷带出来的方家卫队里秘密挑选出二十名射击精准的战士,组成一个小分队,下午秘密出村训练二百米狙击射击。”

    “对。专打鬼子军官和机枪手。”

    “还有身背电台的通讯兵。大魁,你再挑选出二十名身材高大魁梧、武功高强的战士,组成一个小分队,我要亲自掌握指挥。”

    “明白。少爷,一准儿都给你办妥、办好。”

    林安县。县城。方家大院。日军司令部。前院正房。

    中川荣一坐在沙发上闷闷不乐。深夜袭击爆炸钱万林家的调查搜捕毫无线索。他知道一定是方达先派人干的,但是没有真凭实据,对方达先、方家无从下手。即使要下手整治方达先也要谨慎行事,因为方家掌握、控制着林安县与冀西地区的经济命脉,其实力和影响太大了,并且辐射到黄河以北、山海关以南、陕西以东至沿海的广大地区。上午的日中和平友好恳谈会,更使中川荣一感到郁闷。恳谈会不但没有达到目的,反而被共产党、八路军、国军的俘虏训斥、羞辱了一番。

    茶几上放着钱万林送来的方家、丁家的详细调查资料,上面一一列明了两家在林安县县城内外的所有商铺。中川荣一看完以后,他想出来一个恶毒的计划。

    全副武装的河谷中佐走进来立正敬礼,上身前探鞠躬问道:

    “联队长,换人之前,是不是要审讯那些俘虏?”

    “不。河谷君,明天上午是我皇军一举剿灭八路军补充团的最佳时机,你准备得怎么样了?”

    “联队长,按照你的命令,一切准备就绪,万无一失。”

    “吆西。河谷君,明天上午,你带领一个中队去土地庙执行换人任务,要确保皇室家族成员和我皇军士兵的绝对安全,回到我方安全地带后,我率领大部队发起突然猛烈地攻击。换人?哼!做梦!这一战务必全歼八路军,为实施我大日本帝国伟大计划的顺利完成奠定基础……”

    书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中川荣一走过去拿去电话听筒:

    “莫西莫西?嗨,是我,将军阁下。换人的同时全歼八路军以后,马上开始实施富士山计划。啊?嗨!保证完成!”

    水河村。村公所。八路军补充团。团部会议室。

    团部与补充团连长以上的指挥员们正在开会研究讨论明天上午换人的军事部署。

    有人信心十足,有人忧心忡忡。于根山焦虑不安。韩大刚自信这时候方济仁应该出现了……

第181章南岭山哥北岳根叔

    水河村。村公所。八路军补充团。团部会议室。

    会议有些混乱。需要、应该派出多少部队?派哪个营、哪个连去?如何在换人的地段部署部队?如何与日军交接?如何接应、掩护、安全顺利地撤离?会议室里大家众说纷纭、议论不休,相互争执、彼此否定,难以形成统一的方案。

    看着混乱的场面,焦虑不安的于根山一根儿接一根儿地抽烟,却毫无头绪,一筹莫展。

    韩大刚事不关己、置身事外似的不发一言,充耳不闻身边杂乱地声声议论。他微微仰着头、半眯着眼睛,心里暗暗地琢磨着:这么大的事情,方济仁不应该、不可能不知道啊。那他知道了他会怎么办呢?这么重要的时候他应该出现了,或者派人来送信息。再晚就来不及啦……

    团部警卫战士走进会议室,走到于根山身边,俯身小声说:

    “团长,团部院外来了一个老乡,指名道姓一定要单独拜见团长一个人,他说有重要情报交给你。团长,你见不见?”

    “嗯?哦。我去见见这个人。”于根山站起来大声说道:

    “同志们,你们继续讨论。我出去透透气,喝口水抽根儿烟。我说,你们别总瞎吵吵啦,说点儿实际有用的好不好啊?”于根山大步走出会议室,来到团部院外。

    一个穿着粗布裤卦、带着宽沿儿大草帽的青年人蹲在团部大门旁边十米远的墙根下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袋。看到有人走了过来便站起身。眨着机警的眼睛上下打量着走在前面的于根山。

    “团长,就是这个老乡找你。”警卫战士说道。

    于根山上下打量着面前中等身材、结实精干的青年人问道:

    “你找我吗?你是谁?找我干什么?”于根山满腹狐疑。

    “八路军同志,你去忙吧。我说两句话就走。”

    警卫战士转身离开,回到团部门口的哨位。

    “老乡,找我有什么事情啊?你说吧。”

    “请问,你可是八路军补充团的于根山团长?”

    “是。我就是于根山。你是谁?”

    “请问,你是南岭山哥吗?”

    “啊?你说什么?什么南山、什么哥……”

    “对不起,我找错人了。打扰啦,回见吧。”青年人转身就走,大步流星地向村外走去。

    于根山看着年轻人的背影,茫然不解地自言自语道:

    “什么南山、什么哥啊?嘁?真是莫名其妙,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呢?”

    于根山摇摇头自己一边嘀咕着一边往回走。突然,他想起来方济仁来水河村那天,在与他分手时悄悄、秘密约定的暗语,这才恍然大悟。他立刻转身一路小跑地追上了青年人:“老乡,请你等一下。”

    青年人转身站住,双腿小幅分开,双臂微展,警惕戒备地看着走到面前的于根山,做好了近身格斗的准备。

    “哎呀,老乡,刚才对不住了啊。现在我想起来了,都想起来了。我就是八路军补充团的于根山团长。老乡,刚才你问我什么来着?”

    “请问,你是南岭山哥吗?”青年人小声问道。

    “不。我不是南岭山哥。我是北岳根叔。”于根山小声答道。

    暗语准确无误的对上了。青年人立刻收起了近身格斗的架势,双眼圆睁地瞪着于根山,语气严厉地小声说道:

    “于团长,糊涂!你差点儿误了大事儿啊!人命关天,事关战局大事啊!真不知道你这个团长是怎么当的?”

    “是,是我一时糊涂。老乡,我虚心接受你的批评。快说吧,找我有什么人命关天,事关战局的大事儿?”

    青年人从怀里取出一个厚信封交给于根山,郑重严肃地说:

    “拿回去认真仔细地看,在心里记住记牢,看完了烧掉。”

    “好。我懂得,应该的。老乡,请你和、和、放心吧。”

    “于团长,请你老老实实地回答我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你问吧。”

    “潜伏在补充团里的特务查出来了没有?”

    “还、还没有。我们一直在深入调查,一定要把这个败类特务揪出来……”

    “抓紧吧,否则后患无穷。于团长,请你看清楚、记住了这块牌子,以后会有大用处的。千万别再忘了。”青年人从裤兜里掏出一块鸭蛋大小的金丝楠木的木牌递给于根山。

    于根山接过木牌,认真仔细地看着木牌上雕刻精美逼真的虎头图案。又把木牌翻了过去,认真仔细地看着木牌背面雕刻的隶书方字。看完后,于根山把虎头木牌还给了青年人:“我看清楚了,都记住了。”

    “于团长,后会有期。”青年人转身向村外走去。

    “后会有期,路上小心啊。”看到青年人渐渐地走远,消失在街巷中。于根山打开信封,拿出几页信纸和地图展开对照着看了起来。看着看着,他高兴地拍了两下脑门。突然,又有些惊诧:“啊?怎么会这样呐?怎么可能这样呢?”

第182章方家姨娘意外被捕

    林安县。水河村。村公所。八路军补充团部院外。

    于根山看着农村青年送来的信和地图既高兴又不解,但是他觉得信中提出的计划是可行的,也是最好的。尽管有些怀疑这个计划能否顺利的执行、直至圆满完成,出于信任,他决定按计划配合行动。又认真仔细地看了一遍后,于根山拿出火柴划着烧掉了信和地图,信心满满地回到团部会议室调整军事部署。

    林安县。县城西城楼外煤厂前院。

    从玉峰山葫芦谷拉来满车煤块的两辆四轮马车停在院内。煤厂主事老吕指挥着工人们卸车。有的工人在另一边砸煤块儿、磨煤面儿,有的工人蹲在地上摇煤球儿。一片热火朝天、繁忙劳作的景象。

    路云从后院走出来,穿过中院捂着嘴向前院大门走去。

    老吕看到就要走出前院大门的路云,不由得心里一紧,他放下手里的铁锨,大步流星地走过去拦住了路云,严厉地问道:

    “路姑娘,你要出去吗?!你要干什么去?!”

    看到挡在自己面前语气严厉的老吕,路云不高兴地说:

    “是啊,我不想整天闷在屋里,到处都是煤烟子味儿,呛死我啦。我要出去透透气、转转不行吗?”

    “不行!我家少爷吩咐过。路姑娘,你不许走出后院,更不能离开煤厂。回去,回后院去。”

    “嗯?为什么不让我出去?我是囚犯吗?你要关押我?限制我的自由吗?”路云越说越生气。

    “都不是。路姑娘,我们这么做是好心好意的,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现在这世道这么乱、这么复杂,人生地不熟的你出去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意外的,我怎么跟少爷交代呀?”

    “瞧你说的,有这么邪乎吗?老吕,照你这么说,全城的老百姓就都天天闷在家里不出门儿了吗?”

    “那不一样。路姑娘,你是我家少爷带来的客人,我要对你负责,不能出半点儿差错。否则,方家家法要处罚我的。”

    “老吕,你不用为我担心。我就去城里买点儿东西,一会儿就回来了。”

    “买东西?这好办。你要买什么?我派人去给你买。”

    “嘁?老吕,我要买一些只有女人才用的东西,你们男人懂吗?知道我要买什么吗?”

    老吕明白了,一时语塞,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老吕,你放心吧,我快去快回。”说完,路云走出煤厂,向西城门走去。

    老吕愣在原地,想了想后一拍大腿,快步走进大门口旁边的门房,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服。走出煤厂去追路云,在她后面悄悄地跟随保护。

    路云走到西城门口,拿出老吕事先给她准备好的良民证,镇定自若地递给全副武装的伪军少尉军官。

    少尉军官认真查验良民证,又上下仔细地打量了几眼年轻漂亮、一身富家小姐打扮的路云,递还良民证放行。

    路云收起良民证走进城门,抬起右手轻轻地拍了拍砰砰乱跳的心脏,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脚步轻快地向接头地点走去。

    到底是华北西部第一重镇,境内平原、山地、河流、湖泊俱全,并且县域辽阔、土地肥沃、物产丰富。林安县的城市规模、繁华程度都要高于其它县城。如果没有常年的战争,林安县一定会更加繁盛。

    路云无心观赏县城的街景与表面上的繁华,凭着清晰牢固的记忆,穿街过巷来到槐树街大民杂货店门前。她站住门口前后左右地观察了一下,又看了看并无异样的店铺门脸,抬脚迈步走进杂货店。路云机警地查看店内的一切,看到柜台陈设、货品摆放

    与她第一次来接头时候的没有任何差别,路云稍感放心。但是,当她看到站住柜台里面不是第一次见面接头的两个一胖一瘦年轻强壮的伙计和坐在门里右侧窗户下方桌旁喝茶的三个陌生男人时,心里咯噔一下。同时,路云的余光看到了一个人放下茶杯站起来关上了店门,一堵墙似的堵住了门口。

    路云立刻明白了,这个秘密情报交通站彻底暴露了,自己的同志可能已经被捕关押或是叛变投敌。这几个男人肯定是侦缉队的特务,埋伏在这里张网以待,捕捉不知内情贸然前来接头的同志。现在我该怎么办?要想方设法马上脱身离开。

    路云镇定自若地走到柜台前,微笑着语气平稳地问道:

    “伙计,你这儿有淡红色的胭脂吗?多少钱一盒?”说完,伸手准备掏钱。

    柜台里的胖男人皮笑肉不笑地怪笑着说:

    “有。姑娘,你要买什么我这里都有。”

    “不许动!同志,你终于来啦,我们已经等候多时了。”

    路云身后传来低沉阴森的声音,一支枪管紧紧地顶住了她的后腰。另一个男人牢牢地抓住路云要掏钱的右手。

    “哎?你们干什么?为什么要抓我?买东西有罪吗?你们是干什么的?”

    “同志,你是哪个组织的?或者是哪个部队的?”

    “你说什么?我根本听不懂。”

    “哼!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姑娘,你还没进来时,我就看出来了,你是共产党情报员、八路军的交通员。”

    “你胡说乱讲什么?我越听越听不懂。你们不能乱抓人啊,还有没有王法啦?”

    “王法?老子就是王法。现在听不懂没关系,到时候我会让你听懂的。姑娘,我不明白的是,今天怎么就你一个人来接头呢?按照你们的规矩和做法,应该还有其他的同志负责掩护接应嘛。”

    “放开我!我要回家!”

    “姑娘,你来不及回去报信儿啦。捆起来!带回去!”

    两个男人走过来,粗暴野蛮地把路云的胳膊拧转到背后,用粗麻绳把路云五花大绑捆得结结实实,推搡着走出杂货店。

    丁文生赶着粪车正巧路过杂货店,看到行进中的三个侦缉队员押着一个年轻姑娘,连连摇头叹息。随后大声问道:

    “哟嗬!关队长,又抓住一个。是**啊?还是军统啊?”

    右手提着驳壳枪洋洋得意的关队长斜眼看着丁文生说:

    “臭老丁,你瞎问什么?快掏你的大粪去吧。”

    “关队长,你又立功了啊,皇军大大的有赏,你升官发财大大的。”

    “臭老丁,你怎么那么多废话呀?再啰嗦老子枪崩了你。哎哟!真他妈的臭,快熏死老子啦,你赶快地赶着马车滚蛋!”

    汗流满面、神情焦灼的老吕急匆匆地走过来拦住了去路:

    “哎?关队长,你们怎么抓我家的姑娘啊?怎么还五花大绑的给捆起来啦?这是要带她到哪儿去啊?”

    关队长梗着脖子、瞪起眼睛,蛮横不解地问道:

    “什么?!老吕头儿,这人怎么是你家的姑娘啊?!你家有几口人、都有谁我可清楚得很。你赶快滚蛋!”

    “老吕,救我!”路云大声喊道。

    “关队长,她不是我吕家的人,她是、她是……”

    “她是谁呀?她是共产党八路军吧?”

    “哎哟,关队长,你这话说到哪儿去了?她怎么会是共产党八路军呢?这姑娘叫路云,是方家、方老爷要娶的二姨娘,从河南老家刚接过来,过两天就拜堂成婚。”

    街上围观的人们、关队长、路云听老吕如此一说,都感到惊讶诧异……

第183章邀功乞赏密谋哗变

    林安县县城。槐树街。

    老吕为了掩护路云的真实身份、为了解救路云,急中生智现编出来一套说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说?但是,不这么说,又能怎么说呢?其实,老吕根本不知道路云到底是什么人?他只知道,只要是方济仁带回来的人,就一定是好人,必须要不惜一切代价的保护。否则,他无法向方济仁交代。

    路云心里气恼地责怪老吕胡说乱讲。但是转念一想,他这么说是为了救我,说什么、怎么说都无所谓。

    关队长气上脑门,心机急转:老子候了这么长的时间,终于逮住了一个,还是个年轻漂亮的富家小姐,即使她不是共产党八路军、也不是军统,就是方家的人又怎么样?送到中川荣一联队长那里,马上就可以领到一大笔赏金,可以吃喝玩乐一阵子了。还很有可能提拔我当副队长,老子升官发财就在眼前啦……

    想到这里,关队长怒目圆睁地瞪着老吕,恶声恶气地说道:

    “怎么茬儿啊?老吕头儿,挡横儿啊?老子这是在给皇军办差,你也敢拦着?不要命啦?识相点儿,赶快滚蛋!”

    “关队长,她真的不是军统,更不是共产党八路军,她是我家方老爷要娶的二姨娘,你也敢抓呀?”

    “你少跟我啰嗦废话,就是天王老子我也敢抓。走开!”

    “不能走!”老吕上前准备去松开路云身上捆绑的绳子。

    “嘿?老吕头儿,不给你点儿厉害瞧瞧,你还真不知道马王爷有三只眼啊。”说罢,关队长挥起驳壳枪,用枪把在老吕的额头上重重地砸了两下。

    突遭袭击,猝不及防,老吕昏厥倒地,血流不止。

    “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都给老子滚蛋!带走!”关队长挥动着驳壳枪,高声恶语地驱散围观的人群,推搡着五花大绑的路云离开了槐树街。

    “老吕!救我啊!老吕!”路云一边走一边挣扎着喊道。

    在旁边看得真切的丁文生跳下粪车,走到老吕身边蹲下,扶起老吕,掏出一块白布按在他额头流血的伤口上,然后用力掐住他的鼻唇中间人中穴位。

    一两分钟后,老吕苏醒过来。他睁开眼睛看了看周围,又扭头看了看扶着自己的丁文生,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拔腿要去追赶路云。没走出两步又险些跌倒。

    丁文生一步跨过来扶助老吕,小声提醒地说:

    “别追了,追上也没用。吕头儿,想你得赶快去方家给方老爷报信,带人在半道上截人,晚了可就来不及啦。”

    “是。可是,丁哥,我见了方老爷怎么说啊?”

    “就按你刚才说的那样跟方老爷说,只有这么说才能救下那姑娘。吕头儿,快上车,俺送你去报信儿。”

    “谢了,丁哥。”老吕坐在粪车的左车辕上。

    丁文生坐在右车辕上,扬鞭打马,一路小跑,向方家大院奔去。

    水河村。村公所。八路军补充团。团部会议室。

    于根山回到会议室,看着七嘴八舌议论纷纷的战友们说道:

    “安静!都听我说。刚才我重新考虑了一下,明天上午的军事部署要做一些调整,大家都要听清楚啊。马富财率领二营六连跟我去执行交换任务,韩副团长率领加强营一连、二连在水河村东五里处隐蔽警戒,防备大安乡的日军抄后路偷袭我军,二营四连、五连在水河村东北五里处隐蔽警戒,防备林安镇日军出击,一营派出两个连在水河村北五里处隐蔽警戒。加强营三连、四连驻守水河村防御阵地,其余部队做预备队。”于根山指着墙上地图部署部队。

    众人惊异,团长去了趟茅房怎么就突然改主意啦?而且这个部署不是周全稳妥的方案,带有一些轻敌、冒险的盲动。会议室里顿时议论纷纷、吵吵嚷嚷。只有韩大刚、马富财两人神情平静,一点不奇怪于根山的部署,好像心里明白了什么。

    于根山走回到会议桌前坐下,掏出一支哈德门烟点着,轻松悠然地抽了起来。

    “团长,你这样的军事部署实在是欠妥啊。”政委质疑地说。

    “我反对团长的部署,太危险啦。”黄忠德大声说道。

    众人有人反对,有人质疑,有人勉强同意。

    于根山站了起来,神情严肃庄重地看着战友们,郑重地说:

    “我是军事主官,补充团的最高领导,我有最终决定权,大家就不要再议论啦,明天上午的行动必须按照我刚才的部署严格执行,否则军法处置。都回去准备吧。散会!”

    林安县。林河乡。农家院。特别纵队某部驻地。北房内。

    连通的堂屋、东屋里坐满了三十多名战士。杨树山召集原来补充团的战士骨干秘密开会,他极为严肃地看着战士们说道:

    “同志们、战友们,今天把大家召集来秘密开会也是不得已的。现在的局势和这支所谓的特别纵队状况你们也都知道,我就不多说了。在座的都是久经风雨、久经考验的共产党员,也都是在补充团当过班长、副班长久经战阵的老战士了,我们才是真正的八路军。我们被方济仁编入特别纵队只是暂时的……”

    原八路军补充团二营,五连一排副班长李满屯说道:

    “杨政委,当初在盛仓村不是你非要留在特别纵队的吗?其实王司令是让我们已经可以行动的轻伤员回水河村补充团,你坚决要留下。为这事儿,你还跟王司令比武……”

    “是。你说的没错,当时是这么回事儿。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我说过的,特别纵队成分复杂,有我们补充团的战士,有民兵,有国民党军的残兵败将,还有落草为寇、独霸一方的土匪。大地主大资本家出身、正在被组织撤职审查有敌特嫌疑的方济仁改名换姓王兴邦,摇身一变自任司令,私自组建特别纵队,完全脱离了我党的正确领导和八路军的直接指挥。这种无组织无纪律的恶劣行为,是我们党和八路军绝对不允许的。但是,当时敌情复杂、局势险恶,我们身上又都有伤病,所有我只好勉强同意了。”

    “杨政委,特别纵队的成分确实复杂。但是王司令带领特别纵队打鬼子可一点儿不含糊啊,一点儿不比咱们补充团差,这是应该肯定的嘛。”另一个战士说道。

    “我承认,特别纵队打鬼子是不含糊。但是队伍里的很多人打鬼子动机不纯、目的不明,他们只是为了报私仇、报家仇,没有远大的政治理想和革命目标。这是万万不行的。”

    “杨政委,我们八路军里的很多战士当初参军入伍时也都是为了报私仇、报家仇才拿起武器跟小鬼子拼命血战。后来在党的教育引导下提高了觉悟,有了政治理想和革命目标。国民党士兵、土匪也是可以教育改造过来的嘛。”李满屯说道。

    “你说的没错,我就是这么过来的。但是,我们跟国民党兵、土匪可太不一样啦,有着本质的区别。我们是从无知的农村青年直接参加八路军走上革命道路的,他们是在半道上、在性命攸关走投无路时不得已才来到我们队伍中的,基础不一样。也许可以改造过来,有可能改造不过来,在复杂严酷的战争时期很难说啊。以后可能会出乱子,如果他们在关键时刻反水叛变就会成为八路军的敌人。”杨树山义正词严地说。

    “啊?!可能吗?杨政委,那我们应该怎么办啊?”

    “同志们、战友们,为了维护八路军的名声、为了保持八路军的纯洁性,我们要寻找适当的时机,抓捕扣押方济仁,控制住整个特别纵队,愿走愿留自己选择,然后带着部队回水河村补充团,交给团首长处理,审查甄别后重新改编部队。”

    众人议论了一会儿,最终一致同意杨树山的计划。

    “杨政委,明天上午不是有重大军事行动吗?是不是过两天再说啊?”李满屯反对地说道。

    “正是因为明天上午有重大军事行动,所以我们应该当机立断,采取断然措施,把队伍带回水河村,跟补充团汇合。这样,明天的军事行动更有取胜的把握。”杨树山态度坚决地说。

    “杨政委,为了革命、为了八路军,怎么干?你就下命令吧。”

    “好!同志们,我们现在就去司令部抓捕扣押方济仁王司令,立刻行动!都跟我来!”

    三十多名全副武装的战士,跟着杨树山走出北房离开农家院,雄赳赳气昂昂地向特别纵队司令部走去。

第184章突然袭击战前兵变

    林安县。林河乡。

    杨树山带领着三十多名全副武装精神振奋的战士意气风发、队列整齐地走在南北笔直宽阔的街道上,向方家大院、特别纵队司令部大步走去。

    “立定!停下!”当队伍走到十字路口正要向北拐去的时候,走在杨树山身边的李满屯高喊了一声,三十多名战士停下了脚步,杨树山满腹狐疑地看着李满屯。“杨政委,我们三十多人全副武装的阵势就这么直接进司令部恐怕不行吧?万一跟警卫连冲突起来可不好收场啊。如果真的动起手来,就我们这三十多人连王司令一个人都很难对付,更别说还有警卫连呢。都是同生共死的抗日战友,伤着谁都不好啊。杨政委,你说呢?”

    “嗯,你说得有道理,确实是这么回事儿。小李,你的意思是要取消行动吗?不行!坚决不行!这时候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杨政委,我不是要取消行动这个意思。我是想有没有更稳妥是办法,最好不起冲突、也不要有人受伤流血,还能顺利解决。”

    “嗯。小李,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我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杨政委,要不这样吧,我先去司令部侦察一下,看看警卫连有没有特别防备?但是,应该有个说得过去的理由才能顺利地进司令部见到王司令。”

    “对。你这个建议很好。这样吧,小李,你和小朱两个人一起去司令部,直接找到王司令,就说咱们连申请再领两箱手榴弹。我们就在这儿等着你们,去吧,快去快回。”

    “是!”李满屯和小朱把各自手里的步枪交给旁边的战士,又解下身上的子弹带、手榴弹带、刺刀和腰间的武装带交给了另两个战士。解除了全部武装后,李满屯和小朱转身拐过十字路口向特别纵队司令部快步走去。

    房高墙厚的方家大院、特别纵队司令部坐落在林河乡正中偏北的一条主要街道的北侧。两座一人高的花岗岩石狮旁雄赳赳地站着两名手握冲锋枪的警卫连战士。五级台阶上的门楼里,身材魁梧高大的值班班长身上斜挎两把驳壳枪目光炯炯威武地站在两扇大门敞开的门口。

    李满屯、小朱快步走到司令部门口,向两名战士和值班班长说明来意,顺利地走进司令部,绕过影壁墙走向前院正房。

    前院正房客厅。方济仁正在与副司令孟大魁坐在沙发上小声地谈话。

    李满屯、小朱走进客厅,走到方济仁与孟大魁的面前隔着茶几并排站住,两人同时立正敬礼。

    方济仁抬头看着神色焦虑的李满屯,语气平和地问道:

    “小李、小朱,你们俩怎么不睡觉?来司令部是要找我吗?有什么事情啊?”

    李满屯悄悄地向前迈出了小半步,与小朱前后错开,然后双手放在稍稍侧转的身前,让小朱看不见自己双手的动作。说道:

    “王司令、孟副司令,我们连的战士全都睡觉休息了,为今天夜里的行动养精蓄锐。但是,我们连还缺两箱手榴弹,杨政委命令我和小朱来司令部向王司令提出申请,能不能再发给我们两箱手榴弹?”李满屯在向方济仁、孟大魁说话的同时,双手打起紧急报警手语:杨树山带领三十多名全副武装的战士要来司令部抓你们,带队伍回水河村。

    以前李满屯经常去六连找他同村的老乡交流、学习单兵战斗战法、近身格斗技术,同时学会了几种手语。没想到今天用上了。

    看到李满屯的手语,方济仁与孟大魁对视了一眼,同时微微一笑。方济仁沉稳冷静、不动声色、一语双关地说:

    “好、好,我们知道了,没问题。都已经为你们准备好了。”

    听到方济仁这样说,李满屯完全放心了,他知道方济仁已经做好了应对一切突变的准备。

    方济仁拿起茶几上的铅笔在一张纸上写了一行字后说道:

    “小李,拿着我批准领取两箱手榴弹的的批条,你们两人现在就去弹药库领吧。然后赶快回去抓紧时间休息。”

    “是!”李满屯上前一步从方济仁手里接过批条,立正敬礼后转身与小朱离开客厅大步走出司令部。

    方济仁与孟大魁相视而笑。方济仁摇摇头叹了口气说道:

    “唉!该来的终究还是要来的,躲是躲不过去了。这个杨树山,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要搞出点儿事情来呢?”

    “王司令,这个杨树山太不像话了,应该教训教训他。自从我来到特别纵队,就发现他总是跟你处处别着劲儿、事事唱反调儿、时不时的找麻烦。最好让他离开,越早越好、越快越好......”

    “嘁?教训什么?都是我们同生共死的同志、战友。不说了,大魁,按我事先跟你说好的办法去准备吧。有一条儿你必须记住啊,出手不要太重,不能伤着人。这件事如果处理不好,会影响士气,也会影响夜里的行动。懂吗?”

    “我懂了,我还懂得慈不掌兵的道理。少爷,你就是心太仁善了,这样下去以后还会有更大麻烦的......”

    “别再废话了,快去准备吧。”

    “是!”孟大魁站起来转身气哼哼地从客厅后门离开。

    方济仁向前欠身低头认真仔细地看着茶几上的地图思考着。

    杨树山带着十几名战士冲进客厅,一起举枪对准方济仁。在司令部门口站岗的两名战士和值班班长被解除了武装带进客厅。

    方济仁直起上身抬头看着一眼杨树山,又看了看眼前一排十几支对准自己的步枪,微微一笑,语气平和地问道:

    “杨政委,你们这是干什么?军事演习吗?”

    杨树山气宇轩昂地站在方济仁的面前,语气坚决郑重地说:

    “王司令,不,方济仁,这不是军事演习,而是一次特别行动,主要是针对你一个人的......”

    “王司令,杨政委带着三十多名战士突然来到司令部,我问他们要干什么?杨政委二话不说就命令几名战士同时缴了我和两名哨兵的枪。王司令,杨政委他们这是突然袭击搞兵变啊。”

    “嗯?突然袭击搞兵变?杨政委,是这样吗?”方济仁问道。

    “你们这么说也可以,就算是吧。”杨树山并不否认。

    “为什么?杨政委、杨树山同志。”

    “理由很简单。方济仁,我不同意你一意孤行自作主张、不通过补充团的批准草率盲目的部署今天夜里冒险的军事行动。在这个成分复杂的所谓的特别纵队,大事小事所有事你总是独断专行一个人说了算,这是我们八路军的队伍不允许的,必须纠正。”杨树山义正词严地说道。

    “哦,就为这件事儿啊?那也用不着搞这么大的阵势吧。大事小事所有事我们可以坐下来平心静气地商量嘛。杨政委,过来坐下,我们推心置腹地谈一谈吧。”

    “不必了,现在已经没有再谈的必要了......”

    两名战士提着步枪神色紧张地快步走到杨树山身边报告:

    “杨政委,司令部里所有的房子我们都仔细地搜查过了,除了王司令再没有一个人。”

    “嗯?怎么会这样呐?方济仁,司令部的人都去哪里啦?”

    “杨政委,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为了夜里的军事行动,司令部的人都在宿舍睡觉呢。”

    “哼哼。方济仁,看来你是有所准备啊。没有用,现在你已经完全在我的控制之下。”

    “准备?控制我?看来也是。杨政委,我做好了应对一切突变的准备,但那是对敌人。好了,说正题吧。杨政委,你说吧,你控制了我想把我怎么着啊?”

第185章据理力争众人羞惭

    林安县。林河乡。方家大院、特别纵队司令部前院客厅。

    杨树山带领着三十多名全副武装的原补充团战士,突然来到方家大院、特别纵队司令部。不顾门卫哨兵地阻拦,十几名战士搜查司令部的各个房屋,十几名战士强行闯入前院客厅,举起步枪一起对准了坐在沙发上的方济仁。杨树山语气强硬地说道:

    “方济仁,你马上通知各连连长来司令部开会,宣布撤销今天夜里军事行动的命令。然后立刻解散特别纵队,所有的战士们愿走愿留让他们自己选择。留下来抗日的战士跟着我去水河村,与补充团汇合、整编。方济仁,你出身在大地主、大资本家的家庭,你多次去过日本,参加过国民党军,你有重大敌特嫌疑,你也必须跟我回到水河村,继续接受组织对你的彻底审查。”

    “除了重大敌特嫌疑这一条外,你说的都对。杨政委,就这些吗?还有别的吗?”方济仁端坐在沙发上语气轻松地说道。

    “这些还不够吗?!方济仁,你还隐瞒了什么事情没向组织彻底交代啊?!你说!”杨树山客气强硬地质问。

    “哼,有些事情不是你应该知道的,甚至于团长、政委都没资格知道。”

    “哼!我们八路军是没有资格知道。是不是汪伪政府、重庆政府、日军司令部有资格知道啊?方济仁,我没工夫跟你废话!你现在、马上按我刚才的命令执行!”

    “稍安勿躁、稍安勿躁。杨政委,你听我说啊,今天夜里的军事行动绝对不能撤销,特别纵队也不能解散,我更不能跟你回水河村。你的命令是错误的,是要坏大事的......”

    “扯淡!方济仁,你的部署才是要坏大事的!我不能眼看着补充团将要遭受重大损失不管,我不能眼看着战士们因为执行你冒险错误的命令白白流血牺牲不管。”

    “杨政委,你对补充团的安危和战士们生命安全负责任的心情和态度是对的。但是,我要指出的是,你带着三十多名战士这样搞是完全错误的。你想一想,自从特别纵队成立到今天,我哪一次的命令和部署是错误的?我们哪一次不是以极小的代价取得了胜利重创了日军?组织审查我是应该的、必要的,于团长、政委也没有让十几名战士举着枪对着我嘛。在目前残酷的战争期间,我是你们一起经历过战场上生死的同志和战友,平日里我们是离开了家乡、离开了父母的亲人似的兄弟啊,你们这样对我是不应该、不公平的,更没道理。”方济仁语重心长地说道。

    站住杨树山身边的李满屯听了方济仁动情感人的话语第一个放下了手中的步枪。站住杨树山另一边的小朱也跟着放下了步枪。其他十几个战士虽然没有放下步枪,但是枪口都向下移动了两尺对着地面。

    “我们当然是同志、战友和兄弟。但是,方济仁,你是不是现在可说不清楚,这要对你完全彻底审查以后才能确定。你说这些都没用,先执行我的命令吧。”杨树山固执的坚持着说。

    方济仁站起来看着杨树山和战士们严肃认真郑重地说道:

    “杨政委、同志们、战友们,今天夜里的军事行动是不能撤销的。我得到了确定可靠的情报,日军要调动林安县的所有兵力和重型武器装备全图利用明天上午交换双方被俘人员的机会,一举剿灭补充团。我已经派人给于团长送去了日军的军事部署图,我们特别纵队全部出动担任这次军事行动的主力部队,密切配合补充团彻底粉碎日军的险恶阴谋。如果只靠补充团抗击武器精良的、训练有素的日军是有困难的,损失可能会比较大,如果只靠特别纵队恐怕也不可能圆满的完成任务。所以,只有共同行动,取胜的把握才会大一些。杨政委、同志们,现在我撤销命令,特别纵队撤出行动,这不是陷补充团于危难之中吗?”

    战士们默然无声地频频点头,杨树山皱起双眉思索着。

    “同志们,特别纵队不能解散啊。补充团是目前冀边地区唯一一支八路军的正规部队,五一大扫荡以后没有撤离战区,奉命驻守在水河村,这可能是旅部或是总部的重要战略部署。同时也成为冀西地区、林安县日军的眼中钉,日军从一个大队增兵扩充到一个整编联队,还调来了装甲部队、炮兵和骑兵,这使还没有恢复元气和战斗力的补充团时时处在危险之中,我们特别纵队就是为了在暗中帮助补充团抗击日军而组建起来的,帮助补充团筹集军费、粮食和物质,寻找在战斗中失散的战友和伤病员。特别纵队的成分是有些复杂,但是杀鬼子、锄汉奸的决心和目标始终是一致的,而且所有的战士都是穷苦出身,家里都有亲人惨死在日本鬼子的屠刀下,对鬼子、汉奸有着不共戴天的仇恨,都有战死沙场、保家卫国的信念,这样的抗日队伍为什么要解散呢?”

    所有的战士们不由自主地纷纷放下手里的步枪,不住地点头,还有人小声悄悄地议论,赞同方济仁的说法。

    “杨政委,现在我还不能跟你回水河村,你也没有资格强制我回去。我跟你说过的,是于团长命令我在日伪军眼皮子底下的冀边地区十多个村子内外寻找在多次战斗中失散的战友和伤病员,就地隐蔽治伤治病,更要保证他们的生命安全,直到伤病痊愈后归队。我走了谁管他们?杨政委,你管的了吗?你会治伤治病吗?所以,你说的撤销行动、解散特别纵队、我回水河村这三件事情我都不会做的。同志们,你们也都想想,杨政委说的三件事情我能做吗?如果是你们,应该做不应该做啊?”

    战士们默默不语地低着头,大多数战士摇头表示反对。

    “同志们、战友们,有些事情是高度军事机密,现在我还不能对你们说清楚、讲明白,以后你们都会知道的。所有,现在你们对我和有些事情不了解、不理解是正常的,对我有意见、有看法我都接受。但是,你们不应该这样搞嘛。大敌当前恶战在即,这样做影响士气、动摇军心、削弱战斗力,亲者痛仇者快啊。我看这样吧,有谁要离开特别纵队我方济仁绝不阻拦。想回家的人脱下军装、留下武器,领十块大洋现在就可以走,回家买几亩薄田种地,侍奉父母娶妻生子。想回补充团的,我给你们配齐两个基数的弹药,换上新军装、带上武器随时可以跟着杨政委回水河村去。你们现在就都好好地想想,自己做主决定吧......”

    方济仁的话打动了战士们,他们不约而同羞惭地低下头。

    “王司令,你这不是要赶我们走吗?谁要走我管不着、拦不了,我坚决不走!我不离开特别纵队,我要参加今天夜里的军事行动!”李满屯涨红着脸大声说道。

    “我大仇没报,我不走。王司令,我要跟着你杀鬼子。”

    “回家?俺怎么跟爹娘交代?怎么说啊?种地?鬼子、二狗子伪军随时扫荡,哪会有安生日子过啊?现在回家就是逃兵。俺不走!俺要留在特别纵队杀鬼子。”

    “不走!我不回家,也不回水河村补充团。我要留在特别纵队,我要战斗在最危险的前线,杀光了狗杂种日本鬼子。”

    ......

    战士们七嘴八舌群情激奋斗志昂扬地纷纷说出自己的决定。

    “不要吵,都不要说了,安静!方济仁,你说的这一大堆都有道理。但是,现在你必须按我说的做,回到水河村以后你去跟团长说,让团首长们决定吧。否则,我们可就不客气啦!”杨树山拔出腰间的驳壳枪双眼圆睁瞪着方济仁气哼哼地说。

    方济仁毫无惧色地看着一脸怒气的杨树山轻松微微一笑说:

    “不客气?哼!你要怎么样啊?要动武吗?来吧。”

    “来人!把方济仁捆起来!”杨树山大喊一声。

    从杨树山身后走出两名身材高大魁梧体格健壮的战士,犹豫了片刻后走到方济仁的身边,拿出小指粗的麻绳把方济仁五花大绑地捆了起来。方济仁一动不动任凭战士捆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