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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暂离绝境困难重重

    万家圈儿坟地树林里。方济仁失落沮丧地坐在地上闷声不语,心里一阵愁苦:怎么办?刚在补充团站住脚,初步取得了大家的信任,事情办得刚刚有了点眉目,现在不但被撤掉了连长职务,还被赶出了补充团,难道我在什么地方露出了破绽?难道就这样前功尽弃吗?贝尔曼和二舅交给我的事情怎么完成?怎么向老板交代?放弃吗?不行!事关重大,必须舍命完成!但是,怎么才能再回到补充团呢?幸好在团里还留下了两个人。”

    方路生和周奇伟坐在方济仁的两边,十几个国民党士兵和方路生的几个弟兄衣衫不整、混身污浊、百无聊赖、茫然颓丧地分散着坐在周围,饥渴和疲惫折磨着他们,其中七八个人身上有伤。

    周奇伟抬起右手亲切地拍着方济仁的肩膀,安慰地说:

    “方连长,别这么丧气,更用不着发愁,既然八路军不要你了,以后你就跟着我吧。现在正值党国、国军用人之际,就凭你的军事才干、战术素养、战斗技能,此时回归国军一定大有用武之地。以前你在国军的时候当过侦察参谋建有战功,所以我相信,以后你一定会大展宏图、官运亨通的。”

    方路生瞪起眼睛骂道:“去你妈的国民党!蒋秃子从来不干好事,小鬼子一来,他妈的他比兔子跑得还快,扔下老百姓不管。”

    周奇伟腾地站起身来,手指着方路生怒不可遏地说:

    “你敢辱骂党国、辱骂领袖,你他妈的吃了豹子胆了,老子毙了你这个土匪草寇!”说完从腰间拔出手枪对准方路生。

    方路生也毫不示弱地站起来,双手从腰间拔出驳壳枪在大腿上一蹭打开了机头,对准周奇伟横眉立目地说:

    “嘿,小子,敢跟龙爷我犯浑?你他妈的还嫩了点儿,就你这样的小兔崽子,爷我见多了,爷我把你打成筛子你信不信?”

    双方的人纷纷围拢过来,举起步枪、机枪相互怒视对峙。

    盛仓村丁家大院,七八只鸽子盘旋而下,落在院子里。丁家的两男两女四个佣人从后院水井中的地道里上来后打扫院子。丁儒轩坐在中院客厅沙发上沉思。长贵快步走进来交给他一个纸卷儿,丁儒轩打开纸卷儿细看,看后一脸愁容和焦急。从沙发上站起来,双手叉腰烦躁的在客厅里走来走去,边走边说:

    “长贵,咱们先不回县城了,什么时候回去再说吧。”

    外出躲避战乱的盛仓村的村民,有的推着平板车、有的赶着马车、有的扶老携幼陆续回到村里各自家中,还有的从自家的地道里出来,一边痛骂鬼子一边收拾凌乱不堪的院子、屋子。

    万家圈儿坟地树林里。方路生和周奇伟等人持枪对峙。

    方济仁站起来揶揄道:“呵?要干仗啊,你们都长脾气了啊,敢在我面前舞刀弄枪的,都先别动手呐。你说你们啊,让我怎么说你们好呀?”方济仁冲着周奇伟和国民党军士兵说:“你们是差点儿全军覆没的残兵败将,仗着人多欺负他们人少,你们真横!”方济仁转身对方路生说:“嚯!你更横嘿!差点儿让鬼子全灭了,还威风不减啊。你们这两拨人哪儿来的这么大精神头儿?有胆量、有本事打小鬼子去呀,干嘛跟自己人过不去啊?嘁!你们这一群窝里横的草包窝囊废!我怕你们,惹不起你们。撒哟那拉姑的儿白了,等我走了以后你们再打,不打你们都不是站着撒尿的爷们儿。”说完拎着大刀转身向树林外走去。

    “老子今儿个先饶了你,以后再跟你算这笔账!弟兄们,走。”方路生余怒未消,一边说一边收起双枪插进腰间去追方济仁。

    “都把枪放下!”说完,周奇伟收起手枪向方济仁快步追去。

    “小叔,你这是要去哪儿啊?还是跟我回飞云寨吧,好歹咱们得先有个落脚的地方吧。”方路生追上方济仁劝说着。

    周奇伟追过来说:“方连长,你别走啊,你不能把我们扔下不管呀,我对这一带不熟,你得帮帮我,怎么说咱们还是友军嘛。”

    方济仁停止脚步,蔑视着方路生、周奇伟生气地说:

    “滚!都给我滚!你们俩接着打呀,你们跟着我干什么?我要去哪儿跟你们有什么关系,咱们现在就各奔东西。”

    “方连长,你消消气,刚才我跟龙爷闹着玩儿呐,别当真,都是自己人,怎么会打起来呐?是吧龙爷?”周奇伟央求着说。

    “是是是,没错儿,我们跟周营长闹着玩呢,哪儿能真打呀,都是中国人,还能自己人打自己人?。”方路生连声附和着。

    方济仁坐在地上说:“甭净说那没用的,你们想怎么着啊?”

    “听你的,都听你的。”方路生、周奇伟坐下后一起说道。

    “唉!”方济仁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目光忧郁地看着周奇伟、方路生,语重心长、口气和缓地说:

    “你们知道不知道我们现在是什么处境啊?我们现在是没吃没喝、弹药不足,还有七、八个人身上有伤没药治,再遇上鬼子追剿怎么办?你们想过没有啊?”

    周奇伟:“这个、这个,我想过了,再也不能这么耗下去了,必须尽快地找个归宿和依靠。加入八路军也不是不可以,只要是打鬼子,在哪儿干都一样。但是,你们八路军的那个黄主任根本就不信任我们,他嫌弃我们。所以我还是想带着我的弟兄们回到国军部队去,毕竟我们是党国军人,我又是委员长的学生。”

    方济仁扭头问道:“狗剩儿,你有什么打算也说说吧。”

    方路生:“我?那还用说吗?我当然要回我的飞云寨了。”

    方济仁:“好,好啊,你们二位都坦率地说出了自己的打算。现在我说几句,说完了咱们就分手,各奔东西。”

    周奇伟:“方连长,你请讲。给我们说说你有什么打算啊?”

    “周营长,先说说你吧。你带兵执行护送任务却把南京特使给弄丢了,你带的一个营基本都打光了,国民党的部队你还回得去吗?回去了怎么跟你的上司交差?恐怕是军事法庭等着你呢,回去了你就是个死。退一万步说,就是能回去,你和你手下的这些弟兄们还有脸见人吗?以后还抬得起头来吗?你们国民党怎么样?国军怎么样?这几年都干了些什么?中国的老百姓是怎么看你们的?这你心里应该比我更清楚。我参加过国军,虽然时间不长,但是我对国军还是了解不少的。还有,你把日伪的阴谋计划都给暴露了,现在日本鬼子看见你也不会放过你吧?投降当汉奸、当伪军都不行了,你还是个死。还有一条路,就是脱了军装回老家去,鬼子的特高课和国民党军统能放过你吗?汪伪特务机关能放过你吗?所以,现在你已经是走投无路了,到哪儿都是死路一条。以后该怎么办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方路生指着周奇伟得意地说:“听见了吧?眼下你们是走投无路了,去哪儿都是死路一条。都好好想想,啊?”

    “再说你狗剩儿,你算是个什么东西呀,你还算是男爷们儿吗?咱们中国现在都被小鬼子祸害成这样了,你还瞎混瞎折腾啊?正经事儿你是一点儿不干啊,整天打打杀杀、抢来抢去的,还偷鸡摸狗、欺男霸女,你小子的本事也忒大了,弄了一大堆老婆来,你累不累啊?你寒碜不寒碜?丢人不丢人呀?就你那个破飞云寨,我一个人去了就能给你们全灭喽,你信不信啊?要真想当英雄好汉就打小鬼子去,也给自己留个好名声,给自己、给你爹娘积点儿德吧。这些年就你干的那些没皮没脸的破事儿、烂事儿,等你妹妹回来了,我看你怎么跟她说?”

    方济仁一席话,说得方路生、周奇伟羞愧难当、无地自容。坐在周围飞云寨的人和国民党士兵们个个哑口无言、神情沮丧。

    下午,水河村。八路军补充团带领着群众、县委机关、伤员、几十个国民党士兵,还有在战斗中俘虏的几十个日本兵来到水河村。村民们热情地接待八路军,烧火做饭,帮着救助伤员。

    水河村村公所。补充团团部。于根山、政委、参谋长、黄主任、吴参谋、三营长等人围坐在北房里的长方桌边开会,他们分析研究敌情、安排部队休整、讨论如何处理国民党军的士兵和俘虏的日本兵、制定下一步的军事行动计划。

    于根山喝了一口水,点着了烟斗,心情沉重地说:

    “同志们,虽然我们已经突围出来了,但是并没有完全脱离危险困境,目前的情况还是很严峻的,我们还没有彻底地摆脱日军的追击围剿,随时有可能发生大规模的战斗,可是现在部队缺少弹药、粮食不足、药品奇缺,战士们又非常疲劳,急需休整。还有安置群众、处理俘虏这些事情。怎么办?大家都谈谈吧。”

    参谋长:“是啊,现在的情况确实是很严峻、很困难。这几天打下来部队又有伤亡减员,急需治疗和休整、补充弹药和粮食。我认为有必要留下一只现在战斗力较强的部队驻守水河村,其余部队应该抓紧时间继续向山里转移,再赶紧派人跟旅部联系上请求补充,等候命令。还有要尽快找到地方党组织,由他们负责安置群众、处理俘虏。我已经派出去了几路侦察员,去找党组织和打散的部队,更要紧的是应该查清敌情,随时做好战斗准备。”

    “报告!”马富财站在门外。

    “进来!快过来!”于根山热情地招呼着。

    马富财走到于根山面前昂首挺胸立正敬礼:“报告团长,二营六连一排长兼代理连长马富财向你报到,请首长指示。”

    于根山站起来上下打量着马富财,满意地点点头说:

    “嗯,好,满精神的嘛。马富财同志,经团党委研究决定,现在我正式任命你为六连连长,和二营一起驻守水河村。”

    “是!马富财接受团长的命令,坚决完成任务。”

    于根山拍拍马富财的肩膀说:“来,坐下,参加会议。政委,我们继续开会,请同志们畅所欲言。”

    政委:“刚才团长和参谋长说过的我就不说了,我同意参谋长的意见。我要说的是我已经跟村长、村支书谈过了,让他们去动员水河村的青年小伙子参加八路军,我还派人正在给那些出身贫苦的国民党士兵做思想政治工作,争取他们也参加八路军,这样可以补充一些兵员。”

    于根山:“好、好,太好了。目前我团的主要工作刚才都已经布置了,同志们要各负其责,抓紧进行。现在,还有一项重要工作必须马上开始,嗯,明天吧,从明天开始,抽出两个连的兵力和民兵,再动员一些村民,尽快在村外构筑两道野战工事,方济仁说得对,要建好隐蔽部和防炮洞,还要做到梯次配置,攻防兼备,同时在村里也要修筑防御工事,告诉水河村的乡亲们提高警惕,时刻防备狗杂种小鬼子来偷袭扫荡。”

    参谋长:“对。团长,这个事儿就交给我吧。”

    吴参谋:“团长,在寻找失散队伍的路上,我遇到了方济仁,传达了你的命令和任务,他很伤心、更不情愿,很想跟我回到团里来。团长、政委,我们对他做得是不是有点儿过头了呀?”

    “什么过头了?怎么过头了?现在的情况这么复杂、这么残酷,稍微有一点儿麻痹大意,就会给部队带来危险,甚至是重大的损失。不审查清楚,方济仁决对不能留在我们团里。这是严肃的政治问题,不能有丝毫的马虎!”于根山不悦地反驳道。

    政委气恼的质问:“团长,你为什么不让吴参谋把方济仁带回来?为什么不事先征求我的意见和我商量呢?”

    于根山解释说:“政委,你不是先带着部队转移了嘛,当时战况紧急,我哪儿有时间跟你商量啊。战斗结束后,鬼子一定不肯罢休,还要在这一带四处搜剿、扫荡,我想方济仁办法多,对这一带的地形民情又非常熟悉,我派他去寻找牺牲的战士掩埋起来,寻找被打散的部队和伤员收拢隐蔽起来,就地治病治伤是再合适不过的了,这也是对他的一次考验嘛。而且,我又派出去几个便衣侦察员,暗中跟踪监视方济仁,随时掌握他的动向。”

    黄忠德:“团长,你这么做等于放走了方济仁,是错误的、危险的。我早就说过,应该把方济仁关押审查。”

    于根山气恼地反问:“关押审查?凭什么?方济仁是汉奸还是潜伏特务?你们有真凭实据吗?他是和我们一起浴血奋战、生死与共的战友啊。我觉得我对他的安排是恰当合理的。”

    政委生气地说:“团长,你糊涂!你这么做是要犯大错误的!”

    于根山不服气地争辩:“我?我怎么又糊涂了?我怎么又要犯错误了?还大错误?政委、黄主任,我不同意你们俩对方济仁的看法和做法。”

    政委:“我的看法并不重要,重要是你还在袒护方济仁……”

    于根山:“我这不是袒护,是正确使用方济仁......”

    政委:“好好好,就算是你正确使用方济仁。那这么大的事情你为什么不事先告诉我啊?为什么你一人私自决定?你拿我这个政委当摆设吗?”

    于根山既委屈又不服气地说:“哎哟,我的大政委哟,我怎么敢拿你当摆设呐?当时突围战斗那种紧张凶险乱哄哄的状况我哪儿来得及事先跟你说呀?再说我是军事主官,我有指挥权,我有权决定临机处置嘛,这?这怎么是我一个人私自做主啊?”

    政委:“于根山同志,你是军事主官这不假,你有指挥权这也不假。但是,你不要忘了,这是党给你的权利。你更不要忘了,党指挥枪这个原则。你不能反其道行之!”

    于根山:“政委,我懂得党指挥枪的原则。但是你也不要忘了,九年前第五次反围剿时,正是因为以王明为代表的党中央的错误指挥,最终导致了反围剿斗争的失败。”

    政委:“你也不要忘了,正是由于毛主席、党中央的正确领导和指挥,红军才取得了前四次反围剿斗争的伟大胜利。党指挥枪是我党我军多少英雄先烈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宝贵经验!”

    ......

    马富财一言不发地坐着,看着团首长们激烈地争吵,心里暗自高兴:你们吵吧,越热闹越乱越好,这才刚刚开始,以后会更乱,你们等着吧。看来我们计划的第一个目的达到了。

    通讯员走过来报告:“团长,县委王书记和朱校长不见了。”

    众人大吃一惊。政委命令道:“赶快派人去找,一定要找到!”

    下午。盛仓村。丁家大院中院客厅。丁儒轩向长贵吩咐道:

    “长贵,你赶快去准备好家伙儿,把那个大家伙儿也带上,再多准备点儿干粮和水。哦,对了,我记得咱家地道里还放着一辆自行车呢,你去搬上来。然后再去村里借辆马车,这几块大洋你带着。快去快回啊,等你回来了咱们马上就走。”

    “是了,少爷,俺这就去办。”长贵接过大洋转身走出客厅。

第二十三章共军国军最终抉择

    下午。万家圈儿坟地树林里。方路生、周奇伟等十几个人围拢在方济仁的周围。方济仁环视众人后严肃地说:

    “好了。该说的我都说完了,现在我们就分手吧,各走各的,想去哪儿去哪儿,自寻出路。”说完站起身,提起大刀就要走。

    周奇伟和方路生同时站起来拦住方济仁。周奇伟诚恳地说:

    “方连长,你别走,你不能走啊,你不能扔下我们不管呀。那你说,以后该怎么办?我和我的弟兄们都听你的。”

    “对对对,我们也听你的。可是以后怎么着啊?”方路生说。

    方济仁看着态度真诚的周奇伟,又看了看众人说:

    “坐下坐下,大家都坐下。你们都给我听好了啊,愿意不愿意的等我把话说完了你们再决定,怎么着都行,无所谓的。不用我再多说了,你们也都知道,我们现在的处境很困难、也很危险,不能老在这儿困着,得赶快离开这里。分开各自走遇到鬼子那就麻烦了,这是肯定不行的,那我们只有合兵一处、一起行动。现在我们共同的敌人是日本鬼子,共同的目标就是杀鬼子。大家都是中国人,不能再互相打了,应该联合一块儿抱团儿打鬼子。你们要是愿意就听我的就跟我走,不愿意的我也不勉强,现在咱们就散了,各奔东西,是死是活谁也管不着谁,你们都想好了就赶快决定。”

    周奇伟想了想说:“方连长,我和我的十几个兄弟已经没路可走了,我们愿意跟着你。可、可我是党国军人,我怎么能背叛脱离党国、背叛领袖呢?这是党国军人的耻辱啊。”

    方济仁反驳说:“你怎么背叛了?你背叛谁了?八路军现在属于国军战斗序列,是你们蒋委员长给定的番号,你糊涂啦?我们现在是联合作战、共同抗日,你是不是让小鬼子给打傻了呀?”

    周奇伟听方济仁如此一说,再也说不出什么了。

    方路生挠了挠头,看了看他的几个弟兄不太情愿地说:

    “小叔,我倒是愿意跟着你干,我知道你有本事,你是能干成大事儿的人,可是我真有点儿舍不得我的飞云寨啊。”

    方济仁讥讽道:“行啊,那你就别跟我干了,我可不能坏了你的好事,赶快回飞云寨还去做你的山大王吧,钻山沟、住山洞,缺吃少穿、担惊受怕,还去过野人似的日子吧,回头再把你妹妹也接到山洞里去。哼!我看你真是没出息到家了,你不为你自己留条后路,也得为你手下几十个弟兄以后的前程想想啊,你就忍心让他们跟着你在荒山秃岭、潮湿阴暗的山洞里鬼混胡闹一辈子吗?你还是人吗?真不知道咱们方家祖上哪位先人作孽留下了你这么个孬种。滚!赶快滚吧,滚得远远儿的!”

    方路生羞愤难当地涨红了脸,噌地站起来大声喊道:

    “嘿!怎么说话儿呐?你把我说得一钱不值呀,说成臭狗屎啦。看在你是长辈的份儿上,我让你几分不跟你计较,那也别得寸进尺蹬鼻子上脸啊?换了别人,老子立马毙了他!”

    方济仁抬头瞥了一眼方路生,轻蔑挖苦地说:

    “嚯、嚯,瞧你这威风劲儿啊,我冤枉你了吗?我哪点儿说错你啦?不愿意听就滚蛋。”

    周奇伟赶紧打圆场:“好了好了,二位都别说了。其实,龙爷也是条汉子,打起鬼子来他多勇猛啊。方连长,以前的事儿咱们都不要再提了,就说眼前该怎么办吧?我提个建议,大家看行不行?咱们谁也别为难谁、强迫谁,愿意留下的就留下来,不愿意留下要走的,把武器留下现在就可以走了,大伙儿都好好想想赶快决定,自己的前途命运自己拿主意。”

    国军士兵们走到旁边围坐在一起,七嘴八舌的议论了起来。

    连长姚剑不解地问:“营长,咱们真的要留下来加入共军吗?我们可是正牌的国军啊。”

    周奇伟无奈地说:“不留下来我们还有别的去处吗?刚才方连长怎么说的你们也都听到了,现在,我们确实无路可走了。”

    一少尉排长说:“营长,就算那个八路军方连长说得有道理,可是他就孤单一个人,我们凭什么要听他的?要跟着他干呀?”

    士兵甲:“对,排长说的没错。营长,咱们可以留下来打鬼子,咱们是国军、是正规军,方连长应该听从你的指挥。你是营长,他只是个连长,八路军的连长算个什么呀?”

    士兵乙:“就是嘛,营长。咱们是国军,是正规军,八路军应该归顺国军,咱们怎么能留在这儿跟八路军一起瞎混呀?你看他们八路军穷得叮当响,没吃没喝的,穿的都是破衣烂衫,手里的家伙都是些破枪烂刀。我听说,他们八路军是从来不发军饷的。营长,咱们好多弟兄可是要靠军饷养家的。”

    周奇伟:“是,你说的这些我也知道。军饷的事情我是要问问方连长的,在刀尖儿枪口下玩儿命得有个说法。”

    班长:“营长,你是营长,那姓方的才是个连长,还是八路军的,以后你要听他的指挥?多没面子呀。”

    周奇伟:“唉,咱们现在这种处境,还顾什么面子啊?你们不知道,几年前,打台儿庄战役的时候,方连长是咱们国军少校,团部的侦察参谋,我跟他执行过侦察任务,干得非常漂亮,那时我只是少尉排长,跟他比我差着几级呐。再说人家救过咱们,如果以后跟着方连长干我倒不觉得没面子。”

    士兵丙:“营长,咱们国军不是一直跟他们共产党八路军不对付吗?八路军改名号之前,蒋委员长还派兵围剿了红军好多年。怎么着?现在改章程了?不剿啦?”

    周奇伟:“是,西安兵变以后改章程了。咱们国民党和人家共产党之间那是阶级矛盾,但是咱们中国跟小鬼子是民族矛盾,这是完全不同的两码事,民族矛盾要大于阶级矛盾。所以现在国共联合了,共同抗日了。再说咱们可都是东北人,东三省都被小鬼子霸占了,你们有谁家里人没有让鬼子祸害死的?啊?你们不想抗日杀小鬼子吗?不想给死去的家人报仇吗?”

    国军士兵义愤填膺的纷纷议论起来,都要杀鬼子报仇。

    周奇伟解释说:“弟兄们、弟兄们,你们都先听我说,方连长虽然是孤单一个人,但他代表的可是八路军啊。咱们完全可以不听他的、不跟着他干,你们都听我的,对吧?可是我实在不知道应该带着你们上哪儿去?现在咱们真的是走投无路了、没吃没喝、寸步难行呀,又人生地不熟的。再说就凭咱们现在手里这点家伙,遇上鬼子就得全完蛋。他是连长,我是营长,这没错,可这管什么用啊?方连长这人可不简单,他的本事你们也都见识过了吧。咱们营跟鬼子发生遭遇战那天,是方连长带着八路军来援救咱们的,八路军的战斗力怎么样你们也都见识了,我们没有资格瞧不起人家。而且,我是亲眼看到的,方连长抡着大刀一个人就砍杀了几十个鬼子呀,真是神勇。咱们营四百多号人,有一个算一个,谁能比得过人家方连长?你们谁行?啊?”

    “是,我看到了。”“我也看见了。”几个士兵附和着说。

    周奇伟接着说:“方连长就是本地人,他人熟地熟的,咱们跟着他肯定没坏处,他能带着咱们隐蔽转移、休整治伤、避开鬼子的围剿,还能找到被打散的弟兄们。八路军和这里老百姓的关系多好啊,对咱们多仁义啊,为什么不留下来呐?”

    姚剑:“是啊,营长说得有道理,我们是应该留下来。”

    排长:“营长,听你的,我们留下来打鬼子。”

    士兵丙:“还有、还有啊,营长,你说的俺们都明白了,俺们留下来跟着八路军方连长、跟着营长你打鬼子不是不可以,可是咱们不能跟那帮土匪瞎搅和在一起呀,说出去都让人笑话。”

    周奇伟:“是,以前他们是土匪不假,那不是被官府逼的吗?可现在他们打起鬼子来也不含糊呀,个儿顶个儿的勇猛拼命。再说,他们和咱们一样,也都是穷苦人家出身,怎么说大家都是同种同胞兄弟,又都跟鬼子有不共戴天的家仇国恨。我想,有方连长节制,他们不会对咱们做出什么出格儿的事情。”

    有些士兵们仍然意见不一,争论不休。

    “好了好了,都别吵啦,你们的心思和打算我都知道。弟兄们,要不这样吧,我们先暂时跟着方连长,等到伤病全好了,完全脱离危险以后,我们再找机会离开,那时候是解甲归田还是重回国军你们再作决定,你们看行不行啊?”

    士兵们一致表示同意,又议论起来以后将会怎么样。

    在国军士兵们议论不休的同时,飞云寨的众兄弟也在二三十米远处围坐在一起面红耳赤争论了起来。

    土匪甲:“龙爷,咱们可不能跟着八路混啊。”

    方路生:“滚你妈的!你他妈的忘恩负义!要不是我小叔和八路军及时支援,那天晚上咱们就都得去见阎王爷了。”

    土匪乙:“龙爷,咱们回飞云寨不是照样打鬼子吗?”

    方路生:“去你妈的!说胡话呐吧你?就凭你?就凭飞云寨这点人马?干得过小鬼子吗?鬼子的大炮、坦克一通猛轰,你们就都回老家啦。再说,咱们已经跟小鬼子交过手了,以后小鬼子肯定不会放过飞云寨,肯定会来报复咱们。不仰仗八路军和我小叔能行吗?别他妈的拿起来就说,猪脑子呀你?”

    土匪丙:“龙爷,俺觉得跟着你小叔干挺好的,不会吃亏。”

    方路生:“你们几个是怎么想的?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土匪丁:“龙爷,你不会是带着弟兄们真的投八路军吧?八路军好是好,就是太穷了。哪儿像咱们这么利索呀,手里没钱了、没酒没肉了,下山出去干一票就什么都有啦,那多爽快呀。”

    方路生:“瞧你那揍性!就他妈的你能干,你还能干到七老八十去啊?我小叔说的对,咱们得为以后、一辈子的前程想想,也得为自己的老婆孩子想想吧。”

    “龙爷,你说的都对,俺听你的。可我还是想回飞云寨,我老婆还在哪儿呐。”

    “俺也想回去,在飞云寨活得多滋润啊,还有相好的女人。龙爷,俺听说八路军管得可严啦,俺可受不了。”

    “龙爷,在哪儿不是打鬼子呀?干嘛非跟着八路军啊?”

    “你们这么说就不对了,还是加入八路军好。”

    飞云寨的人又七嘴八舌的争论了起来。

    “闭嘴!都他妈的给我闭嘴!你们有的惦记着自己的老婆、女人,有人想着钱财,这都没错,我也想啊。可现在不行啊,现在咱们得先保住小命。都听我的,先跟着我小叔混一阵子再说,等咱们恢复元气了再开溜也不迟。”

    众人沉默无语,各想心事。

    此时疲惫的方济仁仰面躺在三十米远处的一颗大树下,头枕大刀手握短剑呼呼大睡。虽然人睡着了,但是他好像仍然保持着随时起来发动攻击的姿态。

    周奇伟带着国军士兵们走过来围在方济仁身边坐下。

    周奇伟看着酣然大睡的方济仁,心中充满感慨地说:

    “看看,你们看看,这才叫大丈夫气概、真英雄本色呐!现在虽然身处险境,生死攸关,方连长却是临危不惧,稳如泰山,酣然大睡。换了你们睡得着吗?这份胆略豪气你们有吗?啊?”国军士兵个个敬佩地看着躺在地上熟睡中的方济仁

    方路生也带着飞云寨众兄弟们走了过来。

    方路生看着熟睡的方济仁不解地说:“嘿,这什么时候啊?还能睡得着觉嘿。小叔,快起来,鬼子来啦。”

    一土匪感叹地说:“真是条汉子!搁着我可睡不着。”

    方济仁坐了起来,看看围拢在身边众人,睡眼惺忪地说:

    “吵什么吵啊?想睡会儿觉都不让我睡踏实喽。散了,都散了吧,我也该走了。”

    周奇伟、方路生一起说:“别走,别走啊。”

    方济仁:“不走干嘛呀?我不想再搭理你们了,跟你们这两伙没头没脑、不明事理、不懂好歹、怂包软蛋窝囊废的人在一起真是瞎耽误工夫。”

    周奇伟:“方连长,我们这不来找你商量事情吗?”

    方济仁不耐烦地说:“说吧,都说说,你们到底想怎么着吧?”

    周奇伟大声说:“兄弟们,到底怎么着啊?是留还是走?想好了赶快决定吧。”

    一阵沉默之后,众人交头接耳小声议论,却没有一个人要走。

    周奇伟抬腕看了看手表说:“已经过去十多分钟了,是不是没有人想走都要留下?不要勉强自己,这是完全自愿的啊。”

    方路生瓮声瓮气地说:“我和我的弟兄一个都不走。”

    “不走。我留下。我也不走。”众人纷纷表示自己的意愿。

    “方连长,你看,没有一个人想走,都要留下跟着你干。下一步咱们该如何行动你就发话吧,我们都听你的。”周奇伟说。

    方路生:“啊对,都听你的。小叔你就发话吧。”

    方济仁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衣服,拍拍身上的尘土真诚地说:

    “坐下,都坐下。好,感谢弟兄们对我方某的信任,从今往后咱们要抱成一团,一定要把日本鬼子赶出中国去。不过,有些话我还要事先说在前头,可能有人心里会想,我们凭什么跟你干?凭什么听你的?就是现在跟你干也是一时的。如果有人这么想也没错,我能理解能接受,可以马上走人,如果不愿意现在走,过一段日子再走也行,去留自由,我决不勉强。怎么样?”

    方路生:“咳,不就是打鬼子吗?以前我带着我的弟兄们也打过不少次小鬼子。小叔,甭说那么多没用的啦。”

    方济仁气恼地瞪了方路生一眼,语气严厉地说:

    “什么没用?什么有用啊?不想听我说你就马上滚蛋!”

    方路生:“嘿,你别急眼啊。我是说,以前我们飞云寨的弟兄们谁都没跟过,不是照样杀鬼子。”

    方济仁:“我知道。但是,你们打鬼子跟我们八路军打鬼子那是不一样的。”

    方路生:“嘁?有什么不一样啊?”

    方济仁:“当然不一样啦。虽然你们也打鬼子,你们只是出于自身的安全和利益。我们八路军打鬼子是为了国家、民族和老百姓,更是出于崇高的信仰。”

    方路生:“信仰?信仰是什么?八路军的信仰是什么?”

    方济仁:“我简单跟你说吧,八路军的信仰是消灭日本鬼子和一切剥削阶级,让天下所有的穷苦百姓都能过上好日子。”

    方路生:“这好啊,以后我也要这信仰。”

    方济仁:“嘁?就你?这信仰不是你说有就能有的。好了,先不说信仰了,怎么着?你们赶快决定吧。”

    众人看着方济仁沉默不语。

    方济仁:“既然大家都不说话,就表示都愿意跟我干了。好吧,现在我们马上清点人数、检查武器弹药,天黑以后悄悄地摸进林安镇……”

    “对,先把林安镇打下来,炸掉炮楼,拔掉这个钉子。我听说镇里只有一个小队的鬼子和一个中队的伪军,应该不难打,咱们也就有个落脚的地方,以后就不愁吃喝了。”方路生抢着说。

    方济仁反驳说:“嚯,瞧你说得多容易多简单啊,就凭咱们现在这点儿人?一个小队的鬼子和一个中队的伪军是那么好打的吗?我们不是去攻打林安镇,有比这更重要的事做。”

    “什么重要的事?快说说。”众人一起问道。

第二十四章战场参军衔命潜入

    水河村。村公所厨房内,秋云和几个妇女正在做饭。大宝和石头急匆匆地走了进来,大宝把秋云拉到厨房外一角落,转头左右看看没有人,在秋云耳边悄悄地说:

    “秋云姐,八路军补充团正在村儿里招兵呢,我想报名参加,这样以后能知道更多的内部情况啦,方便咱们见机行事,完了事儿我就开溜。你看行不行啊?”

    秋云警惕地看了看周围,想了想后在大宝耳边小声地说:

    “这样当然好了,你去报名参军吧,最好争取能进团部。石头,你马上去找咱们在水河村里的关系户借匹马,天黑以后偷偷地出村去找三老爷和少爷,告诉他们这里的情况,尽可能在后天天亮之前赶回来,带上短家伙,路上千万要小心,如果遇上鬼子、伪军就绕开了走,绝对不能跟他们打照面。你们俩去吧。”

    太阳偏西。水河村一座民居大院,八路军补充团卫生队驻地。后院北房内。政委正在与负伤休养的补充团二营杜营长谈话,黄忠德坐在旁边做记录。屋里的气氛有些沉闷和不愉快。

    政委严肃地问道:“杜营长,方济仁是怎么参军的?在你二营里的一贯表现是怎么样的?还有他的履历,你要详细如实的向组织上讲清楚,我们现在是个什么处境你也都知道,这关系到我们补充团和县委、县政府的安危,还有今后的军事行动,对于方济仁的去留和以后的使用也是很重要的。”

    半躺半坐在土炕上身体虚弱的杜营长看着政委想了想说:

    “政委,请你相信,我不会对组织有半点儿的隐瞒和保留,我知道这件事儿的重要性。嗯,我记得,那还是在五一大扫荡刚开始不久的一天,在一次战斗中我带领二营六连打阻击,掩护大部队转移,战斗到最激烈最残酷的时候,鬼子又增援来了一个小队,而我六连这时候伤亡越来越多,还能参加战斗的战士不到七十人了。我们怎么打、怎么突击都摆脱不了,眼看就支持不住了。我在隐蔽部里举着望远镜观察战况,琢磨着怎么才能打退鬼子?怎么突围出去?就在我们快要被鬼子包围的紧要当口,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一个农民打扮的年轻人,也就是方济仁,手里提着一根儿手腕儿粗、两米长的树棍从鬼子的背后拼杀过来……”

    夕阳西下。郊外旷野。八路军补充团二营六连阵地,杜营长率领战士们顽强地阻击敌人,日军蜂拥着、疯狂地进攻。枪声密集,炮火连天,硝烟弥漫,战斗激烈。在日军进攻部队的后面四、五百米处,十几个日本鬼子端着刺刀紧紧地围着方济仁拼杀搏斗。方济仁毫无惧色、孤身奋战,舞起树棍上下翻飞、风雨不透,十几个鬼子无法靠近。方济仁辗转腾挪、前进后退、左劈右砸、出招凶狠、招招要命,不断地把鬼子打倒在地。他又迅捷地捡起步枪与鬼子拼刺刀。时间不长,十几个鬼子全都被他刺杀毙命。方济仁背起两只步枪,从鬼子尸体上摘下子弹盒、手榴弹,提起一挺歪把子机枪从后面追赶日军。方济仁跳进一个弹坑中,端起步枪向一百多米外的鬼子射击。突遭背后攻击,几十个日本鬼子转身向方济仁冲了过来。距离七八十米远时,他用机枪扫射;距离四五十米时,他投掷手榴弹。方济仁以一当十、英勇杀敌,打得鬼子丢盔卸甲、死伤惨重。冲锋号响起,八路军补充团二营杜营长率领六连的战士们跃出战壕发起反击,冲入敌群拼刺刀、肉搏战,喊杀震天,悲壮惨烈。日军阵脚大乱,纷纷退却,但又被方济仁机枪阻击截杀。日军腹背受敌,死伤惨重四散狼狈逃窜。

    杜营长攥着拳头情绪昂扬,两眼放光,激动感叹地说:

    “方济仁打得非常勇敢机智,真是以一当十、奋不顾身。如果没有他,那次战斗的结果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

    政委问道:“那后来又怎么样了?”

    杜营长接着说:“战斗结束后打扫战场,我们缴获了三挺机枪、七十多只步枪,还有一千多发子弹,牺牲了三十几个人,二十多人负伤,我们和大部队完全失去了联系。我问方济仁,愿意不愿意参加八路军?他说只要打鬼子,他就愿意。就这么着,方济仁参加了咱们八路军,留在了六连。他对这一带的地形非常的熟悉,而且,几乎每个村子里他都有亲戚或是熟人,我和六连长负伤了,我就让他代替我带领着部队在这一带不断地转移隐蔽,机智巧妙的与鬼子周旋。遇到鬼子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走,绝不和鬼子纠缠。甩掉鬼子后,方济仁带着队伍就近宿营,他懂得医道,挨家挨户地找来草药救治伤员。还动员了十几个年轻后生参军,动员村民们送来粮食、鞋袜,部队得到了充分的休整,伤员们得到了及时有效的治疗,战士们很快就恢复了战斗力,在战斗中打散了的战士们也都陆续地找回来了。我带着六连回到团里时,六连不但满员,而且还超出了十几个人。在后来的几次战斗中,我逐渐发现方济仁文武兼备、智勇双全、武功高强,还精通医术。要说到他的战斗技能、战术素养和谋略,组织管理能力,军事训练方法,那可不是一个青年农民所能具备的,很多地方就连我这个营长都不如他。我几次要把他留在营部做我的帮手,他就是不干,非要留在六连,我就任命他担任一排一班的班长。我觉得他不是一般的普通人,我曾经几次问过,他只说他是玉峰山里的猎户,说山里人都会武功、打枪,都懂点儿中草药,从小就跟着家人打猎,他还徒手抓过野猪和狼呢。在咱们团向盛仓村转移之前的一次战斗中,我受了重伤,他的连长牺牲了,另外两个连长也负伤了。方济仁就用刺刀给我开刀取出了胸部的两颗子弹,用缝衣服的针线缝上伤口,又用不知道他从哪儿找来的草药捣成泥敷在我的伤口上,我这才捡回一条命没光荣了,那两个连长也是他抢救过来的。这次盛仓村突围战我又负伤了,多亏了方济仁及时抢救,我才没光荣了。所以,到现在我也没发现方济仁哪儿有不对劲儿地方,只是觉得他的身世和经历有些神秘复杂,但他绝对是个好战士,我们二营上上下下都很喜欢他。”

    政委半信半疑地说:“哦?方济仁有你说的这么神吗?”

    杜营长真诚地说:“政委,你是知道的,我军装备差、武器落后、弹药不足、缺少重武器,战士们的军事素养和战斗技能都不如日军。我军能够取胜,除了意志顽强、不怕牺牲外,主要是依靠突袭、游击战、运动战、夜战,靠拼刺刀和近身格斗的肉搏战。方济仁的拼刺和刀法都是技能超强的,每次战斗他都要砍杀几十个鬼子兵,而他自己却能毫发无损。我不知道方济仁神不神?有多神?我只知道自从他参军以后,尤其是担任一排排长以后,不管是小仗、大仗,还是硬仗、恶战,每次战前,方济仁都会亲自前去侦察敌情,仔细地勘察地形,还要研究各种情报,分析敌我双方力量对比,然后根据战斗目的、地形地物巧妙的制定战术战法、合理部署兵力,还要搞一个战斗预测。在战斗中,他会根据战场形势、各种变化和战斗趋势及时做出调整,重新部署,调动兵力,配置火力。政委,这么跟你说吧,自从有了方济仁,每次战斗,我和战士们不仅士气高涨、斗志昂扬,而且都觉得心里有底、打得顺手、杀得痛快。政委,你是没有在战场上亲眼看到过方济仁是怎么杀鬼子的。跟鬼子拼刺刀时,他就是愤怒的雄师、威武的猛虎,狂叫怒吼杀红了眼,就像疯了似的,那场面,我和战士们看了都害怕。可他又非常沉着冷静。政委,如果你看到了,你就会相信他是一个意志坚强、英勇善战、爱兵爱民、忠诚可靠的好战士。每次战斗结束后,他比我这个营长要忙得多,给战士们治伤看病、修理损坏的枪械。晚上,他和我一边讨论战斗得失、总结经验、研究具体的战术战法,还一边给战士们缝补军装。每天深夜要两次在村里村外巡哨查岗。方济仁还改变了我们以前的警戒方式,不管在哪里宿营,他都要在部队驻地周围设置三道警戒线,采用明哨、暗哨、流动哨相互结合的三种方式。从那以后,我们二营再也没有遭到过鬼子、侦缉队的偷袭、夜袭。平时,他帮助战士们练习刺杀、射击,手把手地传授刀法和近身格斗。这么说吧,自从他参军来到了二营,我们二营的战斗力提高了一大截,伤亡减员也少多了,这不能不说是方济仁起了很大的作用。二营或是六连的每次战斗都是他带着一排打头阵。政委,民国22年我16岁时参加了红军,经过了长征、打国民党、打土匪、打鬼子整整十年了,大小战斗、硬仗恶仗也经历过一百多回了,但是像方济仁这么全面、这么好的战士我还是第一次遇到,他可是我们二营的宝啊。”

    听完杜营长有些乱、有些冗长地讲述,政委严肃地说:

    “杜营长,我相信你说的都是事实,我看得出来你对方济仁很佩服、很感激啊。但是被他蒙骗了,有些事情你不知道啊,方济仁根本就不是什么山里的猎户,他是出生在大地主、大资本家剥削阶级家庭里的小少爷,他家是林安县一带数一数二的大富豪,是我们革命的对象。方济仁曾多次去过日本,几年前他是国民党军的少校、侦察参谋。几年前,方济仁在北平的时候,和德国纳粹少校、日军特务机关有过来往。还有很长一段时间去向不明,这些你都了解吗?他为什么现在又参加八路军?他对组织交代过吗?他会不会是国民党军统、日本特务机关或者是南京汪伪政府派遣打入我军内部的高级特工呢?当然,这只是目前我个人的猜测。但是,根据我这几天多方面调查了解的情况分析,方济仁身上的疑点太多了,他的经历非常复杂,具有很大的危险性。”

    “啊?!”杜营长浑身一震,大惊失色,神情骤变,他瞪大眼睛问道:“什么什么?!方济仁去过日本?以前是国民党军的少校?还可能是高级特工?这怎么可能啊?不会吧?政委,你听我说,在这么多次的战斗中,我们二营的全营官兵都看到了,方济仁对日本鬼子、汉奸特务、伪军、国民党顽固派那绝对是痛下杀手、一招毙命、毫不留情啊。他不会是坏人,我敢用我的党籍和性命为他担保。我倒觉得他是我们八路军不可多得的人才。政委,你可能还不知道,我和两个连长负伤以后,我们二营实际上是方济仁在带领指挥着,现在咱们整个补充团就属我们二营伤亡减员最少,战斗力最强,而他带领的六连又是二营当中最强的,这都是因为有他呀。咦?怎么这几天不见他来看我啊?”

    “我们正在多方审查方济仁呢,团里决定,现在让他暂时离开补充团了。”黄忠德说。

    “什么?让方济仁走了?他去哪儿了?怎么能这样对待他呢?把他留在团里不是一样可以审查吗?他走了可是我们二营的损失啊,我找团长说去。”杜营长气哼哼地披上衣服下炕要走。

    啪的一声,政委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严厉斥责道:

    “杜营长,你的革命觉悟和警惕性都跑到哪里去了?!你还是个共产党员吗?!现在是严酷的战争时期,是关系到国家存亡的民族革命战争时期,我们不能有任何一点点的疏忽大意。你应该相信组织一定会调查清楚的,如果方济仁没有任何问题,那他就是我党我军的宝贵人才、是我们团的宝贝,如果他真有问题呢?在这方面我们可是吃过大亏的啊!杜营长,你是有多年党龄、参加过长征的老革命了,难道连这个简单的道理都不懂吗?我们八路军是代表亿万人民群众肩负推翻黑暗统治社会历史责任的革命队伍,所以一定要保持我们人民军队的纯洁性。”

    杜营长争辩道:“政委,你说的这些道理我都懂。但是,在我们八路军中也有不少人是出身剥削阶级家庭的呀,其中还有高级领导干部,但是他们都义无反顾的背叛了自己阶级和家庭,坚定不移的参加了革命,难道方济仁就不会是这样的人吗?”

    政委:“杜营长,你说的没错,我就是其中的一个。但是,这需要经过长期艰苦的、甚至是生死的考验,才能真正成为意志坚定的革命者。说到方济仁是不是这样的人,我可以肯定的对你说,他现在还不是,毕竟他参加革命队伍的时间太短了。”

    杜营长:“是,这我知道,我也是这么想的,现在的方济仁肯定还不是一个坚定的革命者。但是,那也不能因为他的家庭出身和曾经参加过国民党军就怀疑他是内奸、潜伏特务呀?像他这种经历的人,我们八路军的队伍里也有啊。我党我军的观点和主张历来强调的是,出身是无法选择的,但自己走什么样的道路是完全可以选择的嘛。”

    政委:“是的。这个观点和主张我党我军从成立之初到现在都没有改变过。但是,我们也不能忘记、不能放松警惕的是,在我党、我军内部曾经挖出过造成巨大损失的潜伏多年甚至更长时间的内奸和特务。”

    “唉!”杜营长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但愿方济仁不是政委怀疑的间谍、内奸或是特务。”

    政委:“哼!杜营长,你觉得自己很了解方济仁。其实,你并不了解他,或者说你了解他的表面,而看不到方济仁的本质。”

    杜营长:“不不不。政委,对方济仁我还是了解的……”

    政委:“你了解?那我问你,方济仁的信仰是什么?他的政治倾向又是什么?这是我们共产党、八路军保持纯洁性的基础和根本。杜营长,你跟我说说清楚吧。”

    杜营长:“政委,方济仁参加八路军虽然才两个月,但是他在战场上的所有表现是我二营官兵有目共睹的,还有他对战士们的兄弟情义,这都充分表明了他的信仰和政治倾向。”

    黄忠德:“杜营长,你说的正是你对方济仁了解、认识的偏差之处。方济仁跟德国纳粹军官、日本特务机关来往你怎么解释?他曾是国民党军少校军官、侦察参谋,还曾经多次去过日本。杜营长,这些事情你怎么解释啊?嗯?”

    杜营长:“这?这?方济仁会不会是我军的特工,奉命打入敌人内部?嗯,我觉得有这个可能……”

    “杜营长,我也觉得完全有这种可能。但是,方济仁会不会是日本、军统、汪伪的特工,奉命打入我八路军的内部啊?这种事情在延安、在很多抗日根据地都发生过。杜营长,你不会不知道吧?”黄忠德语气严厉地说。

    杜营长被黄忠德说得哑口无言低下了头。

    政委:“哼!内部。杜营长,有一个简单的道理,你应该懂得的。坚固堡垒最容易从内部攻破。现在,我们补充团是外有强敌,内有困难,根本算不上堡垒,更谈不上坚固。你说是不是?”

    杜营长眨巴着眼睛想了想,磕磕绊绊地说:

    “这?咱们、咱们补充团现在的处境是、是这样的。”

    黄忠德一脸严肃,眼神凌厉地盯着杜营长,质询地说道:

    “杜营长,根据你刚才的介绍和讲述,方济仁从战场参军到现在应该有两个月了,但是在这两个月的时间里,你为什么不抽空儿调查清楚方济仁的身世和履历?为什么不履行参军手续啊?也没有向团领导汇报。你的组织观念、组织原则哪里去了?!我就不信,在这两个月的时间里,你连一天的时间都抽不出来?”

    杜营长眨巴着眼睛看着黄忠德委屈地说:

    “黄主任,你怎么能这么说呐?别说一天了,一个时辰的时间我都抽不出来。你不是不知道吧?从鬼子大开始扫荡,咱们团天天行军打仗,有的时候要连续几天几夜的行军转移。战斗间歇,事情就更多了、更忙了,我哪儿顾得上啊?我又两次负重伤,如果不是方济仁抢救及时,我都死过两次了......”

    黄忠德:“杜营长,你说的这些我和团里的领导都知道。但是,这绝不是你敷衍、回避实质问题的理由。”

    “我、我、我没有敷衍,更没有回避,我说的都是实情、心里话。政委、黄主任,请你们相信我。”

    政委:“唉!杜营长,你也算是老资格、老革命了,怎么会这么麻痹大意呐?这是很危险的。”

    杜营长还想再说什么,却又黯然神伤,沉默不语。但是,看得出来,他很不服气。

第二十五章突袭歼敌脱离险地

    太阳已经偏西。万家圈儿坟地树林里。周奇伟表情凝重,忧心忡忡地走到方济仁身边,情绪沮丧,唉声叹气地说:

    “唉!方连长,现在我们一共才有二十四个人,只有九支步枪、五把驳壳枪、三支手枪、六颗手榴弹、三十多发子弹,两挺机枪都打坏了,已经彻底不能用了。还有就是你手里的这把大刀、腰里的短剑和绑腿上的匕首了,这,实在是有点儿可怜啊。”

    “没关系,慢慢来,以后都会有的。”方济仁点点头走到众人面前说:“弟兄们,我们就要开始行动了,你们必须听从我的指挥,我们只打鬼子、汉奸和伪军,绝对不许欺负老百姓,不许抢劫财物,谁敢违反,立刻枪毙……”

    突然,树林外响起了三八大盖和歪把子机枪的枪声,众人一听心里都知道,日军已经来到附近,他们立刻紧张慌乱起来。你看我、我看你,不知道这个时候该如何应对?

    “都不要慌!”方济仁神色平静,镇定地说:“鬼子不知道我们在这里。都听我指挥,跟我来,准备战斗。”挥手带领众人急速奔向树林边里侧,各自寻找有利地形卧倒隐蔽,做好战斗准备。

    太阳快落山了。盛仓村。长贵赶着三块大洋租借来的马车向村外走去。马车上放着一摞麻袋、草帘子等杂物,还有一辆自行车,丁儒轩坐在厚厚的麻袋上,旁边放着关着四只鸽子的笼子。出了街口,长贵扬鞭催马,高声吆喝,枣红马扬起四蹄沿着大道向村西旷野奔跑而去。

    长贵问:“少爷,这个时候出来还能行吗?一会儿天就黑了。”

    丁儒轩坚决地说:“行不行的都得出来,事情紧急啊。但愿能行吧,天黑了也许更好办。长贵,你可得给我机灵着点儿,不管遇到什么情况一定要先冷静稳住神儿,千万不能草率鲁莽行事,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可千万别亮出家伙儿来。”

    “是了,俺听您的。少爷,咱们什么时候回县城啊?李先生吩咐的事儿不是挺急的嘛,那怎么办啊?”长贵一边赶车一边问。

    丁儒轩想了想说:“李先生吩咐的事儿都是急事儿,我都已经交待好了,三老爷他们回到县城就去办,应该不会耽误的。”

    “少爷,咱们火急火燎地这是要去哪儿啊?干嘛去呀?”

    “去水河村。一会儿到了你就知道干什么了。”

    “啊?去水河村?这会儿去可够悬的,说不定会遇上鬼子。”

    “哼!遇不上还不去呐。长贵,你别瞎嘀咕啦,快赶路吧。”

    水河村。八路军补充团卫生队驻地一间民房里。政委严肃地说:“杜营长,我们今天的谈话你不要对任何人说,也不要去找团长,我和黄主任这就去找那两个连长谈话,你就安心养病吧。”

    太阳快落山了。万家圈儿坟地树林边。方济仁、方路生、周奇伟等众人卧倒隐蔽,持枪观察,做好了战斗准备。

    树林外一百多米远处,几十个老百姓和八九个国民党兵拼命向坟地树林跑来,后面有三十几个日本兵在紧紧追赶,一个民兵和几个国民党兵一边跑一边回身开枪阻击、投掷手榴弹。枪声、爆炸声响成一片。

    方济仁高声喊道:“老乡们!快到这边来,快跑啊!”他又对身边众人说:“弟兄们,做好战斗准备,放过老乡,等鬼子靠近了再打,一枪一个,要节省子弹,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许开枪。”

    奔跑着的人群中不时有人被日本兵开枪击中倒地,大部分人陆续跑进树林躲避起来,跑进树林里的国民党兵看见周奇伟叫了声营长便卧倒隐蔽。日本兵攻击前进,距离树林还有五六十米。

    方济仁大吼一声:“打!”步枪、手枪一起开火,鬼子顿时倒下了八九个,其余日本兵掉头往回跑了五六十米,发现后面没有追兵,便卧倒在地观察,然后部署阵型趴在地上射击反攻。一阵射击后没有反应。日军从地上爬起来,弯腰弓背,交替掩护,谨慎缓慢地继续向树林攻击前进。

    “停止射击,听我命令准备投弹,上刺刀。”方济仁又对身边的周奇伟说:“周营长,你带上十个人、三颗手榴弹赶快迂回到鬼子的右侧,待会儿我这儿一开火你那儿就开火、我们投弹你们也投弹,然后就发起冲锋,坚决把这伙儿小鬼子干掉。”

    “好,我马上去。”说完,周奇伟带着十个人飞奔而去。

    一阵猛烈射击后,树林里毫无动静,日本兵停止了射击,直起腰分散开,形成扇面阵型小心翼翼地搜索前进。

    相距三十多米时,方济仁、周奇伟从正面和右侧几乎是在同时发起了攻击,子弹打光后就向敌群中投出了仅有的六颗手榴弹。随着爆炸声,方济仁率领众人奔出树林、冲入敌群肉搏拼杀。随着方济仁“巴嘎!”的一声声怒吼,身边就要倒下一个鬼子。一阵刀砍枪刺,日本兵一个不剩全部被消灭。“呸!”方济仁看着几十具日军尸体咬牙解恨地说:“撒哟那拉姑的儿白了。”

    方路生提着一把刚缴获来的上着刺刀的三八大盖步枪走到方济仁身边高兴地说:“嘿!这一仗杀得真痛快!哎?小叔,为什么你每次大刀劈下之前,都要喊一声‘巴嘎’呐?”

    方济仁看着方路生,眨眨眼睛说:“哦,我送小鬼子回老家,还不应该送他们一句临别赠言吗?我们中国人是讲究礼节的嘛。嘁,这你都不懂啊?”方济仁从牺牲的民兵头上摘下八路军军帽戴在头上,转身大声命令道:“弟兄们,有负伤的就先简单地包扎一下,其余的人赶快打扫战场,把我们牺牲的人掩埋,搜集死鬼子身上的武器弹药,清点人数,准备撤离。”说完,方济仁走进树林对死里逃生、惊魂未定的人们说:“老乡们,没事儿了,小鬼子都被我们干掉了,你们在这儿歇会儿就赶快各自回家或者去水河村找八路军吧。”

    一个年轻漂亮村民打扮的姑娘走到身穿便衣腰扎皮带打着绑腿的方济仁面前,上下打量他后乞求地说:“你是八路军吗?你带上我走吧,我孤单一人非常害怕,我要去林安县县城。”

    方济仁不解地问:“嗯?这时候你要去县城干什么?姑娘,现在去县城这一路上都非常危险啊,你家在县城吗?。”

    姑娘伤心地说:“我去买药,家里有人得了肺痨,很重的。”

    方济仁劝阻:“不行啊,姑娘,我们不去县城。你是哪村的人?怎么敢一个人离开家跑出来?怎么遇上日本鬼子了?”

    姑娘回答:“我叫路云,我家不在县城,我是河北林州人,我都出来十多天了,没想到还是到处都在打仗,早知这样我就不出来了。现在大部分鬼子都撤走了,只有小股鬼子还在这一带搜剿扫荡,这不就让我们遇上了,幸亏你们赶过来解救。”

    方济仁忧虑地说:“姑娘,你一个人到处乱跑太危险了,再遇上鬼子怎么办?哎,要不这样吧,你先跟着我们走吧,买药的事儿我帮你想办法。”

    路云狐疑地问:“大哥,你不是八路军吗?你是哪个部队的?怎么能和一群国民党兵搅在一起啊?我真有点儿搞不懂了。”

    “我是八路军补充团的,我们在执行特殊的秘密任务。”方济仁解释说。

    周奇伟走了过来:“方连长,36个鬼子没有一个能喘气的了,缴获了35支步枪,一把王八盒子,七百多发子弹,6把工兵锹,这把王八盒子给你用吧。我们又有几个人负了轻伤,但是都不碍事的,还有我的8个士兵回来了,他们都愿意留下来,现在咱们有32个人了。方连长,老乡们都走了,我们也撤吧。”

    “有人负伤啦?让我去看看,给他们简单处置包扎一下。这么热的天气很容易感染的。”路云看着方济仁主动地对他说。

    “不行!必须马上离开这里,说不定鬼子的大部队跟着就过来了。”方济仁从周奇伟手里接过王八盒子斜跨在身上说:“好,再给我一支步枪,集合队伍,立刻出发!”方济仁带领众人向林安镇方向快步走去。

    万籁俱寂。野外日军驻地。中川坐在帐篷里写信:桂兰,你还好吗?你的身体一直很弱,我也不能照顾你,自己要多保重。今天没有战事,明天回到县城休整。我很累,这场战争要打到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共产党、八路军太狡猾、太顽固了,始终不肯屈从大日本皇军,只有全部消灭了他们才能彻底解决中国的问题,那时我就可以回家和你们团聚了。

    水河村。村公所。八路军补充团团部。于根山叼住烟斗右手提着马灯站在地图前看着地图长时间地沉思,像是在面壁参禅。

    神情疲惫的参谋长走进团部,走到于根山的身旁:

    “团长,突围的部队差不多都回来了,但是县委王书记、朱校长和少数群众、伤员还没有回来,下落不明,他们会不会在转移途中被鬼子抓走了?那样可就麻烦了。据侦察有小股鬼子还在盛仓村附近搜剿,我已经派出警戒部队了,又派了几个便衣小组出去寻找。”

    政委走进来:“团长,战士们都休息了,你们也早点儿睡吧,明天还有很多重要工作要做呢,我可是快支持不住了。”

    “唉!”于根山转身走到方桌前,把马灯放在桌子上猛吸了两口烟斗坐在椅子上忧愁地说:“找不到王书记、朱校长真急死我了,他们如果被鬼子抓走了,那可是我们的严重失职啊!无论如何得想办法,一定要找到他们。”

    “什么?!王书记和朱校长还没找回来?下落不明?被鬼子抓捕?”政委惊诧地问道。

第二十六章潜入敌后休整待发

    拂晓前。方济仁、方路生、周奇伟等一行人急行军悄悄地来到冀西地区第一大镇林安镇西门外五六百米处一个干涸的有两米多深的水塘边。镇西门口横摆着缠满铁丝网的路障,旁边是用沙袋构筑的圆形工事,上面架设着一挺歪把子机枪。挂着太阳旗的四层高炮楼上的探照灯不时打开,来回照射西门外的马路和漆黑的旷野。方济仁挥手示意大家蹲下,他压低声音严厉地说:

    “你们都给我听好了啊,一会儿我们要摸进林安镇,大家行动要快,动作要轻,不能弄出一点儿响动。周营长,你派两个人跟我先过去,听到三声青蛙叫,你马上带着大家过来,我们要赶在天亮前进镇。如果被敌人发现了,千万不要纠缠,立刻撤出来。”

    周奇伟补充说:“大家都听明白了吧,准备行动。”

    方路生不耐烦不屑地说:“唉哟,这多麻烦呀,这深更半夜的小鬼子和二狗子们还都睡觉呢,醒着的没几个。小叔,咱们有三十多人一起打进去不就完了嘛,何必这么费事儿呢”。

    方济仁恼怒严厉的反驳道:“不行!镇里的情况我们一点儿都不知道,惊动了敌人怎么办?你别在这儿瞎搅和,不愿意干你就滚蛋。”说完转身带着两个人向镇门口北侧悄悄摸去。到了铁丝网边,方济仁用锋利的匕首割断了两根铁丝,豁开一个一米多高、一米宽的缺口,从挎包里取出绳索拴在木桩上。扭头对身后的两个国军士兵说:“你们俩一个向南、一个向北五十米外警戒。”说完,方济仁从绑腿上拔出匕首叼在嘴里,抓着绳索溜下了一丈多深、两丈多宽陡峭的壕沟,趟着没过膝盖的污水,弯腰低头,上身贴着水面轻轻地走到壕沟对面,用匕首在壕沟的陡壁上从下向上间隔一尺很快挖出了一排脚洞,他蹬着脚洞爬上壕沟、爬到第二道铁丝网边割断铁丝、豁开缺口、拴好绳索、又溜下壕沟,回到壕沟外铁丝网的缺口边,收起匕首,学了三声青蛙的叫声。五六百米外镇西门的岗哨传来敌人换岗说话的声音。

    周奇伟机警地带领众人迅速地来到铁丝网缺口边卧倒在地。

    方济仁低声说:“过壕沟的时候,大家一定要快要轻,千万千万不能弄出一点儿响动,也不能溅起水花,绝对不能惊动敌人,否则就坏事儿了,我们的整个行动就全都失败了。”

    借着一弯细细的下弦月微弱的月光,方济仁指挥众人顺利快速地通过了壕沟,他又把两边割断的铁丝网接好,恢复原样,解下绳索,放进挎包。然后带领众人悄悄地走进沉睡中的林安镇里。

    众人跟着方济仁避开大街,七拐八绕穿街过巷来到永安客栈大院后门外,方济仁把手里的步枪和背上的大刀交给方路生,纵身一跃,翻墙而入,打开后门放众人进来,示意大家都蹲下,他看见厨房有灯光便蹑手蹑脚地走了进去。厨房灶台上的水壶冒着热气,灶台旁边板凳上坐着一个十四五岁的男孩在打盹儿,丝毫没有发觉已经有人进来了。

    方济仁蹲下身,轻轻地摇着男孩的肩膀说:“喂,小家伙,别睡了,快醒醒,狼来了。”

    男孩睁开眼睛看着方济仁惊惧地问:“你,你是谁呀?”

    方济仁轻轻地拍拍男孩的肩膀,语气温和地说:

    “小家伙,你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我是客栈的东家小少爷,快去叫徐老板来见我,我找他有急事,快去。”

    “哦。”男孩答应着站起来走出厨房向前院走去。

    功夫不大,五十岁左右的徐老板神色紧张的跟着男孩来到后院厨房。徐老板一看是方济仁惊诧不已,惊慌地说:

    “少、少爷,怎么是你啊?你怎么这个时候来收账啊?现在我可是一文钱都拿不出来给你,哎?你怎么还戴着八路军的军帽啊?你不要命了。一个伪军中队长、两个小队长和日本翻译正在雅间里打麻将呐,还带着五六个卫兵,这要是让他们看见你可怎么得了啊,伤着你了我可没法儿跟老爷交待。”

    方济仁劝慰说:“徐叔,您用不着紧张,我不是来收账的,就几个二狗子有什么可怕的,我带来三十多个弟兄就在外面呢。”

    “啊?你们要干什么?千万别在这儿干仗。”徐老板阻止道。

    “不会、不会,我们来这儿就是吃饭、睡觉、洗澡换衣服,歇歇脚缓缓神儿,待几天就走。徐叔,抽空儿您跟我仔细说说林安镇的情况。”方济仁说。

    “啊?你们、你们三十多人还要在这儿歇几天?这可不行啊?这要是让小鬼子发现了那可不打了了呀……”

    “徐叔,你放心。除了我,那三十几个人谁都不会离开客栈半步,绝对不会让鬼子发现的。吃饱肚子歇歇脚我们就走。”

    徐老板听了松了一口气:“哦,那这就好办了。少爷,你先带人去西院的库房里躲一躲,天快亮了,二狗子们也该走了,我这就去叫人来做饭,再拿些铺盖来,你们可千万别乱跑啊。少爷,我可不是赶你啊,你带来那么多人,可不能在这儿住久了。”

    上午,阳光普照,微风习习。水河村里一片繁忙,妇女们在井边帮着八路军洗军装、洗绷带。在一棵老槐树下,几个妇女在缝补军装、做军鞋。一群孩子在老槐树下玩耍嬉闹。

    卫生队里,卫生员给伤员们换药包扎。

    战士们在各自驻地擦枪磨刀。

    “唉!少爷,咱们转悠一宿终于到地界儿啦。困死我了。”长贵赶着马车走进水河村,马车上坐着六名八路军战士和两个国民党士兵,丁儒轩骑着自行车跟在后面。马车走进村里迎面遇上正在村里各处巡视的于根山、政委、参谋长和吴参谋等人。“吁—”长贵勒住缰绳马车站住,丁儒轩也停下自行车,六名八路军战士跳下马车,三个战士举枪围住长贵、三个战士举枪围住丁儒轩,其中一名战士严厉地高喊:“不许动!把枪都交出来!”坐在车上的两个国民党士兵见状困惑得愣住了。

    见此情景,于根山等人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也都疑惑不解的愣住了。

    丁儒轩微微一笑轻松地说:“误会了,你们误会了。”

    吴参谋不解地问:“三班长,这是怎么回事?你快说清楚。”

    结实强壮的三班长放下枪,立正敬礼严肃地说:

    “报告团长,我们是在昨天夜里向水河村转移的路上碰见这

    两个人的,他们说也要去水河村,愿意顺道儿捎上我们,当时我就觉得不对劲儿,果然我在马车上发现藏着的武器,他们俩身上可能也有。”说完,三班长从马车上的麻袋和草帘子底下搜出了机枪、大刀,还有十几颗手榴弹。

    众人一看,不禁大吃一惊。

    吴参谋上下打量着丁儒轩和长贵说:“你们俩把自己身上的家伙儿也拿出来吧,用不着我们动手了吧。”

    丁儒轩笑着摇摇头从后腰里掏出一把左轮手枪交给旁边的战士,无可奈何的长贵不情愿地解开上衣,从腰间的皮带上拔出两把驳壳枪也交给了身边的战士。丁儒轩看着于根山解释说:

    “八路军长官,我们俩可不是汉奸、特务、土匪啊,我们带着枪是为了防身自卫用的。这年头儿、这世道有几把枪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再说要是遇上了鬼子、汉奸我们也能干它一下子。”

    于根山看了看马车上的机枪和手榴弹,又上下打量、审视着丁儒轩和长贵,也对他们产生了怀疑,于是命令道:

    “吴参谋,把这两个人带到团部去,问清楚是怎么回事,如果他们是汉奸特务,一定严惩不贷!绝不宽恕!”

    在去团部的路上,有的村民看见丁儒轩便主动上前热情友好地打招呼,有的村民则怒目而视。六十岁左右的老村长迎面走过来看见了丁儒轩不禁一愣,转而停住脚步亲热地打招呼:

    “哎哟,这不是丁少爷吗?你怎么到俺们村来了?哦,你们是来慰问八路军的吧?今天唱哪出戏呀?于团长,他们同和戏班的戏唱得字正腔圆可地道了。咦?怎么就你和长贵两个人来了?戏班还有那么多人怎么没来呀?”

    丁儒轩哭笑不得:“老村长,今天我不是来唱戏的,我、我…”

    看着丁儒轩和老村长的对话,于根山、政委等人疑惑不解。

    上午。林安县城南门。中川骑着高大的东洋战马和一个大队的日军步兵,还有汽车、坦克、装甲车、大炮、骑兵部队开进县城,队伍中间押着男女群众、县委书记王福江、朱仕耀校长、八路军战士和国民党士兵。日军浩浩荡荡、耀武扬威、趾高气扬地走在县城的大街上。街上行走着的人们看到行进中的日军惊恐慌乱、纷纷躲避。

    路边人群中站着一个身穿淡蓝色旗袍年轻美丽、端庄优雅的少妇,她左臂挎着布包,右手领着一个三岁左右漂亮可爱的女孩。少妇看着行进中的日军,脸上显现出即惊恐又有些欣喜的神色。女孩转身紧紧地抱住少妇的右腿,声音颤颤地说:“妈妈,我怕。”

    少妇蹲下身温柔地抱着女孩,轻柔地安慰:“妞妞不怕,有妈妈在呐,妞妞不怕。走,跟妈妈回家去。”

    上午。林安镇永安客栈前院二楼,徐老板办公室内。徐老板穿着青色细布长衫,方济仁穿着薄麻黑裤粗布白衣,隔桌而坐。

    “以前镇子里只有一个小队的鬼子、两个中队的伪军,加在一块堆儿也就是三百多人。可这次大扫荡以后不断有鬼子兵开进镇子里,来了还就不走了,我估摸着现在光是小鬼子就得有二百人了,听说伪军还要再扩充两个中队呢,你说他们这是要干什么呀?唉!咱老百姓又要遭殃了。”徐老板小声说。

    方济仁眉头紧锁说:“徐叔,您怎么知道这些事情啊?从哪儿打听来,这些消息可靠吗?”

    徐老板想了想说:“应该可靠,我有亲戚和老乡在伪军里当兵。再说前些天,维持会的人又来派捐、要粮了,按人头儿算,全镇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得交,要得可凶了,不交他们就抓人按通共、通八路论处。唉,以后的日子更难过了。”

    方济仁又问:“徐叔,最近客栈的生意怎么样啊?”

    徐老板看了一眼房门,提高了声音气愤地说:

    “唉,别提了。侯富平这孙子太可恨、太欺负人了!仗着他是钱万林的妻舅、当过土匪当过兵,花钱弄了个林安镇维持会的会长,在镇上横行霸道、无恶不作,坏到家了他。表面上是维持会,其实就是特务队、侦缉队。他强行在咱们方家的客栈、粮铺、绸缎庄、大药房所有铺子的流水中硬要抽走五成利,刨去成本、交税,咱们不但不挣钱反而还赔钱,还有别的几十家商号也是这样。他连妓院、大烟馆、赌场也不放过,真是甭管看见谁就都要钱,你不给,他就说你通共、通八路,抓到日本宪兵队里去先打你一个半死,再让你家人拿钱来赎人。你想关门歇业他都不让,赔本儿你也得开门支应着。少爷,你带来那么多人,能不能想想什么法子,怎么能整治整治这个铁杆儿大汉奸啊?!”

    方济仁心里怒火中烧,愤然站起,突然又转而一笑轻松地说:

    “徐叔,以后您就不用再担惊害怕的受他欺负了。侯富平,哼!我不会让他活到明天早上。徐叔,我这次来林安镇你可跟谁都不能说。还有,夜里我在厨房看见的那个小家伙儿可靠吗?”

    徐老板说:“不能够,我跟谁都不说,这我懂。你说的是小安子吧,可靠,这孩子老实、机灵、懂事。他是我四妹的孩子,大前年他爹被抓丁当了伪军,现在是班长、机枪手,就在林安镇,没办法也就是混口饭吃。少爷,你要整治侯富平有把握吗?”

    啪!方济仁一拍桌子,大声说道:“我要他死,他就活不成!”

    “要谁死啊?口气不小啊。”咣当一声,一副汉奸打扮的侯富平带领着两个斜跨着驳壳枪的随从推门而入。

    屋里的气氛骤然紧张。方济仁怒目而视。徐老板惊慌失措。

第二十七章油腔滑调奸商嘴脸

    上午。水河村。在与村公所一墙之隔的一座四合院,是八路军补充团的会客室。

    满腹狐疑的于根山看看细皮嫩肉、穿着讲究的丁儒轩,又看看朴实憨厚魁梧的长贵,语气平和而又威严地问道:

    “你们俩是什么人?为什么带着这么多的武器?你们从哪儿来?要去哪儿?要干什么?你们要给我都说清楚喽。”

    长贵若无其事地坐着,一声不吭、满不在乎地东瞧瞧西看看。

    丁儒轩摇着画着山水画的薄纱折扇,嬉皮笑脸地说:

    “长官,你这是在审问吗?先给我沏壶茶喝吧,要碧螺春啊,别的茶我可喝不惯,这口干舌燥的,我得先润润嗓子。”

    于根山严肃地说:“不是审问,但现在是非常时期,你这么想也可以,你先回答我的问题吧。”

    丁儒轩看着威武的于根山神闲气定、不紧不慢地说:

    “长官,我叫丁儒轩,林安县人,同和戏班的班主,他是我的伙计。前些日子我们去山东几个地方唱戏,这不,刚回来还没到家呐就赶上鬼子扫荡啦,我们就一路逃命。可是我戏班的人还是跑散了,所以我们俩就在这一带找人,在来水河村的路上遇上了你们那几个八路和国军的两个弟兄,我看他们身上有伤、饥渴疲惫的,就让他们上车一块儿走,还把我们的干粮给他们吃、给他们水喝。没想到他们倒把我们当成坏人了。唉,真是好心没好报,好人难做呀。长官,我们俩真的不是坏人,不信你们打听打听去,这附近方圆十里八村儿的人们有谁不知道我丁儒轩的,我向来是仗义疏财、扶弱济困,人送雅号丁大善人……”

    坐在一旁的吴参谋根本不相信丁儒轩的话,语气严厉问道:

    “哼!你们出去唱戏还用带这么多的武器吗?快够装备一个班了,你们是从哪儿搞来的?居然还有机枪。”

    丁儒轩不慌不忙地解释:“我们经常省里省外的出去几百里地去唱戏,有时带武器有时不带,这得看情况而定。你问从哪儿搞来的,这就简单了,花钱买的呀,我们就是为了防身自卫用的。这年月兵荒马乱的,土匪强盗出没无常,碰上他们是常有的事儿,这几年我的戏班伤过人、也死过人。没办法啊,我们不得不防。”

    于根山仍疑心重重:“恐怕不只是这么简单吧?丁先生。”

    “长官,就这么简单,就是这么回事儿。”

    “丁先生,你家不是在盛仓村吗?怎么又跑到水河村来啦?你不怕路上遇到鬼子吗?”

    “长官,我不是跟你说了嘛,我在找我戏班的人呢。水河村也有我家的宅院啊,我怎么就不能来呀?”

    在四合院会客室里于根山与丁儒轩谈话的同时,西屋里政委正在向水河村老村长详细地了解丁儒轩的情况。

    “看样子您老跟丁儒轩挺熟的,您详细地跟我说说这个人和他家里的情况,尤其是政治上的倾向性。您也知道现在的局势,这可不是一件简单的小事啊,我们很有必要搞清楚。”政委问道。

    朴实的老村长在鞋底上磕了磕烟袋锅,认真地说:

    “是啊,俺明白,俺是有几十年党龄的老党员了,又是村长,俺有这责任。政委,俺跟丁少爷和丁家很熟,打了几十年的交道了。丁家是冀西一带数一数二的大富户,家大业大买卖多,差不多每个村都有他家的耕地和宅院,俺们村就有,村西河边儿的大砖瓦窑就是丁家的。丁家人对俺们老百姓还不错,不像有的黑心地主那么坏。丁家老祖在朝廷里做官儿,现在也有人在政府和国民党军队里做事。政治倾向俺不太了解,俺倒是听人传说丁老爷丁文廉,就是丁儒轩他爹,暗地里帮过共产党、八路军,可不知这是真是假呀。俺还听说丁老爷也跟日本人合伙做买卖,他还是林安县商会的会长呐。丁少爷在家里兄弟姐妹中是最小的,他可是个好人,从来没欺负过俺们老百姓,他老大不小的了也不着急娶媳妇儿,整天就知道玩儿,跟他的三叔一个样,念完了大学又跑到日本去念书,回来了家里的事儿他什么都不管,就弄了个同和戏班到处去唱戏,给他爹气得一点儿办法也没有。他们出去唱戏带着枪这是常有的事,这俺们都知道,以前他们同和戏班的确被土匪、强盗抢劫过,还伤过人、死过人呢。可这回他们带上了机枪和手榴弹,俺就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俺这儿也纳闷儿呐。”

    政委听了老村长的一番讲述,尤其是知道了丁儒轩去过日本留学,他心里暗暗吃惊,感到事情很严重,严肃地问:

    “老村长,我们不能只看表面上的事情啊。您想过没有,这个丁儒轩会不会是隐藏很深的日本鬼子的奸细呀?”

    老村长听了一惊:“奸细?俺觉着不会是。丁少爷从小就胆小怕事懦弱的很,一点儿都没听说过他给鬼子干过什么事儿。”

    政委又说:“老村长,恐怕事情没有那么简单,看人可不能只看表面,我们还是要提高警惕啊。”

    “是啊,人心隔肚皮,不能光看以前和表面。”老村长说。

    上午。林安县县城。日本驻军司令部大院。

    中川皱着眉头在屋里转来转去,他走到钱万林面前说:

    “钱队长,县城里还有没有好房子?我的司令部不能设在这个破旧的院子里,限你在天黑之前必须给我找到好房子。”

    钱队长双脚并拢,弯腰低头媚笑讨好地说:

    “有,有好房子呀,现成儿的。太君,丁家大院和方家大院都是县城里最好的房子,房高墙厚,豪华气派。而且他们两家在县城里都还有好几处大宅院呢,随便选一处,都会让太君满意的,我陪着太君去看房,包您满意。”

    上午。林安镇。永安客栈前院二楼。徐老板办公室内。

    头戴鬼子军帽,一身汉奸打扮的侯富平突然闯进办公室,他上下打量着方济仁,骄横跋扈地说:“小子,你想要谁死啊?”

    徐老板佯装镇定、笑脸相迎、点头哈腰地说:

    “哟!是大会长来了,失敬、失敬。请坐、快请坐。您老人家甭搭理他,他是我乡下的亲戚,跟别人为了争一个小寡妇被人打了,他不服气呀。这不,让我帮着找人要回去报复,我有个妹夫不是在皇协军里当班长呢嘛,您、您老人家说他多没出息啊。”

    骄横傲慢的侯富平坐下斜眼看着方济仁,撇着嘴讥讽地说:

    “嘁,瞧你那份德行样儿,还他妈的抢女人、打架呐?我看你长得细皮嫩肉的也就是个挨揍的怂包窝囊货。”

    徐老板随声附和:“谁说不是啊,这孩子就是欠揍。侯会长,您老甭搭理他。小山子,还不快去给侯会长沏茶、拿点心去,快去!”说完,连拉带扯地把方济仁推出了办公室,关上房门。

    侯富平翘起二郎腿,一边抖着一边骄横地质问道:

    “徐老板,这个月的利钱你可还差着一半儿没给我呐,怎么着啊?你这大的客栈还在乎这点儿小钱儿吗?如果是皇军宪兵队上门来要钱你可就麻烦大了。还是紧溜儿地交了吧。”

    徐老板低头哈腰地说好话:“哎哟,我的大会长,您老人家就放心吧,我这就想办法凑齐喽,您大度再容我半天儿,明儿个一早儿我一准儿给您送过去,镚子儿都不会少您一个的,我再给您送去上好的烟泡儿,嘿,您就好吧。”

    站在门外的方济仁满腔怒火,但他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大胆的计划。他转身下楼走到一间客房外正要举手敲门,房门却打开了。

    打开房门的路云看到方济仁正站在门外不由地一愣,她警觉的向左右看了看,拉着方济仁的衣袖走进客房,转身关紧房门,把胳膊上挎着的蓝色包袱放在身后轻声说:

    “大哥,我这就走了,谢谢你的搭救和这一路上的关照,我会记住你的,我们后会有期。”

    “路云姑娘,这个时候你一个人外出有危险啊,你想买的药在这里都可以搞到,用不着非到县城去买。”方济仁劝阻道。

    “不行,我一定要去县城,必须现在就走。我还有别的事儿要办呢,不能再耽误了。”路云坚决地说。

    “我看你买药是次要的,办别的事儿才是主要的吧?”

    路云警觉地问:“嗯?你说什么?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方济仁微笑着说:“路云姑娘,我跟你说过,我是八路军补充团的,你是什么人呀?我怎么觉得你不像你自己说的那么简单。”

    时近中午。水河村。八路军补充团会客室。秋云提着水壶走进来,当她看到于根山、黄忠德、吴参谋正和丁儒轩、长贵坐在一起谈话时,心里不禁惊异,但她很快就镇定下来,心里想着为丁儒轩打圆场、说好话,免得他被误认为是汉奸特务。于是,秋云神色平静地走过去给每个人面前的碗里倒水若无其事地说:

    “团长、黄主任、吴参谋喝水,刚开的,一会儿就能开饭了。哟,这不是丁少爷吗?您怎么到这儿来了?俺爹可一直在念叨着您呢,您出钱给他治好了病,现在俺爹的身子可壮实了,还参加了县大队打鬼子呐。团长,咱八路军现在缺粮缺钱,您跟丁少爷这儿筹点儿也许能行,不能老让战士们吃不饱饭啊。”

    吴参谋责备地说:“秋云,你在这儿乱说什么,我们在谈正经事儿呐,你别乱说话。”

    丁儒轩双眼盯着秋云,又上下仔细地打量后轻浮地说:

    “嚯,这丫头长得挺漂亮的嘛,身材也不错。丫头,你今年多大了?有婆家了吗?我帮你找个好人家吧,你想不想啊?”

    “少爷,你瞎说什么呐,羞死人了。”秋云红着脸提着水壶快步走出会客室。

    政委走到于根山的身边,小声耳语了几句后又离开了。

    丁儒轩转头看着于根山脸色不悦地说:

    “长官,我们可以走了吗?我们还得赶紧地去找人呢。”

    于根山:“当然可以走了。丁先生,你能帮我们筹集一些粮食和钱款吗?我们的部队现在很困难,希望丁先生鼎力相助”

    丁儒轩皱起眉头想了想,有些为难地说:

    “哎哟,这事儿还真有点儿难办,这几年连年干旱,粮食歉收,再加上连年战乱,生意也不好做。就说今年眼下吧,小鬼子折腾有俩月了吧,毁了多少庄稼呀。所以,现在我们家也没存下多少粮食啊,给你们八路筹点钱粮这事儿吧......”

    于根山:“这么说,丁先生是不愿意帮助我们八路军了。”

    丁儒轩:“可以倒是可以,不过长官,你是跟我买呢还是跟我借呀?你得给我一个明白的说法儿吧。”

    于根山抑制着心中的不快,严肃平静地说:

    “你想要个什么说法儿?我们是为了国家、为民族、为百姓,其中也包括你和你们丁家在内,不惜流血牺牲抗击日本侵略者,难道你们丁家不应该为抗日尽点儿责任和义务吗?”

    丁儒轩轻轻地哼了一声,摇着扇子不以为然地说:

    “长官,你说的这些道理我都明白,可我们家的粮食和钱那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是吧?况且我又不当家,说话不算数啊。不过,能帮我一定帮,帮不上呢你也别怨恨我,怎么样?要不这样行不行?长官,如果我把钱粮给你送来了,你能不能给我打个欠条啊?我跟家里也好有个交待。至于什么时候还、还不还的,那倒无所谓了,反正我们丁家家底儿厚也不在乎。”

    于根山摆摆手不耐烦地说:“好了,你们俩人可以走了。”

    黄忠德:“等等。丁先生,你认识方济仁吗?他也是林安县人,今年二十六七岁......”

    “认识,我太认识他了,小六子嘛。拔了皮、烧成灰我都能认出他来。哎?长官,你怎么问起小六子来啦?哦,方济仁。”

    “我听说方济仁以前参加过国民党的军队,少校军衔,他还参加了台儿庄战役。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方济仁后来又加入了我八路军。丁先生,能跟我说说他的事情吗?”

    黄忠德的话引起了丁儒轩的警觉,他一时搞不清楚黄忠德问话的目的,他不知道关于方济仁的事情该不该说,拒绝他不说不好,说错了说多了也不好。为了慎重起见,丁儒轩觉得还是不说为妙。丁儒轩转动眼珠想了想说道:“方济仁的事情我怎么会知道?既然他参加了八路军,难道你们都不知道吗?你们不去问他反倒来问我?好奇怪嘛。长官,我可以走了吧?”

    “走吧走吧。”于根山不耐烦地挥挥手说。

    丁儒轩站起身摇着折扇往外走,刚走两步又转回身说:

    “长官,我的武器、马车你得还给我吧,那挺机枪可是我花了几十块大洋买来的。”说完,站起身来摇着折扇哼着京剧迈着方步慢条斯理带着长贵走出了会客室。

    吴参谋气愤地站起来说:“瞧他那副地主剥削阶级的丑恶嘴脸,没有一点儿中国人的民族精神,我真想揍他一顿。”

    于根山不屑地说:“地主加奸商,跟咱们根本就不是一个阶级的,他们是我们革命的对象。我们还是应该紧紧的依靠广大的农民群众啊。这种人咱们指不上、更靠不住。”

    中午。林安县县城。丁家深宅大院。院子里有三男四女年轻人在中年管家福生的指挥下各自忙碌着。德国黑背牧羊犬卧在正房门口的台阶上。几只鸽子在丁家大院上空飞翔,盘旋几圈后落在了东院里,管家福生快步向东院走去。没有找到主人丁文谦,福生急急忙忙地又去别的院子寻找。

第二十八章鸿门宴客文化入侵

    中午。林安县县城。在福安大酒楼布置优雅、陈设古典的小宴会厅里,河谷少佐特为中川荣一及所率大队的到来举办酒宴接风。但是,他对中川荣一邀请王福江、朱仕耀、丁文谦三人殊为不满。河谷认为:这三人是战俘,怎么可以坐在一起喝酒?碍于中川荣一的官职,河谷不得不服从中川荣一的安排。

    两张圆形餐桌上摆满了珍馐美酒。中川荣一、河谷少佐、翻译官宋怀礼、王福江、朱仕耀、丁文谦等六人坐在一桌,皇协军少校司令孙祖栋、侦缉队队长钱万林、三个日军军官和一个伪军军官坐在一桌。

    林安县日军驻军司令河谷少佐起身举杯,恭敬地说:

    “中川大队长,欢迎你到林安县来,我先敬你一杯。”对其他人,他则不屑一顾。

    中川荣一也站起身来,举起酒杯,笑容满面地说:

    “谢谢河谷君。在座的各位朋友和尊贵的客人,来,为了我们今天这个难得的酒宴聚会,我们一起干杯。”

    众人起身举杯。王福江大义凛然、端坐不动,鄙视众人。

    中川荣一气恼地瞪着王福江,突然又满脸堆笑客气地说:

    “王先生、王书记,我非常愿意和你交个朋友,为了大东亚的繁荣,为了日中两国共存共荣,来,我们干了这杯酒。”

    王福江微微一笑,轻蔑地说:“哼哼!共存共荣?那只是你们侵略中国的无耻借口,我是不会和侵略者一起喝酒的。”

    朱仕耀、丁文谦放下手中的酒杯,惊愕地看着王福江,不禁为他担忧起来。河谷目露凶光、恶狠狠地瞪着王福江。

    中川荣一感到很尴尬、很愤怒,但他极力压制住心中的怒火,转瞬间换了一副面孔,语气平和地说:“诸位,都请坐下。”众人坐下后中川又说:“今天的午宴只是新老朋友、日中朋友的一个普通的聚会,没有任何的政治含义和军事目的,用中国的一句话来说,这是我们的缘分,所以请诸位随意、尽情享用,不要客气。”

    在极为尴尬、沉闷的气氛中,众人拿起筷子拘谨地进餐。

    “丁先生,丁会长今天为什么不来呀?他是不是不欢迎我呀?”中川目光凌厉地盯着丁文谦威严地问道。

    丁文谦:“非也非也。中川大队长,我大哥脑子有病,血管儿堵住了,半身麻木,这几年一直在北平治病呐,这种病很难治好,现在他已经是半个废人了,所以他根本就来不了,更谈不上不欢迎你。我们丁家的事儿钱队长都知道,不信你问他。”

    钱万林起身离座,快步走到中川的身边,点头哈腰地说:

    “是的是的,太君,我去北平的协和医院看过丁会长,他确实病的很厉害,我看恐怕是治不好了。”说完又走回自己的座位。

    “哦。”中川想了想说:“丁先生,我想请你来接替你大哥担任林安县商会会长,为大东亚光荣共存效力,怎么样啊?”

    丁文谦连连拒绝道:“不行、不行,中川大队长真是太抬举我了,我哪儿干得了这个会长啊,我天生就不是做生意的人,要是能干我早就干了。钱队长是知道的。”

    中川荣一不悦地说:“怎么?丁先生不愿意和大日本皇军合作吗?不愿意为大日本帝国和皇军效劳吗?”

    丁文谦解释道:“不不,不是我不愿意合作,更不是我不愿意为大日本帝国和皇军效劳。大队长长官,我是真的干不了。”

    钱万林又走过来说:“是啊,太君,丁先生除了会玩儿鸟儿,别的事儿他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他干不了会长这差事。”

    中川荣一板着脸瞪了钱万林一眼,厌恶地挥了一下左手。钱万林一惊,赶紧弯腰鞠躬,转身回到自己的座位。

    “好了,会长这件事以后再说。”中川荣一看着朱仕耀,语气温和地问道:“朱校长,现在学校的情况怎么样啊?我听说学校已经停课两个多月了,这是为什么呢?”

    朱仕耀不卑不亢地说:“不是学校停课了,而是因为打仗,学生们躲的躲、跑的跑,不敢来上课了。唉!我偌大的华北平原竟然放不下一张平静的课桌,耽误了学生们的学业和前途,是我这个校长的严重失职啊,惭愧、惭愧。”

    中川荣一:”这样是不行的,教育是大事,是一个国家和民族发展强大的基础,不能耽误了学生。朱校长,请你要尽快的恢复上课。为了日中友好、日中提携、互帮互学、东亚共荣,还要让学生们学习日语和日本历史。”

    朱仕耀摇摇头,无奈地说:“复课?谈何容易,我去哪里找回我的学生?你还要让学生们学日语、日本历史?那就更难了。”

    中川荣一搬起脸蛮横地说:“必须这样,不学日语和日本历史是不行的!不学就是反日行为!朱校长,你必须尽快复课!”

    中午。林安镇永安客栈前院客房内。路云一时无语,生气地看着方济仁,想说什么却又不能说出来,这让她左右为难。

    方济仁口气缓和地说:“好了,路云姑娘,你不用再说什么了,也不要发愁,我会帮你去办你要办的事情,但是你必须听我的。”说完,走出客房,穿过中院向后院库房走去。

    库房里方路生和飞云寨的人与周奇伟和国民党士兵相隔两米怒气冲冲地举枪相对,大有一触即发之势。方济仁推门走进库房,见此情景心中大为不快。他低声喝问:

    “怎么回事?你们这是要干什么?你们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不知道我们现在的处境吗?”

    方路生气哼哼地说:“老子要上街转转,这孙子不让我出去。”

    周奇伟:“方连长,我是在按你的吩咐办事,没有你的命令,谁都不能离开库房半步,可他非要出去,还要到街上去转转。”

    “都把枪给我放下!”方济仁走到方路生的面前,严厉地说:“狗剩儿,带着你的人马上从这儿给我滚蛋,滚的远远的,是死是活不许你再回来。瞧你这点儿出息,憋得难受了是吧?你不就想出去喝酒、赌钱、搞女人去吗?滚吧,快滚,你爱上哪儿上哪儿、爱干嘛干嘛去,以后永远别再让我看见你,你这个匪性难改的东西,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方路生被方济仁说得面红耳赤、尴尬万分。他心虚地辩解道:

    “不是,小叔,不是你说的那么回事儿,我只是想出去摸摸镇里的情况,我这不是想帮帮你嘛。”

    方济仁挖苦地说:“行了吧你,甭跟我这儿打马虎眼了,你有几根儿花花肠子我还不知道,你一撅屁股,我就知道你要拉臭屎。嘁!你去摸摸情况?我看你是想出去找死。滚蛋!赶快滚。”

    方路生自找台阶地说:“你要是这么说,我还哪儿都不去了。”

    方济仁抬腿在方路生的屁股上重重地踢了一脚,大声呵斥:

    “狗剩儿、龙爷、方路生,你不为别人就为你自己、为你妹妹想想,能不能改改你身上的土匪习性啊?咱干点儿正经事儿行不行啊?也好给自己积点儿德。你给我记住了,再有这么一回,我就废了你、骟了你,让你以后六根清净。”

    被训斥了一顿的方路生自觉心虚又无可奈何,他知道自己既说不过也打不过方济仁,再闹下去会更丢人。于是,他双手紧紧地捂着自己的裆部灰溜溜故作惊骇又嬉皮笑脸地说:

    “哇!小叔,你也太狠点儿了吧?断子绝孙的事儿你也干得出来?得得得,都听你的行了吧,谁让你是我小叔呐。说那么多没用的干什么?你们都给我听着,以后一切都得听方大人的!”

    国军士兵哄笑起来,飞云寨的众弟兄嗤嗤窃笑。

    方济仁转身对众人摆手示意坐下,神情严肃语气沉重地说:

    “大伙儿都坐下听我说,现在林安镇的情况很复杂,鬼子又调来了一个中队,伪军要再扩充两个中队,汉奸在征粮派捐,特务正在镇里大肆搜捕,我估计敌人可能有什么重大的军事行动,等我摸清了情况再想办法对付他们。”

    周奇伟:“啊?情况这么严重。方连长,以后我们怎么做?”

    方济仁:“以后我们的任务就是打鬼子、锄汉奸、保护老百姓,完成团首长交给我的特殊任务。”

    方路生:“小叔,就我们这点儿人打得过那么多的鬼子吗?硬碰硬可是要吃亏的,不划算啊。”

    方济仁:“当然不能硬碰硬了。弟兄们,现在我们的处境太凶险啦,今天夜里我们必须离开这里,临走之前我们要从敌人那里搞点儿钱、搞点儿武器,做些准备。还有,周营长,你的人必须全都要换掉军装穿便装,不然行动起来不方便。”

    “是的,是不方便,还是方连长想的周到,我们都听你的,就按你说的办。”周奇伟赞同道。

    方济仁:“我再说一次,从现在起到天黑,除了我谁都不能走出库房大门半步。周营长,你派人给我把住大门和窗户,谁要想出去就把他给捆了。你们都给我老老实实的在这儿呆着,吃饱饭、睡大觉,养足了精神,夜里行动。”

    众人听了既紧张又兴奋地叽叽喳喳议论起来。

    周奇伟大声说道:“姚连长,你带几个弟兄把住大门和窗户。”

    方路生问道:“小叔,你这不是树杆子、拉队伍吗?我看行。”

    方济仁说:“就算是吧,从今天起,我们就是抗日救国保家

    为民的队伍了,是老百姓的队伍,是人民子弟兵。好了,今天就不说那么多了,我还有很多重要的事去办。”说完起身走出库房。

    中午。林安县县城。福安大酒楼小宴会厅内。

    中川神情傲慢地看着王福江,笑里藏刀挑衅地问道:

    “王先生,我很想听听你个人、还有你们共产党对大东亚圣战和时局有什么看法?对将来的结局有什么样的预测?”

    “哼哼!”王福江冷笑着说:“什么大东亚圣战,这是你们日本帝国主义对中国发动的野蛮凶残的侵略战争,我、中国共产党和中国人民,还有全世界爱好和平、正义的人们都会坚定的相信,我们一定会取得这场战争的最后胜利,而你们的唯一下场就是彻底的失败。说到时局,你我都很清楚,抗日战争已经打了五年了,共产党、八路军、新四军和中国的抗日武装力量是越打越强大,而你们日寇却是…..”

    啪!中川拍桌而起,厉声喊道:“来人!把他带下去!”

    几个日本兵推门而入,粗野地抓住王福江,带出了宴会厅。

第二十九章上级来人交付重任

    下午。水河村。村公所。八路军补充团团部。于根山、政委、参谋长等人坐在桌边正在开会。通讯员带着两个身穿便装的男青年走了进来。

    通讯员敬礼报告:“团长,旅部的丁参谋来了。”

    于根山高兴地起身快步走到丁参谋面前,两人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于根山激动地说:“丁铁牛?丁参谋!可把你们盼来了,太好了太好了!旅长有什么新的指示?”

    丁铁牛立正敬礼后说:“于团长,终于找到你们了,你们辛苦了,旅长非常惦记你和补充团的全体将士们,这是旅长给你的信。”说完拿出信交给于根山。

    政委:“丁参谋,快坐下,你们路上辛苦了。”

    参谋长:“铁牛,你怎么知道我们补充团在水河村啊?你们来的路上遇到什么麻烦没有?”

    丁铁牛:“首长分析判断你们可能会向西突围转移,所以让我们沿着通玉河从北向南寻找,我们又遇到了两个老乡,他们说水河村有八路军,我想一点就是补充团。我们来的路上倒没有遇到什么麻烦。但是,我发现有几股鬼子的小部队还在县城西面的几个村子扫荡。为了躲避日军,我们在路上耽搁一些时间,要不然早就找到你们啦。”

    于根山接过信,迫不及待地打开,一边看一边念:

    “于团长,你们辛苦了,我代表全旅向补充团的全体将士表示亲切的慰问,并致以崇高的战斗敬礼。根据目前的情况,不管你团现在何处,命令你团迅速进驻水河村,留下一个营的兵力驻守,其余大部撤到通玉河西的大角村休整待命、补充人员和武器弹药,随时做好战斗准备,当地党组织会给你们提供最大的帮助。顺便给你带去二斤烟叶,你给我省着点儿抽……嘿,到底是老领导,知道我就好这口儿。丁参谋,快坐,快给丁参谋他们倒水。”

    下午。林安镇。永安客栈徐老板办公室内。

    方济仁从上衣兜里掏出一张纸交给徐老板,小声说:

    “徐叔,麻烦您马上帮我准备好这些东西,天黑之前准备齐喽,再给我找两辆马车。我先收拾了侯富平,再办点儿别的事儿,夜里我们就走。徐叔,您能让我能见见小安子他爸吗?

    徐老板接了过来打开一看,立刻睁大眼睛吃惊地问道:

    “嗯?猪皮鳔胶、钢丝锯?粗钢丝?这么多东西。少爷,你怎么让我去找这些东西呀?这、这有什么用啊?你要干什么?”

    “当然有用了,有大用。徐叔,您就别问那么多了,您给我准备齐就行了。麻烦您帮我找三十几套半新不旧的男式便装,再找一身女孩的衣服,天黑以后务必给我送到库房来。”方济仁说。

    徐老板说:“没问题,夏天的衣服好找,你要的这些东西和马车也都不难准备,我这就吩咐个牢靠的人去办,一会儿让小安子去把他爸给你找来。”

    方济仁怀疑地问:“徐叔,小安子他爸这人靠得住吗?”

    徐老板犹豫了一下说:“我觉得应该还行吧,毕竟我是他大舅哥啊,再说了,他也知道这么多年我跟方家的关系,这几年我可没少接济帮衬他们家,我跟他是至亲,还不至于出什么岔子。”

    方济仁仍不放心地说:“唉,但愿吧。徐叔,现在情况复杂严峻,人心难测啊,再说他又当了几年的伪军,你不是说他还是班长呐吗?难说他不会做出什么坏事儿来啊。”

    徐老板点点头:“是啊,少爷你说的也对。不过,请少爷放心,如果我那妹夫敢对少爷不敬、甚至想伤害你,我就跟他豁命了。我想有我在他还不敢对你怎么样。”

    方济仁笑着安慰徐老板:“徐叔,您就别为我担心了,要真是到了那一步也用不着您来帮我。想伤害我?他还真没那能耐,不信你就等着瞧吧。”

    下午。水河村西。通玉河东岸。砖瓦窑场。窑场里一片繁忙,工匠们有的在脱砖坯、凉砖坯,有的在往砖窑里运砖坯。几只鸽子在窑场院子里咕咕咕地抖翅、觅食。

    窑场北端二楼账房内。丁儒轩、秋云、石头,还有腰扎皮带、头带着八路军军帽的大宝,围坐在一起小声谈论着,长贵在账房门外把守着。窑场大门紧闭,大门外也有个工匠在抽烟望风。

    丁儒轩高兴地说:“好,秋云你们做得对。大宝参军进了补充团这对以后我们随时了解、掌握八路军的情况就太方便了,对我们今后的行动也非常有利。不过,大宝啊,在八路军的队伍里你可得机灵着点儿啊,可千万不能露出一点破绽来。”

    大宝说:“嗯,少爷。可我想进团部这还真有点儿难办。”

    丁儒轩嘱咐说:“大宝,进团部这事儿你别太着急,慢慢来。千万别让人家起疑,更不能暴露身份。秋云,说说你的情况。”

    秋云说:“哎,自打跟着补充团转移到水河村,我一直在团部烧水做饭、洗衣服、贴标语。因为我爹在县大队,又有老村长的介绍作保,所以他们谁都没对我起疑心,还都对我特好。前天,政治部主任黄忠德还动员我参加八路军呐,说是去卫生队还是去宣传队让我自己选,我当时没答应,我说这事儿得问问我爹。少爷,你说这事儿我该怎么给他们回话儿啊?”

    丁儒轩说:“秋云,你就说,你就会烧水、做饭、洗衣服,在戏班里就是干这个的,别的什么不会。卫生队、宣传队绝对不要去,死活就待在团部。秋云,记住了,你还要给我盯住、盯紧补充团的几个头头儿们,抓紧时间搞清楚他们下一步有什么行动?随时派人把情报送出来交给我。”

    “哎。我都记住了。”秋云点点头答应着。

    丁儒轩:“李先生来信了,又有新任务。石头,你要马上跑一趟林安镇,去找维持会会长侯富平……”

    下午。林安镇。永安客栈。徐老板办公室内。小安子带着他爸和两个伪军走了进来。三个人狐疑的上下打量着方济仁。

    “把他抓起来!”一声高喊,三人同时举枪对准方济仁。

    下午。水河村。村公所。八路军补充团团部。于根山、政委、参谋长和旅部派来的丁铁牛等人围坐在一起,表情严峻地谈论着敌情。吴参谋准备做记录。

    丁铁牛神色凝重语气低沉地说:“各位领导,开会之前我要特别强调一点,今天会议的全部内容只限于你们四个人,不许记录,绝对不能外传。否则,是要出问题的。”

    于根山、政委、参谋长、吴参谋四个人一起点头,表示坚决接受,严守机密。吴参谋合上本子,收起铅笔。

    丁铁牛:“现在的局势非常复杂、非常严重,你们的处境非常险恶。尤其是冀边地区,不知道鬼子又要搞什么阴谋诡计,但可以肯定的是鬼子这次一定会在冀边地区搞一个大的军事行动。”

    于根山:“丁参谋,我们怎么应对?上级有什么指示?”

    丁铁牛:“现在还没有什么指示。旅部已经派出去几组侦察员,我听说总部也有所行动,派出了一个特别侦察行动队,已经秘密潜入了林安县一带,这可是高度机密,旅长让我告诉你们要严格保密,千万不要外传,必要的时候他们可能会来找你们联系,你们要积极全力的配合,这是旅长给你们下达的口头命令。”

    政委:“丁参谋,请你转告首长,我们严格执行他的命令。”

    参谋长:“丁参谋,上级要我团驻守水河村的具体任务是什么?有什么战略意图呐?”

    丁铁牛:“我想任务很快会下达。现在,旅长要你们团驻守这里,并且要在这里坚持住,不管遇到多大的困难也要坚持住,提高警惕,防备鬼子小股部队的袭扰。目前在整个冀边地区就只有你们一个团了,这也是总部的安排。所以,你们团的处境非常严峻凶险,以后的任务也会更艰巨。”

    吴参谋:“丁参谋,大扫荡结束后,我团伤亡损失很大,急需休整补充恢复战斗力。”

    丁铁牛:“旅首长们考虑到了你们现在的这些情况,所以决定调一个营来加强补充团的力量,这个营是一个加强营,是咱们全旅的精锐部队,战斗力强、能征善战,韩营长是战斗英雄,他也是林安县人,和我是老乡,可能过几天就到了,还有武器弹药和其它物资。于团长你们还有别的要求吗?”

    于根山心情激动、情绪高昂、语气坚定地说:

    “谢谢旅长的关心和支持!丁参谋,请你回去以后一定要转告旅长,我们补充团全体将士决不辜负上级的信任和希望,不管遇到多大的困难和危险,补充团誓死坚守在冀边地区。”

    参谋长:“丁参谋,跟旅长说说,能不能派些军事干部来?”

    丁铁牛:“好的。这个事儿问题不大,这也是应该的。另外,旅长还让我向你们口头传达总部和师部的一项任务,要求你们配合地方党组织尽快建党建政,重建侦察、交通和情报系统,在冀边地区和玉峰山区征兵筹粮,建立巩固的敌后抗日根据地,牵制袭扰冀边地区的日伪军,以便实施我军的战略目标。”

    “丁参谋,请你转告各级首长,补充团保证完成任务。”政委想了想又补充说:“如果可能,也派些政工干部来吧。经过这次大扫荡,我们团的军事干部和政工干部牺牲、负伤了一大半啊。组织结构残缺,开展工作有些困难。”

    “嗯。我都记下来了。你们补充团可以说就在敌人的眼皮子底下,而且肩负着重大使命,应该尽快优先解决你们的问题。”丁铁牛合上巴掌大的小本子,放下铅笔抬起头说:“你们再想想,还有什么事情和难题要我转告首长的?”

    “有,我还有一个要求,请丁参谋回去转告首长,尽快给我们解决。不然,我和补充团全团官兵就没法干下去啦。”

第三十章强敌窥伺疑团迷雾

    下午。水河村。村公所。八路军补充团团部。

    “啊?”丁铁牛听于根山如此一说不禁一愣,感到问题严重:

    “团长,有什么要求你说吧,我一定转告首长给你们解决。”

    于根山目光炯炯地看着丁铁牛,严肃郑重地说:

    “我要求上级取消补充团的临时建制,给我们团一个正式正规的番号。我于根山自打1928年秋18岁那年参加红军时起,就一直在甲等主力团,大战、恶战不知道经历过多少次,说是在刀尖儿上舔血、枪口下活命、身经百战、九死一生绝不是自我吹嘘。哼!现在倒好啦,让我带领一个临时组建起来的补充团,这?这太说不过去了呀,这让我以后怎么抬头见人啊?”

    丁铁牛看着于根山正儿八经郑重其事的样子笑了笑说:

    “团长,你这种想法可不对头啊。补充团怎么啦?补充团也是我们党领导下的八路军,是人民的子弟兵,抗日的队伍嘛。”

    政委、参谋长看着于根山微笑不语。

    “嘁?这种话我也会说,道理我都明白,可是我就是心里头特别扭、不舒服。丁参谋,你是不知道啊。我们补充团是由入伍不久的学生组成的学兵连、没有彻底伤愈的伤员组成的休养连、两个警卫排和半个特务连、半个侦查连组建起来的,把我从营长提升为代理团长,又派来十几个连排和政工干部,这明显是临时拼凑性质的,不硬气啊。但是,上级首长命令由我带领补充团到林安县西部的冀边地区整训扩充,巩固扩大根据地,加强这一地区的军事力量。半年多的时间,补充团从最初不到五百人发展壮大到一千三百多人。没想到,这次鬼子的大扫荡使我们团一下子损失了一多半。牺牲的同志中大多数是军事骨干。唉!我心疼啊!刀割似的疼啊!”

    丁铁牛:“于团长,你说的情况,我多少也知道一些。补充团是从旅部的警卫连、侦察连、特务连中挑选出来二百多人的骨干和新战士组建起来的,再加上休养连、学兵连,基础并不差嘛。”

    于根山:“哼,丁参谋,你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是娶了老婆不知我光棍儿的苦啊,你哪儿知道我老于的艰难啊?我带着补充团离开根据地和主力部队来到冀边地区这半年多来,大仗三六九,小仗天天有,好不容易才攒下这一千多人的家当,鬼子这次的大扫荡,我一下子就损失了一多半儿啊,我亏大啦。”

    丁铁牛:“我知道,首长们也都知道你们现在的处境和困难。于团长,正是因为首长相信你有水平、有能力,才让你来带领、指挥补充团的。这不,还要给你调来了一个加强营呢。”

    于根山:“真的吗?首长真的说我有水平、有能力来着?”

    丁铁牛:“那当然啦。这我还能瞎编蒙你吗?”

    于根山:“好!既然首长这么相信我,我就豁出命干。不过,给我们补充团改换番号的事情请丁参谋务必转告首长,尽快给我们解决。”

    丁铁牛:“好,我一定转告。其实,不管什么番号,不是都照样抗日打鬼子吗?团长,这还不是一样的吗?”

    于根山瞪着眼睛看着丁铁牛反驳道:“不一样,这可大不一样。一支部队怎么能没有一个正式正规的番号呢?我老于腰杆不硬,也影响全团官兵的士气啊。”

    “好啦好啦。团长,丁参谋记住了,他知道该怎么做。”政委拿出一份材料放在丁铁牛的面前,郑重地说:“丁参谋,还有一件要紧的事儿请求组织协助我们尽快地调查清楚,材料我都已经准备好了,请你带回去交给旅长。”

    “好,应该的。”丁铁牛接过政委递给他的材料打开看了看,顿时感到大惑不解,他瞪大双眼吃惊地问:“嗯?你们要调查丁儒轩、方济仁?这?这两个人跟你们补充团有什么关系?这、这是什么怎么回事啊?这怎么查呀?从哪儿查起呀?”

    政委解释说:“丁参谋,你听我说啊,丁儒轩表面上是同和戏班的老板,可是按照一般常理来说,现在兵荒马乱的,溃兵、土匪出没,又到处在打仗,他不老老实实地在家里呆着,却要出去到处唱戏,你说这正常吗?还有,最近这些天,我们团到哪儿,他就会出现在哪儿?鬼子也就跟着来了,这不值得怀疑吗?”

    丁铁牛:“哦?是挺奇怪的,政委的怀疑有道理。”

    政委:“我再说说这个方济仁,五一大扫荡刚开始的时候,他参加了八路军,就在我们团里,他作战机智勇敢,武功高强、以一当十拼死杀敌,还担任过二营六连的连长。这次盛仓村突围战斗多亏了有他,否则补充团的损失可能会更大。但是,我们最近逐渐了解到,方济仁的出身是大地主、大资本家,他还曾多次去过日本,几年前他曾在国民党的军队里当过兵,少校军衔,侦察参谋,参加过台儿庄战役。后来的几年又不知去向,他的身世和经历很复杂,更可疑。所以,我们必须要调查清楚。”

    丁铁牛仍不解地问:“什么?方济仁去过日本?还国军少校侦察参谋?这我可不知道。现在方济仁又参加了八路军?他作战机智勇敢?还当了连长?这怎么可能啊?方济仁武功高强这我太知道了,但是政委你说他拼死杀敌这我就不敢相信了。他打小就是个胆小的乖孩子,他连杀鸡都不敢,怎么会上阵杀敌呐?”

    “丁参谋,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实,都是我们亲眼看到的。每次冲锋,方济仁都是身先士卒冲在最前面,带领着战士们冒死拼命杀敌。他手里的那口大刀在战场上那真是出神入化威力无比啊,砍杀几十个鬼子他却毫发无损。简直就是赵子龙再世。”于根山肯定、赞叹地说。

    “啊?!这是真的吗?”丁铁牛半信半疑。

    “是真的。方济仁来到补充团已经有两个月的时间了,每次战斗他都参加了,都是这样,他的单兵作战技能和杀敌战绩在我们补充团里无人能比。方济仁带领的六连伤亡减员最少,是目前我团战斗力最强、士气最高的连队。”参谋长补充说。

    “参谋长也这么说,我不信也得信了。唉,你们要调查的这两个人跟我都太熟了,丁儒轩和我还是远房亲戚呐。方济仁武功高强我太清楚了太了解了,我的武功就是在方家武馆学来的,论辈分他还是我师父呐,我们仨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对他们俩我还是挺了解的。不过,37年底我就离开家乡参加了八路军,就再也没有见到过他们俩人,所以我也不好说过去了这么多年以后他们会变成什么样儿啦。于团长,现在这两个人在哪儿呐?能让我见一见这两位大少爷吗?”

    于根山:“方济仁已经被我撤职离开部队了,我让他到盛仓村附近寻找伤员和失散的队伍。丁儒轩嘛?我也不知道他现在人在哪儿呢?”

    丁铁牛:“这么说,你们还是信任方济仁的,如果你觉得他有问题,怎么能让他去寻找伤员和失散的队伍呐?团长,我说句不该说的话,如果方济仁没有任何问题,那他对补充团的作用可就太大了,别说连长,你就是让他当营长都没有一点儿问题……”

    政委打断丁铁牛的话:“丁参谋,你这话说的是不是有点儿早了呀?这可是大是大非问题、是政治问题,来不得半点儿的马虎啊。在残酷的战争时期,什么事情都是有可能发生的,我们有过这方面的惨痛教训啊。等调查清楚了,如果证实方济仁没有任何问题后,我们一定会正确、充分地重用他,这也是对方济仁个人和我们整个补充团负责嘛”。

    丁铁牛表示赞同:“是啊,政委你说的完全正确。我只是觉得方济仁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他要是离开了八路军那可就太可惜了,我和韩营长不论从哪方面跟方济仁比较都不如他,要说起武功来,我和韩营长、再加上你们几位,徒手格斗咱们一起上都不是他的对手,他可是远近出名的华北少侠。还有他精通中医,看病治伤更是没问题的,你们怎么能轻易地放他走了呢?把他控制起来或者送到旅部去,不是一样可以审查他吗?这样处置他是不是有点儿太草率了呐?”

    于根山、政委、参谋长和吴参谋听了都吃惊得睁大了眼睛。

    尚未痊愈,身体虚弱的二营杜营长在卫生员的搀扶下缓慢地走了进来,气呼呼的他冲着于根山和政委发火高声地说:

    “团长,你们为什么让方济仁离开一线作战部队?先是调到卫生队去了,为什么现在又把他赶出了补充团?他做过任何伤害我们团的事情吗?你们草率地处置这么一个战功卓著的好战士是不负责任的,你们是会后悔的!这不但是我们二营的损失,也是咱们整个补充团的损失啊!”

第三十一章据理力争讨要公道

    下午。水河村。村公所。八路军补充团团部。

    于根山站起来,亲切地扶住二营长坐下,面带愧色地说:

    “老杜,你别生气、别着急啊。这不我们正商量着呐,正在想办法尽快的把方济仁找回来,然后让他一边工作一边接受审查。好了,你先回去安心养伤,要相信组织会处理好这件事儿的。”

    杜营长诚恳地说:“团长,我知道、我相信领导和组织上会处理好的,可战士们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儿啊?这几天,六连的战士们天天地换着班儿来找我要方连长,我又不能跟他们说出内情,他们意见可大啦,几次三番地吵着闹着要来团部,我费了好大的劲才把他们拦住,我怎么能安心养伤啊?我是实在没法子了,只好代表战士们来找你们几位领导讨个说法。唉!”

    政委安抚地说:“杜营长,六连战士们的心情我们能理解,但是在大是大非面前也不能马虎大意嘛。再说方济仁现在已经不是六连的连长了,你回去告诉战士们……”

    杜营长气恼地说:“政委,你不理解,你没有真正的理解六连的战士们和方济仁在多少次命悬一线惨烈的战斗中结下的生死兄弟情啊!咱们远的不说,就说这次鬼子的大扫荡吧,政委,你有过一次亲自带领着战士们冲锋陷阵跟鬼子玩儿命拼刺刀吗?有过战斗结束以后给身上有刀伤枪伤的战士缝针、开刀取子弹吗?有过吗?你会做、能做吗?”

    于根山严厉地说:“杜营长,你这么说可有点儿过分了啊!”

    杜营长不服气地说:“过分不过分的我不知道,但我说的都是实情实话。团长,你把方济仁的连长职务给撤了,又不给派新的连长来,现在的六连是一盘散沙,以后六连谁来带?怎么带?补充团战斗力最强的六连就这么完了,我心疼啊。唉!”

    政委严肃地说:“杜营长,你这种想法可不对头啊。难道没有了方济仁我们八路军就不行了吗?就不抗日打鬼子了吗?”

    杜营长反驳道:“政委,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有没有方济仁我们当然照样打鬼子,我的意思是说有没有方济仁那可大不一样啊。团长、参谋长,这你们是知道的吧?不信你们就去问问六连的战士们,听听他们怎么说?战士们都觉得团领导这样对待智勇双全、战功卓著的方济仁不合理、不公平。唉!比这难听的话还多着呐?战士们寒心啊。我能感觉到,二营现在有一种不正常的情绪,我怕会影响以后的工作。今天我来跟领导说的这些不仅仅是我的个人意见,整个二营的战士们都在问方连长怎么啦?”

    于根山语重心长地说:“老杜,你先回去,好好的跟战士们解释一下,告诉战士们要相信组织一定会处理好方济仁的事情。你也要好好的养伤,尽快痊愈归队。好啦,你先回去吧。”

    二十几名二营六连的战士们吵吵嚷嚷地走进团部,把于根山、政委、参谋长、吴参谋、丁铁牛、杜营长等人围在中间。黄忠德跟在后边走了进来,不知所以地站在一边观察着。

    “你们来团部干什么?都回去,马上回去。”看到怒气冲冲的战士们杜营长低声严厉地说。

    战士们好像没有听到杜营长的话,没有一个人离开。

    一个高大威猛、虎背熊腰的战士走到于根山面前朗声说道:

    “报告团长,我是二营六连一排一班班长郑虎。一班全体都有,立正!敬礼!”二十几名军容严整、虎虎生威的战士齐刷刷地跟着郑虎向于根山、政委、参谋长等人严肃郑重地立正、敬礼。“礼毕。”郑虎放下右手后看着于根山和政委说:“团长、政委,我和六连的战士们来找你们几位团首长是想给我们方连长讨个说法,因为我们不服、我们心寒。请你们解释,行吗?”

    “胡闹!你们要讨个什么说法啊?回去!都给我回去!”杜营长气恼的大声呵斥着。

    “老杜,你不要激动,战士们有话要说,我们不应该阻止。”于根山扭头微笑着看着郑虎和颜悦色地说:“郑虎班长,请说吧。”

    杜营长:“你们要说法、要解释?走,回去我给你们说。”

    郑虎:“营长,我们不听你的,你说的不管用,因为你不敢说,你也没有能力保护我们方连长,我们就想听听团长怎么说。”

    杜营长怒目圆睁:“放肆!胡闹!你们要造反吗?”

    黄忠德走进人群中间,板着脸看着郑虎严厉地说:

    “你们要干什么?!你们这是围攻领导,以下犯上,闹事内讧,军法不容!来人!把他们都带出去一起关禁闭!”

    政委:“慢着!老杜、黄主任,不要阻拦,让郑班长说嘛。”

    郑虎看着杜营长一脸委屈地说:“营长,我们不是胡闹,你说我们要造反?这更让我们心寒啊。部队就是我们的家,团营首长是我们的兄长,我们怎么会造反啊?”郑虎又偏头蔑视着黄忠德嘲讽道:“黄主任,你真厉害,跟鬼子拼刺刀时怎么看不见你这么威风啊?团长、政委,咱们八路军讲的是官兵一致,民主平等吧?黄主任为什么不让我们说话呐?就因为我们是普通士兵吗?还要关我们禁闭。我们是八路军啊,不是军阀队伍吧?”

    战士甲:“毛主席说过‘尊重士兵和尊重人民’,我们普通士兵为什么不能直接来找领导面对面地说说话呐?”

    战士乙:“是啊。毛主席制定的‘军队政治工作的三大原则:第一是官兵一致。’不让我们说话就不是官兵一致。是不对的。”

    参谋长:“郑班长,杜营长不是这个意思。你说吧。”

    郑虎:“团长,眼下的形势和困难大家都清楚,在这个时候为什么要撤掉方连长的职务?为什么先把他从六连调到了卫生队?现在又把他赶出了补充团?难道我们补充团不需要方连长吗?还是团里容不下方连长?”

    政委:“郑班长,不是团里不需要方连长,更不是容不下他。难道没有方连长我们就不抗日、不打鬼子了吗?”

    “政委,话不能这么说。八路军没有谁、离开了谁,我们照样不怕流血牺牲抗战到底,直到把日本鬼子全部赶出中国去。但是,战略谋划,战术指挥,战法运用是决定胜败的关键啊。多一个人就多一分力量啊。而且,我们方连长的作用要远远大于普通战士嘛。”郑虎说得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战士甲:“有方连长带领、指挥,我们打得顺手,心里有底。”

    参谋长:“你们这话的意思是说我们指挥的不如方连长啦?”

    战士乙:“是的,参谋长。远的不说了,就说盛仓村北树林突围的那一仗吧,如果不打,早一点撤进村里,我们团的伤亡和损失会小很多。毛主席早就说过‘战争的基本原则是保存自己消灭敌人。’为什么当时团长不听方连长的再三劝告呐?鬼子的意图太明显啦,连我们这些普通士兵都看出来啦。耽误了时间,延误了战机,直到鬼子快要合围我们时才下令撤退进村。我们都知道,主动撤退跟被动撤退的结果是有很大不同的。我们是军人,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但是,也不能不讲军事民主吧。我们不怕流血牺牲,但是我们不想那么窝囊委屈的死。”

    战士丙:“俺觉着这属于是将帅不才,用兵不当。”

    郑虎:“毛主席还说过‘灵活使用兵力,是转变敌我形势争取主动地位的最重要的手段。’不知道团长当时是怎么想的?”

    战士丁:“鬼子的武器装备明显强于我们,所以,死打硬拼是最要不得的,打仗是要动脑子的、要巧打致胜。孙子兵法上说强而避之、先算先行,是胜敌之法。方连长一直是这么教我们的,他的那些战术战法在实战中特管用,效果非常明显。”

    参谋长:“嚯?!瞧你们说的啊,还一套一套的,满有水平的嘛。你们是不是觉得咱们补充团不能没有方连长?团长指挥作战不如方连长?对吗?”

    另一个战士说道:“也对,也不对。参谋长,战场上的情况是瞬息万变的,这时有没有方连长这样的指挥员那可大不一样啊。用兵打仗的关键要靠临场发挥、临机处置。胜败关键,有时就是一步一地之差,就能影响整个战局,这叫争取先敌之利。方连长带领我们参加了这么多次的战斗,我们特有感受和体会。一场战斗的胜败,常常决定在一步的先后、一枪的早晚、一个动作的快慢,甚至是脚前脚后之差。这些都在于指挥员根据战场环境、形势的变化而不断调整自己的作战计划。我觉得在这方面我们方连长就比团长做得好。而且,每次冲锋都是方连长冲在最前面,带领我们跟鬼子拼刺刀。团长、政委、参谋长、还有黄主任,你们能每次都亲自带着我们跟鬼子拼刺刀吗?”

    于根山掷地有声地说:“当然可以!我们也是从枪林弹雨里、从敌人的枪口、刺刀下拼杀出来的。”

    战士丁:“那你们谁能在一次冲锋中砍杀三四十个鬼子呢?”

    战士甲:“还有,你们谁会看病、会做手术抢救伤病员啊?

    战士乙:“团长,你们给我们掰开揉碎地讲过毛主席的《抗日游击战争的战略问题》、《论持久战》和《孙子兵法》吗?”

    于根山、政委、参谋长、黄忠德无言以对,尴尬不已。

    丁铁牛看着战士们插嘴问道:“同志们,你们刚才说的那些政治和军事理论都是时候、是谁教给你们的?”

    战士甲看着从来没有见到过的丁铁牛答道:

    “报告首长,我们刚才说的那些理论,都是方连长在战斗间歇,或是宿营的时候给我们掰开揉碎、耐心详细讲解的。我们六连的战士都学到了很多知识,我们自己也都明显的感觉到成长成熟了很多。可是,现在方连长走了,以后谁给我们讲课、治病啊?”

    丁铁牛认真地听着、思索着,默默地点点头。

    郑虎:“营长,是我们方连长两次给你做手术救了你的命,他又是你的左膀右臂。可是,你却不保护他,我们实在想不通。今天来到团部的这些只是部分战士,还有很多都是方连长在战场上从鬼子的刺刀下、枪口下救出来的。每次战斗结束后,方连长做手术抢救过来的战士那就更多了。”说着,郑虎解下腰带,解开上衣,露出腹部的三道疤痕。“团长,你看,这是在一个月前的一次战斗中,三个鬼子的刺刀同时刺进来的,当时我就昏倒在地,肠子流出来有一米多长。如果不是方连长及时赶过来砍杀了三个鬼子把我抱下战场抢救做手术,我早就牺牲了。各位首长,我们方连长能征善战,医术高明,为什么要把他赶出补充团?我们舍不得他、离不开他。他不光是我们的连长、战友,更是我们的生死兄弟、最亲的亲人,也是我们的老师。团长,求求你,赶快让方连长回来吧。”说完,郑虎又系好衣服,扎上皮带。

    二十几个战士跟着郑虎一起向于根山乞求。

    政委:“同志们、战友们,你们的心情我们非常理解,你们的想法和要求我们也都知道。现在,我明确地知道你们,方济仁同志仍然是补充团的人,我们没有赶他走,而是团里派他去执行一项艰巨的秘密任务,完成后他一定会回来的。”

    战士乙:“政委,我们知道。部队从盛仓村突围出来后,在转移的路上又跟追上来的鬼子干上了,混战中我和几个战友遇上了方连长,跟他一起撤进了万家圈儿坟地的树林里。天亮以后,他还指挥我们全歼了三十多个鬼子,救下了三四十个老乡和八九个国军士兵。后来,吴参谋来了,把我们带回了水河村,却把方连长一个人留下了,说是团长命令他在这一带寻找伤员和失散的战友。政委,这算是什么秘密任务啊?团里很多人都知道,不就是因为你们容不下我们方连长随便找个理由把他赶走吗?团长,这到底是为什么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