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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迷迷糊糊中,墨朗月被一阵阵浓郁的香味刺激的渐渐醒了过来。当他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却是一个圆形鹅黄色流苏帐顶。

    怎么回事?

    难道......不是因该被关在地牢么?

    他清楚自己正躺在床上,一时有些搞不清楚状况。许久后,他便想着坐起身来,但一挣扎着却发现全身无力,胸口处更是疼的刺骨,只一瞬间便疼得他脸色发白,额头上更是沁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子来。

    无奈放弃挣扎,他用眼角余光打量着周围环境。见所处在一间环境相当雅致的屋子里面。粉紫色的床架以及床头桌几上盛开着的艳丽花朵上。只不过,这床架流苏点缀装饰的也太过精致了,而这花香旖旎也委实太过浓郁了......

    这时,一阵浓郁的香风袭来,一个身影带着清脆的笑声飘然来到了床头。

    “呀,公子醒了!”

    来人是名肤色白熙云髻高挽的美人,一身通体鹅黄纱裙装扮。不同的是,头顶正中的发髻上却带着一朵盛开着的紫粉色牡丹花,看着很是亮眼。

    墨朗月沉默地打量着她,眼神狐疑,一时却也辩不清她的身份。

    那女子见状,笑嘻嘻地说道:“我名叫揽清,便是这百花阁中牡丹居的主人。”

    墨朗月眉头微微一蹙,茫然地摇了摇头。百花阁是什么地方?牡丹居又是什么所在?他是一点都不清楚的。

    揽清见他呆呆的摸样,忍不住扑哧一笑,伸手抚上了他的额头,轻轻抚弄着。

    “倘若连这都皱眉?若你清楚这是什么地儿?岂不是眉头都蹙成一团了?”

    墨朗月微微别过头,道:“还请姑娘明示,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是......”揽清说着抿嘴轻笑着来到窗边,伸手轻轻推开了窗户。

    这时,外面便有隐约男女嬉笑的声音传了进来,伴随着窗户被关上,那些声音又戛然而止,被隔绝到了外面。

    “公子听到了么?”她说着又回到了床边。

    墨朗月微闭了下眼眸,轻叹一声,道:“敢问姑娘,在下是如何到得了这里?”

    揽清咯咯一笑,道:“漂亮的姐儿会被想方设法卖进这里,漂亮的哥儿自然也不会例外!”

    “你是说......”

    墨朗月一惊,继而摇了摇头。

    “不信啊!”

    揽清说着很是轻佻地伸手扶上了他的脸颊,指尖温润竟调皮地来回摩擦起来。

    “这等摸样,若不是被卖进来,难不成是躺着进来找乐子的?”

    墨朗月淡淡地瞧了她一眼,有些无奈,更多的却是无能为力。可有一点是值得庆幸,那就是他还活着,想来昏迷前的那朵剑花是起了关键的作用。既然活了下来,那就有活下来的价值,而这价值却绝对不是体现在这里。想到这里,便说道:“姑娘,他们把我放在这里难道便是让你轻薄不成?”

    “自然不是!”

    揽清摇摇头,修长白润的手指更是一路游走,从脸颊更是滑向了敞开的领口处。

    “公子既然在我的牡丹居中,还占了我的香闺,若不轻薄够本,怎对得起我这一日一夜的照顾付出!”

    说着她的手更是直接伸了进去,可突然间她又抽了出来,旋即转身看向了门口。

    在她的面前不远,一袭白衣的女子亭亭玉立,娇美精致的脸上更是染上了一层寒霜,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她。

    “啊,您......您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揽清脸微微一红,继快步上前福了福。

    “就在你陶醉不已的时候!”

    白衣女子说着眼角余光瞥向那只白皙的手指,接着更是屈指一弹。

    揽清突然一震,像是被蛇咬了一下,手一下子缩进了衣袖之中。可即便如此,那裸漏在外的皮肤却是刹那间变成了青红之色。只一眼,她便被吓得跪倒在了地上。

    “奴婢......奴婢知错了!”

    “哼!”

    绕过揽清,白衣女子径直来到床前,竟一概刚才冰冷神情,脸上噙上了淡淡玩味的笑容来。

    “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又见面了!”

    墨朗月一愣,见这白衣姑娘甚是眼熟,仔细想了想便道:“你是......曲幽姑娘?”

    一身白衣的曲幽点点头,给了他一个不是我还会是谁的调皮眼神,接着站起来在床头华丽丽地飞转了一圈,这才笑嘻嘻问道:“是不是比穿紫衣时漂亮多了?”

    墨朗月干笑了下,道:“你又是为何来这里?”

    “我若是不来,你岂不是任她轻薄?”

    说着她扭头冲着揽清恨恨地瞪了一眼,而后一回头又笑着说道:“她的那只手我看了着实讨厌,不如剁掉如何?”

    墨朗月知她性子阴晴不定,一时也摸不清她的用意,便只能选择默不作声。

    曲幽见他眉头微蹙,便笑道:“若你不喜欢血腥,那不如毒折了算了,要不火烧也可以啊,反正是怎么能解恨就怎么来就好!”

    还未等墨朗月回答,却听一声惊呼,揽清已然扑在了床头,不住地喊着饶命,神情惊慌的模样看似不像作假。

    墨朗月呆愣半晌,才道:“不用了!”

    曲幽嘻嘻一笑,道:“没想到墨公子也会怜香惜玉,那便饶了她。”

    说罢,她扭头吩咐揽清跪在屋门口守着门。

    待揽清离开后,曲幽却忽然跳上床,大大方方地侧身趟着,一只手支着脑袋,一只手里拿了个墨色玉佩在他眼前晃荡,看着他却不说话。

    墨朗月定眼一瞧,道:“是我的墨龙佩?”

    曲幽道:“若不是无意中瞧见它在师姐手中,我便询问了几句,却哪会知道你在这里?”

    师姐?

    墨朗月有些诧异,他是清楚曲幽的一些过往的,也多少能猜出她的来历,这会儿见她口中提到师姐,忍不住试探道:“你师姐她也是帝王谷的弟子?”

    许久后,曲幽轻轻点了点头,道:“也算是!”

    说到这里,她忽然脑袋一低,以一个极其暧昧的姿势悄声说道:“这可是个大秘密,江湖上没有几个人知道。我告诉了你,那你便告诉我一些事情作为交换,这样我才不会吃亏。”

    墨朗月尽量躲着她的气息,漠视着她的行为,平静地说道:“你想知道什么?”

    曲幽道:“我问你,你怎会使‘凌音七唱’,那可是轻语仙子的不传之密?”

    沉默半晌,墨朗月才说道:“几日前,在下连同郡主云姑被迫躲进了萧家老宅,邂逅了谢流云。‘凌音七唱’的剑谱便是当时找酒的时候在酒窖中找到的,我便一时好奇多看了几眼......”

    “看两眼就能学会了么?”

    曲幽有些不敢相信,不过她更纠结的却不是这个。

    “你身上除了墨龙玉便什么都没搜到,你说的那本剑谱去了哪里?”

    墨朗月忽地唇角一勾,道:“不在在下身上,那自然就在其他地方喽!”

    江湖上,视剑谱如命的人大有人在,曲幽更不会相信他会把剑谱随随便便找个地方搁置。从她了解的简单情况来看,他似乎也没有多少时间把它给藏起来。

    难不成是......在其他人身上?

    想到这里,曲幽微微一笑,道:“不管在哪里,师姐想要的东西便一定会找到,我也不用费心猜测了。倒是你,这么狼狈被抓了起来,你有想过如何若脱身么?”

    墨朗月摇头道:“脱身做什么?在下已经算准了他们不会把我怎么样。既如此,哪里养伤不是养,为什么还要费心换地方?”

    曲幽噗嗤一笑,道:“也罢,你既然不打算离开,那不如我们安心叙叙旧如何?反正长夜漫长,我也不打算离开了,那我们不如就趁机做点什么?”

    墨朗月心感不妙,道:“做什么?”

    曲幽一笑,伸手撩上发丝,轻轻吹了口气,道:“你知道的,我可没有不敢做的事情哦!”

    曲幽的确没有不敢做的事情......

    但此刻,面对气息羸弱的墨朗月,曲幽也只能用嘴皮子撩拨一下,能做的事情实在不多。但就在不多的事情当中,她还打算选一件事情来做,为此她还特意走出去把一直守在门口的揽清姑娘给撵走了。

    “若我把墨龙佩还给你,你可愿陪我下棋?”

    曲幽回头很大方地把墨龙玉还了回去,并和墨朗月打着商量。可她虽然言语商量,但行为上却已经在动手从别处搬来了棋盘。

    墨朗月勉强坐起身来,道:“若我说不愿意,姑娘是不是会把棋盘收起来?”

    “当然不会了!”

    墨朗月被迫无奈,只得挣扎着让出了地方。可就这么一下子,竟痛得他靠在床沿喘息了好久好久。

    曲幽见状,道:“他们说你是新创引发了旧疾,需要好好调养。”说到这里她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话锋一转,又道:“其实你身手不错,平常江湖人根本就伤不了你,怎会身有旧伤,难不成是小时候受过伤的缘故?”

    说话的档口,她已经把棋盘摆在了床榻中央,更是点燃了香炉。而她自己则豪不客气的坐在了对面,手持白子当先落下一子,而后瞧着他,眸带挑衅,大有不下棋就不罢休的架势。

    墨朗月无奈,微微调整了下坐姿,让自己靠的更舒服了些。然后淡然说道:“围棋本是高尚风雅之物,被逼着下棋岂不有失棋道?还是你的目的更本就不是为了下棋?”

    说归说,但他还是执黑子在离白子很远的地方落了一子。

    曲幽微微一笑,道:“一男一女在温柔帐里面下棋本就很怪异,更何谈棋道一说?”说罢,又盈盈落了一子。

    “还是说,你只是想保护我才找借口留下来的?”

    “呃......”

    曲幽一下子像是被戳中了心事,竟呆愣了片刻,随即匆匆落下了一子,笑着反驳道:“怎么不说是为了替师姐盯着你啊?毕竟你的心可不像你的外表一样人畜无害!”

    墨朗月眉峰一挑,道:“我的心如何你怎会知晓?有必要劳你大驾如此慎重盯一个重伤之人么?”

    他懒洋洋斜靠在床角,脸色苍白,说话的声音更是软绵绵的有气无力,看起来确实相当虚弱。

    曲幽瞧着轻哼一声,道:“我知你最会装了,当初真的还以为你是个武功不高不谙世事的天真少年呢,岂不知你天真的皮囊中却藏着一颗特狡诈的心,今次若本姑娘不亲自出马,真恐你狡猾脱逃了去!”

    一个连活动筋骨都成问题的人,要如何才能逃脱?

    曲幽的话说一说出口,连她自己都忍不住捂着嘴咯咯笑出了声。不过笑归笑,她可不会承认自己说错了。反正她脑子里不可理喻的理由多了去,随口便能来上无数条,哪管它合不合理,对与不对?

    墨朗月也笑了起来,笑容很淡很无奈。他不在乎对方说了什么,更不打算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结下去。回头一想,其实陪她下棋也挺好的,至少有她在,揽清姑娘便不会随意过来滋扰了。

    下棋确实能打发枯燥长夜,不知不觉中,两人便隐约听到了五更的更子响起的声音了。

    “真是深藏不露啊,看来本姑娘今夜是碰到对手了!”

    曲幽伸了个懒腰,神情似乎有些兴奋。这盘棋可是她有史以来花费最大精力最长时间的一局棋,而且棋下到了这份上却还是分不出胜负来。

    “少时养病无聊,也只能整日里钻研棋道了,不知不觉中,棋艺竟然长进了不少!”

    墨朗月的语气淡淡的很平静,听不出来多少情绪来,有的只是浓浓的疲惫。

    曲幽微微一愣,诧异地看着他。

    他们相识日短,她也从未提及过他的过去,亦像她一样从不和人提起自己的过去。如今,他的这句话算不算变相的承认了她之前的猜测?其实他小时候过得并不好,才会养成他少年持重的性子。而且他身体还受过重创,才会在新伤刺激下痛不欲生......

    墨朗月说话的语气虽然很淡漠很平静,少了情绪波动,但曲幽却听得有些动容。不禁猜测,这是受了多重的伤,养了多长时间的病,才能让一个人棋艺突飞猛进?

    “怎么?不打算落子了么?”墨朗月见她持子久久不落,忍不住出声催促了道。

    “哦......下这里!”

    曲幽慌乱中随意落下了一子,待定眼瞧时却发现落错了子,简直懊恼不已。

    墨朗月微微一笑,执起了黑子。

    “这一子落下,我们之间的胜负就会见分晓!”

    说着,他手指慢慢落了下去。

    棋盘如星辰错落,能落子的地方并不多,能一子定胜负的地方就更少了。曲幽很是好奇,全身心的关注着他的手指,想知道他这一子将落于何处?

    可是,就在他的手指接近棋盘之时却忽然停住不动了。

    曲幽先是一愣,继而神色大变,眸中更是盛满了浓浓的怒火。可即便她如何愤怒,却只能保持着看棋时的姿态而一动也不能动了。

    “我说过,这一子落下定......胜负!”

    墨朗月收回了黑子,而另一只手也悄悄地收了回去,在他修长的指间,赫然在把玩着一颗洁白如玉的棋子。

    香薰缭绕,静室春暖!

    流苏帐内,曲幽身体微微前倾,一只手支着下颌,另一只手指间夹着白子,就那么静静地坐在床榻上俯视着棋盘。一袭白衣出尘,姿态静谧如画,神情恬静更是宛如九天仙子,若是能忽略掉她眼眸中熊熊燃烧着的无名火焰,那一切将是再完美不过了。

    在她的对面,已经没有了那个病弱的少年了,就连他淡淡的味道也被满室的花香所遮掩了。

    为什么?

    明明是伤重虚弱的一个人;明明痛苦的大汗淋漓;明明是全身无力连自保都成问题。可怎么仅仅过了几个时辰便能站了起来?

    为什么?

    即便是那个人已经走的无影无踪,可曲幽却还是无法相信亲眼看到的这个事实!

    近两个时辰的蓄势,为的就是一击即中。而墨朗月,借着曲幽分神之际也算是做到了。

    迅速退出屋子,他才发现所处之地是在二楼。强忍着痛楚,他迅速来到走廊尽头的楼梯口。

    “这是?”

    走廊尽头有一扇被打开了的窗户,透过窗口,借着月色,他分明远远地看见了一队人马提着灯笼,簇拥着一个紫衣人从百花园的后门走了出去,进的便是有一道巷子之隔的那进院子。

    片刻后,他迅速走下楼来,离开了牡丹居。

    天寒地冷的季节,夜露深重,安静下来的百花园守卫更见森严,院子里竟多了些白日里不曾出现过的黑衣守卫轮流巡逻,竟然给这寻欢之地增添了几分肃穆庄重。

    墨朗月躲在檐下角落里,接着灯光阴影隐藏着身形。身体紧贴着墙壁,轻微地喘息着。在他的身侧,便是一排排修建的整齐精致的房舍,每个窗户里面却还都有着灯光透出来。

    虽然他远离了牡丹居,但却并没有走出百花园,能强撑着走到这里,已经算是勉强了。可这里却不是休息的地方,此刻亦不是休息的时机。于是,在他目送走了一波守卫后,便准备再次行动起来。

    这时,一阵寒风夹杂着枯叶袭来,风吹衣摆竟发出了烈烈声响,在宁静的夜里竟显的格外清脆响亮。

    “什么人?”

    那队已经走远的守卫闻声迅速折返,越过长廊来到了檐下。

    躲避已经来不及了,墨朗月情急之下便迅速转过身去,手扶着墙壁一声不吭。

    那为首的守卫一见墨朗月衣衫不整,竟误以为是客人夜里出恭,便粗怒地推了一把,警告了几句后便催促他赶紧回屋休息。

    回屋?

    无计可施之下,墨朗月只得紧了紧衣衫,硬着头皮摇摇晃晃地走向了离他最近的那扇门,推门进去了。

    可当门被关上的一瞬间,他便觉眼前刺目的亮光一闪。紧急之下他顺势拍出一掌,可还未等掌势收回,便觉后颈一凉,一把明晃晃的长剑便横空架在了脖子上。阴影里,走了出来一个身影。

    “嘿嘿,小毛贼,敢在你陆爷爷的眼皮子低下偷东西,胆子还真不小啊?”

    长剑的尽头,显出一张俊朗可亲的笑脸来。可当他看清所制之人,那张笑脸便瞬间僵在了脸上。

    “呃......怎么是你?”

    陆云做梦也想不到闯进他屋子的人会是墨朗月。措不及防地对上,而且还是在这种地方,一时让他又是惊讶又是尴尬。

    “为何不能是我?”

    墨朗月轻轻应了声,一把推开陆云便蹒跚着向里间走去。

    这百花园是什么地方他很清楚,所以......当他闯入里间的时候,确实看到了一名肤如白雪的如花女子歪坐在榻上。

    墨朗月只瞥了一眼便手腕一抖,一颗棋子从衣袖中飞射而出快如闪电,直袭向如花女子。

    “你干什么?”

    陆云从后面冲了进来,但却来不及阻止,竟眼看着那女子轻哼一声便倒在了床榻上。

    “你你你.....你怎么这么不懂得怜香惜玉?”

    陆云忍不住埋怨了一句,可当他看到那姑娘只是被击晕了过去,并无生命之忧,顿时嘿嘿一笑,说道:“青莲姑娘兰心蕙质温柔可人,琴棋书画无一不通无一不晓,更是这百花园里不可多得的才女,但凡寻常人是亲近......”

    青莲如何?墨朗月根本就没有精力关心,他体力不支,跌坐在椅子上借机平复着翻腾的气血。待陆云喋喋不休够了,他才淡淡说道:“若是普通女子,惊见外人闯入,岂会如此淡定?”

    “呃......”

    陆云微微一呆,似也回过味来,道:“看来这百花园当真不是寻常烟花之地,这里除了美人更有很多猫腻挖寻......”

    正说着,却瞥见墨朗月脸色苍白,神色有异,这才惊觉有些不妥。

    “你......你受伤了?”

    陆云匆匆上前把脉,见他受的是内伤,也没多想便掏出了锦衣卫专治内伤的丹药,倒出两粒喂给了他。做完这一切后才坐下来对着他讪讪一笑,说道:“兄弟一向对女人心细惯了,刚才没注意到你受伤......”

    说到这里,只听他‘咦’了声,似乎想起了什么,忽然提高音量,道:“奇了怪了,这次你把包括在下在内的一竿子人耍得团团转,如此能耐,怎么还会受伤呢?”

    陆云质疑的语气轻松揶揄,根本听不出有多生气。但墨朗月从中听出了一个好的消息来。想来是那个皇帝已经是平安度过难关了,若不然他岂会如此轻松?

    思如此,他才暗暗舒了口气,开始闭目调息。

    片刻后,却见窗外天色将明。墨朗月见天色已经不早了,便站起来向外走去。

    “等一等!”

    陆云闪身挡住他的去路,连忙道:“我等了你半日你却一句话都不说,好好......想不明白的事情在下可以回家好好思量思量嘛!只是现在,你气息紊乱不宜动武,没有我在你身边护着,你说你还能做什么?”

    说着他也不等对方回应,似算准了他不会拒绝似的,直接取了长剑握在手中。问道:“我们去哪里?”

    “去......”

    去哪里墨朗月并没想好,他原本只是想着尽早离开百花园去找云姑他们汇合,可如今有陆云在,去哪里却似乎并不着急了。便道:“陆统领是锦衣卫,难道不知道这座百花园的后面与之一巷之隔的是什么所在么?”

    陆云摇了摇头,其实锦衣卫也不是万能的,刚巧这个是什么地方他并没有提前做功课,因此上并不知晓。能住这里,他仅仅只是嫌弃镇子上客栈简陋,便嗅着风月气息第一次来逛百花园的。他觉着这百花园既能享乐又能睡得舒服,相比住客栈划算了许多。

    墨朗月道:“既然不知道,不如我们潜过去探一下如何?”

    “好是好,可是你的身体?”

    陆云一副嫌弃的神情,他可不认为刚才还一副重伤摸样,两粒丹药下肚便能立马生龙活虎起来?他家的丹药药效他清楚,虽疗效不错,可也并非那种能让人食之立竿见影的神丹妙药!

    “放心,我的伤只是时间问题而已,休息够了,便能多压制一会儿,所以......不会拖你后腿的。”

    他不顾伤体想去探查那后面的所在是有原因的。那紫衣人的背影很眼熟,似乎便是他见过的两个紫衣人中的一个,而这个猜测他更趋向于是后者。

    因为有陆云的武力支援,让原本瞧着有些困难的事情变得很简单。

    至此,两人走出房门,趁着夜色纵上屋顶,仅仅几个跳跃飞纵间,已然离开了百花园,双脚站在了百花园后面那条僻静狭窄的巷子里了。

    此时天边泛着蓝色,四周景致依稀可辨,亦可听见巷头巷尾早起的吆喝声,亦能看见偶尔晃动的黑影,只有这巷子里还依然安静的落针可闻。

    百花园的后门里那宅子的后门尚有一段距离,二人走了几步才来到那宅子的后门处。而这道门,便是那紫衣人进入的地方。

    墨朗月瞧着后门,微微一愣,却见门楹上有两处模糊的朱砂印记,已经被雨水冲刷的不成样子了,可仔细辨认后,却还是可以看清上面写的是什么。

    陆云这会却是仗着如燕身法纵身跳上了房顶,朝院子里看了看,这才回到地面,说道:“听这院子里面似乎已经隐隐有了动静,就算我们翻墙进去,只怕也没有多少时间做事了。搞不好再碰上个小娘子早起,那岂不是尴尬了?你确定还要进去么?”

    陆云私心里确实不愿意,他虽然已经不在职了,可毕竟是锦衣卫出身,总不能仗着武力私闯民宅,干些知法犯法的事情!

    墨朗月摇摇头,目光从后门处瞧向了巷子的尽头,说道:“或许......陆统领已经不用尴尬了!”

    “什么?”

    陆云听着诧异,顺着他的目光放眼瞧去,却见巷子尽头黑影窜动,形似鬼魅,正在无声无息地逼近。他心中一惊,猛地一回头,却见巷子这头也是人影晃动。

    “他们......不会是冲着我们来的?”

    墨朗月道:“所以,接下里的事情困怕就要仰仗陆统领了。”

    陆云嘿嘿一笑,道:“放心,你是不会失望的!”

    说罢,还未等哪些黑影临近身前,他便足点点地纵身冲了出去。

    与其等着被迫还手,还不如先发制人。这是陆运一贯的的做法,此刻也依然如是。他可不会天真的认为这些人如此大阵仗的摸过来只是为了请他们去喝茶,既如此那又何必客气?

    这些黑影虽然身形飘忽怪异形似鬼魅,可他们毕竟人不是鬼,并没有那么唬人的。陆云一冲上去便长剑在握,刷刷刷几个强劲剑气丢过去,转息间便伤了两个人,更让其他人生出了忌惮之心,身形迟钝了下来。

    “好啊,再来!”

    一击得逞,陆云瞬间来了精神,长剑抖擞着便又冲了上去。

    “陆云?”

    墨朗月叫了一声,却已经来不及阻止。

    陆云置身于黑衣人之中,长剑挥舞,但这一次却没了第一次的杀伐锐气,反而一下子陷入了黑衣人的包围之中。

    这时,巷子另一头的黑衣人也纵身驰来,人头攒动之下不下数十人。

    瞧着这么多人,墨朗月默默退至墙角,手中暗暗扣了几枚棋子,这会更是聚力一击扬手撒了出去。

    随着几声闷哼,打头的几个黑影应声倒了下去,而身后的黑衣人却突然一个个纵身跳起,手持着长刀迎面劈了下来.......

    “小心!”

    却听一声大喝响起,陆云从一侧忽然冲出,手持长剑一挑,便一下子弹开了那些明晃晃的兵刃。

    他回头一笑,问道:“你没事吧?”

    墨朗月摇摇头,见对方如此架势,心知此事无法善了,便闪身挡在陆云前面,道:“人太多了,不如你先走,他们是挡不住你的。”

    “那怎么可以?”

    陆云快步上前和他并肩站在一起。嘴里还犹自嘀咕道:“若我放着你不管,老爷子一定会打残我的。”

    “可是......”

    “没有可是......就算打不赢,那至少心安了不是?”

    话虽如此一说,可在他看到这群黑一人一起围拢过来后的,心里确实少了些底气。这些人身形飘忽不定如同鬼魅,一看就是训练有素身手敏捷不易对付之辈,若是一个人,他自己绝对把握闯出去,可若是带上一个人的话,结果如何他还真不敢保证了。而且看似这些人的数量估计远远比他看到的还要多的多。

    “不如......”

    陆云忽然想到,与其在这里和人厮杀对抗,不如闯进去尴尬一次又如何?那些人一身黑衣见不得光定不敢追进来!更何况此刻进去,也不见得就会就会碰上早起的小娘子,或许碰上老爷们也说不定......

    墨朗月回头看了眼宅子,有些不确定道:“这宅子有问题,我担心......”

    “担心什么?”

    说着他猛地一挥长剑,架着着墨朗月纵身上了墙头,一转身便又跳进了宅子里。

    果然.....

    俩人进了宅子后并没有四处乱闯,而是俯身隐在墙角处仔细倾听动向。待许久之后,他们也未没有看到哪些黑衣人追进宅子里来。

    至此,陆云才长长舒了口气,低声道:“我还真怕那些人不管不顾的追过来,若伤了这里的普通百姓那可就不好了。”

    墨朗月一只手捂着胸口,脸色苍白如纸,但眼神却很凌厉。只听他冷声道:“他们是不会追进来的.......”

    “在下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才敢跳进来。”

    陆云是以为墨朗月和他想法一样,是算准了这群黑衣人见不得光,不敢明目张胆地闯进民宅。

    但他不知,墨朗月其实是因为看见了有可能是萧开阳的紫衣人进了宅子,更是在宅子的后门门楹处看到了两个模糊的“吏”字。只有官府衙门才会有这样的明显的“吏”字标识,显然这宅子不是寻常之地,最有可能的便是府衙宅邸的后院。

    再说那紫衣人,观身形很可能是萧开阳,若真是他,那他这样的人却在深夜进入了官府宅邸岂不奇怪?

    再有,百花园是烟花之地,但却紧邻官府,虽不在同一条街上,但却与之尾尾相连,这岂不更是有悖常理?如此怪异的宅邸,岂是一盘的普通百姓所能住得了的?

    以及那横空出现的数十号的黑衣人,墨朗月几乎可以断定他们便是曲幽指派过来的,和萧开阳本属一系,如何还会再追进来?他原本只想趁夜色探一下这宅子,确认紫衣人的身份而已,可如今只怕.......

    思索间,陆运已经站起了身,潇洒地掸了掸身上的灰尘。

    “陆兄?”

    墨朗月一把拉住了他的衣袖,悄声道:“这座宅邸透着古怪,我们最好不要轻举妄动,等天大亮了,墙外那些黑衣人撤走,我们再看还有没有机会脱身?”

    陆云奇道:“你之前不是还想进来探一探,现在不正是机会么?”

    “可我现在却不想了!”

    陆云听着无奈,却见他已经开始闭目养神了,只得又蹲了回去。

    “你们倒是真会随遇而安啊!”

    突然,一个女声打破了宁静,清冷的声音如同这蒙蒙清晨一般,让人身心清新舒畅之极。

    听到声音,陆云大吃一惊,循声望去,却见不远处的回廊上徐徐走来一白衣丽人,那婀娜的身段,绝美的容颜,以及那清雅宜人的甜美笑容更是让他眼前一亮,竟一下子呆呆地挪不开了眼眸。竟情不自禁地轻声叹道:“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当真是美人如花啊!”

    “噗嗤......”

    白衣美人捂嘴笑道:“这位俊俏的公子,你可是比身旁的那位木头小哥有趣多了。”

    陆云也笑道:“当然,在下还有更有趣的呢!”

    “那敢情好啊,不如择日让我细细品评如何?”

    美人巧笑嫣然,俏生生站立于眼前,大而美丽的眼眸扑闪扑闪的,如秋水般灵动滟潋,就那么静静地瞧着他们。

    这一幕又让陆云忍不住狠狠惊艳了一把。

    听闻声音,墨朗月便知来人是谁,在心里已经叹息了无数次,这会儿美人儿站在了面前,他更是不得不睁开了眼眸。见曲幽仍然是一袭白衣除尘,只不过今次却是换了一副更为精致的妆容。

    她看到墨朗月睁开了眼眸,便冷笑道:“都如此光景了,墨公子竟还能睡的香甜?”

    “既来之则安之嘛!”

    墨朗月说着缓缓站了起来,目光淡然地看着她。

    曲幽道:“真是有缘啊,你这可是第三次落入我手中,你说我这一次该如何待你?”

    墨朗月忽然唇角一勾,扯出一抹浅淡的笑容,道:“难道不应该和之前一样么?”

    闻言,曲幽粉脸一冷,咬牙道:“休想,你害的本姑娘差点丢尽了颜面,无论如何我都要好好的留着你补偿一番才是!”

    “至于......”

    说着她转向陆云,脸上瞬间堆起了盈盈笑意。

    “不如这位公子一道留下来做个见证如何?”

    “呃......”

    陆云一时搞不清楚状况,但还是下意识的觉得眼前的美人并不简单,是敌非友。只得佯装看了一下天色,神情颇为乖巧地说道:“天亮了,娘亲还等着我回家吃饭呢,你看时间也不早了.......”

    曲幽听着咯咯一笑,道:“原来是肚子饿了,那就更应该留下来用了早饭再说啊!”

    陆云憨憨一笑,使劲地摇了摇头,道:“若不能回家陪娘亲吃早饭,娘亲会生气的。”

    “那......号可惜了!”

    曲幽眸带幽怨,随即又看向了墨朗月,脸上顿时荡出一抹娇媚的笑容。

    “相信墨公子一定愿意陪我用早饭的喽?”

    墨朗月道:“我可以拒绝么?”

    “当然不行!”

    曲幽脸上笑意依然,但一只手却突然闪电伸出。

    “小心!”

    陆云警觉及时,一掌拍出却落了空,而他自己则被冲力所带,整个身体向前扑去。

    墨朗月见一波掌影袭来,迅速向后退去,一边退一边伸手招架,不料第二波掌影又接踵而来,速度竟比第一次还要快上几分。他收势不及防护,胸口生生又挨了一掌,不巧是,承受掌风的恰恰正是左胸。

    “噗......”

    他再也压不住翻腾的气血,张口喷出一口鲜血,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额头上更是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子来。

    “呀,又受伤了?很疼么?”

    曲幽笑着问了句,然后掏出了手巾极温柔地替他擦拭着嘴角,直到血迹被擦拭干净,这才幽幽说道:“若不重伤了你,你便会四处蹦跶,这叫我如何放心得下啊?”

    说罢,她再次闪电出手,这一次却只是扣住他的手腕。做完这一切,她又风轻云淡地笑了笑,并且腾出一只手撩了下发丝,状似亲昵地说道:“你若肯心甘情愿的陪我用早餐,我便给你朋友一次逃出去的机会,如何?”

    墨朗月轻轻一叹,便看向了陆云,道:“留也无益,不如离开!”

    陆云看着墨朗月,想说些什么,可最终却什么都没说出口,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竟一点都没有挣扎。刚才只是一个照面,他便清楚了眼前这位美人的能耐,和她的长相一样令人惊艳,自知坚持也无用,又何必再无畏坚持?

    “记住,你就只有一次机会哦!”

    曲幽盈盈一笑,牵着墨朗月转身便朝着来时路走去。

    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陆云竟一时有些错愕。猜测着美人的身份,更是猜测着他们之间是什么样子的关系?

    朋友么?可那一掌却一点都不留情面,隔着空气,他都能感受到墨朗月的痛苦;

    敌人么?可她对他却有时表现得很亲昵,却那里还有半分敌对的味道?

    “搞不懂啊!”

    他无奈一叹,远远看着他们修长的身影,竟莫名觉得有说不出的和谐。

    “我是不是想太多了?”

    他摇了摇头,正想着要速速离开,但一转身却又倒吸了一口冷气。

    身后原本空无一人的花圃,这时候却悄无声息地站满黑衣人,足足有百十号人,而且每个人手中都持有一柄明晃晃的长刀,就这样的一群人杵在这蒙蒙清晨下竟显得格外刺目。

    “不会吧?”

    看到这阵仗,陆云忍不住哀嚎了一声,心里竟暗暗大骂起了那白衣美人来。

    可是,骂归骂这样的阵仗他还是要闯上去厮杀一番的,若不然恐怕连逃出去的机会都没有了。思如此,他心中发狠,一咬牙便挥舞着长剑纵身扑了上去。

    这一边,就在俩人刚刚走出回廊之时,便听到身后一声哀嚎响彻庭院。

    曲幽驻足回眸瞥了眼,轻声笑道:“你猜他能不能闯的出去呢?”

    墨朗月神情有些疲惫,他看着她,缓缓道:“那要看你愿不愿意让他闯出去了?”

    “我倒是没什么,只要是看你愿意不愿意让他出去喽?”

    曲幽又把问题推了回来,墨朗月微微一愣,继而点了点头。

    瞧着墨朗月如此识相,曲幽松开手,极满意地点了点头,道:“他们要做的事情我不清楚,但若让你从我手中逃了去,那我岂不是毫无颜面可言?所以.......”

    所以后面是什么?曲幽没说,是把他带到了桌几旁坐下,一边享用着清淡的米粥和小菜,一边远目陆云与那些黑衣人厮杀,直到看着他锦衣染血拼死脱困而去,这才笑吟吟的说道:“瞧瞧,我送你的这个人情怎么样?”

    墨朗月冷哼道:“不怎么样,若他武功不济,如何还能脱困而去?”

    “可毕竟有了逃脱的机会不是么?况且.......”

    曲幽说着站了起来,有些不舍地环顾一周,末了叹息道:“你别不知足了,他逃脱了去,我便不得不舍下这座院子,想想也是亏大发了。”

    “是蛮亏的!”墨朗月点头,道:“若你不是为了其他目的,决然不会这么做的。”

    “你又知道了?”

    说着曲幽嘻嘻一笑,有些调皮地眨巴眨巴眼眸,又道:“你如此聪明,不如你再猜一下,你接下来要被送往哪里?”

    会被送去哪里?

    墨朗月猜不出,也没了气力去猜测她的用意。就在他已经撑不住快要合上眼眸的时候还在想着,不管送去哪里都无所谓,只要不是百花园就好。

    这一次,曲幽似乎听到了墨朗月的心声,将他送去关押的地方的确不似百花园的方向。

    昏昏沉沉中,墨朗月被冻的清醒了过来。等他挣扎着真开眼眸,却发现四周一片昏暗,等他看清后,竟才惊讶地发现所处的地方竟然是一间设施齐全且很坚固的牢房。牢房外面的墙壁上还能看到模糊的朱红“吏”字。

    竟然是官府牢房?

    只一眼,他便认出了这里的环境,心里更是出了一种很荒谬的想法。被关起来,甚至被关在地牢里他也并不觉得奇怪。既然被擒,他自然会有作为阶下囚的认知。可是,被关在官府所设的牢房里却是他从未想过的事情!

    可让他惊讶的还不止这些,等他身体渐渐恢复知觉,他分明感到手臂些麻木,一瞧之下竟是压着一个肉乎乎的物体,不......似乎应该是一个人......而且还是一个看着很眼熟的人。

    他心中一动,伸出唯一还能活动的那只手试着推了推,轻呼了声:郡主!

    窝在墨朗月身边酣睡的正是郡主朱盈盈,这会儿在睡梦中模模糊糊听到有人唤她,便嘟哝一声,呢喃道:“水袖,别闹,我正在吃好吃的呢!”

    墨朗月又轻轻推了一把,道:“郡主,是我啊!”

    “谁啊?”

    迷迷糊糊中,朱盈盈醒了过来,她趴伏着揉了揉惺忪的眼眸,当看到他睁开的眼眸时,当即眼睛一亮。

    “你......你醒了?”

    欣喜之余,她忽然意识到自己竟然还趴伏在对方的手臂上,竟脸一红一个激灵坐了起来。良久后才支吾着小声说道:“我......我之前明明还照顾你来着,怎么一不小心就给睡过去了?你的手臂一定很麻对不对?我帮你揉揉......”说着便伸出了一双白皙肉肉的双手,怯怯地搭了上去。

    “不用!”

    墨朗月挡下她的手,挣扎着爬了起来靠着身后的墙壁坐好。见天窗外已经漆黑一片,便问道:“郡主,现在什么时辰了?”

    “已经掌灯好久了!”

    墨朗月一愣,继而苦笑道:“我......竟睡了这么久?”

    “可不,你天刚亮的就被送了进来,当时人事不省的,而且还似乎很痛苦,我当时可吓坏了,还好你醒了过来.......”

    朱盈盈说着竟浅浅地笑了起来,天知道她见他醒过来有多么开心,就连身处如此不堪的环境,亦不觉得有多委屈难受了。

    墨朗月静静地看着她,见她衣着发髻整洁,脸上也全无半点灰尘,这会儿更是说的欣喜,竟忍不住也勾起了一抹淡淡的微笑,直到她巴拉巴拉说完,他才轻声问道:“那你呢,你好么?”

    “我.......”

    朱盈盈笑容一敛,垂下眼帘不说话了。

    半晌后,却听她轻声说道:“倘若是别人问,我一定会告诉他我很好,可因为是你问,我却不想撒谎了!”

    说着,她抬起了头,一颗豆大的泪珠儿顺着脸颊无声无息地落了下来。

    “那日,我一觉醒来便在这里了。这里黑暗、阴冷,还有四处乱窜的老鼠......还有不时传来的嘶声惨叫声,很吓人的。”

    说着,她身体不自觉地往后缩了下,接着说道:“而且,他们也不给食物吃,我就这么一直一直的饿着,一直一直的不敢睡觉。我从来没在这种地方呆过,很害怕,也不知该怎么办,就只能安安静静地坐着,亦不能大声哭闹......”

    她声音清脆软绵,说的很仔细,很凄惨也很委屈。

    的确,像她这样养在闺阁的千金小姐,这样的苦楚自然是没有尽力过的。看来,这几日她吃的最好的一顿竟是那日的火锅狗肉了,过的最好的时候竟然是也是在老宅里。

    墨朗月心里轻轻一叹,不知如何安慰,只能顺着她的话问道:“为何不能?”

    朱盈盈脸微微一红,垂首道:“因为.......嬷嬷一直教导说身为郡主,凡事不能有失体统......”

    说到这里,她尚有泪水的脸上忽然露出了抹淡淡的古怪的神情。

    “不过,嬷嬷也说了,当生命受到威胁时,她所教导的那些规矩统统都可以不要,就连皇家的颜面也可以不要,叫我要以保命为第一要旨。”

    说到这里,她低头细细想了想,才又小声说道:“可是,我还是觉得......怎么也要顾及一下皇叔的心情啊,他给我遮风挡雨,让我锦衣玉食安然长大,我总不能不思回报还要给他脸上抹黑?况且那些出格的事情我也做不来的......虽然我很害怕......”

    听到最后,墨朗月只觉得最后一句才是重点,也是她的性子原因,再加上从小被教养的很好,一些出格的事情当真是做不来的。于是便安慰道:“其实,她们能关着你,就算你哭闹也没用的。”

    “我知道!”

    点了点头,朱盈盈抬头嫣然一笑,道:“不过现在好了,因为有你在身边,我便一点都不担心了,我知道你一定有法子出去,对不对?”

    带着泪痕,朱盈盈圆圆的脸上噙着甜甜的笑容,眼眸更是乌黑明亮,闪着迷人的光泽。

    瞧着她天真烂漫的笑脸,墨朗月也笑着点了点头,这一下朱盈盈就更高开心了,竟摸了一下自己的肚子,说道:“好奇怪哦,我这会儿竟不觉得很饿了!”

    “你再忍忍,很快就出去了!”

    “嗯!”

    她欣然点点头,虽然不知道这会儿他哪里来的自信,但她就是莫名地信他。

    这时,墨朗月又抬头看了看天色,然后伸手从袖中取出一样东西,却是一片竹叶。这是他之前躲在花圃的时候收集的,原本想关键时刻当暗器使用,可现在却有了其它用途了。

    朱盈盈一瞧,问道:“这片竹叶有什么用处么?”

    “长夜无聊,不如让朗月吹首小曲儿给郡主听啊!”

    朱盈盈一听还有小曲儿听,连忙点了点头,并且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坐了下来。

    可因为她的挪动,竟把原本坐过的地方空了下来,露出了下面的青石地板,以及地板上那一行被刻上去的字迹。

    “石板上有字迹,写的是什么?”

    墨朗月瞧见后随口问了一句,身体前倾,便想看个仔细。

    “没.....没什么?”

    朱盈盈说着伸手去遮挡,可她那双肉肉的小手却更本遮挡不住下方的字迹。

    “是......”

    等看清那字迹,墨朗月竟微微一愣,说不出话来。

    只见青石地板上刻着:朗朗乾坤,昭昭明月”着八个隽秀字迹。

    朱盈盈见对方已经看到了字迹,心事被窥到了,瞬间脸红的发烫,支吾着解释道:“我......我实在害怕,用簪子刻字的时候就不怕了!”

    轻轻点了点头,墨朗月没说什么,只是拿着竹叶轻轻放在了嘴边。随着气息的吐纳,一道清朗的笛声响起,笛音婉转如鸟鸣,绕梁飘荡在阴暗的牢房上空。

    陆运自负伤逃脱之后,第一件事件便是拿着令牌去县衙找到鲁县令,讨要了一队兵丁反扑回来。可让他惊讶的是,士兵们把宅子前后翻了个遍,竟然没有找到一个人。明明之前还惊见美人的宅子这会儿竟然空无一人,就连灶台和房舍之中都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灰尘。

    “这......怎么可能啊!”

    陆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前后不过一个多时辰,怎么会发生如此大的变化?

    他能理解那美人儿不会乖乖地等着他的回马枪,可是这么干净利落的撤走,末了还装饰成一副无人居住的模样,实在也太奇怪了!

    可是,更让他奇怪是,走遍了这座宅院,他才发现这座宅院竟然和县衙紧挨着,两个地方仅仅只隔了一道院墙而已。若没有了这道墙,这整个宅院便都成了县衙的后花园了。

    他找到鲁县令了解了情况,得到的答案却是这座宅子已经空置许久了,更本就无人居住,只有一个老人会不定期进来打扫收拾一下。

    “竟又是个空宅?”

    陆云不免想起了远在京畿的阁老府,明明只是一座无人居住的空宅,但却总是被很多人惦记着。

    他心有不甘,在这之后又带这官兵去了百花园。

    白日里的百花园很安静,没有了夜里那些纸醉金迷的浮华,有的只是安静下来的一声叹息。

    但百花园中人却依然是老于世故的人,她们个个为风月老手,滑的像只泥鳅。陆云的突然造访根本就得不到任何有用的线索。就连揽清姑娘都找来询问了一番,可惜依旧什么也没得到。他们这些人眼中除了金银,已经根本放不下其他了。

    天黑之时,陆云又再一次回到了衙门里,但这一次,他却在衙门里碰到了三个人。他们分别是青衣楼的楼主娄青衣、二当家莫云一,以及后面跟着一个挺着笔直的腰,配着玄铁长剑,一脸刚毅冷峻的青年人。

    陆云是从小混迹京城,对于娄青衣和莫云一,这两位京城里响当当的人物自然不陌生。他们两位青衣楼巨头一起过来望月镇,到让他当真惊讶不已。传言青衣楼明里暗里的共有十位当家人,但每位当家都是单独行事。今次见到这两位联袂而来,却还是破天荒的第一次,可想而知,这里绝对是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了!

    陆云还在暗自揣测,可接下来娄青衣却指着她身后的这位英俊青年介绍说这是——影子剑夜无由。

    影子杀手夜无由?

    陆云震惊了,那个人见人怕的冷血杀手,原本只属于踪迹飘忽的传说中人物,可此时却活生生地站在了他的眼前。但更令他震惊的是夜无由竟然连同娄青衣他们一起出现在县衙,所谓何事?

    “难道有什么大事发生?”

    娄青衣见陆云的惊讶不像似装的,心知他一定没有接到什么讯息。看来这次精于算计的云姑是真的舍锦衣卫而只求助于他们了!

    想到这里,娄青衣笑意盈面,说道:“也不算什么大事,只是盈郡主突然被人掳走了,我们来这里寻人。”

    “郡主?”

    陆云又是大吃了一惊。说来看护盈郡主也算他的责任,如今失踪了他却全然不知,岂不可笑?

    娄青衣点点头,当下让莫云一把朱盈盈失踪的细节简单地讲给了他听。

    待莫云一提及相关之人时,陆云突然站了起来,说他今个早晨还和墨朗月在一起呢。接着,他便细细说了当时的情况,末了才叹道:“墨兄弟当时受了伤,若不然也不会被那女人给擒住!”

    “什么?”

    娄青衣站了起来,一听到他受伤便有些心神不宁了。仔细一想又觉得不太可信。别人或许不知,但她自己却深知他的武功身手。别的不说,就是她全力出手,也未必能讨到他半分便宜。可是陆云在这事上绝不会说假话,那......

    “是真的,不过你们来了,事情就好办了!”

    陆云点了点头,他是相信娄青衣的,虽然青衣楼只是江湖门派,但对于他们的办事效率和能力,他向来都是钦佩有加的。

    “既然如此,那就要尽快找到他们才好!”

    之前还很淡定的娄青衣心里有些急了,她当下和几人合计了一番,便决定先去萧家老宅查查线索。

    依据云姑提供的消息,他们一行四人在湖心亭找到了机关所在,进入了那间隐蔽的酒窖之中。可酒窖就是酒窖,根本就找不到其他的暗门。就算之前有,那现在了没有了。

    之后,一行人又去了镇西的萧家,在一片灰烬之中找寻。那原本可能是密道的地方如今却已经是夯实的土层了,却哪里还有地道可言。

    众人一时无计可施!

    “看来对手远比我们想象的要心思缜密的多,先一步销毁了所有的蛛丝马迹,断绝了一切的可能.......”

    娄青衣忍不住在想,那个心思缜密的对手会不会是他呢?也只有他才能够对他造成伤害!

    “那怎么办?”

    陆云至此却有些慌了。他们已经把能找的地方都找遍了,几乎把小小的望月镇翻了个遍,可还是一无所获。

    “怎么办呢?”

    娄青衣也默默地附和了一句。

    身后的莫云一看着娄青衣的背影心中莫名一痛,从来都深知她凡事都成竹在胸,可这次却有些失仪了,竟然问出了这么一个本不该问的问题,为何?

    半晌后,他轻轻一叹,说道:“追查也要有线索才有方向,现在一切线索皆无......我们还需要时间。”

    “时间?”

    娄青衣冷笑了声,纵身跳上了屋顶。

    夜风带着霜寒,灌进了衣领,才让她微微的冷静了一会儿。

    忽然,她微微一动,凝神倾听,脸上瞬间浮现出一抹不可觉察的笑意。

    片刻后,娄青衣跳下屋顶,远远地对着其余三人说挥了挥手,便朝着县衙的方向驰去。

    墨朗月所吹的小曲儿是流传于乡野之间的小调,其曲调欢快悠扬,如雀鸟争鸣。这样的乡俗小调朱盈盈自然从未听过,只觉得新奇又好听,欢快的意境正符合她此刻的心情。

    一曲吹罢,朱盈盈久久陶醉其中,回神后免不了虚心询问一番。

    “这曲儿叫《枝多雀》,是乡野流传的俗曲儿,可爷爷却很喜欢,小时候总会见他坐在小山头,对着空旷的山谷吹起它,听的久了,朗月自然也就会吹了。”

    “真好听,盈盈从来也没听到过如此好听的小曲儿!”

    朱盈盈软语崇拜,末了还轻抚着他的手臂央求道:“可我还想再听一遍?”

    点点头,墨朗月又把竹叶放在了嘴边。瞬间,悠扬的乐曲随着气息缓缓流淌而出,飘荡在整个牢房之中。

    一曲吹罢,朱盈盈正待欢喜雀跃,忽觉门栏外冷风嗖嗖,吹了进来。她还未等她反应过来,只觉眼睛一花,一道黑影迎面袭来。

    “啊......”

    措不及防之下,她来不及躲闪,只得抬手遮住了脸面,准备生生受上一击。可劲风掠过耳边,她竟然没有感受到任何伤害,心讨难道只是一道虚无黑影?诧异之余便慢慢放下了手臂。

    突然袭来的却哪里是什么虚无黑影,而是一条看似很厉害的长鞭。此刻,鞭尾正卷在墨朗月的衣袖中,而另一头则穿过栏门被握在一道粉色身影手中。

    “怎么又是你?”

    只一眼,朱盈盈辨认出了这个身影,虽然她依旧戴着面纱遮着真容,但却丝毫不影响她认人的眼力。

    粉衣姑娘站在门外,眸中似已经着了火一般,恨恨地瞧着牢里的二人。半晌才冷冷说道:“可笑你都伤成这样子了,还护着她,还愿意为她吹曲解闷?”

    墨朗月冷哼一声,道:“我吹曲解闷碍着姑娘什么事?”

    “不碍事但碍眼,我就偏偏不想让你如愿!”

    说着她手腕一抖收回了长鞭,又再次插着门缝挥了出去。

    墨朗月迅速站起来护着朱盈盈躲避,可他身上有伤,速度虽快却也快不过挟风而来的长鞭,就在他转身护着朱盈盈的一刹那,鞭尾劲风扫过他的后背,顿时抽出了一道血痕。

    “呃......”

    “你又受伤了?”

    “没事!”

    忍着痛,他拉着朱盈盈来到墙角处。这里离门口尚有一段距离,长鞭鞭长莫及。

    “可恶!”

    粉衣女子见长鞭触及不到二人,便找来了守卫打开了牢门,直接走了进去。

    面对着墙角处相互扶持的两人,她忍不住咯咯一笑,抖动手腕使劲在空中抽了一鞭子,发出一声清脆爆破的声响,威胁的意味十足!

    “哼哼,这次看你们往哪里躲?”

    “我们不躲,你要杀便杀吧!”

    朱盈盈原本躲在墨朗月身后,见他背后受伤已是很自责难受了,这会儿又见对方嚣张跋扈,她一冲动,便腰板一挺走上前来,那气势竟然丝毫不弱于对方。

    粉衣姑娘微微一呆,道:“你一个娇娇郡主,难道不怕死么?”

    朱盈盈冷笑道:“怕死你会放过我们么,若不能还不快快动手!”

    说道这里,她忽然想到了什么,便说道:“本郡主还忘了问了,却道你们几次三番为难与我,到底是为何?就算是死那也让我死的明白啊!”

    粉衣姑娘眼眸一冷,道:“为何?还不是因为你们朱家作孽太多,人人得而诛之么!”

    当真是这么敷衍的解释么?

    可朱盈盈听了后却眸子一暗,竟无言以对起来。她一直以来虽然被保护的很好,可对于很多事情,那都是水洗不清的事实,她其实心里是很清楚雪亮的。就比如十年前那件轰动朝野的案子,她父亲便是其中主角,涉案人之多空前绝后,被冤死的流放的更是多达数百人之巨,其中萧阁老一家更是首当其冲,全家尽诛无一活口。她每每想起这惨绝人寰的奇冤,总会不知觉地产生愧疚之情,若不然她也不会以郡主之尊年年前往祭拜了。

    “原来是寻仇!”

    墨朗月道:“朱家作恶,还报应不到她头上来,你找错认了!”

    “怎么不能,难道她不姓朱?”说着她手一扬举起了长鞭。

    朱盈盈一个哆嗦身体抖动了下,可她还是强撑着没有后退。墨朗月见状,更是直接伸手把她护在了身后。

    “在下虽然受了伤,可绝对不会被动挨打,你若不想鱼死网破,最好就不要轻举妄动!”

    粉衣姑娘一愣,高高举起的长鞭竟迟迟未曾落下。许久后,忽听的噗嗤一声娇笑,她放下了长鞭,乌黑的双眸上下不住地打量着二人,半晌才道:“哼,折腾你们的法子有千百种,但本姑娘忽然累了,想换个法子了。”

    说着她更是*裸地盯着郡主的身子瞧了起来,似乎想从郡主胖胖的身形上瞧出一朵花来,瞧得她竟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

    “听说,这里的百花园可是规模不小哦!”

    墨朗月伸手一挡,道:“你待如何?”

    “我呀......”

    粉衣姑娘目光又转向了墨朗月,依旧仔仔细细地盯着他瞧,似乎想要把他看穿了一般。

    半晌后,她才咯咯一笑,说道:“有人临走之前交代我不要虐待你们,我也觉得抽鞭子自己也很累。不如我们心平气和做个交易如何?”

    交易?

    墨朗月警惕地瞧着她,一言不发。

    粉衣姑娘瞧着墨朗月的神情,忍不住娇笑道:“我想说,不如你也吹小曲儿给我听,我便免了你们的一顿鞭打,如何?”

    “好!”

    墨朗月想都没想就应了下来。反倒是粉衣姑娘有些错愕,道:“你不是很傲气么?怎么不坚持了?”

    只听他淡淡道:“能屈能伸方为大丈夫嘛,吹曲儿总比挨鞭子来的划算!难不成姑娘想反悔?”

    “当然不!”

    说着她从衣袖中掏出了一个小木盒子,打开后从里面取出了一枚碧绿碧绿的小叶片。

    这......竟然早有准备?

    墨朗月和朱盈盈忍不住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想到了一个问题。难不成她之前的一番折腾做作,为的只是听曲儿?

    “呶......用这个!”

    粉衣姑娘取出了叶片,还特意抽出手绢仔细擦拭了一番,这才递给了墨朗月。瞥见他们错愕的眼神,她脸一热,低头小声说道:“你的那片叶子已经给她吹奏过了,自然就不能给我用了......”

    这是什么道理?不都是一个人吹奏的么?

    墨朗月寻思半天也想不明白其中的道道,可他为了避免横生枝节,还是伸手接过叶片,找了个舒适的地方坐下来,轻轻的吹奏了起来。

    粉衣姑娘的道理朱盈盈也听得懵懵懂懂不是很明白,可她心里莫名的不高兴却是明明白白放在了脸上。更是捡起了那已经被丢弃在地上的竹叶悄悄用手绢包起来放进了衣袖之中。

    一曲响起,粉衣姑娘的心情似乎变得很愉悦,竟然不嫌弃牢房的潮湿脏乱径直坐了下来,安静恬淡的模样像是换了个人似得!

    娄青衣风一样冲了进了县衙,在大堂凝神倾听了片刻,顺着那时有时无的曲声径直来到了地牢里。

    牢房里有三五衙役值班,五六间牢房中还关押着十几个囚犯。可她搜寻一圈,却并没有发现要找的人。

    “怎么回事?难道辩错了方位?”

    音随风走,飘忽不定,她不免怀疑起自己的判断来。但是,她能肯定自己是绝对不会听错。那曲子虽然听着飘忽,但却暗含了佛宗靡音功法在里面,就算离得远也能听得到。只是....这会儿却突然没有了?

    徘徊片刻,就在她要转身离去的时候,那清脆的曲声又响了起来,而且近在咫尺。

    娄青衣停下脚步,听着这头顶盘旋不去的曲音缓缓回头,目光瞧向了墙角处那扇密实的小铁门。她走过去伸手一推,但一推之下却没有推开。

    “这门里......”

    还未等娄青衣问出口,老头便急急摇头道:“回大人,小的不知!”

    “这下你该知道了吧!”

    门口处,陆云一脸冷峻,举着令牌大踏步走了进来,身后紧跟着莫云一和夜无由。

    那牢头一见令牌,便扑通一声跪下,慌忙说道:“小的真不知情。”

    “你怎么可能不知情?”

    陆云深谙牢狱的伎俩,他怎么可能信了牢头的不知情,他就是死鸭子嘴硬,知情不说而已。可他不具生死威胁,一口咬定不知情,他也无可奈何!

    夜无由一直随在三人身后,默不作声。这会儿去拿了一个木棒似的物件放在牢头面前,冷冷说道:“不说,死!”

    牢头看了眼那个物件,见是他们牢房里的刑具,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他不畏死,可是......这种死法也太过惨绝了,不畏不由自己啊!

    “回......回大人,上面交代了,对这门里的事情,要小的们做到不闻不问不说,看见了就当没看见,就算里面死了人也不许我们过问。不管是进去的人还是出来的人都不许我们多瞧,就算瞧见了也要当做没瞧见一样。所以,里面的事情小的们确实不知啊!”

    陆云冷哼一声,喝道:“你刚才怎么不说?”他也太没脸面了,在这群人当中,他当属最专业的,可恰恰也是最无用的一个。

    “还不把门打开?”

    牢头又哆嗦了一下,有些不情愿,但还是缓缓把手伸向了墙壁。在那里他用指骨‘当当当’的敲了几下,那铁门“哐嘡”一声就被从里面打开了。

    众人还未及欣喜,便突然从门里呼啦一下冲出来数十个黑衣大汉,竟将他们四人团团围在了一起。

    “哟呵,一个小小的县衙,竟藏有这么多玄机,真是大开了眼界了!”

    陆云脸色铁青,第一个冲了上去。

    “简直找死!”

    娄青衣轻蔑地扫了眼那些黑衣人,然后冲着莫云一点头,接着身形躲闪间便迅速越过黑衣人群踏进了铁门。

    莫云一瞧着铁门无奈一叹,挥手迅速拍出数十掌,掌影如风,势如排山倒海,一下子震开了眼前挡着的三个人。前路空出,他迅速提起衣摆也追了进去。留下了陆云和夜无由两人对付那些黑衣人。

    牢房的铁门内依旧是个牢房,布局和外面一般无二,只不过这里看守的却不是狱卒,而是清一色彪悍的黑衣汉子。

    此时,绝大多数的守卫去了外面,这里只留有两个人守着。他们见外人闯入,便第一时间提着刀冲了上去。可娄青衣何许人也,她岂会把这等角色放在眼中,只见她长袖一挥,直接把两人睁震开,身形迅速来到牢门处,只一眼便看到了里面淡定和谐的三人。

    “什么人?”惊见来人,粉衣姑娘瞬间站了起来。

    墨朗月看见娄青衣和她身后刚刚走进来的莫云一,心里暗暗舒了口气,和朱盈盈则是不紧不慢地站了起来。同样的,娄青衣也松了口气,嘴角浮现出浓浓的笑意。更妙的是竟一下子找到了两个目标,这下可省了不少事了。

    粉衣姑娘看了看门外娄青衣的神情,心中纳闷不已,回头又看了看墨朗月的神情,眼神瞬间一冷,迅速和牢中的二人拉开了距离。

    “是你的小曲儿把他们引来的?”她心中雪亮,但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娄青衣笑吟吟地赞道:“姑娘只是聪慧啊!”

    “哼!”

    粉衣姑娘冷哼一声,同时祭起长鞭狠狠地甩了出去。

    长鞭宛如游龙,快速向墨朗月缠了上去,可至一半时却突然从中断成两截掉落了下去。她大惊失色,一下子又瞧向了娄青衣,却见她手中正拿着一柄明晃晃的小刀在肆意把玩着。

    粉衣姑娘气极,用断鞭指着娄青衣怒道:“你是何人?可知这条长鞭有多名贵,弄断了你陪得起么?”

    娄青衣不怒反笑,道:“是啊,怎么办呢?姐姐只是一介布衣,可没有这么名贵的兵器。”末了,她还佯装无奈地叹了口气!

    “那不如就灭了她,那就再也不用赔偿了!”身后的莫云一冷冷地建议道。

    粉衣姑娘一愣,大睁着眼眸却不说话了。她身手不错,虽然不至于被对方的说辞给吓到。可他的手下一个都不见了,而对方人多也是事实,打不打得过还两说。

    “好主意!”

    娄青衣笑着点点头,顺手打开牢门,把俩人接了出来。当看到墨朗月苍白的脸色时,她忽然脸一板,呵斥道:“是什么影响了你的身手,竟然被伤的这样重?”

    墨朗月淡淡道:“只是......一时大意而已!”

    “而已?”

    娄青衣冷哼了一声,但却没在追究,而是伸手把向朱盈盈的手腕,沉默片刻才回头对着莫云一说道:“目标无虞,可以收金了!”

    说吧,她牵起朱盈盈,连同几人一起向外走去,竟看也不看还杵在牢中的粉衣姑娘。

    “竟然没人管我了?”

    粉衣姑娘心里狂喜不已,她心里都已经做好了惨烈厮杀一场的准备,可到头来竟然穷紧张了。

    可是,还未等她笑容收敛,眼前黑影一闪,变多了一个黑衣冷峻的汉子。

    “难道又要厮杀一场不可?”

    她在心里默默嘀咕了一句,可还未等她举起断鞭,便觉肩头一痛,那冷峻汉子的手便像一只铁耙一样扣在了她的肩头,让她半分都动弹不得了。

    “呜呼......看来也不需要厮杀了......”

    她心里后悔憋屈,眼泪竟止不住的流了出来。

    朱墨两个人被顺利解救,顺带还附送了一个蒙面的神秘丫头片子,这是皆大欢喜的事情,每个人脸上都或多或少挂着笑容,就连冷面夜无由,脸上的线条也柔和了许多。可是,唯独郡主盈盈的脸上非但无多少欢喜,却还挂着淡淡的不明所以的忧伤。带着这淡淡的忧伤,她被安排上了马车,将由陆云亲自护送着连夜回京城。

    至于事情败漏,堂堂县衙牢房另设狱中狱的事情,没想到他们找到鲁县令后,对方竟然一口承认了,自言勤政一方,问心无愧。言及这两年冬季雪天漫漫,无数人茅舍被雪压塌,百姓急需着救济。他把监狱闲置的一角租赁他人可换取全县百姓雪灾后救急的银子,并不为过。更何况那道铁门之内的存在也并无影响到县衙的正常运作,百姓的正常生活,平日里也无人出入,算不得什么大不韪的事情。

    无人出入怎么会有那一群黑衣大汉在里面守候?

    顺着这条思路,陆云在小门后的墙壁上发现了一道暗门,暗门通向的地方便是那座空了的宅院。

    与县衙仅有一墙之隔的宅院其实就是县衙的之前的产业,宅子空置已久,闲着也是闲着。鲁县令见朝廷的赈灾款紧巴巴的不够用,心里着着急上火,认为既然急等着钱救命救灾,不如一并也租赁给了别人换取了银两解了燃眉之急。这些事情虽不符合律法规矩,但却是实实在在的无奈之举。为了一方百姓,在不伤及他人的情况下,他也不得不如此做!

    知晓这一切后,陆云气得暴跳如雷。他虽然已经不当职了,但却一直保持一颗忠心为国的心,眼中自然是容不下这些龌龊。可是,纵观以往,他也知晓鲁县令勤政为民心思灵活,在政安定一方颇有建树,并不是一般的笔墨文人可比拟的。

    “你就等着被革职吧!”

    最后,陆云无权处理,只冷冷撂下一句话忿然离去,转身护送着郡主踏上了回京的归程,留下了一脸淡然,神情静水无波的鲁县令。

    房子是用来住人的,监狱是用来关人的,那住谁关谁有关系么?

    在这件事上,娄青衣本着一颗火红江湖心,认为并没有多少关系,她也没多在意。即便这次关了墨朗月和盈郡主,让她一通好找多费了心思,她也觉得是种挑战,并没有多生气。反而觉得把人藏在官家监狱的这个法子甚好,这次若无曲音指引,她也不一定能够及时找到这里。况且,能够想出租赁监狱这个稀奇古怪法子的人,一定是个不简单的人,有头脑够特别。好奇之余,竟让她产生了想要了解的念头。当然,当务之急并不是去了解未知的人,而是要顾及身边的人。

    就在众人撤离牢房不久之后,在与之相邻的那间牢房中,忽然有个草席片子抖动了下,紧接着草席下慢慢爬出来了一个东西,仔细看,却是一直沾满灰尘的手掌。渐渐地,手伸了出来,草席滑落,现出了一个脸上沾满灰尘的男人身形。

    半晌后,他慢慢爬了起缓缓挪走到门口,对着铁锁看了看,手掌一翻便多出了一根细如牛芒的铁丝,片刻间便打开了锁链走了出去。

    夜色下,他放开了双腿跑了很久,远远地离开了县衙,来到一个四下并无房舍的野外。看着身后并无追兵,他这才停了下来深深地舒了口气放下心来。可刚一回头,却见身后竟有男有女的站了好几个人,眸光齐刷刷地看着他,而在他们身边还停放着一辆帷幔马车。

    “你们是谁?”

    他身形一震,警惕地看着对方。

    这几个男男女女不是别人,正是娄青衣一行。此刻,娄青衣微笑着瞧着来人,悠悠说道:“若让你在眼皮子底下溜走,那我等颜面何在?青衣楼颜面又何在啊?”

    他一愣,道:“你们竟知道我?”

    说罢,他又觉得多此一问了。青衣楼的名号江湖上响当当,更何况一次现身好几人,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自然什么都隐瞒不住,被发现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想到这里,他伸手用衣袖擦了擦脸上的灰,露出了一张尚算英俊清秀的脸庞,后又整理了下凌乱的衣裳,这才大大方方一拱手,道:“在下丁未寒,江湖一无名末流尔,此番也是被他们所擒,多亏了几位侠者仗义出手,在下才得以有机会逃脱牢笼。”

    “咦!”

    随着一声诧异,马车帷幔被掀了起来,从里面探出了一张清秀的脸来,却是墨朗月。他刚才的帷幔缝隙中看着这个丁未寒有些面善,这会儿一瞧便想了起来,微笑道:“当日在京师医馆,在下依稀记得兄台一身是血,身旁的姑娘不是自曝姓名为沈云歌么,江南渝水的世家公子,怎么如今又成了一介末流丁未寒了?”

    “呃!”

    丁未寒脸上一热,借着月色仔细端详起了墨朗月,看着看着就觉得面熟起来。思起当日冲进医馆的事情来,那日他受了伤,被同伴不呵架着寻医,虽然一身的血,但毕竟是清醒着进了医馆才倒下的。当时不呵就是利用了“沈云歌”的名号坑了旁边坐着的少年,听口气应该是他吧?当时也不过是匆匆一瞥,前后不过瞬息,没想到他竟然还能记得他?

    思于此,他的脸不仅更热了,还吱吱唔唔的更不知如何言语了。

    墨朗月道:“兄台不必为难,姓名只是一个人的称呼罢了,此一时彼一时,如今你自称是丁未寒,那便是丁未寒了!”

    说着,他便放下帷幔不说话了。

    丁未寒有些尴尬,他瞧着娄青衣说道:“那日我们穷困潦倒,那神医又是出了名的‘一百金’,所以......不过你们放心,欠的钱我一定想法子还上。”

    “怎么还?你身上可是连一两银子都没有的哦?”

    说着,她步履婀娜轻盈,绕着丁未寒慢悠悠转了一圈,摇头说道:“你长得还算清秀挺拔,可这也卖不了多少银两啊?”

    “卖?”

    丁未寒惊得退了一步,“你们想干什么?”

    娄青衣嗔道:“不是你说的要还钱么?”

    “我是说.......我是说.......”

    丁未寒脸涨得通红,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是说等有一天我武功大成,成为一代名侠,像江南渝水的沈大侠,又或者是青州王秦大侠一样的人物时......”

    说道这里,丁未寒双眸晶亮,竟透出难以名状兴奋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