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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令来自八年后txt下载

    2020年,E国。

    跨年夜。

    Starry广场。

    主持人正引导人群进行倒计时:“10,9,8,7,6……”

    十米高的LED大屏正在转播小行星K-B20的行动轨迹。

    0点0分它将降落地球,庆祝2020年的伊始。

    现在,天空已经能很明显地看见一道光束,随时倒计时逐渐向“1”逼近,天空也越来越炽烈。

    人们争先恐后地抬头,无数镁光灯闪烁,在浩渺的星空下,仿佛另一片星群。

    科学家推测说,此次小行星撞击地球将会带来时空错位,将有利于本世纪的人们捕捉到时间的真谛。

    但是于普通人而言,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最多是一场能亲自参与的新闻事件,多年后活在镜头中。

    商人灵敏地抓住这种心理,在全球各处,雷厉风行地布局小行星撞击地球的观星礼。

    其中最出名的,是一位叫顾知遥的C国籍男子策划的。

    展览有个很美妙的名字:“CRUSH&CONSTANT LOVE|乍见之喜x永恒的爱”。

    江星月参加的正是这一场。

    跨年夜前,直播平台、网站、电视台、社交软件,全方位宣传“千年一遇,世纪奇观”的噱头,等真正进了场,海报上却出乎意料地写着——“蟪蛄不知春秋”几个大字。怕E国人看不明白,还特意配了翻译在下面。

    江星月发神地看了看,兀自笑出声,“夏虫不语冰”,E国人自有莎翁,哪里用得着逍遥游。

    但今天,她确实是来逍遥的。

    那莎翁根植的文化土壤来说,就是及时行乐。

    三天前,她拍摄的一部无脑恋爱轻喜剧杀青,剧中毫不起眼的男N号向她跪地表白:“星月,我恋慕你许久,请问我是否有荣幸成为你男友?”

    当时她正好坐在女主演身边,女主演的脸色都青了。

    这句话是剧中男主演向女主演确认关系时说的。

    她不知道自己何德何能,竟成了男N号追求女主演不得的抚慰品,真诚地发问说:“你跪在地上的膝盖不感觉痛吗?”

    男N号沉浸在一厢情愿的深情脉脉中:“不,爱你让我心痛。”

    江星月望着逐渐凑近,香肠一般的嘴唇,整个人都是拒绝的。

    下一秒,男N号落入了整部剧的最后一个镜头:十二月的天台泳池中。

    生活与无脑恋爱剧完全不同,后者可以修成正果,而前者须得为后果买单。

    男N号气急败坏,发动所有的人脉资源,让她彻底成了影视行业里的“闲云野鹤”,一部戏约也没有了。

    好友柯翘安慰她,好歹是鹤,还能鹤立鸡群,要是鹅,就只能收获一箩筐“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

    江星月翻了个白眼,没好意思说,自从男N号公开发话了,现在可不到处一片“咯咯咯”。

    ——一群傻鹅。

    柯翘拍拍她的脸颊,递过来一张观礼小行星的门票,侠气地说:“姐妹只能帮你到这里了。”说完,就拉起行李箱,回国奔事业了。

    江星月望着头也不回的好友,在异国他乡,一个人来观星了。

    从倒计时“10”开始,她就虔诚地闭上了眼睛,用数人民币的姿态祷告说:

    天象天象快显灵,霉运霉运快过去。

    女主剧约马上来,红到宇宙没天际!

    默念到第三遍,她自己都快信以为真了的时候,光亮透过她的眼皮,渗进了她的瞳孔。

    仿佛已经看到了影后加冕的时刻。

    美好的梦幻被少女的叫嚷戳破,一道尖厉的声音划破耳膜:“怎么回事,小行星怎么朝我们飞来了?”

    江星月应声睁开眼,强烈的光线让她的眼睛刺痛了一下,接着,便看到了锃亮得仿佛拿油漆泼洒过的天空。

    巨大的火球携带热浪卷下来,江星月的脸色瞬间就白了。

    专家说,此次小行星观测绝对安全,不存在任何安全隐患,但谁能解释,现在这一切究竟为什么会发生?

    少女夸张地,疯狂地揪着她的手臂叫喊:“我还没谈恋爱,我还没谈恋爱啊姐姐!就这么死太冤了!”

    江星月扯过她的手,往大门的方向跑去,命都没有了,还谈什么恋爱。

    只是越跑,心越往下沉。

    区区几秒钟的时间,刚才还吸引着长枪短炮的天空,就摇身一变成了索命物,一切都太快,太惊诧了。

    江星月从未离死亡这么近过!

    绝望一点一点地在心底蔓延,甚至连男N号的所作所为都可以被原谅了。

    但她一点也不后悔让他吃了几口泳池限定冰饮。

    可她不想就这么没了。

    杀青的那部戏片酬还没结,争取了很久的一个杂志内封还没怕,还有一个综艺要上,柯翘的婚礼也没参加,妈妈肯定会哭,更不可能成为影后。

    这么多事情没有完成的情况下,她的人生必须在二十四岁这年摁下暂停。

    江星月跑得一喘一喘的,有些缺氧了。

    连那句有人说的“小行星变轨了”,都像是自己臆想出来的。

    她站在人群中,木然地看着失真的世界颠倒倾覆。

    报时器延迟地发出——“3,2,1”。

    2020年到了。

    主办方准备的烟花升空,在空中绽出一片璀璨的花火。

    然后在这绚烂下,地表抖动了起来,江星月在波动中没站稳,倒在了地上。

    再抬眼,天空亮得跟她在衣帽间见过的塔夫塔晚裙一样,亮得令人挪不开眼,那是为晚会的A角准备的。

    广场大屏播报出最新消息,小行星在距离观测地点七十公里的地方坠落了,砸出一个大坑。

    大家都诡异地沉默着,几秒钟后,才异口同声地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欢呼,他们还活着。

    乐队奏响音乐,舞池重新热闹起来。

    男男女女兴奋地交颈接吻。

    少女把手从江星月的掌心抽出来,淌着还浸润着泪光的眼睛说:“姐姐,我要去恋爱了。”

    江星月轻轻抱住她,温柔祝福她说:“Good Luck!”

    少女腼腆地笑笑,鼓起勇气踏进舞池,像一只小鹿迷路了。

    但很快找到了方向,一位在角落里逡巡了许久的男子朝她伸出了手:“Lady,may I have the pleasure of a dance?”(美丽的女士,我能请你跳支舞吗?)

    “Sure.”

    少女把手交给他,小小的脸庞像珍珠一样在男人的胸膛前闪烁。

    江星月取下相机,将这一幕收入镜头,却丝毫不觉自己已经被一双眼睛注目良久。

    一位轻浮的外国男子走了过来,扬起在风月场合出现过无数次的招牌笑容,因为自信无人不败在他的皮囊之下,所以显得略有些探囊取物:“Darling, may I kiss you?”(亲爱的,我可否亲吻你?)

    是一道纯正好听的女王音,江星月在E国拍戏期间听到过无数次,但这么请求……似乎不太妙吧。

    万一被狗仔拍到了,又要挨骂了。“Sorry!”江星月耸耸肩,擦过他,准备回酒店。

    “Your right.”(你当然可以拒绝。)男子点点头,显得大度又得体,可下一秒,却不由分说揪住她的手腕,不让她走,唇一扬,说:“Honey, I had a crush on you!”(甜心,我对你着迷了。)

    江星月在影视圈浮沉了这么久,一直认为男N号是世界上最卑劣的人,但她错了,男N号只是卑劣的人中之一,这位外国男子更甚。

    轻浮的手指未经允许就游走在颈间,进行恶俗的挑逗。

    “你不觉得你的行为很讨厌吗?”江星月美目圆睁,拿起手里的相机就要砸去,这时,一只不知道从哪里出现的手伸了出来,捏住了那位外国男人的手腕,接着,“咔嚓”一声,江星月听到那人的手腕断了。

    抬眼,是一张陌生,却不言苟笑的脸。

    从他蹙起的眉头判断,他现在的心情何止是不愉快,简直是不爽到了极点。

    面上却是极尽优雅和绅士,慢腾腾地掏出贴在胸前的深灰色口袋巾,一根一根擦拭自己的手指,擦完了,移到江星月的脖颈,把她的也擦干净。

    做完这一切,才想起有个人似的,回头冷冷地看着那外国男人,微薄的嘴唇勾起一抹笑意:“先生,凡是都讲求一个先来后到,你还没有问过我同不同意。”

    说时,外国男人登时愣住,那惊愕的表情都没来得及收。

    明明是自己先看上这女子的,怎么被他一说,倒像自己把他的女人抢了。

    那外国男人这样想,却不敢这样说。

    这个掰断他手腕的男人,虽然看上去优雅斯文,却一点也不好招惹,如果他再敢纠缠下去,就不是一只手腕的代价了:“Damn!”(去你妈!)

    他咒骂了一句,丧家犬一样离去。

    江星月这才真挚而发自内心地对陌生男子说:“同胞,真是太感谢了。”

    顾知遥低下头,温柔的鼻息吐在她脸上,有淡淡的热气从他身上传过来,江星月脸颊一热,耳根子都烧红了。怎么感觉有点偶像剧?

    “那只手我看着很不爽呢。”男子看着她,兀地说出这句话。

    “哈?”江星月讶异地瞪了下眼睛,三米开外的保安率先反应过来,齐声应道:“是,boss!”

    接着,在江星月更加震惊的眼神中,消失在人海中。

    江星月把头移向男子,他早已丢掉了口袋巾,俊朗的脸庞只与她隔了一个拳头的距离,逃无可逃、避无可避的男子气息强势袭了过来:“My forever darling, may I kiss you?”(我永恒的爱人,可否允许我亲吻你?)

    江星月本能地后退了一步:“先、先生,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却被他拖住后背。

    顾知遥一字一顿,无比认真:“我没有开玩笑。”

    可……一模一样的剧情,你让她信任,你和那名外国男子不是浪子?

    江星月还没建立起这样的信任机制。

    紧绷着身体,听他说:“听话,不然我也无法保证,我不会做什么。”

    以为会面临狂暴的“强取豪夺”,却出乎意料地被罩上一件黑色大衣,沉甸甸地压在她肩上,一股混杂着芬兰雪松和硬木的气味蹿进鼻腔,竟然是她喜欢的那款香水:初遇。

    江星月僵硬地站在原地,挺直身子让自己尽量显得不掉份儿。

    但只有她知道,那股气味像无形的太空舱一样,把她死死锁住,不留一丝缝隙。

    “要命!”

    作为一个立志成为影后的女演员,竟没能做到表情管理,在一个男子面前,对气味敏感得打了个喷嚏,这是对她营业能力的巨大侮辱!

    经纪人A姐要是知道了,不仅不会安慰她“你还年轻”,还会以实际手段嘲笑她“演艺圈不适合你”——说实话,一个没戏约的女演员,哪里用得着别人做手脚呢?

    这个圈子自己就会优胜劣汰淘汰你。

    每一分,每一秒,每一时,不知道会跳出多少层出不穷的新人。

    这个行业的蛋糕就那么多,留给每个人的又有多少呢?

    江星月懊丧地嘟起唇,嘴巴翘起老高,都快能挂水壶了。

    顾知遥瞧着有些发笑,取下脖子上的围巾给她绕上。

    怎么说呢,养了一只一直奉为掌上明珠,却离家出走的小动物,纵使在寻找她的过程中耐心耗尽,烦躁得几近砸人,可还是舍不得她被世界欺负,寒冷的气温也不可以!

    见姑娘裹得严严实实了,脸上也恢复了血色,才准备谈正事:“那,我们什么时候去公证处结婚?”

    “你说、什么?”江星月睁大美眸,有句话呼之欲出——“你该不会被小行星撞傻了吧?”说的都是些什么鬼话。

    顾知遥却摆出一副认真样子,仿佛已经在私下联系过无数次,捧着她的肩膀认真说:“江星月,你记住,我会为你守身如玉,绝不许旁人接近我,图谋我,设计我,你不许动摇,不许怀疑,不许一个人瞎琢磨藏心事,你必须坚定地相信我会带给你最终的幸运。”

    江星月:晕掉jpg.

    这是什么神仙走向,浪子走神情人设?

    但不得不承认,他这张脸,比她拍摄的所有偶像剧都动人。

    试想一下,一个堪比古希腊神话纳西索斯俊美的男子,以柳下惠的人生标准告诉你,他将为你保全自己,能不心动吗?有几个女子能做到心如磐石?

    经纪人A姐说:“江星月,你没有拿到女二号,是因为你自己资质平平。”

    可她资质平平,怎么会遇到一个男人以身相许?

    绝对是A姐信口雌黄,她无法拿到更好的试戏邀约。

    江星月摸摸自己的脸颊,不出意料红了。

    还在感叹之际,一个温温热热,软乎乎的东西就触上了她的耳垂。

    等等,如果她没有感受错的话,这是在亲亲亲亲亲她?

    男人含糊不清地说:“Honey,重逢吻。”

    完了。

    出现在江星月脑海里的第一个念头是——完了。

    从未在任何一个搭戏的男演员身上体会过恋爱的情绪,若是在无业游民阶段再摊上一段恋情,岂不是彻底完了?

    A姐绝对会身体力行地支持她谈个恋爱,谈到谈婚论嫁去。

    江星月望着近在咫尺,只隔了一个拳头距离的男人,实在不解:“可是现实,你到底喜欢我什么?”

    男子连思考都不要,张嘴就来:“喜欢你的眼,你的眉,你的一切。”

    那般漫不经心的口吻,混杂着慵懒,竟不显得轻浮。

    江星月想,果然颜即正义,这张在当红小生面前也丝毫不露怯的脸真的可以为所欲为。

    “先生我不能——”谈恋爱还没说完,他就勾着她的后脑勺,结结实实地朝他的方向送去。

    电光火石之间,江星月的脑袋出现了短暂的空白,这和他刚才亲自己耳垂时的触感完全不一样,要更软一些,但是——

    “你不觉得自己很过分吗?”江星月推开他,使劲擦自己的嘴唇。

    顾知遥的眼底有暗色划过,下一秒,却把她的手放在了自己的后脑勺上:“怎么,要反击回来吗?”

    “你有病啊!”江星月怒不可遏,取下脖子上的相机,朝他奋力掷去。

    顾知遥吃痛地“嗞”了一声,那张可恶的脸上竟挂着笑容,微微笑着说:“江星月,欢迎重新回到我的世界。”

    江星月没辙了,挫败地垂下肩来。

    顾知遥悠悠地想,她如何会知道,八年后刚办完她的葬礼,他是怎样的心碎。

    江星月被那不合时宜的深情网住,诧异地凝思,明明她才是那个受害者,怎么他倒以受害者的身份自居?

    刚跳完舞,准备转场狂欢的少女,看见一里一外,无声对峙的两名男女,不由得疑惑出声:“姐姐,你有一个这么帅的男友,为什么还皱眉头?”

    江星月无声叹息:“他不是我男友。”

    少女轻轻地“哦”了一声,乖巧地保持沉默。

    顾知遥微微朝她颔首,伸出右手说:“你好,我是她的先生,幸会。”

    女孩这才恍然大悟地扭头,朝江星月愉悦地挤眼睛:“姐姐,我就说恋爱很奇妙吧,你还不信。”

    是的,恋爱很美妙,可前提是,恋爱得是真实的。

    江星月赶紧下场,维护自己的名声:“你别听他胡说八道,我根本不认识他,从来没见过。”

    “可你们亲亲了呀。”少女一脸“你别看我小就欺负我天真”的模样。

    “傻孩子,亲亲也不能代表什么。”江星月温和地摸摸她的脑袋,以为已经讲得很清楚了,却发现女孩根本和她不在一个频道,勾着她的手,笑嘻嘻地说:“姐姐,祝你婚姻幸福哦~”

    她结婚了,再来祝福她好不好。江星月正准备认真解释的时候,女孩褪下了手腕上的水晶手链,戴到江星月的手上,说:“姐姐,这是送给你的新婚礼物。”

    江星月取下来想还给她,女孩却早已跳到了一米外,挽着刚才一起跳舞的外国男子,配上认真脸说:“我哥哥给我的lucky gift,很灵验很灵验的!送给你了!”

    江星月头疼地抚额,暂且不论礼物灵不灵验,这女孩连他们第一次见面都没看出来,还装出一副对爱情很了解的样子,所以,有什么好骄傲的?

    顾知遥牵着她的手,与女孩和她的舞伴道别:“谢谢你的礼物。”

    江星月回头怒视他:“你怎么擅作主张,代替我收礼物?”

    “星月,她祝我们婚姻幸福。”女子一点也没有因为这句话放软质问的神情,男子只好说,“星月,她是第一个祝我们婚姻幸福的人。”

    该死,又是那不合时宜的温柔。

    江星月抬头望着眼前的男子,有温温热热的体温从掌心传来,是从他体内传来的,只是她如何也想不到,跨年夜竟会和他一起度过,但这算什么事?

    跨年夜捡老公?她连一只流浪猫都没捡过。

    江星月甩开他的手,埋头往前走。

    只是走着走着突然想起,酒店信息全存在手机里面了,刚才在逃跑的过程中随小挎包一起丢了。柯翘千叮咛万嘱咐的那家巴洛特风格的酒店怎么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难怪总有导演望着她唉声叹气,演戏倒是颇有灵气,台词却始终记不住。

    有次女主演的粉丝来探班,拍了段敬业视频发在网上,期间闪过两三秒她的镜头,网友像侦探一样,把前不久某位前辈说的“数字小姐”安在她头上。她只是用数字帮助记忆,怎么就成了网友口中的演戏全靠“1234”,成片全靠后期的“数字小姐”了?

    顾知遥望着落空的掌心,突然有些发怔,这是又闹脾气了?

    将近零度的气温下,他穿着西装都觉得冷,更别提她还光着手臂了。

    追上去给她披上大衣,被无情地丢回来。

    再追上去,再披上,再被无情地丢回来。

    如此两三次后,两个人都烦了,江星月皱着愁眉苦脸的小脸说:“这位先生,我冷不冷并不关你的事。”

    “那是你这样认为的。”顾知遥不由分说地给她披上了衣服,才不管她说什么。

    江星月只好皱着更加悲苦的小脸,长长地,无声地,叹出一口气。

    她是走了什么霉运了,新年第一天就丢了工作,成为无业游民,外国佬还三番五次地缠上她,现在更好,直接跳出来一个人说是她老公,她怎么不知道自己结婚了?

    A姐知道了怕都会为她鼓掌:“江星月,隐婚工作做得可以啊。”然后就顺理成章地不管她了。

    任何经纪公司都喜欢听话的艺人。

    不听话的,凭什么捧你?

    江星月埋着头一直往前走,越走越觉得前路萧索,等她再抬起头来时,发现走到了一条混乱的街区。

    狭小的商铺外墙上涂满了各种下流的语句与不堪入目的喷绘,杂物堆积在街头,而贪婪的眼睛从那杂物后方露了出来。

    一排细细密密的恐惧爬上了江星月的心头。

    “hey,girl。”一个十几岁的小年轻从马路边站了起来,下流地朝她打飞机。

    江星月别过眼,转身想走,却被眼疾手快地抓住,那只手在她身上不安分地乱动。

    小年轻蹲在地上吸烟的同伙见了,兴奋地吹起口哨说:“God’s gift. Bro, good luck.”(上帝送来的礼物,兄弟,运气不错。)

    于是在此起彼伏的起哄声中,小年轻拉着江星月的手,直直摸去。

    江星月吓得变了脸色,尖叫:“不,你住手!住手!”

    那小年轻爱怜地摸了摸她的脸颊,拖住她挣扎的手,眼神迷离地说:“my little sweetie。”接着,像换了张面目一样,疯狂地揪着江星月的头发晃动。

    江星月天旋地转,那些被抛之脑后的东西又回来了——刚才面临小行星坠亡时的恐惧重新占满她的心头。

    要在这里给人生划下暂停吗?不!江星月死命挣扎了起来。

    与此同时,一道迅疾的拳头飞了过来,狠狠砸向了小年轻的鼻梁。

    他条件反射地“啊”了一声。

    但还没完,下一秒,顾知遥带着怒气的皮鞋就踢向了他。

    触上江星月眼眸的是,一张暴怒到青筋凸显,却布满疼惜的脸。

    顾知遥牵过她的手,在自己的白衬衫上擦,明明什么也没有,却不肯停下这个动作,仿佛这样才能把她遭受的脏污阴霾擦去。

    江星月压抑着哭腔,混乱地解释:“我不知道怎么会走到这里。”

    顾知遥揩去她眼角的泪,轻轻安慰她:“别怕,我在你身后。”

    江星月大力地点点头,她怎么这么脆弱,泪水像流不完似的。

    小年轻的同伙见状,提起一根棍子,想从背后偷袭,却被顾知遥一脚踢翻在地,有血丝咳出,等准备爬起来,在对上顾知遥森然的眼睛后,却不敢再动了。

    刚才没有在他肩上打上一棍吗?他怎么不痛?

    众人都沉默了,只有一只柔弱无骨的小手,轻轻抚上他的肩头,问:“痛不痛?”

    顾知遥摇摇头,沉静地拿出手机说:“孙特助,报警。”他故意讲的英文。

    那伙人听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在警方没来之前率先离去。

    顾知遥倾下来,把重量都磕在江星月的肩上,问她说:“刚才你想去哪儿?”

    怎么话题转得这么快?江星月不敢多说话,一五一十地回:“我想回酒店。”

    顾知遥悠悠地“嗯”了一声:“你找得到酒店在哪里吗?”

    江星月闻着他身上的雪松木香气,摇了摇头:“不知道。”

    “我带你去。”

    “你又不知道我住在哪儿。”她连她自己住在哪儿都不知道。

    顾知遥表示知道了:“所以我带你去我住的酒店。”

    江星月又一次被飞速变化的剧情惊讶了。

    但深夜丢了手机,又没钱,记忆也一块丢失了,再也不敢在街上乱走:“我会把房费付给你的。”

    顾知遥走在前面,往后去牵她的手,她没让,义正言辞地说:“我不是随便的女人。”

    “我看起来像随便的男人吗?”顾知遥眉毛一挑,戏谑非常。

    江星月脸颊一红,不再说话了。

    顾知遥一瞬间心都软了,今生多么有幸,先于所有人认识你。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暖黄色的灯光洒在他们身上,地上,小小的两道人影交织在了一起。

    大约走了五百米后,一辆黑色轿车停在了他们身侧。

    一位穿黑色大衣的年轻男子走了下来,朝顾知遥点点头:“boss。”

    顾知遥紧绷的眉头一松,笑了笑,领着江星月上车。

    孙特助从后视镜一看,那女子安静地坐在一侧,还真有点冰山美人的味道。

    只是,什么时候见过自家boss对哪位女子这么迁就过?

    为了反抗家族联姻,竟找了一位名不见经传的十八线小明星糊弄,boss还真是一位优秀的策划。

    优秀到——为那女子打了一架。

    孙特助想,翻了个年头,boss的策划能力堪忧啊!

    但他这样想,却不敢这样说,下车时识趣地递过去房卡,尽职尽责做一名合格的特助:“boss,你的房间在七楼。”

    顾知遥接过来,押着江星月进电梯。

    电梯合上的刹那,那一脸没搞清状况的女子竟然天真地问:“我没有自己的房间吗?”

    有没有搞错,boss把你带过来,你还想有自己的房间?难道他们家boss是摆设,不够资格拥有一半边床位?

    开什么玩笑!

    孙特助拿起车钥匙,走出大厅。

    boss有一度春宵要过,他也有酒吧要泡。

    这边,顾知遥刷开房门后,领江星月进去,推开一间卧室后,又推开另一间:“你想住哪里?”

    江星月望了望,厨房、书房、吧台,甚至还有一间专门用来工作的会议间,这么一个霸道不讲理的人,竟然会住家庭式的套房,江星月怎么也想不到。

    随手指了一间,愣头青走进去后恨不得当场失忆。

    床上摆着几件衬衣和领带,分明就是他之前住过的嘛。

    江星月咬咬嘴唇,退了出来,却被他推了进去,沉稳的声音讲:“你住这间。”

    然后不等江星月说什么,就行动力满满地收拾起来衣服,一边收拾,一边介绍房间情况:“浴室在外面,卧室没有单独的卫生间,灯我会一直打开的,然后这里的衣服你可以随便穿。”

    “哗”地一声,他把衣帽间打开了,清一色的衬衣和西装全都展露在她眼前。

    江星月瞪着大眼睛看了看,含蓄地说:“我可以穿睡袍的。”

    “你认为穿睡袍有穿我的衣物保险吗?”顾知遥挑一挑眉,“睡袍只有一个结,而衬衣解开要好几颗纽扣。”

    江星月“刷”地一下脸红了,抓起一件衬衣和短裤跑出去,摸摸自己红透了的脸颊,难道是要她梳洗干净后,吃抹干净?

    江星月:韩剧女主哦多克gif.

    顾知遥失笑地注视着那抹落荒而逃的倩影,要不吓吓她,现在还在和他纠结要住哪一间房间。

    摸出手机给孙特助打电话:“喂,孙止,让那群人去警局待几天。”

    孙止听到顾知遥的声音后一紧,连酒保为他精心调制的酒都顾不上喝了:“放心boss,我知道该怎么办。”

    “嗯,我把信息发你邮箱了,找到她的酒店,明天把她的行礼送过来。”

    孙止愣了一下,呆了半晌才想起boss口中的“她”是谁,爽落答道:“好的boss,没问题。”

    “还有,帮我做一份企划案。”

    “做什么?”孙特助一惊。

    观星礼的策划虽然出了一些意外,但名声和声望都已经打出去了,递上来的合作案拿到手软,现在还有什么企划案要做?大过年的,不带这么没人情味的吧?

    “是我私人的事。”孙特助怀疑自己聋掉了,他那英明神武,不言苟笑的boss大人,竟然在电话里魔幻地说,“企划案很简单,叫‘关于你未来老公的个人介绍’。”

    孙特助没忍住,“噗”地一声喷出酒来:“不好意思,boss,你刚才说什么?”

    顾知遥简单回忆了下江星月这个阶段的处境,若有若无地说:“她最近好像挺缺钱的。”

    “好的,我明白了。”与boss共事了这么久,孙特助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体验的。

    boss这是要用糖衣炮弹炸晕那女子啊!不然为何要特意突出资产这一项?

    这不就是在暗戳戳地表示,企划案里要多渲染他如何能赚钱,如何多金的意思?真是个心口不一的家伙呢,但问题不大,boss投资赚钱的战绩足够惊艳,只要如实写上去就行了。

    吧台后的酒保正在调酒,见他拿起西装要走,又往他的杯里添了一杯,妩媚地勾他的肩,含嗔说:“你点的酒还没喝完呢。”

    今日调酒的女子是位法国人,精通中文,调给他喝的,正好又是一杯新研发出来的“迷倒”,孙特助顺势迷倒了,撇开她的手说:“我下次再来。”

    调酒师咯咯地笑着,不擦酒杯了,而去擦自己的纤纤玉手:“我看啊,男人的嘴就是骗人的鬼,你要是不来,我就给你调一杯‘负心’,让别的男人喝下去。”

    孙特助久经“风月场合”,哪能不知道女子哪些是真嗔,哪些是假意,扬起酒杯一饮而尽:“谁说男人的嘴是骗人的鬼,你看我就不一样,说,这杯迷倒是你为谁调的?”

    调酒师佯装生气地说了声:“讨厌。”

    孙特助只看着她笑笑,不说话,不多时提起西装回酒店去。

    爱情诚可贵,事业价更高,身为一枚悲惨的社畜,不仅要帮老板完成工作,还有兼职追女友,不,追老婆,也太可歌可泣了叭。他可是整个spark策划走敬业人设走得最6的一位大将。

    ——关于你未来老公的个人介绍,这有什么难的?

    只是boss何时对他这么温情脉脉过?

    还不是听到他在酒吧,扔过来一个工作给他做。

    为什么伦敦这座能带给人爱情的城市,只能带给他冰冷?现在气温-1℃。

    顾知遥正在喝一杯温暖的热可可。

    以前江星月很爱喝这个味道,像小猫一样趴在杯子前,因为工作的关系,只能喝一口。

    她从浴室出来的时候,顾知遥冲好另一杯,邀请她说:“要不要喝杯热可可?”

    江星月摇摇头,笑话,她穿成这样怎么和人喝热可可,不是惹人非议嘛。

    逃命一样逃回自己的房间去。

    顾知遥转了转杯口,所以到底是谁给她的误以为?穿他的衣服,住他的房间,一脸正经说:“我和你无关。”他闲到和人玩欲擒故纵?

    躺在床上的江星月还不知道男人生气了,脑子里扑面而来全是今天的画面。

    细腻的掌纹,薄冷的触感,带给人镇定的气味,一遍遍在脑子里重现。

    酒店的清洁人员怎么可以这么渎职,床单都没换,现在整张床上都是他的味道。

    突然,房门响了三声。

    江星月坐直身子,僵硬地问:“有什么事吗?”

    门外,传来男子一贯稳重的声音:“出来,我有事和你说。”

    江星月静止地坐在床上,脑子立时浮现出几个小画面,如果威逼利诱要她从了怎么办?

    她可是导演说“今天晚上来我房间我给你讲讲戏”都听不懂的笨蛋。

    可如果硬来,她是看得懂动作的。

    小声地,谨慎地移到门边:“有什么事可以这样说吗?”

    然后那傻姑娘还明目张胆地落了锁,“咣”地一声,所有人都知道。

    无法形容的寂静从门外封了过来,顾知遥说:“我有钥匙的。”

    江星月心里想,我总不可能去跳楼吧,只好靠在门边不说话。

    顾知遥等了许久,了解到她龟壳的属性,敲了敲门:“江星月,你记住,无人依靠的时候依靠我,有人依靠的时候依靠我。”

    “嗯?”这是什么剧情?江星月一时有些跟不上了,这是要走怀柔路线?

    顾知遥沉静地讲:“无论任何事情,任何局面,你必须第一个想到我。”

    他说的是今晚的事。

    江星月愣了愣,良久后才认真说:“谢谢。”有些羞赧。

    “我把加湿器放你门口了。”

    “好。”更加羞赧了。

    女子浅浅的呼吸从门那边传来,她紧张的时候,就会长长地憋一口气,憋地两颊胀红:“那,晚安。”他轻轻说。

    “晚——”安。江星月本来想说“安”的,突然想起柯翘说,男女之间的晚安和一般人的根本不同,不是一个概念,男女的晚安是小情侣间暗戳戳的伎俩——wanan,我爱你爱你,那是甜蜜又充满惊险的爱情游戏,于是改口说,“Good night。”

    顾知遥“嗯”了一声,心满意足地抬脚回房间。

    如果她还想像今天一样在街上乱晃,他就是被警察关禁闭也把她锁起来了,太危险了,简直是把他的心摁在地上搓。

    江星月听顾知遥走远了,才敢打开门,把加湿器和热可可拿进来。

    做贼心虚地抿一口,满足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有什么事是热可可解决不了的呢,如果一杯解决不了,那就来两杯。

    反正也没工作了,喝光也没关系。

    第二日她起床,摸摸自己浮肿的脸就悔不当初,怎么昨天就不忌口一下,欲望之所以称为欲望,不就在于人能用自己的意志压抑欲望吗?

    她这张脸可是要去拿奖的!

    想护肤一下,就连基础的水乳也没有,洗脸都是用顾知遥留在洗漱台上的男士洗面奶解决的。

    拍拍脸后,等浮肿稍稍消下去一些,才敢出去。

    去客厅一看,静悄悄的,只有咖啡机咕噜咕噜地发出响声,厨房阳台会议间都搜遍了,还是没有看到那个自称是她老公的人。江星月鼓足勇气后,才敢去敲他的房门:“你醒了吗?”

    仅一秒,门就开了,江星月目瞪口呆,男子睁开一只惺忪的拱桥眼问:“怎么了?”

    江星月呆呆地站在那里。

    这是什么人才,身上竟然穿着西装,而床上凹陷了一块:“你没睡吗?”

    顾知遥点点头:“昨晚开了一个视频会议。”

    “我不是故意想打扰你。”江星月看出来了,他眼底青色浮现,一看就没休息好。

    顾知遥微微勾起一抹笑,带着看自家小孩的那种容忍靠在门上,说:“饿了么?会议结束的时候,我让客房送早餐上来了。”

    江星月赶紧摇头,嗫嗫嚅嚅地说出来意:“我只是想借一下你的手机。”

    “进来吧。”顾知遥大敞开门。

    江星月硬着头皮进去,警示自己尽量不去看不该看的东西,但他的气息太凛冽的,只要一进来,就会被完完全全的笼罩。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一号人,浪子与深情杂糅在一起,她不会遇到高级pua了吧?

    顾知遥点头指了指:“喏,在那儿。”

    江星月一看,正是刚才他睡过的地方,现在塌陷的羽绒被还没有完全复原,昨天自己就是睡在他曾经睡过的床上,江星月现在恨不得挖个地缝钻进去。

    拿过手机后,毕恭毕敬地呈在这位大爷面前:“不好意思,麻烦你输入一下解锁密码。”

    顾知遥低头看着脸红得跟龙虾一个颜色的女子,低低地笑了笑,他们更亲密的事情都做过,故意逗她:“你自己输。”

    江星月:“好的好的。”然后仰着一双求知的大眼睛望他。

    顾知遥悠悠的吐出:“你连你的生日都忘了吗?”

    江星月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明白他说的意思。

    才见第一面而已,她就成了他的解锁密码,这也太快了吧。

    江星月扯了扯嘴角,将那不适完美隐藏在微笑下:“顾先生,你的生日比较重要,设你的比较好。”

    顾知遥哪能不知道什么是她的真笑,什么是她的假笑,挺认真地想了想,说:“这样吧,把你的指纹也设上。”

    江星月欲哭无泪:“不,不用了。”

    处于事业寒冰期她拿什么资格去恋爱?女艺人的黄金期就那么几年,错过了,就真的芳华不再了。

    划开解锁页,点开主页面,输入“星程美好公司”,找到联系方式,紧张地等着电话接通,突然听到:“喂,你好。”江星月提着的心,终于掉了一截。

    这是她冥思苦想想出来的办法,作为一个成年人,不能因为丢了手机就在这个世界上没办法走路,新闻里三十年没见的人都重逢了,何况她和A姐才“分道扬镳”几天啊:“你好,我是A姐手下的艺人江星月,我在伦敦走丢了,现在不方便,麻烦你转告她联系我一下,就是这个号码。”

    那边听了后,冷笑道:“小姐,我做前台半年来,见过装粉丝的,还没见过装艺人的,我劝你冷静一点,不要为了爱豆做一些出格的事,况且江星月不怎么出名吧?”

    什么叫她不怎么出名!百度上她也是有词条的好吗?微博上也有十多万粉丝,她有这么卑微的吗?江星月抓紧手机,叽里咕噜说自证身份的话,却早已被接线员挂断。

    江星月愣了愣,茫然地看着黑屏的手机,不红就是原罪,谁都可以不把你当回事。

    莫名的,眼圈偷偷地红了起来。

    江星月吸吸鼻子,告诉自己坚持下去。

    顾知遥见证了娱乐圈边缘从业者的心酸历程,正准备让孙特助把星程美好公司前台换掉,女子又说话了,小心翼翼的,带着让人心疼的意味:“我可以用一下你的微博吗?”

    “当然可以。”他有什么东西不是她的?

    江星月打开后,一瞬间震惊了,他居然是个大V,粉丝一百万,比她还多。可是等等:“你不就是昨天策划观星礼的那格人?业界称的策划奇才顾知遥?”

    顾知遥不置可否地点点头:“你不是因为我的名字来参加的吗?”

    “当然——”不是啊!但江星月不敢明目张胆讲,她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味,如果她敢说出真实想法,一定会被教训,心虚地避开争议中心,说:“广告打得挺多的,我们剧组好几个人都说想来看。”

    “包括你吗?”男子的眉继续危险地拢起,他只想知道她的想法而已。

    江星月讪笑说:“慕名而来嘛。”

    心里早已把柯翘骂了千万次,什么借着职务之便,好不容易才弄到一张票,劝她一定到去,因为塔罗牌说了,观星礼是她命定的劫数,必须得去。

    柯翘要是知道了她被策划这场观星礼的幕后策划缠上,指不定会竖起一根大拇指,说:“不愧是我姐妹。”

    然后吃瓜吃得不亦乐乎。

    可现在能指望的,还真只有她了,搜出她的微博,给她发去一条私信:“我们翘翘宝贝,你给我订的酒店在哪里,地址发我一下,我手机丢了,江湖救急,急急急!快回我。”

    落款是一轮月牙。

    等了一会儿,都没等到回音,柯翘估计在闭关写稿子,把WiFi关了。

    江星月只好摸到公司微博,以公式化的口吻斟酌字句说:“你好,我是A姐手下的艺人江星月,现在在伦敦,手机丢了急需找她,请她回我一个电话。”

    可公司这么多微信,这么多想见偶像的粉丝,又怎么会看她的呢。

    江星月默然地看着手机,她之前给A姐发了一条,但A姐设置了不接受未关注人私信,发不过去,似乎预示着某种结局。

    她把手机还给顾知遥,情绪低迷地盯着脚尖,还尽量不显山露水,装作没什么事。

    不被公司重视的艺人,你身上发生了什么根本没人在意,怎么到现在你还不明白呢?

    顾知遥的目光长长地定在那句“宝贝”上,谈不上兴师问罪,只是眉毛皱得可以开卡丁车:“除了你,我对谁也说不出这样的话,你这样发,让我感觉我在出轨。”

    江星月:“嗯?”

    现在冒用“顾知遥”账号的是她,无关他好吗!

    气鼓鼓地拿回手机,点开与柯翘的对话框,打字——[撤销]宝贝,[改为]亲爱的。

    落款依旧是可爱的小月牙。

    顾知遥要被气笑了,当着她的面,点开她的微博,关注,添加到新建分组——darling。

    吾爱。

    一双深幽的眼对上她的唇:“回去把我也添加上,我要darling,这个分组。”

    江星月看着他逐渐放慢的嘴型,心跳也跟着一并放慢了。

    她演了这么多年的偶像剧,都白演了,甚至柯翘都该把笔让出来,给他写。

    江星月呵呵笑着,一步一步往门边退:“有人敲门,我去看看是不是你叫的早餐到了。”

    那张脸简直像上个世纪的男星一样,让人毫无招架之力。

    江星月最怕遇见深情了,尤其是这种来路不明的深情,男N号那种假模假式的深情还情有可原,毕竟俗气,俗不可耐,但顾知遥这种就不行了,江星月怕一不小心答应了,就玷污了他的感情。

    因为那份情谊太深,太厚,太浓,太纯粹,江星月不禁有些怀疑,他们是在梦里相爱了一场吗,怎么怦然心动也可以表现得像金婚?

    他对她太过熟稔与宽宥。

    顾知遥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任由女子留下的淡淡香气将他包裹。

    那是他之前留在房间的,洗发水的香味,是他们共同爱的一个牌子。

    他们曾在这个牌子的洗发水味道下做过最亲密的事。

    顾知遥愕然地沉下眼皮,这样熟悉的场景多久没有过了?好像记不清了。

    略微洗漱后,也去了饭厅。

    江星月坐在三米长的樱桃木餐桌的尽头,乖巧地坐着,面前摆了十几样餐食,一样也没动。

    顾知遥坐下后问:“是不是不合胃口?要不要我让他们换一份?”

    江星月摆摆头,这男子似是洞悉过她一样,连她爱吃的蛋糕的比例都一清二楚:“不是。”

    “那?”顾知遥挑了下眉。

    江星月不过脑子地维护双边关系:“你买的单嘛。”

    她的两只眼睛还在动人地弯起,坐在对面的那人早就冷了脸色。

    等江星月注意到时,她那抹带着讨好的笑容还挂在唇边。

    顾知遥不忍心真的看她可怜,拿起一旁的南瓜酱,给她涂在华夫饼上。

    江星月在冷死人的氛围里绞尽脑汁才想出一句:“那个,侍应生说,两个人吃早餐才是美好一天的正确开启。”

    “嗯。”顾知遥都不知道自己的唇角什么时候弯了上去。

    江星月惊奇地看着他:“刚才你在生气什么?”

    “我没有。”江星月收获了一道平静直视她的眼神,在这眼神下,她毫无招架能力。

    “要是我说错了什么,做错了什么,你,嗯,千万别在意。”这般充满love&peace的话语,没有起到一丝丝作用,顾知遥坦诚得令人震惊,“是我太小气。”

    “嗯?”

    “我要接受你现在还没有把我当老公的事实。”

    江星月:“嗯?”这到底是是什么走向?

    顾知遥最后总结陈词:“你对我过分客气是应该的。”江星月还没反应过来时,顾知遥突然变认真,“但我确实有点伤心。”

    等等,主人拿钱请客,等他一起,不是基本的社交礼仪吗?

    江星月天雷滚滚,对,柯翘的笔应该拿给他写,小剧场也太丰富了。

    江星月只想快点回到S市,投简历试镜,迎来事业第二春。

    埋头吃饭正沉浸的时候,面前突然多出来一张黑卡,黑卡的主人说:“拿去花吧,花完了我再给你。”

    江星月触电一样紧紧贴住椅背,双手比了个“×”形,明确拒绝:“我不接受包养的。”

    “我怎么能这样对你。”顾知遥挑挑眉,一副你在想什么的表情。

    江星月一瞬间感觉形势很严峻。

    顾知遥说:“这是我们的婚后共同财产,你可以随意支配。”

    江星月小声地,确切地反驳:“可是我们没有结婚。”

    顾知遥挺认真地想了想,点点头说:“你说得对,我会尽快开始办这件事,请你从现在开始做好生理和心理上的准备,我会向你的经纪人协调你的行程好预备我们的婚礼。”

    江星月:“……”这是什么魔幻沙雕剧,不要以为他是编剧,就可以乱写。

    她欲哭无泪。

    本来就是好好吃一顿饭,却在途中被迫发老公,她能怎么办?只能期望瞬间失忆。

    这时,“噔”地一声,顾知遥的手机响了。

    屏幕显示是昨天开车的年轻助理,他说:“boss你醒了吗,我可不可以上来了?”

    天可怜见的,孙特助已经在酒店一楼晃荡了一个小时,昨晚他在跨年的欢快气氛里鏖战到天亮,终于把boss要求的“关于你未来老公的个人介绍”做到年度最佳,看客房上去送餐了,才敢发微信。

    顾知遥回:“上来。”

    于是孙特助带着一颗求夸奖求称赞求升职求加薪的殷切心理上去了。

    江星月眼巴巴地看着顾知遥把手机拿起又放下,也不知道她发的私信有没有回,那望眼欲穿的眼神就像孙特助看电梯楼层变化的数字一样,离夸奖又进了一步。

    顾知遥假装没看见她的眼神,懒懒地说:“我好像没有设置接受微博弹窗推送。”

    他还没说完,江星月就很自觉地捧起了手机:“我帮你设一下。”

    爬上微博,点开消息页,一条回信也没有。

    瞬间,失落的情绪就挂在了她的脸上,明晃晃的,刺得人眼睛疼,明明那张脸只该笑着,永远笑着,现在竟布满阴翳:“江星月,我说过,你无人依靠的时候依靠我,你有人依靠的时候仍旧依靠我,我会带给你最终的幸福。”

    两个年轻人四目相对,顾知遥目光火热,而江星月直接愣在了原地。

    忽然,“叮”地一声,孙特助用备用房卡把房间门刷开了。

    江星月惊喜地,见着救星一般朝孙特助奔过去,不,确切地说,是朝孙特助推着的行礼奔了过去,孙特助赶紧闪到一边,用距离向老板诠释:“boss,我真的和老板娘没关系”。

    江星月握着行礼的抽杆,对孙特助笑了笑。

    孙特助捂住额头,心里想,求求你,千万别对我笑了,你没看到餐桌旁坐着的那人快原地爆炸了吗!

    江星月现在满腔心思都在行礼上,蹲下检查箱子里的护照还在不在。

    还好,还好,她抚了抚胸口,当时她把护照留在酒店了,没带出去,钱包里还留着一点现金,只是不够买机票,于是回头对正在优雅进餐的那人微微笑:“你可以帮我订一张回国的机票吗?”

    “可以。”

    孙特助在心里尖叫,多少年没见过这种大场面了?居然有女人拿了行礼就想跑,好比把boss吃抹干净后失忆了一样,她自己还穿着boss的衬衣好不好!

    整个sparky策划的楷模啊!

    从来都是他们顺着老虎捋毛,现在终于遇见一个敢逆着老虎拔毛的了。

    偏偏那被拔了毛的老虎还通体舒畅!

    孙特助觉得自己见的世面还是太少了。

    女子欢天喜地地进房间换衣服,孙特助突然感觉后背一凉,转头对boss立马献上谄笑:“boss,你要的企划案我已经做好了。”

    顾知遥点点头,先不计较他擅自送行礼上来,打开企划案看了起来。

    随意翻阅了几页,脸色就沉了下来。

    不愧是跟他把企划案学得出神入化的孙特助,企划案写得条理分明,清晰直观,感情不卯足劲就拿不下合作一样,但婚姻是生意吗?

    整整一页都铺满了他的人像照,孙特助狗腿地翻向下一页,黑色商务字体冷淡地写着——关于你未来老公的个人介绍,紧随其后,是大写加粗的——以及个人资产说明——几个字,当然个人资产占据了版面的大部分。

    孙特助是个多么会察言观色的人,见boss垮了脸色,又蹬蹬蹬地翻到下一页邀功,布满商务风的企划案里穿插了数十首情诗,什么“醒来觉得甚是爱你”,“你从所有的事物中浮现”,“我要在你身上去做,春天在樱桃树上做的事”,“爱你就像爱生命”。

    什么晦涩的,婉转的,难懂的,直接的情诗,他全都来了一遍。

    还特自豪地讲解背后的逻辑:“boss,未来老板娘毕竟是娱乐圈的大名人,直接送钱显得我们,不,显得boss您太敷衍,太刻意,罗曼蒂克和money一起送上去,才更容易产生爱情,你说是吧,boss?”

    顾知遥扔了企划案,冷冷地斜视他:“这就是你做的年度最佳企划案?”

    这还不够年度最佳吗?孙特助弱弱地瞥boss。

    “接下来的三百六十天里,你就靠着它的赫赫威名,兢兢业业地工作下去?”顾知遥继续冷冷地询问。

    孙特助将头垂得更低了。

    他明明按boss的指示,怎么有钱怎么写了,难道会错了意?

    顾知遥提起一张内页,甩到孙特助面前:“三十页的企划案,二十页你都在写我是s城最出名,最受女人欢迎的钻石王老五,我老婆能跟我走吗?”

    孙特助赶紧挤出一抹并不怎么起效的笑容,昨晚他冥思苦想好久,才想出在金钱气息浓厚的企划案里凸显自家boss魅力的方案,真的好不容易才想出——自家boss洁身自好,可好多名媛美女想泡他。

    boss这样都不满意?

    孙特助头皮发麻,弱弱地,低低地,继续在冷面冰山boss的手下讨教:“要不,我改一版再交给你?”

    “不用了。”这时江星月从房间走了出来,穿好她的羊绒衫和厚羽绒服,问,“我什么时候可以走?”

    孙特助拍拍胸脯,惊险地顺气,还好,小命救回来了,未来老板娘真是天使。

    boss的眉轻轻往下压了一下,虽然幅度很轻微,但孙特助还是看见了,通常他脾气不好的时候就是这副模样,可boss就是boss,完美地呈现了什么叫脸不红心不跳,佯装无事地对归心似箭的女子讲:“现在机票很难订,估计得到下午了。”

    孙特助一秒就明白了,他一定要把机票订到后半夜,留更多的时间给boss“二度春宵”:“那boss,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去吧。”

    江星月叫住他:“你要不要吃点东西再走?”

    他哪敢啊,boss的时间多么金贵:“不了,我还有点事要处理。”

    江星月不再挽留,只是等他走了后,嘟囔地对顾知遥说:“你对员工也太苛刻了吧,你看他下眼睑都青了,估计昨天晚上都没怎么睡。”

    行啊,你现在都知道关心别人了,顾知遥点着头,给孙特助发微信:“昨晚企划案花了很多心思,辛苦了。”

    孙特助刚踏进电梯,看到boss发来的文字差点一个趔趄摔了下去,boss被恋爱烧昏了脑子,还给他发加班红包,那就再去酒吧喝一杯好了。

    顾知遥把聊天页面拿给江星月看:“我们团队都是弹性工作,人性化管理。”

    江星月微微一笑,根本不相信他说的鬼话,冷酷地说出实情:“那只能证明你很有钱。”刚刚那个助理都快被他训哭了。

    顾知遥不置可否地耸耸肩。

    江星月捏捏发疼的太阳穴,她现在都还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呢。

    公司把她的私信当做无关人士处理了,柯翘也不知道在忙什么,联系不上,但好在,快回国了,又能和正常的生活相逢,对他说道:“我先去睡睡。”

    她实在没办法和他共处一室。

    这一觉江星月睡得很好,一觉就睡到了傍晚五点,夜色从窗外溢进来,伴着点滴灯火,仿佛人间的欢乐也不过如此。今天才是新年的第二天,要好好加油才是。她起床,掀开被窝,整个空间全是顾知遥的气息,他真的太凛冽了,她住进来一晚,还是不可避免地被他的气息包围。

    顾知遥不出意外地在忙工作,观星礼出了一点意外,本来该接受媒体采访的,他没去,工作却要处理。

    其实在听到她脚步声的时刻起,他就在计算她来到他身边的时间,这隐秘的快乐让他心情莫名愉悦,想揉揉她的脸,摸摸她的头,和她住一起。

    女子却没有这样曲折幽微的心路历程,站在他门口问:“我的飞机是几点?”

    “七点。”

    江星月作势回房间收拾行礼。

    等她出来时,顾知遥已经提好一个行李箱:“那走吧。”

    ——那走吧?江星月砸吧着嘴问:“你要去哪里?”

    顾知遥挺正常地回:“s城。”

    江星月傻站着,张着不可思议的唇。

    顾知遥体贴地接过她手里的行李箱,平稳说:“观星礼的策划结束了,我要计划下一个主题。”

    江星月还站着原地,明明房间里打着极高的暖气,可她还是感觉冷。

    他说的下一个策划是,她?

    身为演员,最重要的一个本领是,无论饰演什么角色,都让人看着不出戏,虽然柯翘说,不就是一个应激反应学得很好的变色龙吗,但江星月还是敏锐地在顾知遥面前装起了一副乖巧的样子:“那走吧。”

    等到了s城,各自回到各自的轨迹,又干扰得到什么呢?

    江星月乖乖地跟在他身后,乖乖地上轿车,乖乖地给前面开车的孙特助打招呼:“麻烦你了。”

    “不麻烦。”未来老板娘的盛情孙特助哪敢接啊,冷漠冰山boss还坐在后面。

    顾知遥却一下子闻到了不同寻常的口气:“你喝酒了?”

    “喝了一点。”孙特助心虚地缩了缩脑袋,他可是换了套衣服,簌了口才来的。

    顾知遥不容商榷地吩咐:“坐到副驾驶去,我来看。”

    孙特助一边挪,一边对江星月解释:“我们老板,嗯,比较体恤员工。”以前他喝了酒,四五个小时后开车,也没见他说什么。今天是怎么了,交了女朋友,不,讨了老婆就是不一样,惜命了一些。

    他也想拥有一段对生命充满崇高敬意的爱情。

    一落座,孙特助就开始喋喋不休,拐着弯夸他boss好,听得江星月都对顾知遥没兴趣了,问:“孙特助,你叫什么名字?”

    孙特助回:“孙止,不是写孙子兵法的那个孙子,是停止的止。”

    江星月“哦”了一声,总结:“不是孙子的孙止。”

    孙特助无言地看向窗外,未来老板娘讲起冷笑话来还真是冷。

    顾知遥冷冷地斜了他一眼,问:“你的名字就这么拿不出手?”

    “拿得出,拿得出。”孙特助忙不迭狗腿。

    见鬼,一个个拿他开刷,难道“二度春宵”不够美好?

    不不该啊,boss明明乐在其中。

    开了四十分钟后,三人来到了机场,办好值机手续,坐在贵宾区等起飞。

    江星月百无聊赖地看了一会,对顾知遥打商量说:“我可不可以看看微博?”

    “当然可以。”顾知遥想也没想,直接把手机递给了她。

    江星月不相信自己糊成了地穿心,真的一个人也没找她,可上了微博后,果真一条信息也没有。

    不自觉黯然了神色。

    这抹一闪而过的失落被对面的男子精准捕捉到,犹豫地问:“要不要我帮你发条微博?”

    江星月亮晶晶地看着他,对啊,她怎么没有想到,顾知遥可是大v,百万大v啊。

    顾知遥拿过手机,看着女子脸上的笑颜,心想,真好哄。

    点开微博,在他快长草的账号上编辑文字:

    贵司旗下演员江星月小姐昨日走失在伦敦街头,不慎被本人捡到,急需贵司的联系方式,请贵司私信我一下@星程美好公司。

    孙特助一听boss要去拔草,也兴奋地凑了上去:“我也去转转,增加曝光。”

    等他看到boss发布的什么内容后,喝进嘴里的咖啡差点喷了出来,那浑然不觉的女子还在问:“怎么了?”孙特助尴尬地笑笑,“看到一条搞笑新闻了,微博上老是给我推送搞笑新闻。”

    见boss正拿眼神瞟他,顿时又为江星月默哀了三秒,你说说,惹谁不好,偏偏去惹他们不近人情的大boss,你说他是帮还是不帮?

    孙特助在转发的评论里写:“以大boss的贴身助理为证,大boss说的都是真的,要是打脸,我直播胸口碎大石。”

    因这两条微博,舆论像旋风一样在网上发酵,一分钟后就转发过百了,那傻姑娘还在问:“有动静吗?”

    “没有。”冷冷的,酷酷的,没什么表情的大boss说起瞎话来,眼睛都不眨一下。

    孙特助呵呵打圆场:“未来(老板娘)……啊不,江大明星,信息是有时效的,你看,这才一分钟,你公司估计没看见呢,我们要登机了,快走吧。”

    江星月别别扭扭地回:“我不是大明星,只是娱乐圈一个演戏的。”

    孙特助安抚地点点头,没当真。

    多么飒,多么蠢,多么天真的一个女子,攀上他们老板了,就绝不是一个娱乐圈过客这么简单,这不,都上场给她亲自炒作了。

    想想,一个响彻世界策划圈的人亲自上场给一个人炒作,这是什么概念,不亚于一个圈子的狂欢啊。

    boss还温柔地看着她:“她是影后。”

    孙特助点点头,一点都不怀疑这句话的真实性。

    起死回生的戏码在boss手中上演了太多次,再多一桩也不足为奇。

    江星月提着步子往登记卡走去。

    她没注意到的是,机场大屏上正在播放一则交通事故,一个中国女孩被卡车撞到地上,当场殒命,还未满十八岁。

    是曾今送给她幸运手链的那个孩子。

    顾知遥跟在江星月身后,留下一句“她是我的妻子”,供孙特助品茗。

    boss说的“是”,而不是“会是”,说明他一直把这当成事实,既定的那种事实。

    boss以往遇上贴上来的女子,心情好还会尽些绅士情谊,可转脸就能和另一个名媛谈笑风生,如此的轻松随意,如此的声色犬马,如此地不往心里去,这次怎么像变了个人,仿佛真的认定了要与之相伴一生。

    但丘比特射箭想射谁,谁知道呢?

    孙特助也提起步子,跟了上去。

    网上的言论倒十分热切。

    孙特助起飞前特意看了下手机,好多人都在等着他直播胸口碎大石,笑话,没有确凿的把握,他会给自己立打脸的flag?前排boss正殷勤地给女子放行李,但这些他们看得到吗?

    ***

    顾大神的小迷妹:这是什么情况?我多年不更博的男神一更博就缺钱到下场策划的地步?

    今天又是追星的一天:没有说奉还原物,我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

    阳光彩虹小马马:楼上正解,估计是对十八线小明星动真情了,在线追星来着。

    招财猫喵喵喵:现在造谣图片都不发一张,差评!

    没有感情的恋爱机器:在线吃瓜,给你们@星程美好公司一下,坐等声明。

    江星月数据组:非官宣不约,姐姐最新作品《春天是等待爱你的季节》一月底上线,请多多关注,请做一个关注事业的理智粉。

    江星月反黑站:@星程美好公司

    ***

    孙特助下滑手机,正看得起劲,那舆论中心的女子竟担忧地蹙起了眉,体贴说:“孙特助,要是新闻实在搞笑,就不要为难自己了,想笑就笑吧。”

    孙特助瞬间愣住,看,多么善良的一个女子,boss是眼瞎了,还是眼光降低,竟然喜欢上了一个智商几乎可以说没有的女明星,他的一世英名在挣一世英名的路上就给毁了,真是叹为观止。

    顾知遥从前排看过来,自然知道孙特助在看谁的笑话,不轻不重地说:“这么喜欢看笑话的话,干脆今年年会你去表演相声。”

    “别啊。”孙特助哭丧着脸求饶,“年会还有三百六十天,boss你三思!”

    “新年第一天就做出完美企划案,三百多天还不够你排练一档节目?”

    这句话一说出口,孙特助就偃旗息鼓了。

    大言不惭地说,昨晚废寝忘食做的那道企划案确实是他今年为止最大的滑铁卢。

    但boss,明明是你发的那条微博,现在还护起短来,有这样护崽的吗?

    顾知遥还表示,我乐意,你有意见?

    不敢不敢,孙特助一枚社畜,外加单身哈士奇,不敢有意见。

    江星月对他们的工作模式深深不解,但还是深明大义地闪烁着一双乐于助人的大眼睛:“孙特助,我认识一个相声演员,讲得特别好,回s城了,我帮你攒个饭局,你去取取经。”

    孙特助现在只想自闭,别以为你们俩夫妻其利断金,他就束手就擒:“谢谢未来(老板娘)……江小姐的好意,我还是决定在年会上弹钢琴。”

    他去讲相声了,小姑娘谁拿星星眼看他啊,要弾肖邦,弾勃拉姆斯,谈苏格拉底。

    顾知遥在前面轻轻发出一声笑声。

    他们不知道的是,从航班起飞开始,长达十几个小时的飞行里,星程美好公司发布了一则辟谣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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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司关注到最近网络上关于我司艺人江星月的言论,已致电其经纪人A姐,据悉江星月小姐已于前日回到s城,昨夜并未出现在伦敦,大家散了吧,对于造谣的各营销号本司保留最终追究的权力,若继续造谣,本司将在适当的时候付诸法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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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这则声明下,有热心网友看不下去星程美好公司发的敷衍文字,甩出几张跨年夜顾知遥和江星月紧紧搂在一起的照片,那是江星月误入难民区,顾知遥给她披上大衣的场景,男子的目光那么柔,女子的身影那么纤细柔弱,看起来就是般配的一对。

    于是网上的言论像抓到什么确凿的证据一样,更加甚嚣尘上,犹如海浪卷起置于海底的养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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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圈内大姑婆:#网曝知名策划与江星月恋情#最新消息,已致电江星月经纪人A姐,电话至今没接通,而致电绯闻男主的sparky策划公司则说,老板的事情他们也不清楚,跨界的恋情你们期待吗?

    第一时间娱乐讯:#江星月恋情#据目击人士称,跨年夜江星月与一个陌生男子进了酒店长达十几个小时,第二天下午才出来,该男子身形高挑,住的是伦敦central的酒店,不过之前江星月才爆出来同一个公司的女演员怀孕以博眼球,这是不是又是一场故意炒作?

    葡萄吃了酸酸酸吃柠檬:听都没听说过的小明星,谁关心她的恋情,无感。

    早晨起来拥抱太阳:拜托,我男神需要炒作?我男神要是炒作的话,你们不得羞愧自己小学还没毕业的互联网策划能力?

    天天在sparky搬砖的程序员:boss的账号被盗了?该不会被碰瓷了吧?@sparky策划公关部出来公关一下啊。

    Sparky策划公关部:应邀出来公关,支持boss做的一切决定。

    无数吃瓜群众沸腾着八卦的热血:难道真是本尊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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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尽管网络上沸沸扬扬,但飞机上仍是静谧,遮阳板被拉了下来,男子在闭目养神,就在江星月准备把毛毯扯下来的时候,一双身后的手按在了她的腿上,淡淡的嗓音传了过来:“还有三十分钟才落地,机舱里的冷气还很足,我怕你着凉了。”

    昨天在大冷天里走了这么久也没见什么事,上了飞机倒咳嗽了起来,搞不清楚是哪门子的水土不服。

    江星月感受着那道放在双腿上的力量,愣了愣。

    与那晚和伦敦街头寒冷气温相媲美的迷迭香气味不同,这次飘过来的,是淡淡的松木香,但仍那么的强势,那么的不容躲避,那么的充满占据。

    马上就要下飞机了,江星月在心底轻轻地说,马上就要和这个人道别了。

    她拉起毛毯,让自己不去在意他因为工作熬出来的黑眼圈:“没关系,你再睡会吧。”

    不仅放在她腿上的手没拿开,那优雅贵气的男子甚至想牵着她的手眯一会儿。

    江星月往旁边退了退:“顾先生,回去后我就把机票和酒店的费用结给你,谢谢你这几天的照顾。”

    顾知遥没等她说完,就把眼睛睁开了,炯炯放着光芒:“要不,你搬过来和我一起住?”

    江星月:你到底有没有听我在讲什么!

    孙特助高高竖起耳朵,八卦之火熊熊燃烧,心里快要为boss弹起第三协奏曲,boss是什么人才,连耍流氓都耍得这么清丽脱俗,但凡是个正常的,会审时度势的女子,都不会拒绝的吧?

    可偏偏,总会遇见一两个听不懂弦外之音的笨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