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九岁念书的时候,有一次去教授家做客,教授的妻子已经七十几岁,满头银发,看起来优雅又美丽,那是在一个空气中充满了苹果气息的季节,她们刚喝了咖啡,老太太突然问:“Zhenzhen,你知道孔雀的技能是什么吗?”
那时候许真媛还很乖,不理解大人的意图,会乖乖说一声:“什么?”
许真媛只知道孔雀是十分美丽的生物,以前的大户人家喜欢豢养孔雀,满足某种高等的癖嗜,而小朋友去动物园则会被大人要求说:“快,你去前面跳个舞,看看孔雀会不会开屏。”小朋友们于是被迫习得了,孔雀是十分好胜的、美丽的生物。许真媛也是其中一位。
老太太没料到现在还有这么中规中矩的孩子,随便提个问都能引得课堂上记笔记的架势,摸摸她的脑袋,像是看着自己的孙女,和蔼又可亲:“Zhenzhen,你看看外面摘苹果的姑娘,你看看她们在干什么。”
百叶窗外,所有美丽的妙龄都是她的同学,所有的男同学都恨不得拿出十足的殷勤,许真媛不解地问:“夫人,你想说什么?”
“Zhenzhen,她们只是要去骑马,却打扮得像去参加马术比赛的夺冠热门,其中原因不难猜吧?”
许真媛是个笨孩子,老太太兴致很好,指点迷津说:“Zhenzhen,孔雀的技能只是成为孔雀。”话说完的时候,老太太走到桌边,从插了玫瑰的花瓶后摸出一支口红,涂在干瘪的唇上,俏皮说,“Zhenzhen,成为孔雀的首要捷径是涂口红,美丽是我们一生都要学习的课题。”
许真媛瞪大眼眸,那双铜铃一样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任由天雷一般的震撼在自己胸腔回响,以致多年后,被男子伤心了,还记得涂口红。优雅和精致最大的用处是掩饰难堪,而不是本性,但十八九岁的她又怎么会懂得呢。
高考结束后不顾父亲的反对来到伦敦,无数个夜晚咬牙坚持才申请到现在这所大学,当时她的想法很简单,如果能和顾知遥在异国他乡重逢就好了。
做语言题的时候她都在幻想这样的场景:You have me at hello.(你从最初就拥有了我。)介词要选at而不是on。可他们至始至终都不曾相遇。
老太太在很短的时间就看清楚了,在追逐他的过程中,她没有春夏秋冬,时间于她而言,并不会教会一个少女在正当美好的年纪含苞绽放。
许真媛涂完口红后,望着水滩里的自己,出现一瞬间的恍惚,恋爱比学业困难得多,至少后者会收到一张成绩单,而前者可能从始至终都是一个人在参演。如果任何事情都是蛋糕就好了,吃进去就不复存在,顾知遥带给她的经年不消的悸动,如果挥挥手,就可以摆脱,那就太好了。
顾知遥的车行驶在高架上,暖黄的灯光洒在他脸上,隐隐露出冷硬的下颌线。城市张贴的跨年标语还没摘下,春节促销的广告就已经投放到了各处,广告牌上正在播放一个零食代言,如果没记错的话,这个代言本该是江星月的,但由于男N号从中作梗,最终落到了当下最红的一个小花身上。
是叫林希儿的?好像在不久后的某个重要的颁奖礼上摘得了“最佳女主角”的桂冠,而江星月入围的是最佳女配,虽然是陪跑,但她倒挺高兴的,高高兴兴地在微博上发表了一篇长文章。
真是个傻孩子。
带着这样的思念,终于从令人嫌恶的人事中抽身出来,来到了她的公寓,按下密码锁,轻车熟路走进去,却被镜头“咣”地一声记录在案,抬头看去,女子缩在沙发上,圈成小小的一团,正睡得香甜。
“喵~”他们家在网上出了名的妙妙亲昵地走过来。
顾知遥蹲下来摸摸它的头:“有好好照顾她吗?”
“喵喵~”
顾知遥在妙妙抻出爪子快抓破蛋糕包装的时候,不给它好脸色看了,打开冰箱门,把蛋糕放进去,妙妙却突然从流理台跳进了冰箱,shit!见鬼了!怎么会往冰箱里冲!顾知遥赶紧把妙妙捞出来。
经历了冰冷与惊吓的猫咪,后怕地抖抖毛,顾知遥戳戳它的脑袋,打商量说:“别告诉你朋友,她知道了要教训我了。”
其实哪次不是他把姑娘欺负得死死的,姑娘带着猫离家出走,还要他去贴“寻妻小广告”。想到这儿就叹气,忍不住捏着眉心想:姑娘的脑袋是豆腐渣做的吗,他都差点把民政局搬来了,她还在误会他是花心男,请问,有他这么纯情的花心男吗?
变成合法关系怎么就这么难呢!
惩罚性地捏捏她的脸颊,惹得女子叽叽歪歪地哼哼:“妙妙,别闹啦。”然后翻了个身,如往常一样,去抓淘气的妙妙,摁进自己怀中。
只是这次哪有软乎乎的猫咪,除了一只男人强劲的手臂,还有其他?
顾知遥晦涩不明地看了眼那只被她紧紧抱住的手臂,倏地喉结一紧,一股电流顷刻间布满他全身。
暖黄的灯光下,女子肌肤细腻,连细小的绒毛都清晰可见,整个人宛如甜美多汁的桃,真想去尝一口。江星月的唇动了动,顾知遥再也忍不住了,低头下去,紧紧吮住她的唇瓣,从上片吮到下片,一点一点,近乎品鉴地吮。
念书的时候曾听教授提过,逛博物馆或艺术展的时候,有些人处在艺术品密集的空间,会受不了强烈的美感刺激而出现心悸、眩晕等症状,是的,他现在患了司汤达综合症。
“星月,是我,不是猫。”顾知遥温柔地摩挲着她的发,轻声说。
女子把脸贴近了一些,靠在他的肩膀上,迷迷糊糊说:“妙妙,你今天怎么这么乖,都不逃。”
趴在一边的妙妙无语地看过来——今天被撸得很乖的是你好吧?
顾知遥笑着捏她的脸,喉中含着一丝宠:“难道我今天的表现还不够乖吗?”
江星月嘤嘤地叫着,扯过羊绒毯盖过自己的脸,抗议道:“妙妙,不要再咬我了,不然我就不给你投猫粮了。”
毫无威慑力的话摆在一人一猫面前,谁都没有当真。
只是进展似乎有些不妙,他费尽千辛万苦来到她面前,竟还没有一只猫重要?
顾知遥头疼地捏捏眉心,与那只被她丢开的手一同落空的,是他腾空的心。
在微博编辑文字说:她更爱那只猫。
底下的人因为这番欲盖弥彰的话心驰荡漾。
sparky员工A:boss,老板娘在你和猫之间选择了猫?
Sparky员工B:哈哈哈哈哈哈哈哈,boss对不起我先笑3秒,我去加班了。
爱吃樱桃的恐龙:啧啧,这把狗粮真是吃得猝不及防,现在谈恋爱没有猫真是寸步难行。
无关人士一丝不挂:已经想好一个故事大纲,狗头jpg.,单恋小明星的大总裁拿出谈合作案的架势,深夜纠结要不要给女明星买十个品种的猫,担心女明星嫌他俗气,因为女明星是真的闪闪发光,而他除了钱,能够随便买十个品种的猫,真的一无所有……
孙特助在迷醉的酒吧喝了一杯“迷醉”,刷到boss的微博,以为自己看错了,揉了揉眼睛后问道:“boss,你真的打算养小动物了?”
顾知遥不置可否地望了望女子熟睡的脸颊,可不嘛,因为要养她那只小动物,还要爱屋及乌,加上一只猫。
妙妙大摇大摆地走到江星月身边,大力一挤,整个身体糊在她脸上。
顾知遥瞧着瞧着,就有点不爽:我的妻子,你用着这么爽?走过去把妙妙抱在身上,回复孙特助说:“猫粮减半。”
孙特助喝酒喝到幻灭了:“boss,你就不再考虑一下?”
顾知遥眉毛一挑,语气不善地讲:“要不,你来养?”
不不不,他养什么养,找抽吗?老板娘的心头肉就是boss的心头肉,他这么机智可爱,sparky第一会审时度势的孙特助,会踩雷?别开玩笑了,唰唰地又在订单上加了几袋猫粮。
有热心网友提问:“可以分享一下养猫心得吗?”
本来不欲回复的顾知遥看到这条评论,想了想后说:“爱她。”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瞬间如旋风一样在全网发酵,有人凉飕飕地冷笑:“我堵5毛钱,下一个热搜是——女方打脸,谢谢策划师抬爱。”“呵呵呵呵呵呵呵,秀恩爱,死得快。”“我们拭目以待。”邀月cp粉三观被刷新了一样,连夜起床控评:“有些人就是见不得人幸福,你这么缺爱吗?”“别对人家指手画脚,你家是住天上的吗,这副高高在上的贱模样给谁看?”“你不爱看别损行吗,显得特别low!”
但更多的邀月cp粉眼冒星星,“嗷嗷待哺”:“我们不吃狗粮,只吃猫粮!谢谢jpg.,@顾知遥,在线卑微求发糖!!!听到我们的呼声了吗!!!”
顾知遥看了一眼,他自己都没察觉抿起了一抹笑意。
睡了一整夜的江星月根本不知道自己又挂在了热搜榜上,千万次阅读量的话题在网上引发剧烈讨论——#被和猫吃醋的男人喜欢上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话题页众说纷纭,其中最浪漫的一条热评回答是:和他一起养猫。
磕糖磕入魔的邀月cp粉一致否决:求求你们别养猫了!养个孩子吧!!!
在酒吧围观了整场网络旋风的孙特助啧啧直叹,boss不愧是boss,策划手段层出不穷,叹为观止,老板娘算是在boss的不懈努力下实红了,隔三差五就挂在热搜上,再过不了多久就有戏演了。
boss走得稳扎稳打,这般苦心积虑的样子,真棒!孙特助在心中默默为boss竖起了大拇指。
挂在热搜上的女子一觉睡到大天亮,充满起床气地伸伸懒腰,竟触到一个硬邦邦的胸膛。What!这是什么魔幻剧情,顾知遥怎么躺在她床上,那人还微微笑,像奖励一个听话的小孩子一样,摸摸她的头:“怎么样,昨晚睡得还好吗?”
江星月一下子就魔幻了,掀开被子,检查了自己三秒,呼,衣物健全,完好无损,可他该睡在自己床上吗:“你这个色魔狂!”江星月伸腿一蹬,本想去踢男人的,却踢到了妙妙,它一下蹭起来,悠悠跑到了顾知遥怀中去。见鬼,你到底是谁的猫!
“你怎么进来的?”江星月弯弯的眉毛立起来,看起来气愤非常。
“猫给我开的门。”男人无辜地眨眼。
“……”
“妙妙,你说是不是,嗯?”男人还有闲情逸致逗猫……而且逗的是她的猫……
江星月天雷滚滚了,内心受到极大重创:“妙妙,你不能因为是只猫就任由人摆布,你别无耻的人类诬陷了,咬他!”
那臭猫猫,扬起脑袋和顾知遥亲了一下。
江星月的心中飘过几个字: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的猫!
顾知遥却出其不意俯过来,在江星月的唇上印上一吻,闷着声气道:“嗯,你要不要咬我?”
充满蛊惑气质的话语扑在江星月的脸颊上,熏得她脸都红了,这个男人,这个无论怎样都摆脱不掉的男人,耍起流氓来,还能因为他的好皮囊增添好感三分,真要命。
“你无赖啊!”江星月推开他,猛烈擦自己的唇。
顾知遥看后眼底一暗,寒凝在脸上一点点积聚。
这时,江星月的手机屏幕亮了,是A姐打来的电话,她忍着喷薄欲出的委屈划开接通键,刚说了一句“喂”,就被截断话头,是来者不善的语气:“江星月,你身边现在是不是有一个男人?”
江星月触电似的看了一眼沉着脸色的男人,坚决说:“不,没有。”
“哦,是吗?”顾知遥勾起唇,明知故问地反问。
A姐愣了两秒,然后发出一道有十年修为的狮吼功,差点把江星月的耳膜都吼破了:“江星月,你能不能不要把你的私生活暴露到网络上,你还要不要你的事业了!”
“我没有。”江星月低低地反驳,像蚊子音一样,说到一半,突然想到了什么,朝一旁好整以暇的男人望去,怒吼:“你到底做了什么!”
顾知遥不置可否地笑笑,耳边,A姐冷言冷语地嘲讽她装无辜:“你自己去微博看看吧,我就是成为圈里混得最差的经纪人也不会带你了,我已经向公司申请了职务调整。”
“A姐,喂?A姐?”那边利落地挂断了。
身侧,男人没把这当回事,无所谓地说:“正好给你换一个经纪人,你之前的经纪人对你太不上心了。”
你看,不愧是优雅高明,逻辑缜密的男子,不过是讲电话的几秒钟,都已经把措辞改为“之前”了。
江星月气呼呼地瞪他,男人反而觉得她可爱,忍不住想揉一揉她像小猫咪一样的头发,手里,一直不停地揉着妙妙的。
微博上,是经过一夜喧哗的热搜——#被和猫吃醋的男人喜欢上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热搜的身后还跟着一个红色的小字“热”。
她的猫在他怀里予取予求地被揉,他气定神闲地坐在她床上,事实哪是围观网友的“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这是什么神仙爱情啊”,事实分明是,#陌生男子抢了她的猫,围观网友还在激情羡慕#。
江星月再也忍无可忍了,恶狠狠地质问说:“你不知道自己是要结婚的人了吗?”
顾知遥从撸猫的快乐中抬起头,黑白分明的眼睛深深地盯着她,唇角藏着一丝逐渐扩大的欢愉:“什么时候?”
“你和许真媛的婚礼,你身为男主角,你问我什么时候?”江星月不可理喻地皱起眉,像经受了巨大的侮辱一样。
顾知遥那抹笑维持在唇畔,挺宽容地看着她:“傻孩子,你在胡乱以为什么?”
江星月简直是佩服,他是怎么做到无事的模样?
那纵容的眼神,像看着幼儿园的儿童,无论你犯什么错我都无条件原谅你,可江星月不需要这样的爱抚。
深吸了一口气,对他说:“顾先生,我现在感觉你在轻薄我,为所欲为地满足你的追求癖。”
顾知遥的手停在妙妙头上,停了蛮久,妙妙不满地在他手心蹭了蹭,顾知遥这才抬起头,望向江星月:“那你考虑一下我们的婚礼,你会成为我的妻子。”
“结局都被你定死了,我考不考虑有什么用?”江星月别过头去,硬邦邦地说。
“没有。”顾知遥悠悠地说。
又是那副讨厌的模样,江星月讨厌极了!
“你现在私闯民宅,出现在我的私人公寓里,我可以报警的!”
顾知遥无所谓地耸耸肩:“好,你要我怎么办?”
“永、远、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顾知遥听完后,挺温柔地点了下头:“宝贝,这个不行,换一个。”
江星月立马就气炸了,一拳重拳打在棉花上,没起一点作用,指着门口,怒不可遏地说:“现在!立刻!马上!请你!从我家离开。”
顾知遥复杂地看着她:“星月,你一定会嫁给我。”
“马上、从我家出去!”
顾知遥还想说什么,看姑娘是真的生气了,只好迈着长腿出去了。
临末,在门口说:“我会等。”
江星月呵呵一笑:“你要等是吧,那你等着。”接着,转身回屋,把那本傻透了的企划案摔到顾知遥的脸上——关于你未来老公的个人介绍及资产说明,也太秀逗了。
顾知遥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砰”地一声关在门外。
门板与他的鼻子只隔了几公分。
姑娘闹真脾气了?
江星月蹲下,抱住要扒门的妙妙,数落它:“你再坚持几个小时好不好,我试完镜就带你去酒店,很快的。”
妙妙锲而不舍地扒门:“喵~”
江星月:宛如上幼儿园的女儿要跟小男生跑了的老母亲,气得够炸,喋喋不休地教训它:“妙妙,他是大坏蛋,像你这样的纯情小猫咪最容易被骗了,你到底知不知道!”
妙妙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刚才被亲的时候,是谁的脸红到了耳后根去了?
江星月一赧:……你还不是随便让人摸!
一人一猫谁也不服气地瞪着对方。
顾知遥吻过来的时候,他的热度,他的气味,他的凛冽,他的强势,很少有女生不动摇的,可江星月不明白,她到底哪里吸引他了。
那种志在必得的笃定和把握,又是从哪里生出来的?
妙妙也是,到底是谁的猫,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净体贴外人去了,有点节操,做个有骨气的猫咪好不好,嗯?
妙妙在她的胳膊上蹭来蹭去,适时讨好,江星月真是败给它了。
顾知遥将头低下去,翻阅了一下被她扔出来的企划案,陷入深思。
姑娘到底是对哪一个板块不满意了呢,可以叫孙特助改一改。
只是,跨越八年,来到她身边,以为重逢再怎么艰难,至少是Ctrl+C,有前次的经验,哪想到了姑娘这里,直接是Ctrl+Z,剪切,不存在。
正愣神之际,收到了孙特助的电话。
“boss,上午九点,银河大饭店有一个试镜面试,你别忘了。”
顾知遥点点头,挂断电话前,疑惑地问:“怎么让生气的女孩高兴起来?”
老板娘又生气了?不该啊,昨晚boss卑微地和一只猫争宠,老板娘居然没有感动,这是什么神仙心态,丢开面前喝得烂醉的女子的手,对boss说:“要不买包,‘包’治百病?”
顾知遥:“你的脑袋里所有女孩都喜欢包吗?”
孙特助反驳:“不,有些女孩喜欢酒。”
一丘之貉,顾知遥在心里这样想,挂断了电话。
孙特助听着电话里的嘟嘟声,有一瞬间愕然,难道他不是整个SPARKY策划最后察boss的颜,关boss的色的小可爱了吗,到底发生了什么,让boss如此盲目,看不到他的才华与特点。
顾知遥不知道因为自己的一席话,让孙特助产生了深深的怀疑,江星月今天要去试戏《请和我恋爱吧,饲养员!》, ikan娱乐是这部戏的出品方,现在交到了他手上。
他起身,往酒店赶去,江星月浑然不觉地在准备试戏要穿的衣物。
出品人桌前,顾知遥已经坐了有一会了,手指一下下,有节律地敲击着桌面。
看着,他好像什么也没想,悠闲自在,像来下面视察工作情况,可只有他自己知道,脑袋里已经想好了N多方案,怎么让姑娘开心起来。
里面有监制是知道他底细的,知道他是ikan娱乐的少东家,呵呵笑着打开局面:“我们在这里选什么男主演,干脆让ikan娱乐的出品方来演算了,他这张脸,有哪个女主演不爱。”
顾知遥蹙着眉回答:“他们爱不爱关我什么事。”
监制的脸色一僵。
但顾知遥确实有底气说这话。
ikan娱乐的少东家身份摆在这,自己又是顶级策划公司的老板,哪个女明星不对她想入非非,拍戏哪有傍大款轻松?
但他是随便让人棒的吗?
从进入试戏间起,长指就停在了“江星月”几个字上面。
导演和简直相视一笑,俱是心照不宣。
试戏开始了。
前半段没什么好说的,中规中矩,除了一位不懂事的新人女演员将纤纤细腕放在顾知遥的桌上,一半真,一半假地说着戏里的台词:“我是真的爱你,你怎么总是看不见,她有哪里好?”
豆蔻红唇闪闪烁烁,诱人异常,若是旁人,早就逢场作戏了起来。
可顾知遥只是慢悠悠地从胸前掏出口袋巾,擦了擦脸,不紧不慢地说:“小姐,不好意思,我是一名已婚人士,请你隔远点。”
女演员脸上惊诧的表情还没来得及收,顾知遥就说话了,慢悠悠地看着她,挺一目了然地反问:“我妻子哪里都比你好,这还用问吗?”
“嗒”地一声,口袋巾落到了桌上。
亚麻质地的布料上,绣着一朵美丽的苏格兰蓝蓟花。
如果但凡对江星月研究透彻一点,都会知道,她最爱的话是蓝蓟。
但其中缘由,只有顾知遥知道。
那是她初被观众记住的时候,正处于事业上升期,娱记过来采访她,问:“星月,你能告诉我们,你为什么喜欢蓝蓟吗?”
江星月抿唇笑了一下,那两只好看的眼睛流露出愉悦的光辉,低低说:“你知道吗,蓝蓟的话语是老天保佑。”
世人都认为,她喜爱蓝蓟,是出于一种类似于向命运祈求幸运的姿态。
娱记也点点头:“蓝蓟是非常美丽的花朵呢。”
在她低头看采访提纲的时候,没有注意到江星月朝后看了一眼。
当时,顾知遥就站住娱记采访的幕布后面。
他们维持着隐秘的地下恋情。
因为有些东西不能说,反倒习得了轻易读懂对方心思的习惯。
江星月想告诉他的是,认识你真的老天保佑。
顾知遥心口一暖,那灰色口袋巾上的蓝蓟仿佛是江星月曾今送给他的那朵,在围巾上,在领带上,在棉袜上,在他们俩睡觉的被单上。
女演员晦暗地看了一眼,但没说什么,就在工作人员的引导下退了出去。
这个圈子其实尴尬和丢脸都不算大事,只有你能抹开脸皮,装作什么也没发生,谁会记得以前发生什么。
只是她出来的时候,江星月也擦肩,走了进来。
她有些忐忑不安,毕竟是A姐和柯翘好不容易为她争取来的试镜,不想搞砸了,可看见顾知遥的那刻,还是没忍住颤了一下。
她今天穿了新毛衣,本该暖烘烘的,可还是觉得冷,如坠冰窖的那种冷。
顾知遥怎么会在这儿?
导演例行公事地说:“江星月?”
江星月把目光抽了回来,尽量不去在意透过来的那道过于火热的目光,镇定回:“是。”
导演开口了:“先试戏吧。”
语毕,一旁的工作人员就递过来一小段剧情卡。
是一段强吻的戏,女三号在男主角家中告白。
台词是:“我喜欢了你这么多年。”
江星月是一名专业的演员,这点剧情在她看来不在话下,只是现在有顾知遥,她别扭又难堪,想和他撇清关系,却要在他面前演这般暧昧的台词。
导演朝左边看了看,看到桌子的尽头,问:“顾先生,现在还差一个对戏的,能否请你和江星月对一下戏。”
顾知遥乐意之至地站起身,接受了导演递过来的好意。
导演和制片相视一笑。
网上都在热传低调优雅的策划师正在追去一个女演员,现在追到了试戏间,他们还不做过顺手人情吗?
顾知遥走到江星月面前,说:“可以开始了。”还假模假式地维持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
只是那神情,不是正在等她告白,并吻他吗?
江星月呵呵一笑,转头,对导演说:“我可以无实物表演的。”
导演想了想,不就是想看ikan娱乐的少东怎么拿捏女子吗,摇了摇头说:“我想看看你与别人的气场。”
江星月没办法了,不想搞砸了试戏,只好硬着头皮看向男子:“我……”犹犹豫豫大半天,都没有完整说出——我喜欢你。
而顾知遥的气息,那股凌冽、无法忽视的气息猛烈地袭了过来。
江星月的唇微微张着,有些僵硬地定在原地,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最后,她鼓起勇气,勇敢直视顾知遥,用导演要求的那种含情的目光说:“你该明白我的心意。”
顾知遥的眸中泛起了水漾,继而,笑弯了眼睛,提醒她说:“还有吻。”
江星月一怔,下意识从剧情中跳了出来。
那男子,那斯文禽兽的男子,不紧不慢地将她的手放在了他的后脑勺上。
在E国街头,他就是这样吻了自己。
江星月摇着头,抗拒地往后退,却被他大手拖住,顾知遥慢慢将头靠近。
江星月感受到了他温润的鼻息。
“我是个演员,要有职业素质。”她在心里这样告诫自己。
可还是无法忽视那张近在咫尺,可以与当红小生相媲美的颜。
但江星月见过他如何玩弄一个女子的感情,所以绝不愿意随随便便被他蒙骗。
推了推他的胸膛说:“顾先生,你退后,让我来。”
男子挺大度地退了过去,甚至有闲暇扯了扯领导,只是那目光,宠溺得像蜂蜜一般。
你可以吵,可以闹,我都愿意哄你。
制片和导演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看来江星月来头不小,真的惹得了ikan娱乐的少东青睐。
江星月没注意到他们的目光,而是朝四周张望了一样,仿佛在找什么东西。
终于,她看到了场务手上拿着的话筒,走过去,接了过来。
再微微笑,走到顾知遥面前。
导演要求的温柔多情,目露星光,她表演得一字不差,对顾知遥说:“你不知道吧,我喜欢你。”
有那么一瞬间,顾知遥都不知道是在戏中还是戏外,温温柔柔地看着她:“那我们住在一起。”
江星月顺着他的话头往下演,轻声说:“明天。”
接着,在顾知遥笑弯了眼睛的时候,把手缓缓放到了他后脑勺上。
下一个剧情是强吻,顾知遥等待这一刻。
江星月也把头凑近了,在一众观众都沉浸在剧情中,快看呆了的时候,江星突然在顾知遥的脚背上踩上一脚,用力到,江星月能明显感受到他被踩疼了。
从场务借来的话筒有了用处。
江星月对着那黑色收声器讲:“这个人即将结婚了。”
周遭大惊失色,以为要听到什么了不得的八卦,都竖直了耳朵,却听到江星月说:“和别人。”
此时,顾知遥才变了脸色,刚刚一直挂在他脸上的和煦笑容不见了,反而换上了深沉的面容:“傻孩子,‘别人’怎么可能是你呢。”
江星月微微一愣,有一瞬间被他唬住,可下一秒,又恢复了那副说一不二的神情:“你脚踏两只船,装出一副君子的模样吃豆腐,良心不会痛吗?”
顾知遥捏了捏眉心,感觉很头疼:“星月,你一定误会了什么。”
不,江星月不可能误会什么。
这个口口声声说她一定会嫁给他的男子,身上始终背着一桩婚约,在她面前表演什么深情?
江星月转头,对导演说:“抱歉,我没有办法对着他演戏。”
瞧了一场精彩绝伦小剧场的赵浚若有所思地摸了摸胡渣,说:“江小姐,这对你来说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江星月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对,现在是影视行业的大寒冬,好多三四线演员都在家待业,爱豆们的粉丝常去微博留言说:“求求你,别在家抠脚了,出来营业吧”,可影视界哪有这么多戏给他们演?听说最大的x店影视城开机的电视剧都少了。
“我可以换个人演。”江星月顿了顿,说。
赵浚想了想,语重心长告诫说:“人一生只有一次机会。”
他是位名导演,在日本进修过,受岩井俊二的影响深重,特别喜欢日本的两句谚语,一句是,一期一会,另一句是,一生悬命。
在他手下的演员,只有同时具备这两种特质,才可能成功。
江星月动摇了,抿着唇问:“他也在吗?”
虽没明说“他”是谁,但所有人都知道她指的是顾知遥。
赵浚没说话,只用表情回答了。
Ikan娱乐是这部剧的投资方,顾知遥是ikan娱乐的人,如果他要在现场,那谁也不能赶他走。
江星月想了想说:“我不演了。”
顾知遥的眉深深皱起,表情臭得难看,在女子提起小黑包,要夺门而出的时候,拉住她,低低说:“别任性。”
江星月转头,回以讽刺一笑:“顾先生,你要是这么喜欢我,你怎么不为我量身定做,投资一部戏?”
顾知遥想也没想,说:“没问题。”
江星月不知道的是,在她记不起的那段人生中,正是靠这部戏火起来的。
而娱乐圈就是个这么神奇的地方。
资本猛推,花大价钱挂在热搜上,却被路人嘲成翔。
安安分分拍戏,接个二流剧本,却意想不到地被观众喜欢上,知名度就这么打开了。
在经纪公司的专业包装下,接代言,商演,拍戏,一个不落。
提升商业价值后,有更好的戏,更多发挥空间的角色,一旦拿了个奖,声名与身价都会暴涨。
江星月现在只需要被世人认识到。
她无法预料到今后会发生什么,只是现在男子扯住她的手臂,让她厌烦又暴躁:“你别再跟着我了,你有你的幸福要寻,纠缠我又是闹怎样!”
女子力气极大,挣开了他的手掌。
顾知遥望着空落落的掌心,下意识想要跟出去,突然,似想到了什么一样,回头看了眼导演,说:“赵导,这件事怕是得让你多费心了。”
“你说的哪里话。”这样的事情赵浚哪能不明白?拿出演员试镜名录给顾知遥看,原来早在江星月进屋的那一刻,他就在名录上把江星月划了了出来。
ikan娱乐的少东坐镇给那女子撑腰,他还能不卖个人情吗?
只是刚才女子那娇蛮的模样,怕是不好哄吧,堆起一抹前辈的笑脸,拍拍顾知遥的肩,宽慰他:“美人多难求,君子常戚戚。”
顾知遥不着痕迹地拍开赵导的手,拿出一副认真模样,说:“道阻且长,素履以往,寤寐相之。”
赵浚没想到顾知遥能在这么短的时间来说出三个四字成语相对,诧异地望了他一眼,ikan娱乐的少东竟是个深情种,在娱乐圈恐怕也和笑话差不多了,却什么也没表示,只说:“那就祝顾先生心想事成了。”
顾知遥走之前,抬头向工作人员示意了一眼, ikan娱乐的负责人会意,与赵浚对视了一样。
也对,成年人的世界里,哪有什么单方面不计后果付出,任何事情都要权衡利弊。
江星月走出试戏间,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出现了一瞬间的惘然,那双大眼睛里呈现出小鹿迷路了一样的表情,掏出手机给柯翘发微信:“翘翘,我搞砸了试戏。”
等了一会儿,柯翘没回,估计在和她们家大叔腻歪。
江星月推开旋转玻璃大门,出门去,愕然撞上商家热闹的新年装饰。
再过半个月就是农历春季,几天前的跨年促销已经撤下,现在是新年大促销的标志。
这个世界就是这么日新月异,所有人都被推着往前走,更何况更新换代如翻篇的娱乐圈?
只怕,现在这一刻,就正有一位小花被资本退出。
而她,却连一部戏约也没有。
又怎么会不被替代下去呢?
江星月抱紧双臂,瑟缩着往停车场走。
路上是洋溢着笑脸的行人,s城的冬天那么冷,仿佛一杯冰镇冷饮上的寒气,让人的心都一点点冷却。
那些在网上磕邀月cp的人绝对想不到,他们尖叫不已的爱情竟是这样的丑陋与卑劣。
现实与想象总是大相径庭。
手机里,陌生号码的来电锲而不舍的闪动。
江星月听得不耐烦了,往左拉,挂断了电话。
她的收件箱中,已经躺了好几个不同号码发来的短信,但无一例外,发件人都是她的绯闻husband——顾知遥,网络上的人欢天喜地想看他们原地结婚!
可江星月觉得这样的游戏实在无趣,明明已经有了一个谈婚论嫁的女士,却来和她纠缠不清,对她是侮辱不说,对那位许姓女子更是讽刺,谁想自己的丈夫对别的女人心猿意马呢?
手机屏幕还在倔强地闪烁,江星月想了想,回了个短信:“顾先生,我是你心仪的对象,不是猎物。”
顾知遥的目光长久地停在“猎物”两个字上:“星月,你在哪里?”
可没有回应。
对话气泡前,有一个小小的,碍眼的红色感叹号。
那是未发送成功的标志。
江星月已经拒收了他的短信。
顾知遥也不知是魔怔了,还是乱了心意,在编辑框里打字:“你想要的所有问题我都可以解释。”
但无人回应。
顾知遥望着两个连贯的感叹号,自嘲地笑出声,输下“我想你”后,合上了手机。
而那位被他挂在心尖上的女子,正疾驰在高架上,买了喜欢的热可可才回到喜来街的家里。
鞋子一拖,仰面躺在柔软的羊绒毯上,望着吊灯发出来的光晕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是,她还能想什么呢,工作没了,前路迷茫,实在不好意思要柯翘的稿费。
胡思乱想之际,妙妙走了过来。
它走得很轻,软乎乎的猫爪踩在垫子上,没发出一点声音,走近了,江星月才发觉。
她望着它那小仙女般的脸,突然想到了顾知遥。
顾知遥也是这样,静悄悄地就走到了她面前。
“喵喵~”妙妙蹭了蹭她的脸,找了个舒适的位置睡了下来。
江星月摸着它柔软的毛发,想,就这样吧,还能更差吗,大不了去剧组投简历,总能面上一两个吧。
可这样的狡辩并不能让她开心起来。
A姐交接了工作,不再带她。
期待了好久的试戏没办法上。
甚至连自己的空间都没有了,网上发绯闻沸沸扬扬,好多八卦小报盯着她。
以前采访加过微信的一个娱记问:“江小姐,请问你的恋情是真的吗?”
这还算客气的了,有些直接打来电话,不分青红皂白问:“江小姐,你们什么时候开始的?”
其实她这种小咖,哪能获得这么大的流量,还不是因为另一个被讨论的男主角是低调有才华的策划大师。
所有人在尖叫他们的“爱情”时,还藏了一份隐秘的心思,策划师大人要用什么手段捧红她。
江星月已经明白了,他要的不是让她获得更多关注,而是让她的生活从里到外都一团糟。
手机里留着A姐发来的最后一条微信:“江星月,你要知道,当你凝视深渊时,深渊亦在凝视你。”
是,艺人最忌把恋情大开大揽地暴露在大众面前,路人看多了营销会烦,就不想再看到那张脸,以及那张脸演的戏。
曾经有个知名前辈在接受采访时说:“真人秀会毁坏一个演员。”
所以爱惜羽毛的演员都很少接常驻综艺,害怕观众熟悉了他在综艺里的人设,就再也代入不了他演的其他戏了。
但现在大环境不好,有综艺接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江星月捏着手机,没回复A姐,只是突如其来,她也说不清为什么,眼泪就流下来了。
她这种十八线女演员,在演艺圈都排不上号,怎么有权力凝视深渊呢?
深渊都不凝视她。
不红就是原罪,在娱乐圈这是颠扑不破的真理。
妙妙似感应到了什么,抬起头疑惑地看了她一眼,晶莹的泪光沾在江星月的睫毛上,妙妙伸出爪子,在江星月的眼睛上擦了擦。
见她哭得更凶了,又伸出爪子擦了几下。
江星月抽抽噎噎地发出一声呜咽,没人哄的时候还能憋住不哭,一有人哄就撑不住。
她低低叫了声:“妙妙。”
妙妙蹲在她面前,一下又一下,不知疲倦地给她擦眼泪。
就在这时,柯翘打来了电话:“宝贝,没面上?”
江星月“嗯”了一声,没忍住,露出了一丝丝哭腔。
柯翘听后一顿,说着“宝贝,你别哭”,自己却哇地一声哭出了声,拉开嗓门大喊:“什么狗屁大导演,是不是长了一双狗眼睛,我们这么专业、漂亮、尽职的小月亮竟然没看上,他怕念的是个假导演系吧!”
江星月嘟囔着嘴想回,赵浚导演是编剧跨界的导演,没念过导演系,可转念一想,柯翘这么出言不逊,肯定是喝酒了。
果不其然,下一秒就听到了听筒里传来的吐酒的声音。
另有一个男声说:“别,你别吐我身上,恶不恶心。”
“你有我遭受的事情恶心吗?”
“那也不是你吐在我身上的理由。”男子特别有理有据。
等等,这个声音,不就是顾知遥身边的那个特助的声音?
叫什么来着,好像叫孙止?
但他怎么会和翘翘在一起,她们翘翘现在应该在北海,和她们家大叔一起喂蚊子!
正这么想着,门“铛铛”地被砸响了。
柯翘喝醉了的时候,就爱用手提包这样砸她家的门。
江星月走过去打开,一张被泪水糊满的脸径直对上她的眼帘,江星月一怔,柯翘却突然怜惜地摸摸她的脸,难受说:“我们家小月亮受委屈了,他们根本不知道你有多好。”
江星月心下一热,往后看,却看到了拖着柯翘的后背不让她倒的孙特助耸了耸肩。
而更恐怖的是,在孙特助背后,站了一个不容忽视的男人。
冰冷的眉头望着她泪盈盈的眼睛说:“你哭了。”
江星月泫而未下的泪水尴尬地停在眼眶中,她哭不哭关他什么事?
扯过柯翘的手臂说:“翘翘,我们进来。”
柯翘一把倒在她身上,紧紧抱着她,却没有要走的迹象:“小月亮,我还认识几个编剧朋友,放心吧,我一定会让你有戏演的。”
“我知道,我知道。”江星月拖住她的身体,尽量不让自己往后仰。
可柯翘不知道喝了多少酒,身体软得跟一滩泥一样,所有的重量都靠在她身上,就在江星月差点被压倒的时候,一只强劲的手臂伸了过来,抬住了她的腰。
不肖看,江星月都知道那是谁。
因为那股属于他的松香味道太浓了。
柯翘却往上一瞥,混沌的脑子转啊转,终于在这一刻清醒,指着顾知遥说:“你不是、不是我们小月亮的老公吗?”
顾知遥特别镇定地答:“是。”
江星月咬着嘴唇,快气疯了:“翘翘……”
柯翘在哪里都有hold住全场的气势,扒着江星月站直身体,对顾知遥说:“那我们小月亮的戏约就交给你了。”
顾知遥也特别会演戏,颔了颔首,说:“没问题。”
江星月晕倒,怎么这么一会子的时间,她的职业发展就从一个人的手中转到了另一个人的手中?
她别别扭扭地挪动身子,想离他远点。
可背后放在她腰上的那只手竟可恶地加大了力度,不让她走,低沉的嗓音说:“你确定你一个人支撑她,你不会倒下去?”
江星月怒目瞪他。
顾知遥含笑地看她,眸色温柔。
孙特助被迫吃了口狗粮,都差把眼睛给蒙上了。
boss真的太会聊了。
就在这时,柯翘“哇”地一声,特别煞风景地吐出了酒。
孙特助尖叫地后退,却被boss的一道厉色的眼神吓住,不情不愿地上前,扶起吐酒的女子,往屋里走,是,未来老板娘不能被吐酒,他却要来收拾烂摊子。
江星月赶忙让出一条道,让孙特助把柯翘放在床上。
只是那地上,怎么会有一根妙妙搬出来的男人的领带。
那傻猫猫还在乐此不疲地玩它!
孙特助看见后,特别有自知之明地退了出去:“我去别的房间吧。”
这张床指不定boss还睡过,他敢把人往上搁吗?
别人不知道那领带怎么回事,他可一清二楚,boss的好多衣物都是他购买的,只要面料松软合适,黑白灰各来了一套。
江星月石化地盯了盯顾知遥,那男人波澜不惊地蹲下去,拍了拍妙妙的脑袋。
她简直要石化了。
这不是她买的房子吗,怎么会有他的物品?
柯翘还在胡言乱语,推着孙特助的臂膀说:“小月亮,你结婚了要邀请我当伴娘,捧花必须给我,我还要当你孩子的姐姐。”
孙特助拧过她的手,没好气地说:“一把年纪了,好意思当我们boss的宝宝的姐姐吗?”
“你懂什么,女人是一枝花,什么年纪都是一枝花。”
孙特助撇撇嘴:“我看塑料姐妹花吧。”
可在没人看到的地方,柯翘早已没有了那张牙舞爪的神情,她的眼皮沉了下去,重重地沉了下去,试图掩盖一直在脑海中重现的荒唐。
这时她才明白,原来最痛苦的回忆,酒精也不能麻醉掉。
孙特助一把把她摔到床上的时候,柯翘在床垫的弹力下,坐直了身子,抹着凌乱的长卷发冲孙特助抛媚眼说:“小哥哥,你到底懂不懂怜香惜玉啊?”
说实话,那媚眼抛得并不怎么勾人。
但孙特助久经声色场合,什么不明白,只是不想和疯女人讲话。
柯翘带着酒意的温热气息吐在他脸上,孙特助往后退了退。
可也不知这女人怎么想的,竟然在亮闪闪的灯光下解开了纽扣,露出半边肩膀说:“我美吗?”
孙特助往后仰了仰,沉下眼皮说:“太美了。”
妆容一点也没有的女子,何谈是美的?没说她是女鬼就算客气的了。
真是太唯心了。
boss进来看到这副场面,还不得帮老板娘教训他?
孙特助哆哆嗦嗦地止住倾过来的柯翘,咬紧牙说:“你先穿好衣服。”
柯翘咯咯地笑了起来,越玩越有兴致,摆出一副她不擅长的妩媚模样,去勾住孙特助的下巴,气若游丝地说:“你愿意为我画一幅画吗?”
“愿意愿意。”孙特助把眼睛闭得更紧了。
听声音,boss和老板娘马上就要进来了!
柯翘欢乐地眯起眼,降低了半个音度:“我是说,不穿衣服的那种。”
在“不穿衣服”几个字上面,特别停留了一下。
这时,孙特助才捕捉到一丝这女子的美。
低垂的眉眼在光洁柔腻的面容上,像两弯忧愁的河。
那双明净的眼睛就这么直接地看着他,与他见过的所有女子都不同。
他一时竟失了神,江星月走进来,柯翘把目光转向她时,才反应过来。
柯翘低低地说:“他去北海根本不是为了写生,而是去给前女友画一幅画,那种不穿衣服的画。”
尽管柯翘的语气里充满了不忿,但江星月还是听到了她的清醒。
是,她们家翘翘作为一位极度依赖酒精给予创作灵感的写作者,怎么会不熟悉这种状态呢,她曾经在这种状态下写出过最美妙的文字,所以痛苦也能在这种状态下清醒而深刻地复刻出来。
柯翘的脑子胀得像乱麻一样,可却能清晰地回忆出他的面孔。
江星月走过去,颤抖地抚住她的肩,问:“怎么了?”
她们家翘翘,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绝不会哭。
柯翘轻轻把头埋在江星月的怀中,隔了好久才说:“小月亮,他说我不懂事,既然是专门来‘画画’的,还把我带过去了,就说明没有异心,他是真的想和我好好在一起。”
“可你并不知道他要去干什么。”江星月抚着她干燥的长卷发,与她那个教导主任妈妈一样,柯翘极其关注自己的形象,邋遢是该感到愧疚的。
可她显然吵了一架后就去了机场,然后找了个酒吧喝醉了,才来到自己这里。
江星月满心满眼里都是心疼。
柯翘搂紧了一点她,发出一声嗤笑声:“他还好意思问我,创作者连这点包容也没有,怎么创造出观众喜爱的艺术。”
江星月第一时间掰正她的身体,望着她的眼睛,坚定地说:“你没有错。”
不远处,倚在门框上的顾知遥听到这句话,心口烫了烫,他的小月亮如月色般温柔。
脚边是想要求亲亲求抱抱的妙妙,一直在他裤腿边转,顾知遥抱起它,温柔地摸摸他的头。
孙特助像见到鬼一样,boss何时对他们这么温柔过?
sparky的同事见到boss这副模样,怕都会诚惶诚恐地嘀咕,又哪里热boss不满意了,明明企划案是按最优秀的方式写的?
孙特助摇摇头,爱情啊,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柯翘望着坚定的好友,无声地流下泪来,瘪瘪嘴,委屈地说:“他说和小女生谈恋爱就是麻烦,很多事情都讲不明白,缺少世事磨炼。”
江星月急急地打断她,非常肯定地说:“翘翘,你不是麻烦,他乱说。”
“他还威胁我,让我想清楚,分手后就没有复合的机会了。”
江星月呵呵冷笑:“难道分手是为了复合吗?”
柯翘一下子愣住,那被酒精灌满的脑子出现该有的停顿,继而也爆发出一阵笑声,搂着江星月的肩,一遍遍重复:“我们家小月亮最好了。”
无论发生什么,即便她是错的,也站在她身侧。
江星月垂下眼眸,没让柯翘知道,其实她才是幸福的那一个。
每一个低谷柯翘都与她一起度过。
江星月拍拍柯翘的背:“没关系,我们俩在一起就好了,男人不重要。”
顾知遥顺猫的手一顿,他不重要?
孙特助惊呼,在老板娘眼里,boss可有可无?
还是柯翘醉醺醺地戳了戳江星月的脑门:“都是有老公的人了,还说什么胡话。”
江星月:“……”
而那被点名的老公正认同性地点了点头。
江星月简直是服了。
真想反驳,柯翘却不给她一点机会,把眼睛闭了上去,咕咕哝哝说:“小月亮,我困。”
江星月只好把她放到床上,盖好羽绒被。
柯翘的脸上还带着些许残妆,嘴角的口红被酒精吃去一半,看起来疲倦又惹人怜。
江星月给她卸了妆才走出去,没想到孙特助还在。
当然,她名义上的老公也在。
孙特助偷偷觑了眼没什么表情的boss,在江星月合上门的刹那,果断坦白从宽:“我在酒吧遇见了她,她说要回喜来街的家,我看顺路,就送她过来了。”
“哦,那你们老板也顺路,一起送过来了?”江星月冷冷反问。
孙特助敏锐地感觉到了不对劲,那双小眼睛转啊转,赶紧撇清误会:“我们是在楼下碰见boss的。”
“那你就是尾随我了?”江星月转头,看向那个淡定撸猫的男人。
顾知遥蹙了蹙眉,说:“是,也不是。”
江星月无力地别过了眼睛,问他:“你到底要纠缠我到多久?”
顾知遥薄薄的唇,平淡地吐出:“一生。”
“你知不知道有另一个被你辜负的女子,等着和你结婚?”
“你误会了,但我已经和她解释清楚了。”顾知遥走过来,想摸摸她的头,却被她轻巧地避开了,那两瓣唇紧紧抿在一起,她生气的时候,就爱这样。
江星月瞪大眼眸,瞪他。
财经杂志上有很明确的访问,许氏地产设计的老总许仁在介绍记者采访时毫不避讳地说:“我看顾家那个孩子挺不错,如果要选接班人,我选他。”
记者问的是:“你是否打算把产业交给自己的女儿?”
突如其来砸上一个大瓜,记者还有些懵,许氏的老总却拍了拍屁股走人了。
在圈内还在猜顾家是哪个顾家,那孩子到底是哪个孩子时,顾知遥的父亲就站出来回应了:“许家的千金温婉大气,适合做我们家的儿媳妇。”
紧接着,就是两家小辈密集约会的照片。
江星月把一叠照片甩到顾知遥面前,问:“这就是你口中的第三者?”
最面上,是碍眼的,顾知遥替许真媛揩嘴角的照片。
他们刚从餐厅出来,都在镜头前露了正脸,是故意拍给狗仔看的。
顾知遥愣了愣,望着她意味深长地说:“星月,不要相信2019年12月31日23点59分我遇见你之前的任何事。”
江星月累了,沉甸甸地沉下眼皮,从2020年的凌晨遇见他开始,生活完全朝不可控的方向发展而去,指着门口说:“请你们出去。”
孙特助在沙发上还没坐上好一会,此刻不得不挪了屁股,看向boss。
顾知遥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眉微微皱了一下。
孙特助在心里嘀咕,boss是生气,还是不生气?
却没想到boss还能装作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对那一脸倦容的女子道:“江星月,我想和你开展一段婚姻。”
“你也是这么骗许小姐的吗?”江星月说得很小声,却清晰地落进了顾知遥的心里。
那时也是真的,他二十五岁的脑子觉得和谁过不是过一生?
可除了她,和谁过不是缺憾一生?
“网上会骂我的。”江星月淡淡地回。
现在没什么,还在猛磕邀月cp,可一旦被对家放出了料,网上就会使劲攻击她。
网友们都有某种政治正确,“三儿”其心可诛。
“一儿”别怕,我们摇旗呐喊,捍卫你。
对于一个女演员来说,一旦冠上“三儿”的恶名,那观众缘是有多差呀。
“我会处理好的。”顾知遥静静地说。
江星月望着他:“可我不想和你扯上任何关系。”
又闲刚才说得还不够,又添了句说:“我已经够倒霉的了,能不能别再缠着我?”
顾知遥想了想,镇定地摇了摇头:“不能。”
江星月简直是服了。
孙特助也十分佩服boss,瞧瞧那一本正经的模样,够气人的。
江星月抱回顾知遥怀里的猫,怒其不争地瞪了它一眼,把门打开,对那一脸纵容的男人说:“请你离开。”
孙特助看见boss的脸僵了一下,再僵了一下,磨死人的寂静里,boss低低叹了口气:“有事情叫我。”
孙特助边跟上boss的步伐,边扭头对江星月说:“boss住隔壁。”
然后,江星月就看到那支修长的手按密码锁,并且,密码是她家的那个。
江星月“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讨厌死了,装什么一往情深,他对她做的一桩桩,一件件事情她都记得。
一个走廊之隔的顾知遥家,孙特助一进门就看到了玄关上的企划案,关于你未来老公的个人介绍及资产说明。
两尾红色的金鱼四处游弋,在封面上留下两团暗影。
这是boss特意嘱咐他去买的,理由是江星月家的那只猫爱和鱼闹着玩。
可boss,你确定那只猫会来你家?
孙特助应着头皮跟上去,顾知遥倏地一停,转头说:“把企划案拿过来。”
他只好毕恭毕敬地把企划案递到自家boss面前。
boss的眉蹙了一下,那双好看的眼睛在封面上转了一圈,最后移开去,说:“她不喜欢。”
孙特助吹胡子瞪眼地想,都被人赶出来了,能喜欢到哪里去?
可他不敢说。
怕boss生气。
boss在老板娘面前是什么都好说的小猫咪,可在他们眼里是大狮子。
孙特助装怂了好一阵才听到悠悠的声音,boss说:“重新做一份。”
“啊?”都被扔出来了,还要做?
有个词叫屡败屡战不假,可有个词也叫“自取其辱”,孙特助组织了下语言才说:“boss,情感大v说了,恋爱要保持神秘感,不要总刷存在感,‘嘀’,卡刷完了,就没戏了。”
顾知遥挑眉反问:“看了这么多情感博主,我也没见你身边有个女人。”
孙特助辩驳:“怎么没有,我身边全是女人。”
顾知遥呵呵直笑:“你是说,一起喝酒的女酒鬼?”
孙特助还没觉得有什么不妥:“boss,你不能因为不喜欢我喝酒,就模糊与我喝酒的朋友的性别,这样不对。”
顾知遥点点头:“好啊,那你带个人过来给我见见,我给你发红包,批恋爱假期。”
孙特助泛起激动的目光:“真的?”
“别想找个人随便敷衍我。”顾知遥一下就看穿了他的伎俩,敲着桌子,从办公桌后看审视他,“至少稳定三个月的恋情,不难吧?”
孙特助微微一笑,用僵硬的弧度维持得体的教养:“那我还是努力工作,争取拿奖金吧。”
“所以你认为我的钱是这么好赚的吗?”顾知遥靠在椅背上,一脸显而易见地挑了挑眉。
孙特助静止了几秒后,宕机的思维终于重新启动。
这是被boss逗、逗了?
他摸摸自己现在有点傻的脸颊,突然愣怔。
boss这么理智、强悍、思辨能力超群的人为什么会在老板娘那里遭受人生滑铁卢?
想不通,太想不通了。
要是恋爱是一件失智的体验活动,他还是带着智慧好好活着吧。
嚅了嚅嘴唇后说:“boss,你要什么企划案,我保证完成得漂漂亮亮。”
还是工作适合他,干着聪明。
顾知遥抬头睨了他一眼,淡淡说:“关于你老公的家庭背景介绍。”
孙特助仿佛从云端接到了一项工作,不真切极了:“嗯?”boss这是打算在滑铁卢下面挖个地下安全区,从此深耕下去?
听听——“这次我要ppt。”多么坦荡与从容。
孙特助一下就明白了。
boss没说未来,连未来两个字都省略了,这说明他是真的想和老板娘共度一生。
想想,boss说:“江小姐,麻烦你了解一下我。”
然后打开幻灯片,噼里啪啦剖白自己,哪个女子不动容。
“放心boss,我一定做得让乙方挑不出错处。”
ppt最大的特点是什么?简单、直观,乙方爱看,还容易拿下合作。
这样的机会他是不会替boss错过的。
顾知遥捏捏眉心,忍不住提醒他:“要真心。”
孙特助点点头:“我会真心写的。”
顾知遥:“……”算了,他还没有经历过爱情,不会懂,爱一个人是要把真心交付出去,她难过,你比她更难过,是不计回报的那种。
今晚他在微博上的发文是:“现在是朔月时刻。”
天文学上有个观点,月亮运行到地球和太阳之间叫做朔,因为这个时刻从地球看过去,是找不到月亮的。
他还有这么长的路要走,还没有牵紧她的手,不能停步。
江星月刷到这条微博的时候,轻轻笑了一下,明明被他搞乱生活的是自己,怎么他倒来叫屈了?
而且,一旦有个风吹草动,网友就会热心地@她,看看你男朋友都发了什么,你又伤人心了?
江星月撇着嘴,委屈在喉间蠢蠢欲动,却始终消弭无声。
那又怎么样呢,玩舆论她从来不是对手,网友都好可怜他,好心疼他,希望他“追月”成功,她的意见重要吗?
手机里是新经纪人小z的微信:“星月姐,你看到微博了吗?”
发送时间为两分钟。
A姐去带了公司力捧的小花,她也不想再管自己了,现在是一个没当过经纪人的年轻经纪人来带她。
江星月也不知道前程往哪里奔,路线一点也没有。
戏约、商务合作一刀切,什么也没有。
小z也着急,如果没有突破口,只能喝西北风,在网上复盘了所有江星月和顾知遥的感情经历后分析:“星月姐,你和顾知遥传出绯闻了,在热搜上挂了十几次,还有一次爆了。”
江星月:“嗯?”你想什么?
小z:“姐,你要不要和顾知遥炒作?”
江星月呵呵一笑:“现在是他要和我炒作!”
小z顿时来了精神:“那我们正好利用他来炒作!”
江星月:“他是策划师。”
小z:“姐,你想表达什么,你说明白,不然我不懂。”
江星月:“他就是搞炒作,搞舆论的。”
小z:“嗯,我知道。”
“不要和恶魔共舞,恶魔并不同情弱者。”
小Z点点头:“好,姐,我听你的。”
江星月快合上手机的时候,小Z说:“姐,你有没有想过他是真心的?”
是带有疑问的语气,但江星月厌烦极了。
真的,她不想再和顾知遥扯上什么关系了,最好都不要见面了。
谁能想到从遇上他的那天起,就遇上源源不断的麻烦,生活天翻地覆。
她还曾经用戏谑的语气和王太太谈论过买下她房子的深情先生。
可谁告诉她,她为什么会成为王太太口中深情先生的“心爱的女人”?
她疲惫的靠在沙发上,窗外夜色正浓,每个人都洋溢在即将到来的新年假期中,只有她和她们家翘翘沉浸在糟糕中。
看吧,她们家翘翘连睡着眉头都是皱着的。
江星月起身,像柯翘曾经照顾她一样,为她温好醒酒汤,换上家居服,留下一盏壁灯。
茶几上有一张小小的纸条:“翘翘,有什么事情就找我,无论你任何时候醒来,叫醒我。”
怕她第一时间摸手机,还在她微信上发了一份。
处理完了才上床去,和妙妙一起陷入梦乡。
这只傻猫猫都快被那个可恶的男人骗走了,可她还是爱它。
江星月觉得自己太不争气了。
“喵喵~”妙妙还一脸“没事猫”一样凑过来,拱她的脸。
江星月不知道,顾知遥对她也像她对这只猫咪一样,充满了温柔的忍耐。
虽然总是让人火冒三丈,可就是拿她没办法,转过头来就爱她,更爱她。
心思迥异的男女各怀念头睡觉。
凌晨三点,柯翘摸进江星月的床,缩进她的被窝,小声喊:“月亮?”
江星月迷迷糊糊的,突然从云端听到一句声响,像做梦一样,睁开眼睛喊:“翘翘?”
柯翘干脆把她半睁开的眼睛又重新合上,悠悠说:“月亮,我失恋了。”
江星月享受着好友的体谅,眯憩了一会儿,才将一只手搭在柯翘的身上,淡淡道:“我们翘翘,我失业啦。”
柯翘将头埋在她的肩上:“我们太倒霉啦。”
江星月:“嗯。”
柯翘嘟嘴:“你都不哄哄我。”
江星月反手搂住她:“可你也没有哄哄我。”
“那扯平了。”柯翘心安理得地躺在江星月的怀中,像一直寄居蟹找到了壳子。
两个女生清浅的呼吸在夜色中游荡,窗外似乎下雪了的,透明的玻璃上沾染了些许白雾,隔了好久江星月才问:“你爱他吗?”
柯翘没有回答,在江星月都不期望答案的时候才低低说:“也许我爱的是他画家的身份吧。”
是那种缱绻的语气,认清后的清醒。
江星月一时有些愣住。
是,她们家翘翘是一个创作者,她完全有可能爱上画家身份下,将灵感编织成作品的奇迹,像面粉发酵后变成食物的不可思议,她深深地为这一份美妙沉迷。
所以有时她分不清到底爱上的是刚从烤箱里拿出来的蛋糕,还是烤出这个蛋糕的人。
“那你是怎么想的?”江星月问。
柯翘突然俏皮地眨了眨眼睛:“我把他快完工的画撕了。”
“啊?”江星月吃惊,“他的画不是挺值钱的吗?”
“嗯。”柯翘还不以为耻地点点头,“我当着她们面撕的。”
江星月在夜色中笑了下,轻轻说:“翘翘,你太棒了。”
柯翘:“我也这样觉得。”对待不真诚的解释,本来就不应该客气。
柔软的壁灯光线下,勾勒出两个女孩干净的脸庞。
这对从高中时代就携手走到如今的好友望着对方笑了笑,从对方的瞳孔中,她们看到了彼此的信赖与理解。
这样笃定的安全感温柔地包裹着柯翘,她说:“男人啊,算什么。”
江星月微笑着附和:“对,男人算什么。”
“我有女明星暖被窝,脑子抽了才去和画家谈恋爱。”
江星月点点头:“我有畅销书作家,还和策划师纠缠什么。”
“对,小月亮!”突然,柯翘反应过来了什么,激动的尖叫,“宝贝,姓顾的策划师这么有钱,你怎么不骗来用用?”
江星月:“……?”
要不要这么现实啊。
正在懵怔之际,柯翘已经眼疾手快地抢过她的手机,说:“顾知遥的微信是哪个?”
“我把他删了。”
“不是吧!”柯翘疑惑地看了她一眼,策划师都这么处心积虑了,缺心眼的好友还没有get到他的一点点用心,令人同情的时候不免有些好笑,对好友威逼利诱,“他的手机号是什么?”
江星月微微一笑,翻出短信收件箱,一条条,军训排队似的,写满了顾知遥用不同号码发过来的短信,柯翘眯起眼睛,笑了起来,挑第一条回复了过去:“我没钱了,转两万给我。”
江星月在线石化:“柯翘你干什么!”
说话的空档,手机屏幕上方跳出来一个小框,来自支付宝提示:顾知遥向您转账20000元。
江星月:“……”
“柯翘!”那始作俑者还看好戏地朝她眨眨眼睛,江星月简直要气炸了,抢过手机在支付宝聊天页面回复,“刚才柯翘发酒疯,不是我发的,我还给你。”
“拿去买奶茶喝。”
天上的月亮放星星的光芒向顾知遥转账20000元。
“我拿两万租你的公寓,你去别处住。”
顾知遥处理工作到这个时候,突然感觉脑子不够用,他是被自己的钱打发了?
而柯翘正好笑地看着江星月,我就说嘛,他的钱就是这么好骗。
江星月,你别说了。
柯翘讨饶地点点头,趁江星月不注意,直接在顾知遥转过来的30000块后,说了声谢谢。
江星月现在有点想自闭了。
顾知遥捏了捏紧绷的额头,头疼地想,什么时候她才搬来和他一起住。
孙特助从沙发上撑起半边身子,毛毯顺势滑到了地上,刚开完一个视频会议,他睡了几分钟,可boss在电脑前的笑容挺瘆人的,刚才把他们骂得狗血淋头的不是他?
太魔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