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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姑苏城,吴王宫。

    夫差临朝升殿,部分官员在太宰伯嚭的领头下,竞相对夫差歌功颂德,鼓吹他大败齐国的丰功伟绩。

    伍子胥一众却是一言不发,冷眼斜睨着伯嚭一党,脸上不屑之色甚浓。

    夫差正听得飘飘然,瞥眼间见到伍子胥一脸不屑,语带嘲弄的道:“相国谏寡人不当伐齐,今得胜而回,子独无功,羞是不羞?”

    伍子胥沉着脸,冷冷道:“天之将亡人国,先逢其小喜,而后授之以大忧,胜齐不过小喜,臣恐大忧即至也。”

    夫差闻言面色不虞,沉声道:“久不见相国,耳边颇觉清净,今又来絮聒耶。”

    说完闭上双目,再不看伍子胥一眼,伍子胥心下是又怒又恨。

    怒的是夫差一意孤行,不肯纳谏,留越国这个心腹大患在身后,却对小胜齐国一场而沾沾自喜。

    恨的是伯嚭一众佞臣,好大喜功,为一己私利而不顾国家安危,内残忠臣,外通敌国,吴国早晚得毁在这帮奸佞手中。

    忽然,双目紧闭的夫差脸色微变,眉头紧锁,双目猛睁,直勾勾的看着前方,口中喃喃自语道:“怪哉,怪哉。”

    伯嚭关切的道:“大王何事惊扰?”

    夫差凝眉道:“方才寡人闭目时,恍惚间隐见四人相背而倚,须臾四分而走,又见殿下两人相对,北向人杀南向人,却不知这是何兆头?”

    伍子胥上前一步,怒目圆睁,沉喝道:“四人相背而走,四方离散之象也,预大王麾下离心离德,众叛亲离。”

    “北向人杀南向人,为以下犯上,臣子弑君,大王若不及早省悟,定有杀身亡国之祸。”

    夫差大怒,斥道:“汝言太不祥,寡人所恶闻。”

    一旁的伯嚭眼珠一转,上前拜道:“恭喜大王,贺喜大王,四方离散,皆奔走吴庭,投靠大王,吴国将称王称霸,代周而兴,此亦以下犯上,臣犯其君也。”

    夫差脸色这才好看了不少,赞赏的看向伯嚭,道:“太宰此言方为正理,相国耄矣(老糊涂了),所言不足为信。”

    伍子胥气得胸膛起伏不定,死死盯着伯嚭,恨不能生噬其肉。

    可惜他派出的三拨刺客,尽皆失败,勾践终究还是顺利的来到姑苏。

    如今兵权尽数掌握在一帮佞臣手中,他手下实是派不出更多人手了,否则哪怕他倾尽所有,也定要将勾践置于死地。

    伯嚭对伍子胥的目光直接无视,对夫差笑道:“大王,越王亲率臣属,携大批财帛前来道贺,昨夜已至王城,此正乃四方奔走吴庭之应验,不知大王何时接见?”

    夫差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道:“传令下去,于文台摆开酒宴,请越王赴宴。”

    “是。”

    ……

    吴宫文台。

    勾践带着逢同、罗长风、阿青与四名剑士,步上长长的台阶,到得文台之上。

    罗长风等挎剑之人被拦在了文台阶梯口,与吴国卫士相对而立。

    勾践与逢同则是进了文台,明明同为诸侯国君王,但勾践与逢同走到夫差面前时,却齐齐俯身拜倒,道:“臣下勾践,拜见吴王,恭贺吴王大胜齐国,威震天下。”

    罗长风此时心下暗暗庆幸,得亏他们是被当做卫士对待,否则要他去向夫差跪拜,他宁愿直接拔剑砍死他。

    迄今为止,他只在拜陈近南为师、向青母求亲时跪拜过别人两次,一者为师,一者为亲,皆在罗长风心下可拜之人的行列。

    天地君亲师,唯独这君,他并不认为有什么值得自己跪拜的。

    夫差满意的颔首微笑道:“越王请起,且入席。”

    “谢吴王。”勾践与逢同起身,转身走向席位时,不动声色的瞥了伍子胥一眼,一抹微不可查的寒芒一掠而过。

    伍子胥也在看勾践,他想不明白,他是如何闯过他所布下的三道杀机的。

    鱄季丞身为鱄设诸亲孙,自小苦练武艺,其剑法莫说吴越两国,便是在整个天下,也能排入前十。

    他精通刺杀之道,出手击无不中,从无失手的记录,却在去刺杀勾践之时,一去不返。

    如今勾践好好的在此,鱄季丞自是有死无生,他所安排的三道杀机中,按理说鱄季丞才是最有可能得手的,可是……

    伍子胥下意识的看向了那边,侍立在台阶口旁的罗长风等人,两眼微微眯了起来。

    感应到伍子胥的目光,罗长风微微扭头,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那一眼漠然至极,便似在看一个死人。

    伍子胥心下一震,好可怕的眼神,便是鱄季丞也绝无这般眼神,勾践手下竟有如此异士,吴国危矣。

    便在伍子胥心下暗暗思忖,要如何设法除去勾践这个心腹大患时,忽闻夫差朗声道:“君不忘有功之臣,父不弃有力之子,今太宰嚭为寡人治兵有功,吾将赏为上卿。”

    “越王孝事寡人,始终不倦,可谓忠心耿耿,吾欲赐他土地,再增其国,以酬助寡人伐齐之功,于众大夫之意如何?”

    在场大部分官员皆已与伯嚭狼狈为奸,闻言自是齐赞大王英明:“大王赏功酬劳,此霸王之事也。”

    伍子胥听闻此言,不由浑身一颤,怔怔的看向夫差,他不思打压越国,除去勾践,竟还要再赐予他土地,增其国力,这与将剑递到对方手中,令对方杀己有何区别?

    “万万不可。”

    伍子胥顾不得再琢磨如何挑事,霍然起身,走出案桌,跪伏到夫差案前,泣道:“呜呼哀哉,忠臣掩口,谗夫在侧,邪说谀辞,以曲为直,养乱畜奸,将灭吴国,庙社为墟,殿生荆棘呐。”

    夫差拍案而起,大怒道:“老贼多诈,为吴妖孽,乃欲专权擅威,倾覆吾国,寡人以前王之故,不忍加诛,今退自谋,无劳再见。”

    伍子胥抬起头,难以置信的看着夫差,他做梦都想不到,夫差竟会就此将他罢免。

    一旁一直垂首不语的勾践与逢同眼中,齐齐闪过一道精芒,那边的罗长风嘴角亦勾起一抹讥讽之意。

    如今的夫差,早已不复年轻时的英明,他自认吴国在他的治理下,日渐兴盛,其功不下乃父。

    因此慢慢变得刚愎自用,在伯嚭一众佞臣的歌功颂德中飘飘然,听不进半点逆耳之言,伍子胥这等诤臣,遇到如此昏君,可谓是最大的悲哀。

    伍子胥悲愤交加,仰天叹道:“老臣若不忠不信,不得为前王之臣,龙逢遇夏桀,比干遇商纣,忠臣见诛,君亦随灭,臣与王永辞,不复见矣。”

    说完再不多言,站起身,失魂落魄的下了文台,经过罗长风时,扭头深深的看了他一眼。

    罗长风毫不退缩的与他对视,依旧是一副看死人的眼神,伍子胥知道,对方一定是杀自己而后快的。

    心下充满了悲哀,惨笑一声,径直顺着台阶下了文台,回府而去。

    夫差余怒未消,恨恨的盯着他离去的方向,勾践冷眼旁观,那边伯嚭下意识的看向他,勾践微不可查的对他使了个眼色,脑袋向夫差偏了偏。

    伯嚭秒懂,当下开口对夫差道:“臣闻相国年前出使齐国时,以其子托于齐臣鲍氏,恐怕早有叛吴之心,望大王明察。”

    夫差怒目圆睁,瞪视着伯嚭道:“竟有此事?为何不早报?”

    伯嚭叹道:“相国乃是先王之臣,德高望重,且叛意未显,臣下不愿朝中失和,以乱朝纲,故不敢轻言。”

    “但如今相国叛意已露,臣下再不敢隐瞒大王,还请大王恕罪。”

    夫差挥手道:“罢了,太宰也是为国家计,恕你无罪,来人。”

    站在罗长风等人对面的两名卫士侧身抱拳道:“在。”

    夫差沉声道:“赐伍子胥‘属镂’以死。”

    “是。”

    有侍者将“属镂剑”捧上前,交到卫士手中,卫士双手接过,对夫差躬身一礼,便即转身去了。

    勾践与逢同眼中齐齐掠过一抹快意,罗长风心下亦大感痛快,雅鱼的仇,可报得几分了。

    伍子胥刚至府中,卫士后脚即至,卫士一言不发,只将属镂剑递到伍子胥面前。

    伍子胥接剑在手,惨然笑道:“王欲吾自裁也。”

    闻讯赶来的伍子胥家人见此,皆恸哭失声。

    伍子胥脱去鞋袜,赤足走下台阶,立于中庭,仰天悲呼:“天乎!天乎!昔先王不欲立汝,赖吾力争,汝得嗣位。”

    “吾为汝破楚败越,威加诸侯,今汝不用吾言,反赐我死,我今日死,明日越兵至,掘汝社稷矣。”

    伍子胥说完,面若死灰的看向家人,幽幽道:“吾死后,可抉吾之目,悬于东门,以观越兵之入吴也!”

    说完拔剑出鞘,自刎其喉而绝,伍家上下齐齐跪伏在地,哭声震天。

    两名卫士对视一眼,轻叹一声,上前取回属镂剑,回文台复命。

    夫差问道:“伍子胥死前,有何话说?”

    卫士不敢隐瞒,将伍子胥死前所言一五一十的说了,勾践闻言忙故作惶恐,起身离席,拜伏于夫差面前,道:“勾践对大王之忠,日月可表,天地可鉴。”

    “伍子胥心怀鬼胎,死前还要挑拨离间,意在挑动吴越内乱,予齐国可乘之机,还望大王明鉴呐!”

    夫差伸手虚扶道:“越王请起,寡人又岂是如此无智之辈?”

    说完又对那两名卫士道:“去,取伍子胥首级,挂于盘门城楼之上,取其尸,投入江中。”

    卫士自领命而去,夫差冷哼道:“日月炙汝骨,鱼鳖食汝肉,汝骨变形灰,复何所见(你还能看得见什么)?”

    众臣齐赞夫差英明。

    夫差赐死了伍子胥,即封伯嚭为相国,顶了伍子胥的位置,又要为越国扩大封地,勾践坚决推辞,夫差这才作罢,也因此,更加相信勾践忠心耿耿。

    次日,勾践一行回返越国,来时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去时却是一身轻松,兴高采烈。

    伍子胥既死,吴国再无回天之力,攻灭吴国之期,指日可待。

    待回到越国,范蠡文种等人听了这一路上所发生之事,不由大为庆幸有罗长风夫妇在。

    又听到伍子胥被伯嚭构陷,遭夫差赐死,更是欢欣鼓舞。

    说完事情,勾践欣慰的看向罗长风,笑道:“本次前往吴国,长风处置果断,护得寡人周全,功不可没。”

    “发现艾叶草这等疗伤圣药,亦是大功一件,赐金二百斤,以酬其功。”

    罗长风抱拳躬身道:“多谢大王赏赐,愿为大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待回到府中,青母见罗长风又带着大批金回来,喜得是见牙不见眼。

    伍子胥已死,夫差对越国毫无防备,勾践攻灭吴国之心益急。

    范蠡命薛烛督率良工,铸成了千千万万口利剑,罗长风也负起了责任,每日到大营,督促越国剑士习剑。

    又一年后,万事俱备,时机成熟,勾践兴兵伐吴,战于五湖之畔。

    罗长风与阿青亲率三千剑士而前,范蠡率两千剑士策应,吴兵逆击,两军交锋。

    罗长风与阿青神剑无敌,于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犹如探囊取物,越国剑士长剑闪烁,吴兵当者披靡,吴师大败。

    夫差一退再退,直至余杭山,罗长风与范蠡兵合一处,衔尾追击,二次大战,吴兵始终挡不住越军的快剑,夫差兵败自杀,越军攻入吴国都城姑苏。

    再度站在姑苏城内,心情却已完全不同,罗长风与阿青跟着范蠡直杀到姑苏台下。

    站在那高达三百丈的台阶之下,范蠡浑身都止不住的颤抖了起来。

    阿青看得稀奇,不由脆声问道:“范蠡,你怎么了?”

    范蠡扭头看了阿青一眼,指着姑苏台上,道:“你曾问我为何至今未娶,我今日就告诉你,因为我今生唯一想娶之人,就在那上面。”

    阿青偏头看向上方的姑苏台,笑道:“我猜,她一定很美吧?”

    范蠡缓缓点了点头,喃喃道:“是的,她很美,她是这天下最美的女子。”

    “是吗?”阿青眼中的好奇不由更多了几分。

    罗长风看了看阿青,道:“听说这天下最美的女子,名字叫西施,可在我眼中,阿青才是世间最美的女子,这就叫‘情人眼里出西施’。”

    阿青甜甜的一笑,有些不好意思的垂下了头。

    范蠡听了罗长风那句“情人眼里出西施”,不由哈哈大笑,罗长风此言虽是在说,自己心爱之人,在自己眼中才是最美的,但也从侧面肯定了西施的美,他心下十分高兴。

    “走吧!让我们去见见这位天下第一美人。”

    “走。”范蠡精神一振,大步跨上了姑苏台的石阶。

    范蠡带着罗长风与阿青,并一千剑士冲上姑苏台,直奔馆娃宫而去,那是夫差给西施安排的住所。

    命一千剑士守在宫外,范蠡只与罗长风阿青步入宫中,范蠡一路高声呼唤道:“夷光,夷光……”

    三人走过一条长廊,脚步声发出清朗的回声,长廊下面是空的。

    西施脚步轻盈,每一步都像是弹琴鼓瑟那般,有美妙的音乐节拍,夫差建了这道长廊,好听她奏着音乐般的脚步声。

    在长廊彼端,音乐般的脚步声响了起来,像欢乐的锦瑟,像清和的瑶琴,一个轻柔的声音道:“少伯,真的是你么?”

    范蠡胸口热血上涌,急声道:“是我,是我,我来接你了。”

    他听得自己的声音嘶哑,好像是别人在说话,好像是很远很远的声音,他踉踉跄跄的奔过去,长廊上乐声繁音促节,一个柔软的身子扑入了他怀里。

    罗长风终于见到了这个传说中的天下第一美人,的确很美,却也并不足以打动来自后世的罗长风。

    经历过后世“亚洲三大邪术”横行的时代,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虽说西施这属于纯天然的美,却也达不到让罗长风失神的地步。

    阿青脸上却有惊奇、羡慕、崇敬等神色,这一刻,阿青彻底化身小迷妹,眼中尽是小星星,“天下竟有这般美丽的女子,长风,她比你跟我说的妲己还要美。”

    罗长风闻言认真的道:“那是自然,若无这般美貌,又如何能与妲己一样,葬送了一个国家?不过,我还是觉得阿青最美。”

    阿青只觉心下甜蜜万分,脉脉含情的看了他一眼,随即便投入他的怀抱中。

    长廊之上,两对有情人深情相拥,此时无声胜有声。

    片刻之后,范蠡放开了西施,西施这才看向不远处,相拥而立的小夫妻,轻启朱唇,柔声问道:“少伯,他们是谁?”

    范蠡拉着西施的手,走到罗长风两人面前,对西施道:“夷光,这位是罗长风兄弟,乃越国剑士中军将,这位是他的夫人阿青。”

    “可以说,若无长风兄弟,我们绝不可能这么快覆灭吴国,灭吴之功,他当独占一半。”

    罗长风闻言轻轻摇了摇头,道:“范大夫此话不妥,能攻灭吴国,是我越国众志成城,上下一心的结果,长风焉敢居功?”

    说完看了看西施,道:“不说别人,便说西施与郑旦,她们二人的功劳,谁能抹杀?”

    听罗长风提到郑旦,西施一双秀目神色一黯,郑旦是她的好姐妹,容貌不在她之下,只可惜,她去得太早,没能看到这一日。

    范蠡见说,目光微微闪了闪,忽然开口道:“长风兄弟,你我二人相交一场,有句肺腑之言,为兄想要说与你听。”

    罗长风神色一整,也不再唤他范大夫,而是道:“范兄请讲,长风洗耳恭听。”

    范蠡闻言,面露欣然之色,道:“长风,所谓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我跟随大王二十余年,对他了解颇深,大王为人长颈鸟喙,忍辱妒功,可与共患难,不可与共乐。”

    说到这,范蠡拍了拍罗长风肩膀,正色道:“回去后,万事小心,有些事,还需早作打算。”

    罗长风目露感激之色,道:“范兄放心,小弟省得,大王的为人,我也能看出一些,所以我平日,既不谏言,也不过问政事,对军务也不甚上心。”

    “我胸无大志,最大的愿望,就是与阿青过好自己的小日子,若连这样的我大王都容不下……”

    说到这,罗长风眼中掠过一抹寒芒,接着道:“我与阿青的剑,可不是只会杀敌的。”

    范蠡眼中精芒一闪,脸上忽然浮起了一丝恍然之色,原来如此,他什么都看得明明白白,也深谙明哲保身之道,如此,他就放心了。

    “范兄,你们有什么打算?”

    范蠡与西施对视一眼,道:“我打算与夷光远走高飞,隐遁山林,再不回来。”

    罗长风颔首道:“范兄既有此心愿,小弟便在此祝二位白头偕老,举案齐眉。”

    范蠡闻言长叹道:“我范蠡此生,有你这样一个挚友,有夷光这样一个红颜,夫复何求?”

    罗长风微微一笑,抱拳道:“既如此,我与阿青便先去吴宫了,大王应该快到,你们要走,还需尽快。”

    “多谢兄弟,咱们各自珍重,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

    罗长风与阿青带着剑士撤离姑苏台,往吴宫而去,到得吴宫后,勾践未至,罗长风吩咐麾下剑士,看好一众吴国旧臣,静待勾践到来。

    一个时辰后,勾践终率大军赶至,罗长风与阿青自上前见礼。

    勾践左右扫视,不见范蠡,诧异道:“范大夫何在?”

    罗长风若无其事的道:“范大夫去了姑苏台,末将先行率军来此迎候大王。”

    勾践闻言目露了然之色,脸上浮起一抹笑意,他重重的拍了拍罗长风肩膀,笑道:“长风,你仅用三年便助我攻灭吴国,可谓功高盖世,说吧!你想要什么赏赐?”

    罗长风正色道:“大王言重了,大王励精图治多年,越国方有今日之盛,兼且大王用兵如神,将士们用命,至有此胜,长风何敢居功?”

    “若大王念末将没有功劳,亦有苦劳,便卸去末将中军将之职,放末将清闲,每日与阿青牧羊放歌,于愿足矣。”

    “哈哈哈哈……”勾践朗声大笑,伸指连连虚点罗长风,道:“你呀你呀,还是如此不思进取,整日就想偷闲,不过你确有大功,不赏不足以服众。”

    “既然你想要清闲,寡人便成全你,这中军将之职,寡人便令他人担任,晋你为上卿,你可是我越国最年轻的上卿了,如何?”

    罗长风脸上露出欣然之色,抱拳道:“多谢大王。”

    “哈哈哈哈……”勾践再拍了拍罗长风肩膀,长笑着走进了吴宫之中。

    罗长风所说之话,与他主动交出兵权之举,可谓深得勾践之心,心下原本定下的要清理之人中,罗长风的名字被直接划去。

    攻灭吴国,罗长风的确是功不可没,在文种等人看来,勾践对他的封赏,实则是明升暗降了,没了实权,光是得封一个上卿的虚衔又有何用?

    他们哪里明白,罗长风看似只得一个上卿的虚衔,并无任何实职,但他此举已经深得勾践信任,被勾践视为了真正的心腹。

    若勾践要兔死狗烹,杀错都杀不到他的头上,这就是罗长风比他们高明之处。

    看着文种等人眼中那或嘲讽,或鄙夷,或惋惜的眼神,罗长风只在心下暗暗撇嘴,面上却没有任何表示。

    或许,只有等到那把属镂剑递到他们手中时,他们才能明白,罗长风才是真正的聪明人。

    吴宫之内,勾践高坐王位,吴越两国百官齐齐朝拜,伯嚭站在吴国百官之首,与文种左右相对,他倚仗昔日对勾践有恩,面有得色。

    勾践瞥眼间见到伯嚭那副自得模样,颇觉刺眼,当下沉声道:“伯嚭。”

    “臣下在。”伯嚭出班躬身,还当勾践要对他论功行赏,心下不由暗喜。

    谁知勾践竟道:“子乃吴国太宰,寡人敢相屈乎?汝君在阳山,何不从之?来人,送太宰嚭前往追随吴王。”

    “你……你……”伯嚭顿时面无人色,指着勾践,嘴巴大张,却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卫士将之拖出宫外处决,勾践又下令灭其满门,随即对吴国百官道:“吾以报子胥之忠也。”

    吴国百官见此,连呼大王英明。

    勾践抚定吴民,率军北渡长江、准河,与齐、晋、宋、鲁四国诸侯会盟于舒洲,并派人进贡周朝。

    时周敬王已崩,太子仁嗣位,是为周元王,元王使人赐勾践衮冕、圭璧、彤弓、弧矢,命为东方之伯。

    勾践受命,诸侯悉遣人致贺,其时楚灭陈国,惧越兵威,亦遣使修聘。

    勾践割淮上之地以与楚,割泗水之东,地方百里以与鲁,以吴所侵宋地归宋,诸侯悦服,尊越为霸。

    对于范蠡不辞而走之事,勾践当着罗长风的面感叹道:“范蠡助寡人良多,至有今日,方思图报,奈何弃寡人而去乎?唉……”

    罗长风道:“人各有志,大王无须强求,如今的越国,只要大王在,少了谁都一样是霸主。”

    勾践深深的看了罗长风一眼,随即转身大笑着离去。

    回到越国,勾践灭吴功成,不仅不封赏有功之臣,反而与老臣们日渐疏远,没多久,便传出文种被赐死的消息。

    其他老臣为求自保,纷纷告老还乡,辞官归隐。

    雅鱼果然如历史上记载的那般,于自己的宫中自刎身亡。

    罗长风也只能是暗自叹息,对于雅鱼,他只有敬佩,却无法救她,他要救她,反而是对她的一种亵渎。

    越国国事已与罗长风无关,若无战事,勾践也不会在其他方面动用他。

    这一日,罗长风与阿青在城外牧羊,不知何时,两人并肩靠在树上睡了过去,待得醒来时,罗长风已回到系统空间。

    ……

    轮回世界:越女剑

    剧情参与度:100%(获得奖励:完整版越女剑法)

    剧情改变度:73%(获得奖励:纯钧剑)

    本世界掌控成功,从下一次轮回结束起,宿主每次轮回间隙,可进入本世界休息23天。

    光柱降下,完整的,属于阿青的剑法,被灌顶入了罗长风脑海,总算是补全了罗长风剑法缺失的部分。

    他与阿青的剑法,都源自于白猿,可以说是一脉相承。

    虽然阿青有着独属于自己的风格,罗长风却也能以她的剑法,补足自己缺失的部分,使得他自己的剑法圆满大成。

    接收完越女剑法,罗长风睁开双眼,便见眼前光柱中,漂浮着一把尽显尊贵之意的华丽长剑。

    罗长风伸出左手握住剑鞘,右手搭上剑柄,轻轻一拔,只听得一道带着长长回音的清鸣,在这黑暗的空间中响起。

    剑身缓缓离鞘,一团光华绽放而出,宛如出水的芙蓉,雍容而清冽。

    剑柄上的雕饰,如星宿运行时闪出的深邃光芒,剑身与剑柄浑然一体,似清水漫过池塘,从容而舒缓,而剑刃就像那壁立千丈的断崖,崇高而巍峨……

    这是一把神剑。

    罗长风以指节轻扣剑身,又是一阵清鸣响起,余音绕耳不绝。

    这把纯钧剑并非青铜材质,也不是铁,剑身之上隐隐有紫芒浮现。

    罗长风也搞不清,这把剑究竟是以什么材质打造,但是他知道,这绝对是一把极品宝剑。

    以前勾践找到薛烛时,曾请他相过纯钧剑,并问他,若有人愿以千匹骏马、三处富乡、两座大城来换这把剑,他换是不换?

    薛烛几乎没有任何考虑,直言绝不可换。

    勾践问其究竟,薛烛言道:“因为纯钧剑,乃是天人共铸的不二之作。”

    “为铸这把剑,千年赤堇山破而出锡,万载若耶江水干涸而出铜,铸剑之时,雷公打铁,雨娘淋水,蛟龙捧炉,天帝装炭。”

    “神匠欧冶子承天之命,呕心沥血,与众神铸磨十载此剑方成。”

    “剑成之后,众神归天,赤堇山闭合如初,若耶江波涛再起,欧冶子也力尽神竭而亡,这把剑已成绝唱。”

    薛烛这番话自是有夸大之嫌,但也足可证明,这把纯钧剑实乃不可多得的宝剑。

    罗长风将纯钧剑别在腰间,心下琢磨着,日后睡觉时,也定要将此剑贴身而放,以免回归时遗落,没能带回来。

    他刚刚升起此念,一股来自系统的信息便忽然传入他脑海。

    那股信息是说,系统奖励的物品,乃是随宿主而动,无论他放在什么地方,回归时都会随着宿主返回系统空间。

    罗长风这才松了口气,放下心来。

    再看了看屏幕,罗长风暗道侥幸,他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完全是跟着感觉走,没想到剧情改变度竟达到了73%。

    不过他有些好奇,按理说,这个世界的历史进程,他几乎没有作出任何改变,剧情改变度为何会有那么高?

    罗长风凝视了一会儿“越女剑”三个字,眼中缓缓浮起一丝明悟。

    看来这个世界的剧情是围绕阿青而展开了,剧情的主线全然系在阿青身上。

    阿青成了他的妻子,那么原本属于她的命运基本上已经改变,剧情改变度自然不低。

    想明白这一点,罗长风心下不再疑惑,转而看向了屏幕最下方。

    这次屏幕下方不是一分钟倒计时,而是一条信息:“宿主可前往《鬼吹灯之怒晴湘西》世界休息46.2天,是否启动传送?”

    罗长风欣然道:“启动传送。”

    光柱瞬间降下,罗长风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待意识恢复,他已经身处怒晴湘西世界,陈玉楼那处小院,属于自己的房间中。

    此时他身上穿着属于本世界的衣物,飞刀与软剑依然绑在身上,纯钧剑放置在他枕边。

    看看窗外,天色已经发亮,罗长风起身下床,将纯钧剑藏到衣柜之中,又从衣柜中取了一把本世界的精钢长剑。

    正要将剑插到腰带上,罗长风忽然心中一动,重新取出纯钧剑,拔剑出鞘,双手各执精钢剑与纯钧剑,两相对砍。

    “叮”

    一声脆响,纯钧剑丝毫无损,精钢长剑却已断作两截,切口平整无比,罗长风几乎没有感受到多少阻力。

    罗长风放下半截精钢剑,将纯钧剑举到眼前,目光灼灼的凝视着剑身,以指肚轻抚,喃喃道:“尊贵无双之剑,果然名不虚传。”

    爱不释手的轻抚片刻,这才还剑入鞘,依然放入衣柜中,将那把断剑收好,再取了把精钢剑插到腰上,这才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罗长风出门而去,走到院中,脑海中开始回想上次离开时,是什么情况。

    很快,时隔五年的记忆浮上心头,他记得,上次离开,是卸岭群盗开庆功宴时,他与鹧鸪哨陈玉楼喝酒,最后喝醉了,还是昆仑把他背回屋的。

    正思忖间,身后传来开门身,罗长风回头,便见鹧鸪哨从他隔壁的房屋走出。

    见罗长风起床,鹧鸪哨微笑着对他招呼道:“长风兄弟,早。”

    “早。”罗长风亦对他点点头,打了个招呼,下一刻,他却是神色一怔。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他隔壁那间房应该是昆仑的房间才对,怎么鹧鸪哨从昆仑房间出来了?

    就算是因为房间不够,那也可以让红姑娘跟花灵住一间房,或鹧鸪哨跟老洋人凑合一晚才对。

    以昆仑的体形,让鹧鸪哨跟他挤一张床,这不扯淡吗?这是哪个人才安排的?难道是花麻拐?

    罗长风脸上浮起一丝古怪之色,对鹧鸪哨道:“昆仑还没起吗?”

    谁知听到罗长风此问,鹧鸪哨脸上反而露出一丝疑惑,反问道:“什么昆仑?”

    “嗯?”罗长风莫名其妙的看着鹧鸪哨,道:“这不是昆仑的房间吗?昨晚我喝醉了,是昆仑背我回来的啊!”

    鹧鸪哨脸色更显诧异,笑道:“兄弟你莫不是还没醒酒吧?昨晚你喝醉后,是我们俩互相搀扶着回来的。”

    “我不知道昆仑是哪位兄弟,不过这间房昨天还空着,是拐哥让人收拾出来给我住的。”

    罗长风闻言脸色大变,不对,事情有异,鹧鸪哨怎么可能不认识昆仑?而且这间房,明明是昆仑的房间。

    罗长风忽然大步往那间房中行去,鹧鸪哨满头雾水的让开房门,任罗长风进去。

    进入房间后,罗长风立刻就发现了不对之处,首先是那张床,昆仑身高两米二出头,他的床是特别定制的,可现在这张床是正常大小。

    打开衣柜,里面是空的,昆仑那比常人大得多的衣物全然不见,还有昆仑那重达百斤的铁链大剑也不见踪影。

    这间房内,完全没有一丝一毫昆仑的痕迹,这是怎么回事?

    罗长风愣在了屋中,他脑海中一片混乱,鹧鸪哨走进屋,开口问道:“长风兄弟,怎么了?”

    罗长风霍然回头,凝视着鹧鸪哨,问道:“鹧鸪哨兄,你当真不记得昆仑?”

    鹧鸪哨眼中露出一抹思索之色,片刻之后,还是摇了摇头,道:“我确实不认得这位叫昆仑的兄弟,他是何形貌?”

    罗长风将昆仑的外形形容了一遍,鹧鸪哨这下肯定的道:“若那位昆仑兄弟当真如此形象,想必任何人见过,都会印象深刻,不可能会忘记,我确实并未见过此人。”

    罗长风迷了,怎么可能?鹧鸪哨怎么可能不认识昆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便在此时,对门的房间打开,老洋人伸着懒腰走了出来,罗长风快步走出房间。

    老洋人看到他,正要打招呼,却听罗长风急问道:“老洋人兄弟,你可记得昆仑?”

    “啊?什么昆仑?”老洋人满脸莫名其妙,反问道。

    罗长风不说话了,他神色惊疑不定的走到红姑娘门前,敲响了她的房门。

    过得片刻,红姑娘打着哈欠,睡眼惺忪的打开了房门,看到神色凝重站在门前的罗长风,诧异的问道:“这大清早的,怎么了?”

    罗长风沉声道:“红姑,你知道昆仑吗?”

    红姑娘莫名其妙的道:“昆仑?不是一座山吗?哦,你是说道上的切口,那不是官府的代称吗?干什么?”

    罗长风浑身微微一颤,喃喃道:“连你也不记得昆仑。”

    罗长风有些失神的转身,走向花麻拐的房间,鹧鸪哨、老洋人、红姑娘三人凑到一块,全都满头雾水的看着罗长风。

    “诶,他怎么了?”红姑娘对鹧鸪哨轻声问道。

    鹧鸪哨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刚刚我一出门,长风兄弟就问我一个叫昆仑的人,还说昨晚是昆仑背他回来的。”

    “昆仑是个人?他不会是喝多了,脑子出问题了吧?”红姑娘错愕的看着正敲花麻拐房门的罗长风。

    很快,花麻拐也出来了,见敲门的是罗长风,道:“长风,什么事那么急啊?”

    罗长风走进花麻拐的房间,脸色沉重的坐到了桌旁,花麻拐见此,忙跟着坐到他身边,问道:“怎么了?”

    罗长风想了想,道:“拐哥,你还记得我们当年是怎么认识的吗?”

    花麻拐笑道:“当然记得,当年我跟总把头去雁荡山倒斗,下山的时候到雁荡镇的酒家吃饭,你当时身无分文,正用自己的羽绒服换饭吃。”

    “总把头要以一百大洋买下你的羽绒服,你却因先与掌柜达成交易,不愿失信于人,最后总把头是从那掌柜手中买下的羽绒服……”

    花麻拐一边说,罗长风一边点头,他说的基本都没错,这的确是当年他们相遇的情景。

    但是有一个最大的问题,他从头至尾都没提到昆仑,罗长风忍不住打断他道:“当年我们相遇时,我是孤身一人吗?我身边可有什么人?”

    花麻拐道:“没有啊!就你一个人。”

    罗长风缓缓点了点头,他心下基本已经确定,昆仑果然消失了,不是失踪,是消失。

    失踪与消失是不一样的,昆仑的情况,等于说他在这个世界存在过的一切痕迹,全部被抹除,包括所有人对他的记忆。

    能做到这一点的,除了神秘莫测的系统外,他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样的力量可以做到。

    可是,系统把昆仑弄哪去了?它为什么要让昆仑消失?这对这个世界来说,又有什么意义?

    难道是因为昆仑在原剧中本该死亡?可也不对啊!老洋人跟花灵在原剧中都死了,可他们现在活得好好的。

    若真的是这个原因,怎么也不可能只针对昆仑啊!究竟是什么原因造成了昆仑消失?

    见罗长风神色变幻不定,花麻拐担忧的拍了拍罗长风肩膀,道:“长风,你没事吧?”

    罗长风回过神来,看向花麻拐,摇了摇头,道:“我没事,可能是昨晚这辈子第一次喝醉,不太适应,产生什么幻觉了吧!等酒醒完就没事了。”

    “哦!那我吩咐厨房,给你弄点醒酒汤来吧!”

    “谢谢拐哥。”

    “呵呵,跟我还客气。”

    上午巳时,鹧鸪哨师兄妹三人,准备启程前往无苦寺,找了尘学习天星风水术,陈玉楼带着罗长风、花麻拐、红姑娘送他们到城外十里。

    “陈兄,送君千里,终须一别,请留步吧!我们会以最快的速度,学好天星风水术,回来与你们汇合。”

    陈玉楼点点头,抱拳道:“好,那你们一路保重,我们在湘阴等你们回来。”

    鹧鸪哨也对陈玉楼几人抱拳一礼,互道珍重之后,便自转身大步离去。

    看着三人意气风发的背影,罗长风心下暗叹,原剧中只鹧鸪哨形单影只,独自一人落寞离去。

    如今他们师兄妹三人俱全,且前途充满希望,红姑娘也并未与鹧鸪哨产生什么情愫,自也不会破了毒誓,惨遭横死。

    这一切都令罗长风欣慰不已,只是昆仑的消失,始终让他心里蒙上了一层阴影。

    “走吧!”

    待鹧鸪哨三人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陈玉楼回身招呼几人回去,见罗长风一副失神的模样,不解的问道:“长风,你今日怎么回事?从早上起就见你魂不守舍的。”

    罗长风定了定神,将思绪暂时抛开,道:“没什么,看来我真的不适合喝酒,以后还是少沾酒为妙。”

    陈玉楼这才放下心来,失笑的摇摇头,道:“原来你小子也会有弱点,呵呵。”

    罗长风道:“我可不认为这是弱点。”

    说完目光微闪,道:“对了总把头,我在瓶山与那白猿一场剧斗,有了些领悟,感觉我剑法的瓶颈开始松动。”

    “所以这段时间,我打算去山上闭关一些时日,等我消化了这次所得,剑法必然大有精进,届时我再传授给弟兄们,提升他们的战力。”

    事实上,罗长风是打算找个地方,消化越女剑法,将之彻底融入自己的剑法,令自己的剑法能够圆满大成。

    届时,他无须靠内力的支撑,便能真正达致阿青与白猿的境界。

    当然,他也打算将七式“猿公剑法”传给卸岭剑士与陈玉楼他们,如此一来,日后倒献王墓时,他们也能多有几分保障。

    昆仑之事,目前他没有什么头绪,只好暂时放在一边,不去多想,他相信,自己终有一天能弄明白是怎么回事。

    陈玉楼听了罗长风的话,自是欣然同意,罗长风是常胜山的武力担当,他的武功有所突破,必能带动常胜山整体变强,他自是全力支持。

    罗长风在湘阴城外的深山之中苦修月余,在休息时间即将耗尽之时,终于将白猿与阿青的剑法融会贯通,尽数消化成了自己的东西。

    至此,罗长风剑法大进,以他如今的武功,若再与白猿相斗,罗长风有十足的把握,可以在五十招内干掉它。

    若再加上内力相助,恐怕要不了二十招,白猿就得扑街。

    至于阿青,说实在的,罗长风即便是剑法大成,却依然没把握能完胜她。

    她的学习能力实在太过恐怖,甚至罗长风觉得,若自己与她相斗,要不了多少时间,他自己的剑法也会被她尽数学了去。

    若自己的进境跟不上她,到最后依然是被她吊打的对象。

    可惜,每次轮回只能回去陪她二十三天,这也太少了,也不知道他的轮回,要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

    罗长风回到湘阴城,给陈玉楼展示了猿公剑法,如今却是连陈玉楼与红姑娘都已看不清他的招式。

    陈玉楼顿时是欣喜若狂,当场就要罗长风开始传授他们,至于卸岭剑士,押后再说吧!

    休息时间耗尽,罗长风返回了系统空间,这次他回来时并未睡觉,原本正在指点陈玉楼红姑娘他们剑法,眼前突然一黑,再一亮,就回到了系统空间。

    屏幕上正在进行一分钟倒计时,罗长风打起精神,想要感受他究竟是如何穿越的。

    可惜,当倒计时归零时,他依旧失去了意识。

    ……

    大雪纷纷扬扬自天际飘落,似玉片,如鹅毛,随风旋转。

    天地之间,一片苍茫。

    这是一片无边无际的草原,然而此刻,草原上却早已被厚厚的积雪覆盖。

    草原上的雪并没有其表面那般美好,不仅不值得欣赏,反而十分可恨。

    因为它令人寒冷,令草木果实全都枯萎,令鸟兽绝迹,令人寂寞、饥饿。

    这一次,罗长风没有被任何人叫醒,唤醒他的,是那刺骨的寒意。

    罗长风清醒过来,顿时便打了个寒颤,看清四周环境后,罗长风忙运转内力,身上寒意这才稍减。

    站起身,转头四顾,罗长风眉头微微皱了起来,情况有些不妙,周围的环境几乎完全一个样,看模样他应该是处于草原之中。

    只不过,不知道是蒙古草原,还是吐蕃草原,但不管是什么草原,都是一般的危险,尤其是在这大雪纷飞的凛冬时节。

    寒冷还不算最大的威胁,更大的威胁,是没有食物。

    罗长风探手入怀,掏出天星风水罗盘,利用罗盘辨明了方位。

    罗长风心下暗暗思忖,蒙古草原在华夏之北,吐蕃草原在华夏之西,那么无论他身处的是哪座草原,只要往东南方向走,就一定能走出草原。

    若他在蒙古草原,往东南方向行进,可到河朔地区,若他身在吐蕃草原,往东南走,便是向蜀、黔、滇西南三省方向前进。

    打定主意,罗长风大步往东南方向而去,左手轻抚腰间纯钧剑剑柄,又下意识的摸了摸腰带上的软剑与飞刀,这些兵器,都能给他带来丝丝安全感。

    但是很快,罗长风就明白,神兵利器对他目前的处境来说,并不能给他什么帮助。

    罗长风独自一人走在那银装素裹的天地之间,他终于再度感受到了,那已经整整十五年没有感受到过的孤独。

    在进入轮回之前,罗长风是孤独的,他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没有人关心,他早已习惯了孤独。

    但在进入轮回后,三个世界,每个世界五年,他都处于众人环伺之中。

    在少林五祖世界,他有陈近南、赵明德这两个师父,有卢婶这个把他当亲生儿子对待的亲人。

    在怒晴湘西世界,他有陈玉楼、昆仑这样的好兄弟,有红姑娘、花麻拐这样的好伙伴。

    在越女剑世界,他更是拥有了自己的爱人。

    罗长风一度以为,孤独早已离他远去,可直到此刻他才知道,原来他并没有摆脱孤独。

    因为无限轮回之路,终究只能由他自己来走,孤独,也只能由他自己承担。

    罗长风醒来时,已是下午时分,天色很快就黑了下来,但罗长风并未停住脚步,他走了整整一夜。

    等到天色再度放亮时,罗长风的脚步已经变得有些缓慢,虽然他学自白猿的步法,可令他聚天地灵气于身,使脚步轻盈,迅疾若风。

    但这并不能代替食物的作用,罗长风依旧只是个凡胎,需要食物来维持生命。

    内力可以维持体温,保持体力,但内力终有耗尽之时,若无食物补充,连内力都无法恢复过来。

    此时的罗长风,被严寒、疲倦、饥饿所包围,但他的背脊仍然挺得笔直,他的人就象是铁打的。

    罗长风从不懂什么叫屈服,他不会屈服于人,更不会屈服于环境,他的脚步虽然慢了下来,却绝不停顿,坚定的向着他定好的方向一步步前行。

    罗长风不知道自己走出了多远,天空一片阴沉,也无法通过太阳来确定时间,但他此时已有了精疲力竭之感。

    他却还是不肯停下来休息,因为他不知道,自己停下来后,还能不能站起来。

    但他终究还是停下了,不过并不是因为想要休息,而是因为,他遇到了食物。

    只是,他眼中的食物,未尝不是将他也当成了食物。

    “嗷嗷嗷……嗷呜……”

    十余丈外的一座小山丘上,三匹毛色发灰的草原狼出现在罗长风眼前,一看到罗长风,立马开始仰天长啸。

    罗长风知道它们是在呼唤同伴,但他并没有畏惧,相反,他很兴奋,身上的疲惫之感都消散了一些。

    叫吧叫吧!多叫来一些,好让我吃个饱。

    罗长风右手拔出纯钧剑,左手指尖夹上了一把飞刀,那变得跟狼一样,发着幽幽绿光的双眼,死死盯着三匹狼,大步走了上去。

    见罗长风主动迎上来,三匹狼也停下嗥叫,分散开,呈三个方位向罗长风迎了上来。

    罗长风神色冷肃,没有任何表情,只坚定的向着三匹狼迎上去。

    待双方接近到五丈距离时,罗长风没有丝毫迟疑,左手一扬,那附着了内力的飞刀便化作一道寒芒,向着左侧那匹,想绕到他身后的狼飞射而去。

    “噗”

    “嗷呜……”

    那匹狼没能作出任何反应,飞刀便已带着强大的惯性,没入其左眼,直透入脑,一如罗长风在越女剑世界猎虎那般。

    那匹狼哀嚎一声,栽倒在地,四肢乱蹬几下,便气绝身亡。

    狼这种畜生,铜头铁骨豆腐腰,其头骨十分坚硬,罗长风为了保证一击必杀,故而专向其眼睛下手。

    出此变故,另外两匹狼顿时发狠,狼吻大张,露出了尖利的獠牙,再不缓缓移动,而是迈开四腿,向着罗长风猛扑而来。

    罗长风没再发飞刀,身子向前一倾,同样启动了身法,向着两匹狼反冲而上。

    双方迅速接近,中间那匹狼纵跃而起,一双前腿对着罗长风双肩扑来,想要将他按倒在地,再以尖牙利齿咬断他的脖子,罗长风也在此时递出了长剑。

    “噗”

    “呜”

    纯钧剑不偏不倚的刺入狼腹,直透出背,罗长风并未停顿,右脚往右跨出,顺势拔出长剑,向着右侧的狼削出,正是他早已熟到骨子里的一刺一削。

    “唰”

    纯钧剑挥过,右侧那匹狼的狼头齐颈而断,掉落在雪地上,鲜血自腔子里喷出,洁白的雪地上顿时一片鲜红,浓郁的血腥气四散开来。

    罗长风没有浪费时间,因为他知道,他没有时间可浪费,若不能在狼群赶到之前吃下一些狼肉,他今日恐怕就要交代在这里。

    纯钧剑锋利万分,随手几剑划过,那匹没了头的狼尸便四分五裂开来,切下一块狼肉,握在手中,将之削成薄片。

    随即罗长风便就此将一片片生狼肉塞进口中,大口咀嚼。

    没过去多久,短短五六分钟,罗长风耳中已捕捉到大量脚步声,但他并未理会,依旧抓紧每一分每一秒咀嚼狼肉。

    若是在平时,五六分钟足够罗长风吃完一顿饭,但这生狼肉又紧又韧,往往要花大量时间咀嚼方能下咽。

    五六分钟,罗长风也不过吃下了二三两肉而已,但即便如此,他腹中饥饿之感也已消失不见,体力在内力的运转下,迅速恢复。

    故而当那如同山洪奔泻而来的狼群,自山丘后奔出之时,罗长风并没有太过畏惧。

    狼群共有大大小小四五十头,一见站在狼尸旁大吃大嚼的罗长风,顿时纷纷仰头嘶嚎开来。

    那此起彼伏的狼嗥,或狂如寒风怒吼,或暴似山洪骤来,或低如长箫悲吟,或高似小号哀鸣。

    罗长风将手中最后一片狼肉塞进口中,一边咀嚼,一边走到那匹被飞刀射中眼睛而亡的狼尸旁,以内力震出飞刀,随手在雪地上抹干净,插回了刀囊中。

    随后,罗长风站起身,一直紧紧握在右手中的纯钧剑斜斜指地,依旧主动向着狼群迎了上去。

    忽然,一匹比其他狼都要高大健壮的公狼走上了山丘,用冷漠而孤傲的眼神望着罗长风。

    罗长风两眼微微眯了起来,这匹狼的眼睛里,除了闪着绿光之外,竟然与人的眼睛别无二致。

    只是除了智慧的光芒外,还可以看出其中燃烧着的贪婪与嗜血。

    它长着长长的尾巴,它的耳朵是竖立起来的,它的四肢细如竹竿,它的身上长着灰色的毛……

    它这些特征跟人类截然不同,偏偏有一个器官跟人类是一模一样,便是那双眼睛,这匹狼,长着一双人的眼睛。

    狼王。

    罗长风脑海中瞬间闪过了这两个字,不错,也只有狼王才能有这般威势了。

    它那双狭长而扭曲的眼睛,保持着半睁半闭,这种神态,远比怒目圆瞪来得可怕。

    因为那里面深藏的,往往都是建立于深思熟虑之上的凶狠与毒辣,是一种残忍的智慧。

    看着罗长风一步步靠近,狼王有了动作,只见它忽儿长嘴拱地嘀咕一阵,忽儿对天长嘷几声,便似一名将军,正在安排作战计划。

    待罗长风距离狼群不足五丈时,狼王似乎也安排完毕,回头看向罗长风,口中发出了一阵由低而高的长嘷。

    狼群群相应和,旋即左右一散,呈扇形分开,情绪亢奋的朝罗长风包围而来。

    “噗噗噗……”

    “嗷呜……呜……”

    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草原上,罗长风挥舞着无坚不摧的纯钧剑,与狼群搏杀着。

    寒光在周身疯狂闪耀,鲜血在空气中肆意挥洒。

    不过这也许称不上是搏杀,而是屠杀,一个人对一群狼的屠杀。

    他的身形在狼群中倏忽往来,没有任何一匹狼,能够碰到他一片衣角。

    而纯钧剑划出的一道道寒芒,却始终贯串着一朵又一朵,盛开的鲜血之花。

    狼这种畜生,不仅比其他猛兽更加聪明狡猾,还拥有着凶狠、勇猛的天性,与百折不挠的坚韧。

    但是当遇到完全无法匹敌的对手时,它们同样会怕,狼尸躺了一地,五十余匹狼片刻之间便已只剩小半。

    狼王那充满了智慧的眼中,终于出现了惧意,它仰起头颅,长嘴对天,发出了一阵急促而悲凄的嗥叫。

    “嗷嗷嗷……嗷呜……”

    围攻罗长风的狼群终于退了,它们进攻时毫不犹豫,撤退时也同样不拖泥带水。

    罗长风没有追杀,三十几匹狼尸,够他吃很久了,他现在需要考虑的,只是怎样携带更多的狼肉。

    纯钧剑果然不愧神剑之称,屠戮了三十几匹狼,但剑身之上依旧紫芒氤氲,却没沾上哪怕一滴血。

    罗长风还剑入鞘,面无表情的目视着狼群跟在狼王身后,奔下山丘,消失在他视线中。

    “噗”

    “嗷呜……”

    便在罗长风准备去处理狼尸时,一道利刃入肉声,与狼王那凄厉的哀嚎声同时传来。

    罗长风双目一凝,霍然转头看向山丘,身形一动,一串残影掠过数丈距离,罗长风瞬息之间,已站在之前狼王所立山丘上。

    看着山丘下的情景,罗长风脸上的冷漠淡了不少,原本寂寞孤独的眼中,有一丝喜意闪过。

    什么样的情况,能让一个人在极端孤独之时露出喜意?那自然是可以让自己不再孤独的情况。

    人,终究是群居动物,哪怕只有两个人,也远比独自一人,行走在这寂寞的天地之间要好。

    山丘下出现的,是一个看上去年纪跟他差不多的少年,那头体形健硕的狼王已倒在他身边,咽喉处还有鲜血在潺潺流出。

    那少年身上只穿件很单薄的衣服,头发随意绑在脑后,溶化了的冰雪,沿着他的脸流到他脖子里。

    他的眉很浓,眼睛很大,薄薄的嘴唇紧紧抿成了一条线,挺直的鼻子使他的脸看上去十分瘦削。

    这张脸使人很容易就会联想到花冈石,倔强,坚定,冷漠,对任何事都漠不关心,甚至对他自己。

    但是他的脸很英俊,虽然因为年轻了些,还不够成熟,但已有了足够吸引人的魅力。

    他的手已冻得比鱼的肉还白,但他手中却握着一柄剑,一柄没有剑鞘的剑,甚至严格说来,那实在不能算是一柄剑。

    那只是一条三尺多长,两指宽的铁片,既没有剑锋,也没有剑鄂,甚至连剑柄都没有,只用两片软木钉在上面,就算是剑柄了。

    唯一能勉强让这条铁片称之为剑的地方,恐怕也就是那锐利的尖端了,而这,也是这把剑唯一能产生伤害的地方。

    正因此,那少年出手时,没有任何其他招式,就只得一个刺,因为这把剑,也只能用刺这一招,才能对目标造成伤害。

    那少年在狼群围攻罗长风时,正好出现在狼群的身后,而他也正是被那此起彼伏的狼嗥声吸引过来。

    在狼王带着狼群撤退时,正好与他撞个正着,少年没有丝毫犹豫,拔剑便刺,剑尖直入狼王咽喉。

    狼王被杀,去路被阻,狼群顿时疯狂,纷纷拼死向着少年扑去。

    少年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从容出剑,而他出剑的速度,便是连罗长风都心生佩服。

    单以这一刺来说,这少年出剑的速度,几乎不比他慢多少,若是在他学会越女剑法前,他未必能比得上这少年。

    只见那少年刺死一匹狼后,脚下倏然一变,身子即换了个方向,再度一剑刺出,又一匹狼被贯穿了咽喉。

    再看了一会儿后,罗长风眼中忽然浮起了一丝明悟,他基本上已经猜出这少年是谁,只因他那手令人哪怕只见过文字描述,也能印象深刻的剑法。

    少年运剑的法门十分奇特,完全和任何一家门派的剑法都不同,他的剑法没有削,没有截,没有点……只有刺。

    刺,本来是一个向前的动词。

    但这少年无论往哪个方向都能刺,无论往哪个部位都能刺。

    他能往肋下刺,往胯下刺,往耳边刺。

    他能向前刺,向后刺,向左右刺。

    用原著中少年自己的话来说,他根本不懂什么剑法,他只懂用剑刺入对方的咽喉。

    与这少年相比,罗长风曾经那引以为傲的一刺,简直就像小儿过家家。

    便如此时,三匹狼同时扑上,一匹自右侧扑咬他脖子,一匹从身前飞扑他双肩,还有一匹在他身后,准备咬他小腿。

    只见少年脚步不动,一剑刺向右侧那匹狼,剑尖没入其咽喉后,一刻不停,身子向下一躬,剑已自胯下反手向后刺出,正中身后那匹狼右眼。

    而此时身前的狼已经扑到他面前,闪避已是来不及,他只能向后跃,罗长风手中已夹上一把飞刀。

    但是偏偏那少年并没有退,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少年的剑已自胯下挑起,呈七十度斜斜向上刺出。

    “噗”

    扑下的狼便如自己撞上了他的剑尖一般,短短不到一息时间,他出剑三次,每一剑都妙到毫巅,时机与角度把握得分毫不差,简直无懈可击。

    罗长风都几乎要忍不住喝一声彩,但因为性格使然,使他这一声喝彩并未出口。

    从罗长风出现在山丘上起,不过数息时间,逃窜的残余狼群又死了一半,只剩七八匹绕过那少年,窜逃而去。

    少年周身,包括狼王在内,躺了九匹狼尸,少年在狼尸上拭净剑上血迹,将无锋无鞘的长剑插回了腰带上。

    做完这一切,他才扭头看向山丘上,神色不由微微一怔,因为刚刚还站在山丘上的人,已不见踪影。

    少年目光闪了闪,抬步往山丘上行去,待上到山丘,不由又是一愣,连瞳孔都微微缩了缩。

    山丘后的地上,竟躺了数十匹狼尸,而那个似乎与他一样孤独的少年,正蹲在一匹狼尸前,用一把小刀剥皮。

    “这些狼,是你杀的?”少年的声音并不冷,也不热,这个问题中并没有蕴含什么诧异、惊奇之意,这就是一句普普通通的疑问句。

    “是。”罗长风回了一声,手上动作却不停。

    他在剥皮,狼皮不仅可以用以保暖,让他在这冰天雪地中减少内力的消耗,还能做成方便携带狼肉的包袱。

    他在越女剑世界当过半年猎户,每次猎到大型兽类后,就会扛到卖老虎那家人去卖,之后罗长风才知道,那是中军将泄庸家。

    他也曾在泄庸家后厨之中见过屠夫剥兽皮,虽没实践过,但以他的能力,照葫芦画瓢自不是难事。

    虽然是第一次剥皮,但罗长风剔得鼻子是鼻子眼是眼,没有丝毫残破。

    罗长风提起狼尸站起身来,将狼皮像脱裤子似的扒了下来,一整张狼皮便到手了。

    随即罗长风用雪将狼皮内的血迹洗净,铺在一旁,开始剔狼肉,他将剔下的狼肉切成条,整整齐齐的码在狼皮之中。

    那少年看了一会儿,转身往山丘行去,罗长风头也不抬的道:“你不需要食物吗?”

    少年脚步顿了顿,道:“需要。”

    “这里有很多。”

    “这些狼不是我杀的,我不要,不是我自己猎到的猎物,我也不吃。”

    少年的回答让罗长风扭头看了他一眼,主要是看了他的剑一眼,“但是你的剑,切不了肉。”

    少年沉默,但他依旧坚定的向着山丘下面,他自己杀的狼尸那行去。

    “我需要带很多狼肉,但我一个人带不了太多,你帮我带肉,作为报酬,我请你吃肉,这样公平吗?”

    少年终于停下了脚步,转回身,定定的看着罗长风那平静的眸子,两息之后,他开口道:“很公平。”

    罗长风点点头,不再多言,依旧蹲下身切肉,说起来,狼肉这玩意,可是大补的好东西。

    狼肉有补五脏,厚肠胃,治虚劳,祛冷积等功效,肉质比狗肉稍粗,口感却比驴肉更好。

    少年走到罗长风身侧,静静的看着他剥皮切肉,待一张狼皮中放的狼肉差不多时,他便蹲下身,将狼皮打成包袱。

    “我叫长风,你叫什么?”

    “阿飞。”

    罗长风脸上并没有出现什么意外的神色,因为他早已猜出他是阿飞。

    无论是他的剑,他的剑法,还是他的人,都让罗长风看到他后不久,就猜到了他是阿飞。

    罗长风对阿飞的印象实在太过深刻,甚至可以说是他看过的诸多小说、影视剧中,唯一一个能让他代入的角色。

    所以他连一开始学剑时,练剑的路子都是模仿的阿飞。

    “你准备去哪?”

    “去保定。”阿飞说完这句话,抬头看向南方,接着道:“我知道往那边走,就能到张家口,穿过张家口,就可以到保定。”

    “好,看来我们顺路。”罗长风又处理好一匹狼尸,站起身扒皮。

    阿飞看向罗长风,道:“你也要去保定?”

    罗长风摇摇头,道:“不,我只是要去一个……有人的地方。”

    阿飞目光微凝,他本是聪明人,从罗长风这句话中,他听出了许多东西。

    但是他没有多问,他好奇心不重,也不是多嘴的人,只是他看向罗长风的目光,似乎多了一些东西。

    便如一匹狼,看着另一匹狼,那是一种看到同类的目光。

    他们是同一种人,同样那么的孤独。

    ……

    依旧是风雪交加,天色又暗了下来,运气不错,在天黑前,罗长风与阿飞终于到了那座早上就已经看见的山。

    所谓望山跑死马,有时候看到的,跟实际距离不是一回事,他们从早上起,就看到了那座地平线上的山,但一直走到夜幕即将降临,才终于进了山。

    罗长风与阿飞,从因狼群相遇后,已经走了四五天,他们终于看到了山,这表示,他们即将走出草原。

    一路上,他们靠着狼皮保暖,狼肉充饥,罗长风身上带着盐和火柴,都是在怒晴湘西世界揣的。

    但是只有盐发挥了作用,火柴完全没有用武之地,因为没有柴禾。

    所以这几天,他们吃的都是生肉,将狼肉切成薄片,抹上一点盐,就这么生吃。

    但是对阿飞来说,这已经是十分不错的食物,至少有盐味。

    如今遇到了山林,哪怕山林被雪覆盖,但并未到化雪的时候,山上总是能找到一些,被积雪压在下面的干柴的。

    或许是上天认为,两个少年所受的苦已经够多,也有了几分不忍,所以他们难得的有了好运气,一进山,就找到了一个较为干燥的山洞。

    两人翻开积雪,再扒拉开表面那层被雪浸湿的枯枝腐叶,再下面就是干燥的柴禾了。

    弄了两大堆干燥的柴禾,两人回到山洞,架起柴禾,阿飞从怀中掏出火石,正要打火,却听“嗤”的一声,罗长风手中已燃起一缕火苗。

    阿飞愣了愣,默默将黑乎乎的火石揣进怀中,看着罗长风用那一缕火苗,点燃了柴禾下的干松针。

    干松针是一种很好的引火之物,只需一点火苗,便能熊熊燃烧。

    火焰很快腾起,火光照亮了不大的山洞,也驱散了那刺骨的寒意,给两个“抱团取暖”的少年,带来了久违的温暖。

    罗长风解开一个狼皮包袱,将里面的狼肉用棍子穿起来,一串串斜插在火堆旁,阿飞见状,也如此照做。

    一边烤肉,罗长风一边开口问道:“按现在的情形,很快就要到张家口了,你有什么打算?”

    跳跃的火光将阿飞脸上照得忽明忽暗,但他的眼睛倒是与罗长风一般,明亮依旧。

    “我要成名。”阿飞的目标倒是极为明确,所以罗长风问完,他立马便回答了出来。

    罗长风不置可否,又问道:“你打算怎么做?”

    阿飞怔了怔,垂首道:“我不知道。”

    对于阿飞的回答,罗长风并不意外,他或许有自己一定要达成的目标,但如何达成,他却没有什么具体计划。

    这就跟后世许多年轻人一样,有着这样那样的目标与梦想,但是路要怎么走,却是一片茫然。

    “你知道么?”阿飞看向罗长风,问道。

    罗长风缓缓点了点头,道:“我知道。”

    阿飞莫名的有几分激动,“告诉我。”

    罗长风没去问他为什么一定要成名,因为没必要,“要成名,有许多种方法,而要成就的‘名’,也有很多种。”

    “有骂名、恶名、凶名、威名、美名、侠名、义名等等,不一而足,你想要的‘名’不同,要做的事也不同。”

    说到这,罗长风抬起头看向阿飞,问道:“那么你……想要的是什么名?”

    听了罗长风的话,阿飞的表情变得很认真,认真得像个孩子,“除了骂名、恶名与凶名,其他什么名都无所谓,只要能变得很有名就行,最好是能成为天下最有名的人。”

    罗长风坦言道:“这很难,如果只是要成为天下最有名的人,那很容易,但在这个条件下,还要保持好的名声,却绝不容易。”

    阿飞握紧了拳头,指甲都几乎插进肉里,“我知道不容易,但我一定要做到。”

    罗长风沉默了几息,道:“我可以帮你。”

    阿飞愣了愣,拳头放松下来,定定的看着罗长风,良久,他才用低沉的声音道:“我不要你帮,只需要你告诉我该怎么做就行,我不想欠别人债,我知道一个人绝不能欠债。”

    罗长风眉头微不可查的皱了皱,道:“我帮你,不是要你欠我债。”

    阿飞道:“但那终究是债,人情债也是债。”

    “债是可以还的。”

    “但有些债,是还不起的。”阿飞说这句话的时候,目中却流露出一种痛苦之色。

    罗长风声音温和了几分,“只要活在这世上,活在‘人群’中,没有人可以一点债都不欠,况且,并不是什么债,都需要还。”

    阿飞慢慢平静了下来,他重新抬起头,看向罗长风,缓声道:“那你呢?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我?”罗长风茫然的看着阿飞,缓缓后倾,将身子靠到了山壁上,道:“我不知道,我似乎……没有什么目标,我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活着,你可以告诉我么?”

    不知道为什么,阿飞听到罗长风这样说,心里十分难受,一个连自己为什么而活着都不知道的人,岂不是比他更加悲哀?

    两人对视了片刻,阿飞忽然感觉罗长风的眼睛似乎亮了亮,便见罗长风靠在山壁上的身子抬了起来,“不如这样,你帮我找到活着的理由,如何?”

    “我?”阿飞似乎有些错愕,连你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活,我又如何帮你?

    罗长风认真的看着阿飞,道:“你帮我找到活着的理由,我帮你成名,我们互相帮助……”

    说到这罗长风一愣,下一刻却露出了笑容,“你让我帮你成名,这也算是一个目标,而我,也有了活着的理由,这样,你不欠我,我也不欠你,好不好?”

    阿飞沉默了半晌,忽然也笑了,他笑着道:“好,你帮我成名,这就是你活着的理由。”

    此刻的罗长风,似乎有些明白了自己的微笑,对身边人的意义,他真正开始理解陈玉楼与阿青他们,看到自己笑容时的感受。

    因为看到阿飞,他就看到了自己。

    阿飞的脸本来是那么孤独,那么倔强,任谁看到,都会想到一匹在雪地上流浪的狼。

    但等到他嘴角泛起笑容的时候,他整个人就变了,变得那么温柔,那么亲切,那么可爱。

    看到阿飞的笑容,罗长风才终于知道,原来一个笑容,真的能使人如此动心。

    那么当自己笑的时候,阿青也一定是十分动心的吧!

    想到阿青,罗长风脸上的微笑也更加柔和了几分。

    是的,其实他早就已经知道,自己是为了什么而活。

    他那些话,不过是想让阿飞抛开心理包袱,心安理得的接受他的帮助,如此,他才能更方便的去狂刷剧情改变度啊!

    ……

    因为没有油,狼肉烤了许久才熟,两人几乎是到半夜才吃到了热腾腾的烤狼肉。

    虽然这狼肉除了盐没有任何其他味道,但这对吃了好几天生肉的罗长风与阿飞来说,已经是人间美味。

    尤其是阿飞,他是在荒野中长大的,他活得甚至比遇到罗长风前的昆仑还要艰难。

    他在本就资源匮乏的荒野刨食吃,任何能入口的东西,他都吃过,他能活到现在,而且并不算瘦弱,本身就已经是个奇迹。

    这一晚,两人各自吃了数斤烤肉,直到实在吃不下为止,但罗长风并未就此罢休,他依旧在烤肉,或说得更确切一点,他在制造肉干。

    生肉揣在身上,既占地方又重,不好携带,所谓远途无轻担,能减少一些重量,自然再好不过,况且将肉烤熟烤干,他们也能吃得稍稍舒服一些。

    不过已经走出草原,其实他们也无须再为食物而发愁了,山林之中,找到食物的几率总是要比草原上大的。

    一直忙活到天亮,总算是得到了大量肉干,肉干依旧用烤干的狼皮包裹起来存放好,疲惫不堪的两人,这才在柴薪上铺了狼皮,躺下去睡了,自然,他们盖的也是狼皮。

    罗长风足足剥了二十几张狼皮带着,要不是实在带不了那么多,他恨不得将那些狼皮全剥下来带上。

    狼皮可不仅仅能用以御寒和装东西,就算走出去后,这一张张完整的狼皮,也能值不少钱,尤其是狼王那张。

    毕竟他与阿飞都是身无分文,出去后总归要生活,在任何时代,没有钱都寸步难行。

    这一觉他们从上午将近巳时,直睡到下午酉时方醒,虽然耽搁了一天时间,但得到了足够他们吃上几日的肉干,那也十分值得。

    于是两人便在这山洞中多盘桓了一夜,晚上依旧吃了一顿烤肉,这一顿,他们将剩余的生肉全部烤熟吃掉。

    次日一早,两人再行启程,翻过这座山后,一路往南行进,又走了五天,翻过几座山,他们终于看到了道路的存在,而且看那道路的宽度,应该是官道。

    两人心下都松了口气,身上的肉干已经快要吃光,只剩下一两顿的,若再不到人类聚居地,他们就该要再度为食物而奔波了。

    不过此刻虽然看到了官道,但距离人类的城镇还有多远,他们依旧不知道。

    四周还是那般天寒地冻,万物皆寂的景象,凄厉的寒风呼啸而过,柳絮般的雪花自天际坠落,不断加厚大地上那层银装,漫天漫地,尽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两名少年那已不再孤独与寂寞的身影,便在这无情的风雪之中,一步一步走向他们要去的地方。

    脚步虽重,速度虽慢,却无比的坚定,只在身后,留下两串长长的脚印,延伸至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