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京城所有的王公贵族皆会到场,当然还会包括那位使尽了三十六计的王语嫣。
谁知道她明天会不会整什么幺蛾子出来!
言芜双有颗七窍玲珑心,再加上前车之鉴,所以这寿礼她必定万分小心,毕竟弄不好可是杀头的事。
第二天一早,言芜双开门看到战戈在院中练剑,还有些恍惚。
这男人许久都没回来了。
战戈丢下一瞥,转身进屋。
靠!摆什么架子!谁还没个架子呢!
言芜双扯扯嘴角,转身进门。
进宫的马车就停在门口,等着载上战戈和言芜双进宫赴宴。
战戈一身暗紫锦袍,宽衣宽袖,衬得那张轮廓分明的脸柔和了一点。
“为何不换衣服?”战戈一脸嫌弃的看着言芜双身上的普通长裙。
言芜双捋着袖子,道“准备你的寿礼啊,今天我总感觉会有事情发生,以备不时之需。”
万一蛋糕损坏了,她穿着华服不方便上手。
骏马呦呦嘶鸣,带着二人进了宫。
太和殿今日无比热闹,宫女太监来来往往摆桌上盘,王公贵族达官显赫们三五成群的聚堆聊天。
战戈一登场便引来许多目光,有的是艳羡,身为皇帝面前的红人,谁不想巴结,有些是赞赏,炙手可热的征北大将军,多少人想把女儿送进将军府,还有嫉妒的眼神,当然全都被战戈一身气势给吓了回去。
王语嫣站在角落里,张望了半天也没看见言芜双。
“小兰,随我去趟御膳房。”
她买通了其中一个糕点师傅,得知言芜双做了一种巨大的,以前从未出现过的糕点当作寿礼,她怎么可能让这个东西压了她的风头!
御膳房此时也是人来人往,没人注意的到王语嫣和她身边的婢女。
“小姐你看!”
小兰指着角落的桌子上,一个六层大蛋糕极引人注目。
王语嫣看的眼睛都直了。
“这女人鬼主意怎么那么多!”
她勾唇冷笑,计上心头,小兰俯身过去,主仆二人狼狈为奸的气场简直浑然天成。
御膳房毕竟是她们王家的天下,想要弄出点事故还不让人怀疑到她身上,那还是很简单的。
小兰走到蛋糕身边,故意装作没站稳的样子,旁边的帮工手中端着一盆刚做好的热汤,为了不洒到别人身上,只好整个人往旁边倒。
这不倒不要紧,旁边正是那个六层大蛋糕。
呼啦啦!
整个御膳房仿佛发生了一场地震海啸。
“这,这可怎么办!”小帮工看着一地狼藉,简直都要吓傻了。
小兰得意洋洋得回到王语嫣身后。
王语嫣扭着纤细腰身上前,道“哟,怎么这么大动静,什么翻了?”
身旁众人窃窃私语。
“听说那是言姑娘做的?”
“不对不对,那是战大将军的寿礼!”
“这下完蛋了!”
王语嫣登时脸色就变了。
“你们说什么!这难道不是言芜双的寿礼吗?!”
小厨子连连摇头,“是言姑娘做的不假,但是却是战大将军委托的。”
王语嫣一瞬间感觉到天昏地暗,小兰记得团团转,“怎么办啊小姐,我们弄错了,我们……”
“闭嘴!吵死了!让我好好想想!”
“咳咳!王老板,你也在啊!”
此话一出,众人立刻自动分出一条道,言芜双缓缓踱步而来。
“言芜双!这是你故意的对不对!”王语嫣气的小脸都扭曲了,甚是难看。
言芜双口中啧啧,一脸惋惜的看着地上,“可怜了啊,可怜了我这六层高的蛋糕模型!”
“模型?!”
王语嫣快步上前,捡起“糕点碎块”捻了捻。
是蜡!
言芜双又骗了她!
“你应该庆幸,没有弄坏真的,不然今天这场寿宴,战戈一定不会放过王家!”
言芜双的声音如幽灵一般响在她身后,王语嫣抓狂却又无处可以发泄,只能看着言芜双扬长而去。
寿宴开始,依旧是寻常环节,众人举杯,说几句讨皇上欢心的话,龙君威再发表几句“上一年度”治理朝政的感言,这寿宴的前奏全是结束,正式进入高潮环节。
王爷皇子公主们个个拿出宫中府中的财宝悉数献上,引得皇帝笑的合不拢嘴。
“战戈,你常年征战,今年是第一次参加朕的寿宴,可有准备什么有趣的礼物?”
看惯了金银财宝,皇帝这会儿只想看点儿有心意的。
“自然,皇上请耐心等候,来人,上礼!”
四个宫人小心翼翼的推着六层大蛋糕进来,在场所有人都看直了眼睛。
“老天,这是个什么东西!”
“你看那顶上,是不是坐着个小人儿?”
“诶哟,我看怎么长的和皇上这么像,还穿着龙袍!”
战戈离席,抱拳行礼道,“这是臣专门找人做的贺寿蛋糕,顶部还雕刻了皇上的龙颜!”
言芜双特地在上面加了一个憨态可掬的小老头,穿着一身明黄龙袍,带着龙冠,一看就是个充满福气的老头。
皇帝径直下了座位,脸上的惊喜简直藏都藏不住。
“这……战大将军有心了!”
众人心中皆知,这大概就是今天全场最佳的寿礼了,皇帝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别说皇帝,就连他们也对这个东西好奇不已,有些带了家眷的,便能听到夫人女儿的解释。
原来这是如今京城最火的一种吃食,名叫蛋糕,而今天的蛋糕,明显是个超级巨无霸版本,这其中耗费多少工时心力简直令人不敢想象。
战戈的寿礼无异于投石入湖,激起圈圈涟漪,皇上龙心大悦。
王语嫣惯会钻空子,趁着寿宴的气氛正热闹,赶紧跟着献上自己的寿礼。
“皇上,语嫣也有一份礼物要献给您!”
宫女小心翼翼的端着雕花镶金红木盘上来,盘子上还盖着一块红锦,好不神秘。
“皇上请看。”王语嫣故作神秘的慢慢掀起红锦。
一块糯种帝王绿雕刻而成的观音像出现在众人眼前。
瞬间便掀起了波浪,人们无不震惊于这块旷世美玉。
“天哪,老臣这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好的翡翠!”一白胡子老臣啧啧称奇。
七嘴八舌议论的不在少数,“本官今天真是开了眼了!”
“相比而言我送的那块翡翠简直就是破石头!”
就连战戈也开口夸赞了这块极品帝王绿。
“质地细密,绿丝悬浮,内鉴凝重的一块好玉。”
更为难得的是这尊观音像并不小,能找出这么大一块原石,当真是费心了。
龙君威点点头,道“好孩子,赐酒!”
王语嫣美眸一凝,转眼美酒已经端到她的面前。
这和她想的一点儿也不一样,她费这么多人力财力找来的宝贝,最后只得了一杯酒?
龙君威嘴角淡淡的笑着,并没有开口赏赐的意思,王语嫣也不敢求,欠身回了座位。
这真是打落牙齿和血吞,饶是王语嫣再气也只能忍着,葱白手指折磨着那块不成型的锦帕。
“战戈,芜双在何处?朕怎么没看见她。”龙君威扫视一圈,愣是没见到言芜双的身影。
“这孩子,唉……”
战戈淡淡笑道,“许是在准备寿礼,皇上您……”
他还没说完,墨商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欠身耳语,战戈眉头轻轻一蹙,只有瞬间便又平展无痕,让人以为眼花。
“皇上,臣出去办事,马上回来。”
“准。”
战戈立刻起身随着墨商离开。
古筝琴师出了问题,言芜双的表演很有可能会腰斩!
“琴师现在在哪儿?”战戈问道。
墨商一直前方,“茅房!半个时辰去了三趟!”
战戈定睛一看,差点没敢认。
一身姿曼妙的女人头戴羽簪,眉间花钿轻点,薄施粉黛,身披正红纱衣,也不知用的什么绣线,月光下的红装竟有斑斑点点的绚丽光泽。
“言芜双?”
那女人扭头,急忙上前,“琴师吃坏了肚子,没法上场,你去帮我给皇上说一声,我最后一个上!”
果真是她……
言芜双那张精心打扮的小脸宛如月辉,在战戈面前明晃晃的宣示存在感,让他根本没听清言芜双说的是什么。
茅房门开,琴师捂着肚子佝着腰出来,脸色煞白,这种情况下能坐在古筝前都算他厉害,更别提让他弹完整个曲子。
“皇上催你赶紧去,别耽误。”战戈道。
言芜双深吸一口气,强压怒意,“跟皇上说我最后一个上,现在过不去!”
……
二人沉默良久,男人启唇。
“我来伴奏。”
墨商从远处跑来,怀里还抱着一青布囊,暗红泛黑的琴头露了出来。
“将军,龙吟取来了。”
战戈接过这把绝世古琴,转头朝言芜双示意跟上。
“喂!你居然还会弹古琴?”言芜双今天算是长见识了,这种战场上拿刀拿剑的人,怎么可能会拨弄琴弦?!
男人轻笑,道“你不知道的还多着。”
一如既往的惜字如金,他不再解释自己为何会弹琴,弹的如何,只带着盛装的言芜双朝那恢宏的宫殿走去。
言芜双能察觉出,拿到琴的战戈整个人的气质都不一样了,仿佛铠甲褪去,一些柔韧的风骨若隐若现。
她撇撇嘴跟上,既然人家不愿意说,那便不要去自讨没趣。
寿宴上推杯换盏,那些大人们不管平日里惯用哪张面具,如今也都是喜笑颜开,想尽办法邀得盛宠。
执礼太监立于殿门高呼。
“言芜双献寿!”
众人纷纷看向门口,都想一睹这位风云人物的光彩。
言芜双以舞开场,宽袖落下,一张绝美小脸出现在众人眼前,光彩夺目惊艳世人,在场人无不露出震惊神色。
她心中甚是担忧,战戈和她根本没有排练过,仅凭听过几次就像完美配合,简直是天方夜谭。
不过现在这个情况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只能希望老天眷顾她一次。
琴声响起,波澜乍现。
一股苍凉悲壮又哀怨婉转的气氛扑面而来,低沉的琴声像是在诉说一段尘封旧事。
所有人屏息凝神。
言芜双开口,吟出霸王与虞姬的千年绝恋。
藕臂轻抬,红袖漫漫,香风阵阵,言芜双轻转腰肢,若有似无的与战戈唱和。
二人一来一往,让人恍惚霸王别姬仿佛近在眼前。
“长夜漫漫,楚歌残,
……
宿命欲催英雄瘦,不改天命誓不休。 ”
古琴呦呦低和,又带出一股雄浑壮阔的气势。
战戈抬眸,正好与言芜双妩媚婉转的眸子对上,二人仿佛穿古越今,一些东西在心土上悄然发芽。
整首舞进行到最后一个阶段。
霸王乌江自刎,一代帝王相,终落下帷幕。
言芜双甩出长袖,气势凌然,落在战戈肩头,又化作千般温柔。
最后一句歌词带着无尽悲凉唱出。
“再看你眼眸,
光彩依旧,
续写那万世千秋。”
……
战戈一瞬间恍惚,面前的言芜双仿佛在战场上一袭红衣为自己践行,仿佛要离自己远去,仿佛……
这真的是最后一眼。
“不……”
战戈轻轻出口,这才发觉入戏已深。
雷鸣般的掌声在两三秒后爆发,言芜双的歌声余音绕梁,三日不绝,曼妙舞姿更是让人眼前恍然。
“好!高山流水,天作之合!”龙君威抚掌大笑,周围的赞叹之声更是不绝于耳。
言芜双缓缓吐出一口气,这次献舞比她以前排练的都要累的多,可她也不得不承认,这是她最入戏的一次。
尤其是她唱到最后一句,战戈眼中的深情的让她无处可躲。
龙君威当即发下赏赐,“言芜双献寿有功,恢复其郡主之位……”
接下来的赏赐言芜双也没心情听,倒是这个恢复郡主之位听起来挺有趣,这一月的辛苦没白费!
而场上更瞠目结舌的,还有一位沈渐游。
几乎在言芜双出场的瞬间,他的眼神便粘在了言芜双身上没下来过,恩国公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可当着皇上和文武百官的面又无法发作。
言芜双轻轻福身行礼,“臣女献舞完毕,这就下去更衣。”
“去吧,乖孩子。”龙君威开心的很,看着言芜双的眼神更是充满了慈爱。
待身后觥筹交错之声渐渐远去,言芜双这才松下肩膀,转头道谢。
“今日之事多谢,没想到你的古琴弹的如此之好。”
月光流转,似给二人披上朦胧轻纱。
战戈轻笑,道“你不知道的还有很多,将军不是只会打打杀杀。”
他屈起手指,轻弹言芜双的额头,“你可得好好改改自己僵化的思维了。”
将军心情很好,负手离开。
“战戈!可找到你了!”
寿宴似乎已经接近尾声,沈渐游偷偷溜了出来。
“今天皇上心情好,你去与我把那事给皇上说了!”沈渐游唇角带笑,一脸迫不及待的样子。
战戈扯着袖子没动,“何事?”
“嘿!你怎么忘了,当然是你退婚的事!你可别告诉我你不想了!你不是最烦指婚这种事吗?!”沈渐游问道。
“当然不是,你先去,我换个衣服稍后就来。”战戈勾唇,转身离开,只是那步伐稍微有些急促。
“真是个怪人,”沈渐游小声嘟囔着,朝御书房走去,“平日里也没见你这么婆婆妈妈,进一趟宫还准备两件衣服……”
待寿宴结束,众臣散去,龙君威与恩国公一起进了御书房,二人是从内门进入,并未看到等候在门口的沈渐游。
而沈渐游也迟迟没等来换衣服的战戈。
殊不知,这位答应的好好的大将军此时早已回了府,放了他的鸽子。
半个时辰后,皇上宣他进去,他这才发现父亲恩国公也在里面,一时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愣着干什么,你不是有话要对朕讲?”龙君威蹙眉看着他。
这下沈渐游也顾不得其他,咬着牙进去。
“启禀皇上,本来今日战大将军是要与臣一起来的,不过他迟到了,那这件事臣就替战大将军说了。”沈渐游单膝跪地行礼。
恩国公花白眉毛拧着,心中登时明白三分。
沈渐游与恩国公眼神交错,火花四溅。
“战大将军请旨退婚,而臣……”
“启禀皇上!”
恩国公忽然上前,打断沈渐游的话。
“老臣为犬子沈斐与宰相千金刘簇请旨赐婚!”
龙君威被他们父子这一来一往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
“好啊,这是好事,朕准了!”
“皇上!”沈渐游终究还是说迟了一步,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的父亲会做出这种事情!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抢在他前面求一道赐婚旨意,他又怎敢违抗皇命!
龙君威摆摆手,起身道“你们父子二人下去吧,朕乏了。”
二人跪安,离殿。
……
“为什么这么做?”沈渐游声音极冷,出了门便质问恩国公。
恩国公愠怒,“这就是你与我说话的态度?!就为了一个女人,还是他战戈的女人!”
“她不是!”沈渐游怒视着他的父亲,“她不是战戈的女人,战戈也根本不喜欢她!”
恩国公怒极反笑,阴冷的表情是沈渐游从未见过的。
“不管她是不是,也不管战戈要不要,只要她一天是战戈的未婚妻,你就不能碰!”
父子二人不欢而散,沈渐游更是搬了出去,在酒楼一连住了半个月。
而这半个月,他虽然经常与言芜双见面,却从未提过自己已经被皇上赐婚的事,心中的煎熬与日俱增。
终于有一天,沈渐游送别言芜双,实在愧疚不已,叫来了战戈,将这件事情和盘托出。
“那你想如何?”战戈蹙眉问道。
这件事他也实在是没想到。
沈渐游已经喝的半醉,说话也是夹枪带棒。
“呵,若是那天你来了,事情也不至于发展的无法收场。”
战戈摇头叹气,沈渐游终归是想的不够长远。
“我与她有婚约的事人尽皆知,若刚一退婚便赐婚给你,你不觉得太荒唐了吗?”战戈反问道。
还不等沈渐游辩解,他又道,“我说过此事慢慢来不能着急,你偏偏一次又一次去刺激你父亲,导致他不得不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如今你怨我,委实让我心寒。”
沈渐游眼中出现一丝慌乱,道“不,我没这个意思,我,我是说……”
他语无伦次,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干脆饮尽杯中酒,让脑袋更加浑浑噩噩。
战戈夺下他的酒杯,从小到大都是这样,遇事只知道躲起来,小时候是躲起来不让别人找到,长大了干脆躲到秦楼楚馆买醉,战戈都不知道从那里面捞出来过他多少次。
“这件事言芜双知道吗?”战戈问道。
沈渐游摇摇头,脸颊喝出两片红晕,“她不知道,我没说。”
也不知怎的,战戈忽然心中腾起一股无名火,也不知道对谁发,总之就是不爽的很。
“为什么不说?你瞒着她打算让她何时知道?”战戈喝道。
沈渐游愣了愣,眼神一瞬间清明。
“你反应这么大做什么,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事,与你又无关……”
这话说的战戈心中的无名火烧的更是旺,一把揪起桌上烂醉如泥的人。
“与我无关也不能看你做出这种事,去与她说清楚,不然休想让我帮你!”
沈渐游被这一弄,猛的清醒,嘴里也说出了些伤人的话。
“你是不是喜欢上她了!怪不得你那天不来,你根本没想过要帮我!”
战戈猛的推开面前的人,嘴角紧绷,也不知在隐忍什么还是在逃避什么。
“我没有!我怎么可能喜欢她!”
二人沉默良久,战戈摔门而出,这场对话注定无疾而终。
次日,言芜双敲响他的房门。
自打寿宴一曲,默契配合,二人的关系比以往好了很多,至少没有互相看不顺眼的时候。
只是有件事让言芜双等不及了,战戈为什额迟迟不提退婚的事!
这几天她脑子里想了无数种原因,你说为了钱?不可能啊,这大将军比她有钱的多。
不会是为了看她笑话吧!
想到这一点,言芜双便坐不住了,战戈很有可能缺点儿生活调味品,拿她当唱戏解闷来了。
战戈给她开了门,挑眉稀奇道,“稀客,找我何事?”
言芜双开门见山,“你何时给皇上说退婚的事?”
珰!
战戈手中的茶杯没拿稳,磕在了茶壶嘴上。
“你就这么迫不及待想离开这里?”
本来说好的只在这里住一个月,只是言芜双最近太忙,许多王公贵族都想在诚商插一脚,导致她应付不来,也忘记了搬走的事。
言芜双自顾自的喝茶,“这儿又不是我家,当然要离开了,但这是两码事,你迟迟不跟皇上坦白是为什么?”
“那你又是为什么?为了沈渐游?”战戈反问道。
这话把言芜双问愣了,这都哪儿跟哪儿。
她可是要在大邑王朝一展身手创下宏图伟业的,怎么可能被这种笑死人的指婚给绊住,这和沈渐游又有什么关系?
“你想多了,我只是纯粹不喜欢这门婚事,你还是趁早说了吧,婚期将近,免得到时候横生事端。”言芜双说完便转身离开,最后一句话更像是警告一般。
战戈冷笑,不喜欢这门婚事?她喜欢的是和沈渐游的婚事!
只可惜这个蠢女人至今都还被蒙在鼓里!
算了,谁让你今天这个态度,战戈也没心思要提醒他,说到底这件事跟他无关,何必去多管闲事。
沈渐游还是像往常一样来找言芜双,言芜双也并没有发现他有什么异样。
城外难民越来越多,言芜双必须赶紧筹钱。
“你缺多少,我给你补上!”沈渐游最近出手越来越阔绰,言芜双感恩,却也深知这份情意只会越欠越多,她还不起,
言芜双摇摇头,一双美眸饱含坚定,“暂时够了,三王九王出了不少钱,各地分号也陆陆续续盖了起来,现在只需要筹划赈灾的事就行。”
沈渐游笑着,那余味却带着一丝愧疚,只可惜言芜双没看到。
二人忙完一天,这才做出一个初步的计划。
城外难民太多,而且来自很多地方,不易管理,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们在此地落户成家。
言芜双买下城外大片空地,准备开垦成良田,让这些难民耕种。
当然这绝不是送给他们,为了避免他们养成惰性,言芜双决定每家每户获得的良田都得用钱买,可以分期,利息也很低。
计划雏形一出现,言芜双便觉得此计可行。
湖心亭,言芜双奋笔疾书,她得赶紧制定出一套完备的方案,否则晚一天,城外的难民就得挨饿受冻一天。
战戈刚从军营回来,便听双双说她坐在湖心亭两个时辰没动弹,饭也不吃。
如今已是深秋天气,晚上降温厉害。
“冻死她也没人给她收尸!”
战戈嘴里埋怨着,脚步却朝着后湖走过去。
大老远便看见言芜双低头不语,只管动笔的样子,旁边的饭菜热了一遍又一遍。
“你今日若饿死了冻死了,叫世人怎么说我征北大将军府?”战戈缓缓走来。
言芜双笔尖微顿,仿佛没听见似的,又奋笔疾书起来。
“将军回来的好晚,快去歇息吧,不用管我。”言芜双实在没工夫搭理他。
战戈冷哼,坐在旁边的石凳上,道“我倒是无所谓,只怕某位姓沈的会心疼,到时候又要找我来闹,上次在军营就被人误会了一番……”
言芜双自然知道他指的是什么,若不是她承诺武举一事,沈渐游也不会那么拼,战戈更不会平白被添了一顶下手狠重的帽子。
“对不住。”言芜双道。
“一句对不住就像轻飘飘的带过?”战戈反问。
言芜双正好写到瓶颈,战戈又来这儿没事找事,她当时便怒火中烧,将笔重搁,墨汁四溅。
“那你还想怎么样?”
战戈不甘示弱,俯身向前,二人之间的距离骤然缩短,“离沈渐游远一点。”
“莫名其妙!”
言芜双看着这张招人恨的脸,简直恨不得拿毛笔画一个大王八上去!
二人鼻息交融,谁都不肯退让。
半晌,战戈起身,道“我言尽于此,日后若被人伤了心,别怪我今天没提醒过你!”
说罢,他转身便走。
言芜双低头接着写计划书,哪里有空去深究战戈话中的深意。
而这两个人自从那晚湖心亭的不欢而散,此后但凡见面必定互相看不顺眼,不是这个不顺心就是那个不顺意,总之是让这大将军府人人提心吊胆的伺候着。
朝堂之上,龙君威也在为城郊难民的事情发愁。
朝臣各抒己见,其中当属战戈与沈渐游两边讨论的激烈。
战戈主张赈灾赈粮,待难民数量稳定,再将人尽数送回原来的籍地。
而沈渐游却主张与民休养生息,干脆让他们住在京郊,给予他们田地耕种。
说来也奇怪,朝堂之上永远是热闹纷纷,可今日的主角却让人大跌眼镜。
战戈一向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而沈渐游更是来打酱油的,这两个驴头不对马嘴的家伙何时能吵到一处去,真是稀奇!
“敢问沈大人,若要将灾民安置在京郊,你可知道要花费多少人力物力财力?况且大量流民离开原来的籍地,岂不是会造成南方各地到处空城?”
战戈此言并不是没有依据,如果对待这些难民太好,那一定会有大批的难民涌进京城,终归是治标不治本。
沈渐游据理力争,道“我说的只针对目前的灾民,况且城郊大片荒田闲置,有人耕种岂不是也有赋税?以民养民有何不可?”
龙君威点点头,这话说的也有道理,难民也可以自力更生。
朝臣自动分为两派,吵的不可开交,龙君威大喝一声,朝堂瞬间寂静。
“此事待朕仔细考虑后再定夺,战戈沈斐,随朕过来!”
二人跟随龙君威进了御书房,在那里又是一番唇枪舌剑,最后也没争辩出个结果来。
倒是龙君威满意的很,朝堂上最不积极的两个人如今也能因为民生问题争的面红耳赤,这是他乐意看到的。
而战戈与沈渐游自从这次朝堂争辩之后,几乎每次上朝都有那么两三个问题意见不统一,导致朝野上下纷纷站队。
更有甚者,组织了一批拥护战戈的臣子,在酒楼摆了一桌宴席要请战戈,他一听当即回绝,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沈渐游那边恐怕也是这么个情况,虽然他官职不高,但背后却是恩国公府,至于恩国公府和征北大将军府这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势力为何杠上,所有人不得而知。
终于,沈渐游憋不住了,一次下朝后,将战戈的马车堵在了宫门口,将人带进了酒楼包厢。
“战戈,你到底什么意思?!”沈渐游也不喜欢拐弯抹角,开门见山的问道。
战戈淡定喝酒,道“你是指征讨山匪的事?总之我坚持出兵,又不是让你领兵。”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沈渐游冷下脸,战戈在故意回避。
征讨山匪是今天朝堂上二人争论的问题,战戈坚持出兵,沈渐游却觉得应该先招安,可此时战戈明显在避重就轻的转移话题。
战戈冷笑,他本不愿意再提起赐婚的事,这小子却撞枪口上。
“好啊,那我们就来说说你撒谎隐瞒言芜双的事。”
沈渐游眼中一片了然,“我就猜到,你终究还是为了她!”
战戈怒笑,道“不管是谁,都不是你撒谎的理由,你若不愿意说,就自觉离她远些,偏偏又向往常一样去招惹她。”
沈渐游被戳穿了心事,脸上有些许慌乱。
“我和她又不是没可能,这件事还有回旋的余地,我照样可以娶她,只要你肯放手!”
“娶她?”战戈逼近,浑身威压骤然释放。
“娶她做妾?且不说她已恢复郡主身份,就算没有,你觉得她肯委身做妾?!”
这句话似乎戳穿了沈渐游的心事,他那张俊俏的脸上顿时火烧一片。
战戈气不打一出来,这小子还真存了娶她做妾的心思!
“别说我没提醒过你,这件事早点告诉她最好,不然有你受的。”战戈冷言道。
沈渐游仰头灌下一杯酒,眼神混沌的一抹嘴,道“这件事绝不能告诉她,她会恨我一辈子的!”
二人曾经泛舟湖上,打架斗嘴,落水表白,那么多甜蜜的点点滴滴,如今沈渐游回忆起来便心酸,他怎么可能放弃,又怎么舍得放弃。
战戈实在是无语又气恼,“言芜双如今在京城也是众多王公贵族的座上宾,知道这件事只是时间问题,与其从别人嘴里听到,她其实更愿意听你亲口说!”
“你怎么这么了解她?”
沈渐游这句话呛住了战戈。
他举着酒杯,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做什么动作。
“不是我了解她,而是正常人都会这么想,沈斐,你被保护的太好,不懂世故。”
战戈仰脖喝下杯中酒,只觉得酒液入喉火辣辣的刺激,熏的他眼眶红热。
不通世故的小公子沈渐游冷笑着,星目锐利的看向战戈,仿佛要看进那颗火热的心脏。
“你爱上她了吧,你不舍得退婚了对不对!”
“你喝多了!”
战戈起身,带翻了凳子,霹雳哗啦一阵响中,他朝门外走去。
这个包间也不知道是不是没开窗户的原因,战戈感觉十分热,前胸后背尤其是心口位置热的滚烫。
沈渐游一个箭步冲过去拦住他。
“回答我的问题!你是不是爱上她了!”沈渐游明知故问。
战戈那双沉如深潭的眸子静静注视着沈渐游。
良久,他缓缓启唇。
“你想多了,我并不爱她。”
这句话也不知道是说给别人听,还是在逃避一颗心。
沈渐游猛的松下肩膀,似乎有一种力量从他体内抽走。
他心知肚明,战戈已经动心了。
若没有,战戈连回答都不会回答,直接一脚把他踹出去。
一个房间,两个不懂心的男人。
注定是一场没有结果的谈话。
战戈回了将军府,看见门口的马车正在装箱。
“这是做什么?”
墨商撇撇嘴,一脸无奈,“准夫人要走,墨商拦不住。”
短短一个多月,阖府上下对言芜双的称呼全都变成了准夫人。
不得不说,言芜双在治理手下方面的确有一套,谁都对她很服气。
“她在哪儿?”
战戈长腿一迈,正好和出门的言芜双撞上。
言芜双小脸吃痛,刚才只顾着搬东西,鼻子撞到了一硬邦邦的东西,男人熟悉的味道扑面而来。
“你走路不看路啊!”
战戈扯着她的手腕便往里走,“跟我来,我有话跟你说!”
双双红着眼眶看向墨商。
“墨商,你说准夫人真的要走了吗?我好舍不得啊......”
墨商摇摇头,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或许还有转机,你要相信将军。”
双双狠狠点点头,道“也对,我从来没见将军为谁这么上心过呢!”
后湖没多少人,六角亭静静的立在湖中央。
言芜双揉揉被拽痛的手腕,她早就习惯这种雷厉风行的战戈,今天搬家她心情好,就不跟这男人计较了。
“你要走?”战戈问道。
“明知故问,这几日多有叨扰,今天我得了空,赶紧回来收拾收拾搬走。”
言芜双朝他一摊手,“地契!这下可以给我了吧!”
战戈挑挑眉,心道这么重要的筹码怎么可能这么轻易的给你,今天他便食言一次。
“想要也行......”
一听这几个字,言芜双当即有些炸,明明已经帮他完成了寿礼,他还想反悔不成?!
“你什么意思!你想出尔反尔不成!”
战戈的眼神颇为无奈,这女人就跟个小炸弹似的,容不得人好好说话,一有不顺心就要炸。
“坐下,听我说。”
言芜双哪里还肯相信他,执拗的站着,战戈只好陪着。
“婚我不会退,你还是得嫁给我。”
言芜双扬手便要甩一巴掌过去。
“无耻!”
战戈轻松接住了她的手腕,眉头拧成了川字,“你就这么不想嫁给我?”
“没错!我年纪轻轻干嘛着急嫁人,你一大叔想有个媳妇儿我理解,但你能不能放过我!”
言芜双这张嘴差点儿没把战戈气死。
男人勾唇冷笑,不急不慢。
“你如今已经恢复郡主的身份,酒楼又开的这么有声有色,你说那些家中有子的王公贵族哪个不想把你这棵摇钱树娶进家门?”
战戈一看言芜双的神色便知道她听进去了。
“而本将军对你挣多少钱并不关心,也看不上你的那点钱,我们的婚姻只是一场交易,各取所需罢了。”
“各取所需?”言芜双提起了点兴趣。
男人点头,道“就算不与你成亲,皇上也会找其他王公贵女嫁给我,与其这样,不如找个熟悉的。”
战戈慢慢逼近,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你也是,皇上会不停地给你找夫婿,直到你满意为止,你觉得你还能舒舒服服的挣钱吗?”
“在其他人的府中,女人只是一个生育工具,就算你挣再多的钱也难逃这个命运,可是在征北大将军府,我会给你最大限度的自由,你愿意做什么做什么,没人逼你,我们只能算是形式上的婚姻。”
不得不说言芜双心动了,形婚的概念没想到战戈居然会懂,而他指出的问题对于言芜双来说的确棘手。
这个朝代毕竟比不上相对开放的21世纪,她迟迟不嫁,龙君威肯定会一直给她塞人,与其为无法预知的未来担忧,不如和这个熟悉底细的人形婚。
“你真的只是为了摆脱麻烦?就没点儿别的心思?”言芜双有些不确定,这样做对战戈来说似乎并不是什么好选择,他又不缺女人,为何偏偏选中自己。
战戈轻叹一口气,道“我说过了,你一心扑在开酒楼上,不会像别人府中后院的勾心斗角那样给我找事,我乐得清闲。”
原来也是个讨厌麻烦的男人,言芜双觉得二人在这件事上倒可以一拍即合。
“容我想想。”言芜双坐下慢慢品茶,心中还在思索衡量着。
看到依旧一无所知的言芜双,战戈心中莫名的有些不忍。
他只有用这种办法让言芜双少受点伤害,况且于他而言,言芜双这种不会找事的女人真是再合适不过。
言芜双起身,道“过几天给你答复,麻烦战将军再等等。”
等无所谓,就怕她做出错误的选择。
男人的指节轻扣着桌面,道“我可以等,但有句话我还是要劝你,不要对沈渐游抱太大希望......”
言芜双转头轻笑,一双凤眸耀眼绝世,“我从来只信我自己,战将军费心了。”
看着女人越走越远身影,那脊背挺得十分直,他突然生了一点暴虐心。
这个高傲的女人会在何时弯腰?会为何事低下头颅?
他似乎想不起来,言芜双永远看起来那么不可一世,仿佛什么事在她面前都不值一提。
“防备心可真重。”
战戈轻声说着。
自从那天下朝,战戈与沈渐游不欢而散之后,沈渐游便一直在家没给他老子好脸色看。
恩国公也是个脾气拧的,干脆把赐婚的事捅了出去,这下满京城又是街头巷尾口口相传。
“这可是咱大邑今年第二桩赐婚了吧?”
“可不是嘛!上次就是征北大将军和那位郡主!”
“啧啧,你看看,真是郎才女貌啊!”
只是当事人沈渐游却对此一无所知。
言芜双正在酒楼里盘点账目,周遭议论声不绝于耳。
恩国公与宰相府联姻的消息源源不断的朝她袭来。
咔吧!
算盘珠子磕在棱上,裂了一条缝。
小山担忧的看向言芜双,“老板,不舒服就先回去吧,这儿有我呢。”
“我没事,”言芜双拢了拢耳后发丝,“赐婚是怎么回事?”
她还是没忍住要问一问,好端端的,怎么就要赐婚了。
小山也是个八卦体质,立刻凑上前。
“也就是这几日城里刮得妖风,说什么皇上赐婚恩国公之子沈斐和宰相千金刘簇。”
“妖风?”言芜双笑笑,看透不说透,这不是他们上层人管用的伎俩吗。
“既然国公府与宰相府都没有出面澄清,那这件事就已经板上钉钉了。”言芜双道。
小山,“啊~老板你都没有第一手资料吗,这件事怎么捂这么严实!”
第一手资料?
言芜双心中冷笑,若不是今日出门查账,恐怕到那两人成亲当日她都不一定知道!
“走了,小山看店!”
“得嘞老板!”
言芜双一路疾行,可还抵不过那些八卦的话传进她的耳朵里,直到回了家锁上门,她才觉得世界清净了。
“真烦!”
她心头莫名一股火气,倒床上蒙着被子,睡一觉吧,睡醒了什么烦心事都没有了!
而另一边的恩国公府,这件事终于还是传到了沈渐游面前。
他立刻冲出去要找他父亲质问,结果他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被软禁了。
砰砰!
沈渐游疯狂拍门。
“放我出去!流司!流司你给我把门打开!”
流司是沈渐游的贴身侍卫,此刻也苦着一张脸站在门外,旁边就是恩国公。
“公子,别喊了,老爷在呢。”
“爹!爹你放我出去!这件事不能让她知道!求你了你放我出去!”
沈渐游每说一句话,恩国公的脸色便黑几分。
“逆子!你还想出去找她?!她是谁的人你知不知道?!”
沈渐游猛的踹门发泄,“战戈根本不爱她!”
恩国公被他气的七窍生烟眼前发黑。
“逆子逆子!你是要丢尽国公府的脸面!”
恩国公宽袖一甩,转身便让人搀扶着离开,临走前还不忘交待众人,“谁都不许给他开门,关到他成亲那天为止!”
砰!
屋门传来一声巨响,随后归于平静,整个国公府山雨欲来一般寂静无声,没人敢出大气儿。
是夜,万籁俱寂,言芜双的小宅子也安静的不像话。
只有那间卧室,灯火通明。
言芜双踹掉身上被子,她闭着眼睛试图睡觉,整整两个时辰都没睡着。
好吧,她不得不承认,她的确对那小子上心了。
“烦人精!”
言芜双翻身下床,伏案挥毫,不出半个时辰,一封信便洋洋洒洒呈现出来。
想必此时的国公府她也进不去,沈渐游若是能出来早就来找她解释了。
言芜双还是很清楚古代官宦家庭的套路的。
沈渐游多半是被软禁了。
怎么送进去又是一个问题,言芜双不愿假手他人,于是便乔装成采买的一名丫鬟,成功混进国公府。
只是这进去归进去,在高门大院里,下人的等级制度森严,像她假扮的采买丫鬟,和沈斐的院子八竿子打不着,想混进那里难上加难。
言芜双远远的看着,有个院子外重兵把守,还有侍卫轮换值班,饶是国公爷的书房也没必要这么郑重其事。
多半就是沈渐游的院子。
这个时候便体现出钱多的好处,言芜双掂了掂手里沉重的钱袋,虽然有些肉疼,但还是全塞进一送饭小丫鬟手里。
“小妹妹,拜托你把这封信给沈公子带进去,这是谢礼,拜托了。”
小丫鬟看起来还未及笄,怯生生的看着言芜双,伸手接过了钱袋。
“好,我答应你。”
半个时辰后,言芜双的信躺在了恩国公的书桌上。
砰!
“寡廉鲜耻!”
恩国公猛的拍桌,那封信被揉成一团扔的远远的。
小丫鬟吓的瑟瑟发抖,大气都不敢出。
国公爷都已经下了死命令,她怎么敢收陌生人的贿赂,更何况还是给小公子送信。
这个节骨眼上,没人敢在老虎屁股上拔毛。
好在言芜双只是在信上问了沈渐游几个问题,为何不早点告诉她诸如此类的,并约他桥头见面,除此之外也没说什么过激的话。
恩国公也不是个老糊涂,如今的言芜双贵为成安郡主,就算做了什么出格的事,他也不能彻底与言芜双撕破脸,更别提如果在国公府抓住了这位成安郡主,整个大邑该怎么谈论这件事实在是想想就让人后怕。
老百姓的嘴实在是杀人于无形的利器,舆论二字从古至今都是帝王将相惯用的伎俩,而这种送上门的八卦,恩国公实在不愿意,也不可能去做。
夜半桥头,小摊小贩陆陆续续的打烊。
战戈也不知道跟着言芜双在这个桥头徘徊了多少遍。
他也是在回府的路上偶然碰见言芜双,看她神情不对,又穿着丫鬟的衣服从恩国公府那边来,不用问就知道怎么回事,八成是混进去找人了。
“傻子。”
战戈喝下最后一口热茶,起身,小贩忙不迭的收摊。
他的威压太厉害,吓的茶摊老板愣是不敢过去催。
战戈倚在桥头的柳树旁,这个季节,满京城的树叶都落了,柳树上光秃秃的,战戈也不遮掩,就这么站着,看看言芜双什么时候能发现。
到了约定时间,沈渐游没出现,他当然不会出现。
晚风越来越冷,言芜双抱着胳膊搓了搓,心头也冷了几分。
自打穿越那天起,她遇过无数难题,有的甚至会赔上性命,可她从来不曾畏惧,也不曾感觉无助。
今天是第一次,她徘徊在桥头,忽然感觉自己像个没人领回家的孩子。
“真是没用。”她低喃着。
柱头的小狮子被她摩挲了许多遍,心口忽然被一阵巨大的空虚笼罩。
早知道就不这么早付出真心了。
可那么阳光的沈渐游,又怎么不让人动心。
战戈心中犯嘀咕,桥上的言芜双就那么站着,看着桥下小河淌淌。
这女人不会想不开要跳下去吧!
这条河倒还真有不少痴男怨女一跃而下过!
战戈没动,在他印象里,言芜双绝对不是这种意气用事为情所困的人。
“也没见你多喜欢他......”战戈小声嘀咕着。
他从来没见言芜双表达过对谁的喜爱,沈渐游完全是脸皮厚,言芜双挨不住他的攻势,这才稍稍投降允许沈渐游靠近。
战戈自认为很了解言芜双,却没成想下一秒便看见言芜双脱掉衣衫鞋袜从上面一跃而下!
“言芜双!”
扑通!
扑通!
两声水花四溅的声音。
战戈紧随其后跳了进去,一把拉住言芜双的胳膊!
“放开我!”
言芜双整个人都懵了,脚腕突然抽筋,呛了好几口水。
“你犯什么傻!为了他值得吗!”
战戈一把将人拉进怀里往岸上带。
言芜双死命挣扎,他抽什么疯!
她只是想下去游个泳!
“你放开我!再不放我咬你了!”
说时迟那时快,言芜双一排小利齿不留情面的印上了战戈的手腕。
细细密密的血珠很快溢了出来融进水中。
战戈从未想过她求死的心情居然这么强烈,当即心头一阵火烧。
“你以为我愿意管你?!”
说罢,他立刻松了手。
言芜双的脚腕还在抽着筋,一时没准备猛的在水中失去力量,开始向下沉。
她拼命扑腾着,战戈只当要成全她求死的决心。
“救命!”
“救我!”
“唔!”
言芜双渐渐觉得眼前的景色变得模糊,身体越来越轻,轻的仿佛马上就要从这个世界消失。
“不要,我不要死......”
在失去意识前,她仿佛看到了幻境,一张焦急担忧的俊脸靠近,身旁水波被急速划开。
再然后......
她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快叫大夫!”
“墨商,去宫里请太医!”
“快!”
战戈抱着一身湿漉漉的言芜双跑回将军府,阖府上下的人都惊的说不出来话,赶紧行动。
男人一脚踹开主卧房门,将人放在床上做人工呼吸。
“醒醒!不许睡!”
“言芜双!”
几次三番下来,床上的人一点动静都没有。
言芜双也烦得很,她正在幻境里和身体的原主诉苦,猛然间觉得天翻地覆一阵眩晕,还有人在喊她的名字。
更要命的是,她嘴上不断传来的温热触感。
“战戈!你到底对我的身体做了什么!”
男人的眸子沉的快要滴出墨来,侍卫丫鬟离得远远的,没人敢靠近现在的战戈。
“只要你醒来,我立刻找皇上退婚!”
“噗!”
言芜双猛的吐出一口水,咳嗽了几声,这才悠悠转醒。
屋中服侍的众人恨不得挖个地洞把自己埋进去,因为他们似乎看到了不该看的......
为什么将军一说退婚,准夫人立刻就醒了!
为什么将军的脸色好像更难看了!
为什么要让他们在这里承受这种逼死人的低气压!
双双极有眼色的挥了挥手,众人立刻踮着脚离开,生怕惊动了里面两位主子。
言芜双虽然把胸腔中的积水吐了出来,可人依旧是半昏迷状态。
男人的脸色明显比刚才松弛了几分。
没事就好。
太医大半夜的从宫里被请来,三下五除二诊了脉开了药,嘱咐战戈派人照顾好言芜双,说她最近心火过旺,切勿让她大喜大悲,情绪起伏过大。
战戈接过熬好的药,一勺一勺喂给言芜双,只是她一直昏昏沉沉的,药汤多半沿着嘴角流了下来。
“好好喝药。”战戈板着脸,仔细擦拭她嘴角的药渍。
这句话还挺管用,言芜双撇撇嘴角,委屈极了的模样,战戈心中一动,莫名觉得此时的言芜双很可爱。
生病的她大概是最软的时候。
接下来喂药便容易多了。
战戈放下碗,后背已经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为了不让言芜双在深秋着凉,这屋子里的门窗都关的死死的,炭炉也早早地燃了起来。
喝过药的言芜双明显气色好了很多,小脸红扑扑的,嘴唇也红润了许多。
战戈撩过她耳边的碎发,轻轻叹了口气,起身离开。
“照顾好她。”战戈吩咐门外侍候的双双,小姑娘自打刚才看到落水的准夫人,心疼的眼眶都一直红着。
战戈朝客房走过去,今晚只能在那儿先对付一宿。
翌日清晨,言芜双悠悠转醒,嗓子疼的冒烟。
“咳咳!”
老天,她这是吞了一块烙铁吗,嗓子怎么这么烫!
“准夫人你醒啦!”
双双立刻递过去一杯水,言芜双感动的快哭了。
还是双双小棉袄贴心啊!
“我这是在哪儿?”言芜双的声音有点沙哑,环顾四周,布置摆设有点熟悉。
“这是将军的房间呀,您昨天可把双双吓死了,将军浑身是水把您抱了回来,晚上您又发高烧,将军为了照顾您,整晚都没睡。”
双双找准时机,毫不吝啬的夸奖她家将军。
言芜双僵硬的扯扯嘴角,若论彩虹屁,谁也没有双双小棉袄会夸!
说曹操曹操到,房门吱呀一声打开。
战戈刚下朝,身穿石青麒麟朝服,顶戴红珊瑚朝冠,端的是威武气魄。
“醒了?”
言芜双注意到他眼下有青痕,他不会真的一夜没睡吧!
双双识趣退下。
“没想到你居然会为了沈渐游跳河,言芜双,我还真是高看你了。”战戈轻笑道。
跳河?!
言芜双头顶天雷滚滚,合着这位大将军还是个脑补狂魔啊!
“我要是说我不想死,只是想去游个泳,你信吗?”
言芜双此话一出,整个卧房的温度陡然降了几分。
战戈那张脸若是带着面具,此时怕已经四分五裂了。
游泳?!
战戈才不管她是不是游泳,道:“昨晚你腿抽筋是真,我救你也是真,这你总归跑不掉,准备怎么报答我?”
好啊,在这儿等着她呢。
没想到这征北大将军还是个挟恩图报的人,更何况昨天要不是这人突然出现,她也不会吓得腿抽筋!
“大将军,您这话说的好没道理,你要不下去掺和,我也不至于腿抽筋呛水,我没找你要精神损失费就不错了!”言芜双挑挑眉,一脸耍赖皮的模样,看的战戈哭笑不得。
“精神损失费?新奇!”战戈道。
这女人嘴里总能时不时蹦出来一些稀奇古怪的词,正如刚才的精神损失费,她还想倒打一耙!
“你若不给,我便自取了。”
战戈一双眸子极具侵略性的扫视着面前的女人。
言芜双被他盯的十分不自在,这架势,不会要吃了她吧!
下一秒,那张鬼刀神斧雕刻出的脸庞便忽然放大在言芜双眼前,嘴唇上传来温热触感。
战戈亲了她!
只这一下,言芜双刚抬手要打,男人的侵略气息便已经撤掉。
“战戈!你找死?!”言芜双握着拳头,脸颊绯红。
其实这一吻让战戈也有些讶异,刚才完全是鬼使神差的靠上前,这是他生平第一次,大脑跟不上自己的动作。
“这有什么好惊讶的,全府上下都叫你准夫人,也没见你反驳。”战戈靠在床边,玩味的笑。
言芜双气极,道:“那性质能一样吗?他们爱怎么说我又管不着,你刚才,刚才抽什么风!”
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刚才说话有点结巴,甚至不敢去看战戈的眼睛。
忽然间,下巴被人轻轻抬起,战戈的脸猛然出现在她面前。
“你是我的未婚妻,亲你不犯法吧?”
为了掩饰第一次的情不自禁,战戈再次倾身,言芜双抬膝踹到他的腰侧。
男人吃痛轻哼,绷着嘴角放开言芜双。
二人之间的尴尬气氛因为战戈的不要脸缓解了不少。
只是当下还有一个问题亟待解决。
沈渐游怎么办?
战戈抬脚踢了踢言芜双荡在床外的腿,道:“沈渐游被赐婚的事你也知道了,打算怎么办?”
言芜双清清嗓子,下床倒水,脸上表情不动声色,道:“他赐婚我届时去参加便可,需要怎么办吗?”
言芜双在逃避他的问题。
战戈反唇相讥,道:“真没看出来,你竟然是如此大度的人,还有心情去参加他的大婚?”
“都是朋友,有什么大度不大度的......”言芜双嘴里含着水,这句话说得囫囵不清,跟她的心一样,乱成一团麻。
战戈最喜欢看她不理智的样子,心中更是起了逗弄的心思。
“也对,都是朋友嘛,那届时你便和本将军一起出席,听说那宰相千金长得倾国倾城,沈渐游还真是有福气!”
咯吱。
言芜双紧紧捏着茶杯,指节咔咔作响。
“好啊,一起就一起,我也想看看这位宰相千金有多貌美!”
“嫉妒了?”战戈偏头看向言芜双,想从她脸上找到一点伤心的蛛丝马迹。
很可惜,一向眼光毒辣的战大将军什么也没找到。
还挺会隐藏小心思,战戈心想。
“放心,这件事我会处理好。”二人沉默几秒,言芜双忽然蹦出来这么一句话。
她明白战戈什么意思,既然窗户纸捅破了,那干脆就让它破的更彻底。
战戈不知为什么心中忽然一松。
这女人总算愿意面对现实了,也好,这下总能死心了。
而言芜双解决问题的方式很简单。
昨晚在桥边,沈渐游久久没来,言芜双便已经猜到,那封信多半是没送到他的手里。
这次言芜双干脆亲身上阵。
过了约莫有半个月,言芜双算着恩国公府也应该放松了警戒。
一日,言芜双带着几个小厮,偷偷埋伏在国公府附近。
“一会儿看见有人出来你们便打晕他们,换上衣服火速跟我进去!”
“是!”
“老板放心!”
小厮们迎合着,说话间,门口便出来了人。
是个穿深灰短打的青年人,身旁还跟着几个下人。
“他看起来身份不一般。”言芜双道。
深灰短打的青年人正是流司,沈渐游的贴身侍卫。
言芜双几人的行踪早就被他发现。
流司假意没看见,左右两晃便把身后的“尾巴”给甩开。
言芜双微惊,“人不见了,快撤,我们可能被发现了!”
“言老板,留步!”
流司忽然出现在言芜双身后,只是他只身一人,身旁也没了刚才的几个下人。
情况有变?
言芜双微微蹙眉,打量着身前的年轻人,她似乎见过此人出现在沈渐游身边。
“我叫流司,是我家公子的贴身侍卫,今日唐突,想拜托言老板一件事。”
想必“我家公子”便是指的沈渐游。
“请讲。”
流司看了一眼身后,确定没人后,道:“公子为了和老爷抗争,已经断水断粮三日,我知道他想见的是您,所以请您想想办法,让公子吃点东西吧。”
言芜双心中震惊,她没想到沈渐游居然和恩国公抗争到现在。
不过眼下有了流司这个好帮手,她要见沈渐游会容易许多。
“你过来,我跟你说......”言芜双挥手叫来流司,耳语到。
半晌,一深灰短打衣服的男子从恩国公府出来,因为身形和流司很像,守卫便没有查他的身份。
此人正是沈渐游。
刚才流司偷偷溜进他的房间,与他换了衣服,并塞给他一张纸条。
“上面是言老板约见您的地方,公子快去吧!”流司道。
沈渐游如约来到东湖栈桥,远远的便看见那抹日思夜想的身影。
“芜双!”
他快步跑了过去,张开手臂便想抱住言芜双。
只是言芜双并没有如他所愿,反而不动声色的后退一步。
“沈公子自重。”
沈渐游愣了。
“自重?沈公子?”
言芜双丝毫不惧的迎上沈渐游炽热的眼神。
“赐婚一事我已知晓,你不必再瞒我。”
沈渐游的眼神明显有一瞬间的飘忽,“你听我说!我......”
言芜双立刻抬手打断他,“我知道你想跟我解释什么,我来只是想告诉你,不要违抗圣旨,也不要忤逆你的父亲。”
“你说什么?”沈渐游难以置信的睁大双眼。
合着他这段时间的抗争都只是自作多情孤军奋战?
日思夜想的女人居然在想着怎么把他推给另一个女人!
“你这么说就不怕我寒心吗?言芜双,你有良心吗?”
三天没吃饭,沈渐游的脸颊明显有些凹陷,眼底也有一些青痕,估计是睡也没睡好。
原以为来了会得到言芜双的嘘寒问暖,没想到竟是恩断义绝的话。
这怎么不让沈渐游心火怒烧又悲从心起。
而两人不知道的是,在不远处的一片小树林了,正有主仆二人密切关注着这边。
王语嫣笑的狰狞,眼睛都放出来光。
“京中都传言沈斐为了一个女人绝食,没想到竟然是她!”
小兰见识浅薄,根本没想那么多,道:“小姐,这么多人帮着这女人,我们以后岂不是很难下手整治她?!”
“笨!”
王语嫣冷眸飞去,道:“言芜双婚约在身,又是个郡主,居然堂而皇之的在这里偷情!你说战戈那一介武夫该怎么对她?”
她以为她几乎望见了言芜双婚后的悲惨生活,“就算他们结婚了,言芜双也绝对不会好过!”
小兰恍然大悟的样子,道:“小姐,那我们怎么把这件事捅出去?”
王语嫣胸有成竹的笑着,抬腿离开,“当然是让更多的人亲眼看见!到时候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这个荡妇!”
“将军,要不要墨商跟过去看看?”
这可真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王语嫣的身影早就被战戈和墨商二人捕捉到。
鉴于王语嫣有前科,墨商害怕她又使什么坏主意伤害准夫人言芜双。
战戈轻轻摇头,眉间蹙成一道川字,眼神微眯看着栈桥那头的二人。
“静观其变。”
栈桥那边的二人殊不知今天的行踪早已暴露,尤其是沈渐游,毫不掩饰的表达自己的情绪。
他上手抓住言芜双的胳膊,力道之大简直恨不得将人融入骨髓。
“你舍得吗?就这样把我拱手送人?”
在言芜双心里,他沈渐游难不成就像个物件一样?
言芜双知道他会情绪不稳定,但没想到竟是油盐不进的状态。
任凭她说破嘴皮,沈渐游也丝毫不听,只是断定言芜双不要他了。
“渐游,任凭你无理取闹也改变不了事实,我的确对你动过心,可能又怎么样,只为了几瞬的心动我就要做出不负责任的行为吗?”
在沈渐游看来,言芜双这几句话才是最不负责任的行为。
言芜双接着在他伤口上撒盐,企图用疼痛让他清醒,“你我皆有婚姻在身,战戈对我很好,如果成全你我二人,又让他在军中在京城如何立足?”
“他对你好?可他根本不爱你!”沈渐游吼道。
“你怎么知道他不爱我?”言芜双脱口而出这句话,连她自己都有点意外。
“哟哟哟,这不是言老板吗,怎么躲这儿偷男人了?”
人未至声先到,王语嫣领着一大批吃瓜群众浩浩荡荡的走过来。
她还知道利用舆论优势,虽然方式有些蠢,可效果却很好。
她找来的都是京城中出了名的八卦嘴炮的人,每天无所事事,最喜欢对别人家的生活品头论足。
一麻癞子呵出一口浓痰,道:“言老板,没想到你不仅菜做的好吃,还是个骚娘们啊!”
这句话引起了众人的哄笑,王语嫣更是笑的花枝乱颤。
言芜双冷冷的勾起嘴角,最近真是过于太平了,她都忘了还有只蛀虫在暗中等着捉她把柄。
“张铁牛,别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样子!”言芜双丝毫没有为自己辩解的意思,跟这群人解释,无异于是越描越黑。
人群中有个独身几十年没人要的悍妇,年轻貌美的言芜双让她嫉妒不已,“你吃着碗里瞧着锅里,我一定要把这件事告诉战大将军,看你怎么被他扫地出门!”
“诶诶诶,我听说一件事,”旁边的长舌老妇捅了捅悍妇,“这女人早就住进了征北大将军府!”
“对对对,我也听说了!”
“我邻居就是大将军府的小厮,我问过他,确有其事!都叫准夫人了呢!”
“瞧瞧,多会收买人心!”
“这么迫不及待的爬上床?是怕没人要吧?!”
“这以后肚子里坏了种,谁知道是哪个野男人的?”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把污蔑别人当作一件痛快至极的事情。
言芜双手臂高抬,一巴掌扇到悍妇的脸上,打的当场鸦雀无声。
“总比你一辈子孤独到死没人要的好!”
言芜双最会戳人伤疤,这种时候,你只能比无赖更无赖,不要试图和她讲道理。
悍妇的眼眶里泪水打转,尖叫着要扑打上去,沈渐游赶紧挡在言芜双身前,却一句话也没说。
言芜双这才反应过来,自从刚才王语嫣领了一大群人过来,沈渐游便安静了许多。
“你害怕了吗?”
她抬头看向沈渐游,今日的阳光有些刺眼,她有些看不到沈渐游的表情,除了那张紧抿的嘴角。
“没有,我护你离开。”
“那为什么不为自己辩解呢?”言芜双轻声问道。
沈渐游似乎有些避讳的看向王语嫣,道“皇上大寿时她也在场,她见过我。”
只这一句,言芜双便全明白了,原来是怕引火烧身啊。
她能理解,却也有些突然。
“你走吧,这里交给我。”
王语嫣早就看到了沈渐游,却没有戳穿他的身份,想来还顾忌恩国公府,轻易不想招惹,可如果把她逼急了,难保她会不会把沈渐游的身份也供出来。
沈渐游犹犹豫豫的模样,道“我不能走,我要留在这里和你一起面对!”
“你不怕这件事被你父亲知道?偷溜出府?与我私会?还被人当场堵住,你父亲怕是会因为丢脸而狠狠惩罚你吧?”
沈渐游梗着脖子,道:“我不怕,罚就罚,又不是没罚过!”
只是他飘忽的眼神已经出卖了她不坚定的内心。
王语嫣见二人聊得火热,完全没把他们放在眼里的样子,心中一时气愤,张口便道:“大家可知道言芜双私会的谁?他可是......”
啪!
“闭嘴!”
一巴掌重重的落在王语嫣脸上,沈渐游急的脸红脖子粗,言芜双心中顿时了然,幸好没将自己托付给他,女人啊,还是钱最靠得住。
“你居然敢打我!你……”
王语嫣气恼过头,扬手上前便要打回去,小兰立刻拦住了她家主子发狂的身影。
“小姐!他可是国公府的!”小兰低声说道。
王语嫣这才猛的清醒,眼眶里泪水打转,只能忍气吞声。
“这位公子不必朝我发怒动粗,假使今日你的身份暴露,也全怪言芜双不自重!”王语嫣道。
言芜双冷笑,拨开沈渐游。
“王语嫣,你还真是煞费苦心,今日就算我失策了,不过你以为这样能撼动什么?”言芜双深知,名声这种东西会影响很多,但也不是无计可施。
王语嫣娇滴滴的捂着脸,好不可怜,道:“我哪里想撼动什么,只是你的行为实在令人不齿,今日我只是带大家伙来看看,这种心肠的女人能做出什么好菜,大家以后还敢去你的酒楼吃饭吗?”
众人神态各异,可眼神里都带上质疑的光芒,不消说,这里一散场,满京城必定添油加醋传的沸沸扬扬。
“好热闹啊!”
一道沉稳的男声突然从人群后传来,众人自觉让出一条道路。
战戈带着生人勿进的墨商,一步一步坚定的朝言芜双走来。
“芜双,你和这么多人在这里做什么?”战戈装作全然不知,只是路过这里的样子。
王语嫣激动不已,赶紧向战戈告状,“战大将军,你还不知道吧,你的准夫人私通男人!被我们当场抓住!”
“私通?”
战戈眼神似乎有些受伤的看向言芜双和沈渐游。
“若她不喜欢我,我又有什么办法。”
这句话让所有人大跌眼镜。
战戈又道惊人语,“芜双,若你需要我的成全便和我说,我这就让皇上退了我们的婚事,你不要逃避自己的心意,不管你怎么做,我都会理解你。”
好一个痴情大将军,饶是言芜双也忍不住扯了扯嘴角。
不做演员真是可惜了。
不拿奥斯卡小金人真是对不起你这高超的演技!
这一幕王语嫣怎么都没料想到,战戈明明是个武夫,怎么可能说出这么深情的话!
“战大将军,你可想好了!言芜双今日之举可是在打你的脸!”
战戈眼皮轻抬,动作好似王语嫣在他眼里不过羽毛一样轻,“这是我们的家事,我未娶她未嫁,你们又在这里高潮什么?”
这句话说得让众人羞臊不已,谁也没想到战戈一大将军,用词竟然这么毒辣又......又毫无顾忌。
言芜双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终于笑了。”
战戈沐浴阳光,眼神也被染的温暖许多,“你笑起来最好看,以后不要为了不相干的人丧着脸。”
语气温柔的简直要滴出水,沈渐游都不得不承认这样的战戈像极了话本里的痴情将军!
言芜双顺杆爬,立刻挽住战戈的手臂,装成祸国妖妃的模样,“将军,我有些不舒服,我们回去吧。”
战戈的眼睛里简直温柔的要滴出水来,王语嫣气的牙痒痒,恨不得咬碎那口银牙。
“走啦,人家脚好酸!”言芜双娇滴滴的语气听得让人骨头都酥了三分。
二人挽着手,在羡煞旁人的目光中离开。
沈渐游想拦,可刚抬起胳膊,却发现自己找不到任何理由,且再也没了资格。
周围看热闹的人纷纷散去,王语嫣这次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征北大将军府,连日来的乌云似乎终于散去,让人得以喘息。
二人一离开东湖便松开手臂,一路无言。
战戈是在等言芜双先开口,这次他算是帮了言芜双一个大忙,这女人总归得有点良心吧。
“今日之事,多谢你。”战戈刚坐下喝了口茶,言芜双便说出这句道谢的话。
“只是一句谢谢啊?”战戈脸上好像很不满足的样子。
他接着道,“刚才为了帮你解围,我豁出征北大将军的脸面不要,结果只得来一句谢谢?这种赔本的买卖我还从未做过!”
不用他说,言芜双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又不是什么很亲近的人,别人帮了她,她怎么也得有点表示。
战戈见她表情动摇,再接再厉道:“今天之后,我这大将军的名声必定会受影响,在军中的威名也会受动摇,唉,也罢,我自认倒霉。”
他起身作势要离开。
“我答应你!”
言芜双忽然没头没脑的说出这么一句话,不过战戈却听懂了。
“答应我什么?”战戈起了逗弄她的心思,装作不明白的样子。
言芜双咬咬牙,恨不得咬死这头腹黑狼,明明全都明白,却还非要她说出来!
“我答应和你成亲!”
战戈满意的勾起嘴角,道:“这可是你自愿的,不是我逼你的,你可想好?”
“废话真多!”言芜双裙摆飞扬转身离开。
既然决意要嫁,那就要嫁的风风光光!
成亲很快提上日程,言芜双原本以为会很忙,没想到战戈一人包办,并没有让她插手,言芜双乐得轻松。
有这会儿时间,她不如去看看城外的灾民。
皇上已经决定采取休养生息的政策,减少灾民赋税,给他们在城外安家落户,三年之后再迁回原来的籍地。
只是在皇上开始动作之前,言芜双已经筹措好银两,准备大展身手了,皇上的圣旨迟早会来,可灾民却等不及。
战戈派了一队得力士兵给她,负责帮忙给灾民搭建房屋。
言芜双担心灾民养成好吃懒做的性格,在建设家园时,让灾民也最大限度的参与其中。
言芜双有时间也会去帮忙,不过她并没有点破自己的身份,反而换上粗布麻衫,与他们一起劳动。
她实在不愿意百姓把她当活菩萨一样供着,那些感恩戴德的话她听不惯。
“大娘,您这是在干什么?”
言芜双正在花田里栽种花苗,忽然看见旁边有个老大娘在绣荷包,旁边还有许多筐干花。
老大娘停下针线,笑眯眯的看着言芜双,“做些花囊拿去卖呀,这些花囊在我们那边很受欢迎,也不知道京城的贵小姐们会不会喜欢。”
言芜双起了兴致,跑上前仔细观察大娘的绣工。
那几筐干花看起来像是漫山遍野的小野花,堆在一起有股淡淡的清香。
作为商人的言芜双几乎立刻便看见商机!
大邑似乎还没有香囊这种东西。
王公贵族的小姐们腰上挂着禁步挂着玉佩,可就是没有香囊。
有钱人会用各种熏香去熏衣服,像是家中平凡的姑娘们,就会做一些这种花囊,只是大部分做出来的花囊,做工都比较粗糙,有钱人都看不上眼。
可这位大娘的绣工却不一般,地上的青花布上已经摆着许多绣好的花囊。
游龙飞凤,蝶戏花丛,鸳鸯浮水,还有仕女簪花,每种生物都活灵活现,色彩搭配也极妙。
“大娘,这个仕女簪花的花囊卖给我好不好?”言芜双问道。
大娘十分爽快的从花筐中抓起一把干花塞进仕女簪花花囊,递给言芜双,“拿着吧孩子,说什么卖不卖的,你这几日一直来这里帮忙,大娘都看在眼里呢!”
不远处,一英姿飒爽的身影朝花垄走过来。
“我派来的人可还得力?”
言芜双猛地转身,待看清来人是谁时,立刻将他拉到一旁,“你怎么来了?”
战戈发笑,“你这是做什么,偷偷摸摸的,我们是在偷情吗?”
“跟你没情可偷!”言芜双一个白眼飞过去。
不过抛开战戈不要脸的性格不讲,他派来的那队手下的确非常能干。
“那些士兵都很卖力,这些天辛苦他们了,回头我得好好犒劳犒劳这些功臣。”言芜双道。
不知怎的,战戈总有种言芜双在替夫犒赏士兵的骄傲感。
还真是新奇,活了三十多年,第一次受这样的触动。
“我来帮你吧,这要怎么弄?”
说着,战戈便挽起袖子,将袍子下摆扎进腰里。
言芜双三下五除二便教会了战戈,操作很简单,就是这几十亩地都要不断重复的这几个步骤,没点儿耐心的人估计干不上半亩地就要逃跑。
可让言芜双没想到的是,整整一上午,战戈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一个不耐烦的神色都没给过言芜双,手中动作翻飞,动作利落,活儿干的极漂亮。
一排排小花树迎风招展,这些都是耐寒冬的梅花,过不了几个月,它们就会成为凛冬最火红的一抹色彩。
“小姑娘,你相公可真能干!”大娘竖起大拇指夸奖战戈。
言芜双当即愣了愣,脸上有些臊,“他,他不是......”
不是什么,不久后他们就要成亲,大娘这样称呼他也没错。
只是......
不论后世今生,言芜双都一直致力于如何挣更多的钱,很少关注男女感情。
怎么现在......突然就多了个丈夫。
这种身份的转变让她无所适从。
“愣什么呢?走,回府吃饭。”战戈洗了手,一路小跑过来,额头上还有干活留下的汗珠。
在大娘一脸过来人的微笑中,言芜双扯了扯嘴角和大娘告别。
“帮我把袖子放下来,还有衣摆,我手是湿的。”战戈架着手臂,一副等着言芜双伺候的模样。
言芜双心里翻着白眼,奈何周围还有很多干活的士兵,不能下了战戈的脸面。
“伸手!”
男人乖乖伸出胳膊,让言芜双放下袖子。
衣摆塞在了腰后,言芜双只能环住战戈的腰身去解。
尽管万分小心,可手指还是不经意碰到了他的身体,指下传来肌肉的弹性触感,言芜双的脑袋当即一片空白。
头顶传来男人的轻笑,“好了没?”
“嗯。”
言芜双手指勾住他的衣摆,赶紧放下。
战戈挑眉,刚才言芜双转头离开的时候,他好像看见了一抹红晕浮现在女人的脸颊上。
旁边还夹杂着几下起哄的声音,战戈肉眼可见言芜双加快了步伐。
原来这样可以让她难为情啊。
小狐狸脸红起来还挺可爱。
言芜双在征北将军府吃了饭,便赶紧回了两条街外,自己的小宅里。
受白天那位大娘的启发,言芜双决定好好研究一下香囊这条致富之路。
她花了一夜的时间,共研究出四幅纹样。
分别是八宝八吉祥香囊,流云百福香囊,八骏图香囊和封侯挂印香囊。
以往经营的甜品毕竟有局限性,来消费的几乎全是女性。
言芜双野心勃勃,她要用香囊打开男性消费市场。
谁说男人不能佩香,现代的各种男士香水风靡全球,若能在古代将其打造成成功人士的象征,何愁没有大把的银子赚!
第二天,言芜双马不停蹄去了难民庄,找到了那位会做香囊的大娘,没想到大娘在那片还算个小名人。
她做的香囊物美价廉,绣样丝毫不输宫中师傅,而价钱却十分低廉,那里的小姑娘几乎人手一个。
“余大娘,您看看这几幅纹样可不可以给我做出来?”言芜双将四幅纹样递给余大娘。
余大娘看完之后爱不释手,“这是你画的?”
言芜双点点头,余大娘眼中的慈爱满的几乎溢出来。
“真是太漂亮了,我一直愁没有好看的纹样,做来做去总是那几幅,这下好了,我现在就给你绣!”
到了约定日期言芜双赶去难民庄拿香囊,却意外碰到一个熟人。
“你怎么在这儿?”
刚踏进余大娘家的大门,她便看见一身短打正在喝茶的战戈。
余大娘表情疑惑,道:“你不知道啊?你相公这几日一直在这里帮我干活!这小伙子真不错!”
言芜双惊讶的下巴都要掉下来,一向英明神武的征北大将军在听到余大娘的夸奖之后,居然露出来憨厚的小伙子的笑容。
老天,她的三观都要崩塌了!
“余大娘,我来找您拿香囊。”言芜双赶紧转移话题。
“诶哟,你看我这一聊天就把正事给忘了!”
余大娘从里屋拿出来一个碎花包裹,“你看看,行不行?”
成品震惊了言芜双,比她想象中要精致好看许多!
“太好看了!”
而且每一样都做出许多颜色,有正红正蓝,还有月银和墨绿,配上这些代表吉祥如意的纹样,真的是十分端庄大气。
“这是何物?”
战戈拿过香囊,顿时一股淡淡的木香便飘进他的鼻子里,“好香。”
余大娘打开香囊,露出里面的香料,“我特地选了些稳重的味道!”
余大娘简直就是言芜双的知音,居然连香囊的味道都和言芜双想的一模一样。
言芜双拿着香囊来回比划,好看是好看,就是不知道带在身上是什么样子。
尽管战大将军此时一句话也没说,可他的存在感实在太明显,言芜双拿着月银色的封侯挂印香囊一步步朝他靠近。
“大将军,试试?”言芜双道。
战戈看向那枚精致的银香囊,然后郑重其事的摇了摇头。
他一个大将军,带香囊算是怎么一回事!
“不带!”
哪里容得他拒绝,言芜双指尖轻挑,香囊便挂在了战戈腰间。
简直是神仙搭配!
言芜双看着战戈腰间,男人劲瘦的腰身使得衣服若有似无的贴在身上,黑色暗绣衣袍配上低调奢华银白香囊,平白增添了几分潇洒贵气。
不得不说,战戈这个模特实在是太妙了!
“好了,摘下来吧!”
言芜双刚说完这句话,战戈便蹙起了眉头。
“哪有送出去的礼物又收回来的道理?”
“???”
言芜双哭笑不得,“谁刚才还一脸不情愿,觉得这是女孩子戴的东西?”
战戈嫌弃的拨了两下香囊,道:“虽然不适合我的身份,但本将军姑且收下你这份心意吧。”
二人你来我往的斗嘴,但是让余大娘听愣了。
“将军?你们,你们到底是谁?”
余大娘一直以为他们是京城里的一对好心小夫妻,家中有些积蓄而已。
可这将军……
言芜双思虑到以后还要和余大娘谈合作的事情,便不再瞒她,将二人身份一五一十的说明白。
等她说完,余大娘吓得脸色都变了,赶紧下跪行礼。
这就是言芜双不愿意点明身份的原因,以后她不知道要费多少功夫让余大娘他们打破阶级观念。
“余大娘!您别这样,芜双受不起!”言芜双赶紧去扶余大娘。
“受得起受得起的!你们都是大好人!我们这难民庄要不是有你们的帮忙,怎么能有今天!”余大娘红了眼眶,她是真心感谢面前的两位大善人。
难民庄这三个字听的言芜双十分刺耳,她回头得跟皇上请旨,给这里的庄子赐个名字。
“您要是真的想报答我们,我倒是有个法子,你听听看?”
言芜双此话一出,余大娘这才稍稍平复了一些,“您尽管说!只要我能做的到的,一定给您办的漂漂亮亮!”
四枚香囊一字排开,言芜双道:“我想聘请您做香坊的大管事,就做这个香囊!”
战戈嘴角带着一抹笑,眼前的女人还真是闪闪发光,不论做什么眉间都带着一股自信,看得人目不转睛。
余大娘连连摆手,道:“这怎么可以,我的绣工难登大雅,言姑娘您太看得起我了!”
“我说您行您一定行!”言芜双语气坚定,余大娘见状也不好再推辞。
“那好吧,我试试。”
想要开香坊,第一件事就是选址。
这可是个大问题,近郊适合的土地全都有主,几乎全都是王公贵族分发的土地,用来让佃户租种,小部分没有动工的土地言芜双也很难拿到手。
因为在大邑,已经有了寸土寸金这句话,尤其是言芜双的身份,遇到坐地起价的几率大得很。
战戈听闻这件事,便派墨商去尚书府打点一番,顺利拿下近郊的一大土地。
言芜双虽然惊讶他的行为,但也大大方方接受了他的好意,她可不是那种扭捏姿态的人,以后在其他地方找补回来便好。
香坊紧锣密鼓的开建,工期月余,算起来香坊完工可以投入生产时,恰好是腊梅盛开的气候,用腊梅做出来的清冽香囊,一定很受追捧。
在此期间,言芜双也没闲着,她拿着金牌进了宫,请龙君威为难民庄取了个名字。
龙君威听闻她为城外难民所做的努力,龙心大悦,当即赐字“百善庄”。
龙飞凤舞的三个大字“百善庄”就此代替了难民庄,成为这些来自全国各地难民新的家园。
冬天的时候各种鲜花很难存活,言芜双决定主打绣工,她们现在对香料的研制技术还不是很成熟,这个冬天正好可以稳固一下香料技术。
这天,大邑迎来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战戈正在校场练兵,鹅毛大雪便毫无征兆的落了下来。
“将军,下雪了,今日要不提前结束训练?”墨商问道。
战戈摇摇头,道:“战场上可不管什么天气,越是恶劣的天气,我们越要珍惜。”
他们是保家卫国的战士,怎么能畏惧严寒恶劣的天气,越是这样,越应该抓紧时间训练,找出不足。
“对了,去香坊看看,给他们送点儿银丝炭和热汤。”战戈吩咐道。
墨商已经习惯了,这几天战戈不知道去香坊送了多少次东西,天热送水天冷送汤,衣服棉被更是源源不断的送过去,偶尔给工人们改善伙食,更是大鱼大肉成车成车的拉过去。
表面上看时体恤工人,实则醉翁之意不在酒。
言芜双对他这种行为很是无语,战戈送来的东西已然堆不下,可她的香坊还没建成,这要建成了,干脆改成他战戈的仓库算了。
“言老板,你看看这块的图纸,是这么个效果吗?”一工人拿来图纸询问言芜双。
自打香坊开建,言芜双便和这些工人一起待在这里干活,香坊的要求比较高,她不放心,想亲自盯着。
再加上余大娘要来做香坊的大总管,需要采买什么设备工具,这些言芜双都要亲自把关。
毕竟有前车之鉴,王语嫣一直对她虎视眈眈,倘若让她瞅准时机,必定会惹出一些棘手的麻烦。
天将黑,言芜双忙完手头的活,看向窗外。
冬天一到,天黑的越来越早,刚才还是明晃晃的天,一眨眼功夫便暗了下来。
以往这个时候,战戈的马车已经停在门外。
“芜双,战将军还没来吗?”余大娘掀起门帘,一股寒气夹着雪花吹了进来。
“没呢,兴许是军中有事耽搁了,我这便收拾收拾回去。”
她也没提前通知小山驾马车来接她,只能走着进城。
索性也没多远,走上半个时辰便能看见城墙墙头。
忽然,言芜双感觉背后一阵凉风吹过。
“站住!”
得,碰上打劫的了。
言芜双做投降状转身,“大兄弟别冲动,咱有话好好说。”
刚一转头,她便看见一双清秀的眼睛,劫匪带着黑面纱,只露出半张脸,那眼神看起来还有一些害怕没有掩饰好。
原来是第一次干这种事。
“钱在我身上,我拿给你。”最怕这种初出茅庐的小匪,一般都是被逼急了才做出这种打家劫舍的事。
所以现在的当务之急是稳住他的情绪,避免他手上那把明晃晃的刀误伤了人。
小劫匪看起来也就十七八的模样,紧紧地盯着言芜双的动作。
“你,你快点,别耍什么花招!”
言芜双解下钱袋,缓缓的朝他走过去,“钱在这儿,我都给你。”
也不知道是那个动作刺激到了他,那劫匪情绪越来越激动。
“你别过来!别过来!扔给我就好!”
“好好好,我不动!”
言芜双抬手将钱袋扔到他的脚下。
小劫匪举着刀,正准备弯腰去捡,说时迟那时快,黑暗中一道身影唰的一下出现在言芜双身边。
“放下!”
战戈徒手夺刀,可令人万万没想到的是,那个小劫匪居然有武功在身!
战戈轻敌,堪堪躲过小劫匪三招。
“小心!”
言芜双亲眼看见锋利的刀刃贴着战戈鬓角发丝掠过,言芜双的心脏都差点儿从嗓子眼儿跳出来。
只是小劫匪没沾多少光,三息过后,战戈便擒住了这小子。
“随我去见官!”
谁也没想到那小劫匪居然一拧胳膊,生生拧的脱臼,从战戈手中逃脱,一下子钻进了黑暗中。
“我!靠!”言芜双没忍住爆了粗口,他还是第一次见这么有血性的劫匪。
不过人既然已经跑了,也没追的必要。
战戈拧着眉,表情不善。
“为什么不等我?我派来的人只不过晚了一会儿你便等不及要走?”
战戈醉心操练,临近傍晚才反应过来接言芜双回家的事,没办法,只能赶紧派人快马加鞭赶到香坊通知言芜双,让她稍作等候。
结果就晚了这么一会儿,等他赶过去时,余大娘告诉她,人早就离开了。
这才让他在半路上看到劫钱的这一幕。
冒着风雪走夜路,这女人的胆子怎么这么大!
言芜双却觉得没什么,转身朝马车走过去,“大惊小怪些什么,不就是遇到个劫匪。”
多司空见惯的事。
“唔,还是马车上舒服!”言芜双露出餍足的神情。
战戈跟着上了马车,带来一股寒气。
“如果今天我没有及时赶到,你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吗?”战戈问道。
言芜双叹口气,道:“如果你不来,那小劫匪拿了钱就会走,什么事也没有,你一来反而让他受了惊吓,差点出事。”
感情这事还怨他?!
不知好歹的小狐狸,战戈眼尾一阵抽搐:“你可真是会说!”
如果不是话尾强调的感叹,这句赞美估计就是真心的。
白了一眼战戈,言芜双十分敷衍的回了一句:“谢谢夸奖。”
战戈瞬间无语,看着雪花渐渐变大,看见言芜双不自觉的抱着肩膀,将身上的披风解了下来给她披上。
言芜双正看着远处,猛地被战戈拢住,整个人都好像陷在了战戈的怀抱中,情不自禁的有些害羞,伸手去推:“你干什么?”
战戈将披风的带子给她系着,温声说了一句:“别动。”
此刻的战戈,神情专注而又温和,好像自己是他最为珍贵的宝贝,让言芜双俏脸出现红晕,少女的羞涩来的如此莫名其妙。
将带子系好,战戈推开几步,神色带着几分满足:“这样很好,走吧,回府。”
这个时候的言芜双虽然被战戈放开了,但是这披风感觉都是战戈的温暖,像是被他拥在怀里,格外的温暖。
正好这时,墨商将马车赶了过来,战戈扶着言芜双上了马车,往将军府的方向而去。
“那个小贼……”
“放心,我会让人去调查的,如今难民之事慢慢解决,这种事情应该严厉禁止。”从旁边将暖和的汤婆子扔到言芜双怀里,战戈脸色带着几分冰冷。
将汤婆子揣在怀里,言芜双才觉得自己暖和了很多:“你说的对,只不过,还要看看那个小贼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原因,我刚刚看他的举动,似乎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
“放心,我会让人查明的。”
马蹄声伴着车轱辘的声音,让这个风雪之夜也变得温暖起来。
言芜双微微侧头,看着战戈棱角分明的五官,心里感叹道,这个人,行动可是比他的话坦诚多了。
靠在马车壁上眼睛微闭的战戈,有些不着调的开口:“你这样看着我,会让我以为,你爱上了我。”
“呕……”言芜双一个白眼翻过去:“战大将军,您这错觉似乎是有些不着调呀,要真是想要体会到被人爱上的感觉,我可以送你一个美女,保证照顾的你分毫不差。”
向来独立自主的言芜双出门的时候连侍女护卫,都是不喜欢带的,或许是还不能适应自己的身份。
“不用了。”战戈脸上带着几分黯淡,转眼即逝:“明天开始,你身边将双双带着,我再派一个护卫给你,以防万一。”
言芜双赶紧摆手:“这就不用了,我后面跟着人,总是觉得有些奇怪,还是算了吧。”
“不行,这次是我正好来的巧,要是有下次,你可不会有这样幸运。”战戈面色阴沉,让言芜双想要吐槽的话默默咽了下去。
在战戈虎目注视之下,言芜双干巴巴的来了句:“好。”
直到了马车驶进了征北大将军府,两人分开都没有说一句话。
经过昨天的事情,战戈昨天晚上就吩咐了管家,今天言芜双出去将墨武带着,若是不带,就不要出去了。
言芜双心里也有些生气,第二天一觉睡起来已经是快到正午了,城外今天就不去了,还是去酒楼里去一趟吧。
没有了王家对于商场的霸占,附近几条街道格外的热闹,这样的才是言芜双想象中古代街道应有的场景。
让双双买了两个糖人慢慢吃着,看见有其他新奇的吃的就买一些,到了饭店门口的时候,三人怀里都是满满当当的,叮嘱了小山等会让人把这些东西送去将军府,这才去了厨房忙碌。
“老板,厨房这都上手了,您就应该去到处转悠,巡视两圈就好了,烟熏缭绕的,对皮肤不好。”
小山这会也不忙,跟在言芜双后面亦步亦趋,格外的殷勤。
言芜双看着厨房里专心的厨师,脸上带着几分满意:“我也就是无事过来转转而已,酒楼这几天盈利如何?”
“老板,绝对让您满意,而且,这火锅可是意外的受人欢迎,就冲着这个,店里的盈利都能够高上不少,就是几位王爷的店里也有火锅,有些客人就去那边了,对我们的生意难免造成影响。”
说起这个,小山面色就有几分不好看,跟着言芜双干了这么长时间,又被言芜双交代了这么重的任务,小山向来尽心尽力。
拍了拍小山的肩膀,言芜双一脸淡然:“你这样想呢,是不错。但是我们和几位王爷之间是合作共赢的关系,所以,不要太过钻牛角尖,你只要相信,你家老板我可不是那么容易吃亏的。”
“老板说的是,是我钻牛角尖了。”小山恍然大悟,神色也好看了很多。
“对了,最近王家那边,有没有什么动静?尤其是王语嫣,这人可不怎么让人省心。”站在酒楼最高的楼层,看着下面一派盛景,言芜双脸上就越发平静。
小山像是想到了什么,低声说道:“王小姐似乎是回去王府之后,最近都没有出来,有话说,好像王家家主要为王小姐定亲。”
“定亲?”言芜双的眼眸瞬间瞪大,看着小山:“和谁?”
“不清楚,之前也没有传出来过王小姐和谁有婚约,许是正在相看,估摸着有合适的也就定下来了。”
“这样,那也是个好事,这个女人,总算是不像个苍蝇似得,在我身边飞来飞去了,好事。你去忙吧,我去外面转转,有事情,去将军府找我。”
这里也无事,都上了正轨,还是去找些好玩的事情吧。
沈斐那天浑浑噩噩的回府之后,不用恩国公多说,自个就在府里带着,不出去了,像是有些自暴自弃了。
恩国公疑惑之下,让人打听,遂知道了那天的事情,对于这小儿子的心思,还真是没法说了。
这言芜双固然是红颜祸水,可是这儿子也确实不让人省心,若是这次能够安定下来,也是好事一件。
把之前对于沈斐的禁锢都撤了,他要是想要出去,大大方方出去就行了。
只是有一点,恩国公叮嘱流司:“若是少爷有什么红颜知己,一定要尽早禀告我,与宰相府的婚事不得有任何马虎。”
“老爷,那若是少爷出入烟花场所?”流司面前一派平静,心里已经是翻江倒海了,若是自己能够管的住少爷,也不会就是个侍卫了。
“也不行,是恩国公府娶宰相府的女儿,若是斐儿的名声坏了,这个婚事定然是成不了的。”
宰相家的婚事联姻,能够给恩国公府更加的砝码,恩国公绝对不能放弃。
流司拱手尊敬的行礼:“是,属下知道了。”
心里却是不止一次的对少爷道歉,恕属下不敬了,公子。
恩国公府之事言芜双暂且不知,况且,随着时间的慢慢流逝,她和战戈的婚事也是越来越近。
如今的她无父无母,圣上特地让礼部和将军府一起,操持她的婚事,一时间,京城里羡慕声四起。
言芜双最近出门都会被人指指点点,虽然这个背后没有什么恶意,但是这么多人看着也是不好意思的。
派了人与王大娘沟通香囊的事情,她有了更重要的事情,皇后娘娘特地派了绣娘过来,协助她绣嫁衣。
依照大邑的规定,未婚女子需要自己绣嫁衣。
只是言芜双什么样的水平,皇后娘娘还是知道的,故而只是让她动手绣个几次,也就算是过了。
就算是如此,绣活格外废柴的言芜双,丧气的怂拉着肩膀在湖中亭坐着,披着裘衣,倒是不冷,实在是心累呀。
练兵回来的战戈沐浴之后换了一身衣服,询问了管家,才找到了这里。
“你在这里唉声叹气的,莫不是想渐游了?”人未到声先到,战戈都不曾察觉,他说话带着十足的醋意。
言芜连回头都没有,撑着腮帮子看着流淌的湖水:“想他干什么,我又不是吃饱了撑得慌。”
“那你大半夜的在这里……赏月?”
正好这里,月亮被乌云遮挡的严实。
言芜双抬头看了看天空,感叹一声:“将军这运气,真是非常好呀。不过,你这大半夜的,不去睡觉,过来干甚?”
“我来看看我未婚妻是不是要寻死觅活?”战戈长袖扫过栏杆,长腿一抬,就坐在了上面,腿长的让言芜双很是羡慕呀。
懒懒的看了一眼战戈,言芜双抽抽嘴角:“你真无聊。”
“渐游的事情,你不要太放在心上。恩国公府看起来富丽堂皇,里面乱七八糟的事情海了去了,他性情如此,向来逃避这些事情。就像这次,他一直想要瞒着你赐婚的消息,又催着我向圣上退婚。”
言芜双神情顿时就冷漠了下来,有些不自然的低着头,踢着下面不知道哪里来的小石子,别扭的很:“你给我说这些干什么?”
战戈看向言芜双,神情认真,眼神深邃:“我只是要告诉你,他不是真心想要对你的,所以,你要是为了他伤心,那就是得不偿失。”
氛围顿时变得沉默起来,言芜双没想到,战戈竟然会这样安慰自己。
刚才她想的事情的确有一些是和沈斐有关的,毕竟,她也为之心动过。只是……
“在王语嫣咄咄逼人的时候,沈渐游选择了沉默和无视,这已经是说明了问题,再说,我又是犯贱,干什么非得贴上去。”
那时候,她的心都凉了,沈渐游最重视的,其实是他自己。
若真是让这样发展下去,自己对他情深之时,他又有婚约在身,难不成,是让自己成为一个妾室?
还真是好打算。
战戈神情复杂的看向言芜双,心里却是陡然间松了一口气:“那就好,别忘了,你可是要嫁给我的,说好的事情不能变。”
“我知道,我只是绣嫁衣扎破了手指,一时间有些挫败感,所以到这里来散散心。刚才你想的那些,纯粹是想多了。”
言芜双迎着战戈的眼神,十分明确的点出了刚才战戈的误会之处,看着战戈陡然僵硬的脸皮,她的心瞬间就舒服了。
“所以呢,战大将军,还是好好睡觉吧,兴许对你的智商还有救。时间不早了,我就先告辞了,晚安,不送。”
笑眯眯的起身,伸出爪子招了招,转身离去。
战戈看着她的背影,蓦地笑出了声来,小狐狸,牙尖嘴利,半点亏都不肯吃。
王家府邸。
王语嫣那天顶着巴掌印狼狈的跑回来之后,就被父亲王国成关了禁闭,除了自己的院子,哪里都不能去,还让护卫守着门口,让王语嫣寸步难出。
小兰匆匆从外面回来,面色带着几分难看:“小姐……”
“知道什么?”王语嫣面无表情的看过来,却是让小兰后背湿了一片,冷汗冒个不停。
“小姐,圣上下令,礼部和将军府共同办理成安郡主和将军的婚事。奴婢刚刚从前院过来,北郡王妃为府中公子求亲,现在正在前院。”
看了一眼王语嫣越发冷硬的表情,小兰心跳的都快要出来了,总感觉自己这次能活着就是幸运了。
王语嫣搭在桌子上的纤纤玉手紧紧的握起来,青筋暴露,可见是用了多大的劲。
虽是一个厨娘,从小开始在厨房忙碌,但王语嫣对于自己这身娇嫩的皮肤很是爱护,宫中御医给的膏药,精心呵护了这么多年,才有如此细腻的皮肤,平时百般爱护,此时却是如此虐待。
“北郡王妃,她是为府中哪位公子求亲?”
北郡王世子还未定亲,若是这位公子,王语嫣倒是可以考虑一二,日后能够成为一个王妃,也比言芜双一个将军夫人强的很。
小兰紧张的咽了咽口水,这才在王语嫣看过来的眼神中,忐忑不安的回答:“是为府上的三公子。”
“三公子,我记得他的母亲是当年北郡王宠幸了的舞女?”虽是疑问句,但是王语嫣轻声慢语的说出来,让小兰觉得自己有些腿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