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首页 > 历史军事 > 厨娘当道:将军,请接招! > 全文阅读
厨娘当道:将军,请接招!txt下载

    “劳烦你跑这一趟,镇北侯大人,巡防营接下来的事情,我和你交接完成之后,就会离开。”

    战戈起身,面色平静,没有半点波澜,安公公意想之中的表情完全没有,刚才还笑盈盈的煞白脸庞,带上了几分扭曲。

    这些太监,是整个皇宫中最是记恨的人,当初的事情,本身就是他的错误,战戈惩罚他之后,圣上又再行惩罚。

    这让安公公很长时间受到了欺凌,这么多年了,他还是牢牢记得,所以这次传旨,当仁不让的就出来了。

    “战将军还真是洒脱不已,让咱家甚是佩服。不过,圣上说了,为了防止战将军做出什么不恰当的举动,限定战将军一天之内,交接所有的事情,之后,巡防营就和战将军无关了。”

    细长的眼睛看着战戈,安公公敲击着手中的拂尘,意图从战戈面上看出什么不情愿,却让他失望了,战戈表情甚是平静,没有任何他想要的表情。

    “我知道了,镇北侯大人,既然时间紧急,我就现在和你交接。至于安公公,既然圣旨已经宣完了,也请你早点离开,军营重地,闲人莫入。”

    安公公的笑容立马就扭曲起来,走进了几步,看着战戈平静的表情,恶狠狠的说道。

    “咱家可是等着看,看你什么时候跌下来,被人践踏,生死不如。”

    战戈嘴角扬起一抹邪笑,带着平时没有的邪气,眼神中带着浓浓的蔑视。

    “那还请你好好看着,是我粉身碎骨,还是你跌落深渊,我同样,拭目以待。”

    说着,战戈随手将圣旨扔给身后的副将之一,伸出手笑盈盈的给安公公整理了一下衣领。

    “安公公,作为一个太监,哦,不,作为一个阉奴,还是要懂点道理的,奴才毕竟是奴才,尤其是像你这样的,想要成为主子,怕是得等下一世了。”

    安公公煞白的脸憋的通红,整个身子气的有些发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得恶狠狠的看了战戈一眼,带着宫中侍卫离开,留下了镇北侯及亲卫。

    看到安公公离开,副将之一王森走了过来,对战戈竖起了大拇指:“将军,厉害。”

    战戈拍了拍他肩膀,走到了镇北侯面前。

    作为前任贤妃的兄长,镇北侯这个世袭的爵位是踩在亲妹妹的尸骨上得到的,比起战戈战场上得到的,虚上不少。

    圣上想不起来,不过是因为糊涂而已。

    就像此刻,战戈气场全开,金戈悍马之气扑面而来,镇北侯比起战戈,却是弱上了不少,整个人的气势完全被压抑住了,让他的亲卫都汗颜不已。

    “战将军这是何意?”

    镇北侯脸色阴沉的看着战戈,双手握拳在身体两侧,相比起战戈随意的站姿,他整个人都是紧绷着的,就算如此,依旧承担不起战戈的气势。

    战戈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似是清风拂面而来,惬意不已:“没什么意思,侯爷既然是站队的人,也应该懂得规矩。”

    环顾着面前的巡防营,战戈眼中带着几分怅然:“如果你不能确认圣上永远不会清醒,你就不能动这巡防营的一兵一卒。”

    “什么意思?”被一个小辈压制,还是在这么多人面前,镇北侯养尊处优多年,怎么能够忍受的住,当下眼神就越发阴沉。

    战戈挥挥衣袖,神情淡然:“没什么意思,巡防营是京城中最重要的防线,也是陛下最为信任的防线,这里所有的副将都是由圣上亲自封赏的,各个功绩卓越,侯爷明白吗?”

    “你这是在警告我?”镇北侯果然不愧是二皇子的亲舅舅,这脸色,着实和二皇子有所相似呀。

    “不敢,只是提醒一句而已。好了,侯爷,至于交接的工作,诸位副将会和你交接,我行事,所有的事情都会他们商议。在下就先告辞了。”

    战戈拱手,抬脚准备离开,将镇北侯当成了空气。

    “将军……”

    背后的副将皆是一脸不舍,真情实意,镇北侯还是看的清楚的,没想到,这战戈年纪轻轻成为了巡防营统领,还能够得到这么多人的信任,以前,还真是小看了。

    战戈停住脚步,却没有回头,只是挥了挥衣袖,格外淡定:“以后,巡防营统领就是镇北侯大人,你们也要记住,巡防营在建立之时,就应该守着的规矩。”

    说完抬脚向外走去,背后传来盔甲撞地的声音,竟然是所有的副将单膝下跪,拱手送战戈离开,声音悲壮,响彻云霄。

    “属下谨记将军教诲,片刻都不会忘记。”

    巡防营平时的规矩森严此刻都成为了不舍,至于镇北侯,这么个大活人站在这里,还真的是没有多大的存在感。

    言芜双为了安全起见,很少出府,无聊之下就开始计划自己之后的商业计划,等待京城平静之后就会实施。

    湖中亭安逸寂静,也有助于平静心神。

    听到熟悉的脚步声,言芜双抬头看去:“战戈,今天这么早就回来了?”

    起身走到了战戈身边,察觉到他的周身气势不对,言芜双担心的握住了他的胳膊:“你怎么了?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战戈深深地看着言芜双,清丽的女子眼眸清澈澄净,看着自己满满的担心,轻轻伸手,将她抱在了怀里。

    言芜双察觉到他情绪不对,乖顺的依偎着,没有说话打扰此刻安静的氛围。

    感受着属于言芜双清冽的味道将自己包裹,心慢慢的沉寂下来,战戈这才开口。

    “二皇子不知如何,让圣上下了旨意,镇北侯成为巡防营统领,至于我,则是被软禁在了将军府,就在我进来之后,将军府周围,就有人盯上了。”

    “什么?”言芜双猛的抬头,惊讶的眼睛都是圆滚滚的,看着战戈的神情,带着不可置信。

    “二皇子真的这么做了?那其他人呢?就没有任何反对的吗?”

    安抚着言芜双的情绪,战戈摇摇头:“我不清楚,今天圣上御书房议事,我被人调走,没有去,就连太子,据说也没有参加。那里面的大臣,基本上都是二皇子所属。”

    “圣上竟然糊涂至此,没想到,二皇子竟然如此狠毒,那是他的生父呀。”

    在言芜双看来,圣上固然是有不对,但是贤明还是很明显的,要不然,大邑不会有这么多年的安宁。

    二皇子因为生母之事,如此仇恨圣上,或者还有其他的理由,但这一切,都不是以天下苍生为代价。

    当有人压制的时候,宫里皇子再多也没有关系,但要是没有人压制了,这些人就是压倒骆驼的稻草,言芜双此刻已经感受到了风雨欲来的紧迫。

    “宫里有二皇子的人,怕就是那个媚妃,王语嫣以前倒是小看了。”战戈顺着言芜双的长发,心情似乎是没有受到影响,只是眉间的蹙起代表了他的心思。

    长叹一口气,言芜双趴在战戈的膝盖上,看向他的容颜:“那接下来,你想怎么办?”

    “自然是有办法的,从一开始,我就预料到了这件事情的发生,如今,不过是计划开始了而已。”

    战戈周围的情绪格外淡定,连带着,让言芜双也慢慢放下心来,她对于战戈有着绝对的信任,相信他能够改变目前的形态。

    湖中亭中,战戈和言芜双依偎着,给了彼此的勇气,也是彼此最为在乎的存在。

    同样是没有亲人的存在,一纸婚约,长久的相处,感情也就慢慢来了。

    巡防营统领卸任,在朝中表面上没有引起任何波动,巡防营做事,也和之前并无不同,如战戈所说。

    镇北侯根本无法控制巡防营,他能够做到的,就是以圣上的旨意,压制巡防营,不让坏了二皇子的事情。

    其他几个皇子形成的势力,也就和二皇子成鼎立之势,至于太子,虽是明面上的控制者,但失去了战戈的绝对的军权维护,太子的性子根本支撑不起来。

    朝中表面上的平静,就像是虚幻的泡沫,一碰就破。

    征北大将军府,管家战叔匆匆忙忙进来,脸上带着忧虑。

    书房中,战戈一身白衣,恍若谪仙,看着手中的兵书,神色淡然,听到外面匆匆忙忙的脚步声,轻轻抬头。

    “进来。”

    “将军,外面风声鹤唳,二皇子带亲卫清洗其他势力,目前,支持其他皇子的大臣多数都已经入狱,就是吏部的大牢,都快压不下了,听说,人都关到大理寺了。”

    外面是有人盯着,但是消息只要是风,就能够送进来。

    战戈眉头微蹙:“宫里呢?有没有什么消息?”

    “圣上那里,没有任何消息,至于后宫,听说媚妃带人,将其他妃子压制不已,皇后宫里,也没有任何消息。”

    说到这里,管家有些沉默,空气中静静地飘逸着莫名地氛围。

    “我知道了,你继续打听消息,我也该动起来了。”战戈声音轻轻的飘散着,眼神带着终于到了此刻的决绝。



    言芜双仅仅是在府中,都能够感受到外面压抑的氛围,尤其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又什么时候结束,更加是觉得心慌。

    她虽然是国厨,说到底,也就是厨子。

    曾记得现代的时候,有人曾经调查过,你所学的专业对于战争发生时有什么样的作用,言芜双觉得,自己大概就是做好饭吧。

    半夜突兀的从睡梦中醒来,不可捉摸,不可追溯的梦境让她觉得有些心慌,抬头看向旁边,却发现外面的位置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空了。

    抬手摸了摸,已经凉了。

    去哪儿了?

    言芜双起身,披上外衣,随意用纱带束住头发,掀开床幔走了出去。

    窗户大开着,窗前坐着一个战戈,穿着白色的里衣,姿态随意,神情却是难以形容,也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

    言芜双等了好一会儿,都没有看到战戈动一下,动了动酸麻的腿,拿起搭在屏风上属于战戈的外衣,走了过去。

    直到言芜双将外衣给战戈披上,突如其来的温暖让他侧目,这才发现。

    “你怎么起来了?”

    战戈没有惊讶,声音很轻,拉着言芜双坐在了身旁,软榻很大,别说坐两个人,就是睡着,也是绰绰有余,平时闲来无事,言芜双就是睡在这上面的。

    “偶尔醒来,发现你不在,出来看看。”

    抿了一口战戈递过来的水,言芜双小心的打量着他的神色:“你没事吧?大半夜的,怎么不睡觉?难不成,是想着什么事情?”

    战戈将言芜双轻轻拥在怀里,小心的搂住她的肩膀,带着轻柔的力度,格外用心。

    “没什么,就是想着现在这个局面,应该如何去处理?”

    “嗯?听你这个语气,你是有办法了,现在这样,你连将军府都出不去,更何况其他,战戈……”

    神色担忧的看着战戈,言芜双劝慰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战戈阻止了。

    战戈面色带着几分迟疑,但是眼神是毫不犹豫的坚定,显然是对于所要做的事情,是绝对的坚持,手随意的将言芜双发上的纱带拉开,轻轻顺着她的头发,在她耳边小心的低语。

    “放心,我知道应该怎么做,明天开始,我就让墨影乔装打扮留在府中,我改头换面出去一趟,府中既然已经被监视,那就不要出去,等到我回来,一切尘埃落定再说。”

    “……你的意思我明白,但是你有把握吗?战戈,你是我唯一的亲人,我不想你受到任何伤害。”

    言芜双双手抱住战戈的手臂,以绝对信赖的姿势靠在他的怀里,此时的战戈,给她带来的,是巨大的勇气,坚定不移的信念。

    其实在刚开始战戈被监禁的时候,言芜双就料到了这件事情的发生,但是没有想到,这件事情发生的会这么快。

    “若是可以,我也不愿意这样,芜双,你知道圣上将我任命为巡防营统领时所说的话吗?”

    眼眸微垂,战戈看着言芜双清透的容颜,记忆似乎是来到了五年之前,当时,才二十不到的战戈在北疆对抗匈奴和游牧民族的战争中屡屡得胜,尤其是在最后一场战争中。

    二十二岁的战戈成功的运用战术,以前所未有的坚定和执着,以少于匈奴三倍的守卫将士赢得了胜利。

    那场战争,持续了将近一个多月,周边临近的军马不可轻易调动,内里调人又来不及,匈奴来的如此迅速,气势汹汹,展开艰苦卓绝的战斗。

    消息送到京城,满朝哗然,圣上集合满朝文武,紧急联系周边州县,连发十二道军事加急令,意图扶住北疆,阻止这一场灾祸。

    上一辈人的恩恩怨怨,也是圣上对于战戈如此信任的原因,哪怕这个时候,朝中也是有小人存在,但是圣上对于战戈是绝对的信任。

    援军到来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战戈现在还能够想起那时候的悲凉,停止不了的杀戮,呼吸中都是血的味道,耳边还有隐隐的哭泣和哀嚎。

    终于,他和副将军师等人商议出了最佳的战略,以自身牵制前线,控制匈奴主要人马,其他副将带领人马四面八方伏击。

    说起来容易,可是实行的时候一步都不没错,前线太危险,即便是副将极力阻止,也没有拦住战戈。

    好在计划顺利进行,援兵赶到的时候,战戈正奋力将匈奴首领斩于马下,失去首领,匈奴人心惶惶,如此之下,乘胜追击。

    最后,和匈奴的长子签订了在大邑历史上浓墨重彩的“定山河”条约,此次条约,以绝对的优势为大邑北疆带来了几十年的和平,只要后期定期围剿,长期的和平和安康也不是不可能。

    至于满身杀死,都有些控制不住的战戈,带着简单包扎的伤口,从商议和谈宴会上下来,这个让匈奴人战战兢兢的存在,终于放心的晕了过去。

    北疆苦寒,战戈在此地守了五六年,年纪小小就来到这里,从刚开始跟着魏国公到后来独当一面,他是圣上用心培养的心腹。

    稍微控制了伤口,匆匆赶到的太医院首席就坐着马车,在亲卫的护送下,千里迢迢赶回了京城,养伤一事用了大半年的时间。

    也就在他痊愈之时,圣上压抑了很久的赏赐终于下来了,从征北大将军称号,到如今占领面积相当广阔的府邸,都是圣上的优容。

    不说这个,也就是这个时候,圣上越过百官,军部,吏部,以强硬的姿态下达了旨意,拆除原本守卫京城的禁军和京军,合并为巡防营,而这个巨大的馅饼,就成为了战戈的统管。

    如今巡防营的副将中,有好几个都是当年战场上下来的,而且,也不知道欠战戈多少次救命之恩。

    年纪轻轻,战功不俗,北疆一战成名,被封战神的战戈,就这样,成为了京城中让人羡慕的存在。

    有人嫉妒,有人怨恨,但是圣上对于战戈绝对的信任和他卓越的能力,让他砍砍坐在这个位置上。

    “我倒是听说过这个事情,偶尔听到,吏部和军队将你当年的战役作为典型的案例教导将士,那个时候,你在我心里是最厉害的存在。”

    言芜双点点头,却是带着担忧,这个时候,战戈讲到这个事情,莫非是打着这样的主意,星眸带着掩饰不住的忧色,却又低头不想让他看到。

    察觉到言芜双的情绪,战戈将下巴轻轻的放在了言芜双的头顶,语气带着十足的宠溺。

    “现在,我也是你心中最厉害的存在。放心,我知道应该怎么做,如果想让我毫无后顾之忧,你所要做的,就是好好待在府里,保护好自己。”

    将军府是战戈的大本营,就冲着现在外面都成什么样子了,这府里面还没有任何外来的人,就知道是如何坚固,保护言芜双,是没有问题的。

    想到调查出来言芜双和二皇子以前的事情,战戈眼眸掠过暗色,他也相信,哪怕二皇子弄死自己,也不会动言芜双。

    话说的不好听,如此,也够了。

    言芜双依靠在战戈怀中,久久没有开口,她只想要拥抱战戈,不知道这一去,战戈何时才能回来。

    不知何时,言芜双沉沉睡去,战戈将她轻轻放在床上,盖好被子。

    静静地坐在床边仔细看着她,最后眷恋的留下了轻轻的一吻,这才起身离开。

    从暗格中拿出一枚兵符,这是早年间圣上赏赐给自己的,恐怕他自己都忘记了,这么多年了,兵符一直没有被记起,如今,却是唯一的希望。

    缓缓捏紧了手中的兵符,战戈让一直候在门外的墨影进来。

    “今天之后,你代替我,留在府中,记住,一切以夫人的安全为重,寝室中,隔壁两间是打通的,你睡在旁边就好,其他房间就不用了,免得被人发现。”

    “是,将军,属下一定会保护好夫人,等待将军归来。只是,将军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如此,才能让夫人放心。”

    墨影向来存在感弱,他最擅长的就是易容,这也是战戈手中的一个王牌,就是外面,也是不清楚的。

    此时此刻,墨影的作用无比重要。

    “放心,我会活着回来,让所有掀起战乱争斗之人,皆付出代价。”战戈眼眸渐渐变冷,气势飙升,旁边的墨影单膝下跪,忠心耿耿。

    一番易容之后,墨影穿上了战戈的衣服,幸好这段时间,墨影一直在学习战戈是如何行事的,学习的很是用心,只在府里,不出去,外面的人也不会觉察。

    战戈穿上墨影拿出的一套衣服,这是极为少见的材料所做,有一定的防御作用,正好适合这次战戈的情况。

    墨影长相平平无奇,经过装饰,战戈收敛了周身气势,原本炯炯有神的眼睛,经过打扮,变得没了光彩,一眼看过去,十分不起眼。

    所有事情处理好,现在还不到天亮,战戈郑重的拍了拍墨影的肩膀,起身离开了书房。

    扮成战戈的墨影,也是郑重的拱手行礼,哪怕面前已经没有了战戈的身影:“将军,一切平安。”



    战戈的离开,没有在京城引起任何风声,墨影的手艺的确可以。

    虽然说墨影睡在打通的房间隔壁比较保险,管家还是对墨影提出了担心,原因也让言芜双哭笑不得,从来不知道,战叔竟然有这样的脑洞。

    “战叔,真的没事,耳房还有双双守着,不会有事的。墨影是战戈一手带出来的,无论如何,我相信他。”

    管家立马拒绝:“不行,墨影这么多年了,跟着将军,别说媳妇了,就是女人的手估计都没牵过,夫人容颜美丽,绝对不行。”

    至于墨影,顶着战戈的皮囊,老老实实的在一旁听着战叔训话,没办法,他们以前都是战叔捡回来的,墨这个姓氏,也是战叔给起的。

    甚至他这本领,还是战叔的老友给教的,这可是重重恩情呀。

    “战叔,现在这样,也没有其他更加稳妥的办法,总不能让墨影一直不睡觉,守在外面吧。”

    言芜双抚着额头,随意的说出了一句话。

    战叔一拍脑门,有了一个好主意:“这样虽不行,你们可以佯装吵架了,这样就有名正言顺的理由,让他去睡书房好了。”

    言芜双第一次觉得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虽然战叔的年纪并不大。

    旭王府,探子来报。

    “殿下,属下们观测将军府,郡主似乎是和战将军吵架了,两人闹得管家都出来劝和了,郡主将战将军撵出寝室了,这几天,将军似乎是睡在了书房。”

    二皇子躺在贵妃榻,轻轻的抚摸着手中的折扇,表情带着满意,略微上挑的眼角带着几分魅惑。

    “极好,你继续去探查,太子那边,注意动静。”

    “是,殿下。”

    东宫,太子虽说执掌如今所有的事情,但是在二皇子的人压制下,基本上是虚无的存在,若是如此,倒也就罢了。

    只是,太子宅心仁厚,对于目前发生的事情很是忧心,兄弟众多,却为了皇位自相残杀,实在不是他所希望看到的。

    后宫被戒严,即便是他,也无法见到母后,在书房枯坐一夜,太子下了一个重要的决定。

    “婉儿,此生,是我对不住你,让你跟着我担惊受怕,现在这所有的重担,我们都不要了,哪怕闲云野鹤,到底悠闲自在。”

    握着太子妃的手,太子神情怅然深情,他与太子妃成婚,至今无所出,却是琴瑟和鸣,甚是相爱。

    太子妃换了一身素雅的长裙,将属于太子妃隆重的装扮都退了下去,露出属于她的清丽容颜,回握住太子的手,表达了自己的支持。

    “既然是殿下的决定,臣妾定然是愿意,离了这里,我们可以更好。”

    两人只是带着贴身小厮和贴身丫鬟,将太子印等重要信物放在了东宫书房,坐着马车准备去郊外皇家别院。

    只要离了这座皇宫,其他的事情都是可以慢慢来的,至于宫中守卫,都被二皇子放了话,太子得以出宫。

    “以后,你就称我昊哥,过去的种种我们都不追究了,如此也是极好。”

    依偎在太子的怀里,太子妃掩下目光中种种忧虑,享受着片刻的安宁。

    太子离开之事,知道的人不少,不知道的人也不少,在所有人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二皇子已经派人去了太子准备落脚的皇家别院。

    等到太子准备休整的时候,安公公带着人走了进来,煞白的脸上带着得意洋洋:“太子殿下,太子妃殿下,咱家来给你们送一场贺礼。”

    “你们好大的胆子。”太子虽然仁善,却并非没有怒火。

    “那个高高在上的位置,他们谁想要就去争吧,我已经决定和婉儿游山玩水,再也不过问京城之事。”

    安公公嗤笑一声,觉得太子实在是单纯,手中拂尘左右摆摆,带着十足的不屑。

    “殿下此言差矣,你是嫡长子,你在前面,可是没有人敢去越过的,怪就只怪,谁让你占了这个位置,让其他想要上去的人,上不去呢?”

    跟在安公公后面的太监,都是捧着托盘,从酒到白绫,一应俱全。

    不等太子说话,安公公挥了挥手,后面的太监将东西都放了下来,陆陆续续退了出去。

    “殿下,这种事情,眼睛一闭也就过去了,您既然都能够舍了那个位置,一条命又算得了什么,咱家这也是为了你考虑。”

    “你,你们……”

    言辞匮乏的太子已经不知道如何说才能够表达自己内心中的震怒,只是指着安公公手颤颤巍巍。

    太子妃被太子护在后面,平静的看着这一幕,她尊重太子的决定,哪怕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也没有阻止太子从东宫离开。

    不过,如此也好,生未能白头到老,死了也能够一起沉眠。

    不多久,太子夫妇于皇家别院饮了毒酒一同赴死的消息传到了京城,百官震惊,震惊之后则是平静了,都已经发生了,何必太过追寻,保持了诡异的沉默。

    旭王府中,二皇子嘴角噙着妖孽的笑容,带着胜券在握的决心,看向了皇家别院的方向。

    对于这个整天不切实际,想着天下大同的哥哥,他实在是不想多说什么,美梦的确是好,可是在皇家,只有利益,哪里来的亲情。

    皇宫的守卫是早前二皇子塞到军营的人,皇宫如同铁桶,被二皇子牢牢把握,出去进来二皇子皆是知道。

    至于三皇子临渊王龙弋,在听到亲哥太子毒酒而亡的消息之后,再也在宫里坐不住了,想要出宫去找战戈,帮助挽留颓势。

    他知道,父皇对于战戈的信任,清楚战戈被卸了统领之职,但是现在,他能够想到的,就是一个战戈。

    再这样下去,京城还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

    打晕了看守自己的太监,临渊王龙弋乔装打扮之后,向着宫门的方向而去。

    却不想,被早一步得到消息的二皇子的人知道了,等他小心翼翼的从侧面小宫门出来,面朝内轻轻一笑,准备离开的时候。

    转头就是漫天箭雨,伴随着捕捉刺客的声音,就那样眼睛睁的大大的,被射成刺猬,倒在了那里。

    至于佯装射杀刺客误杀了三皇子这种事情,下面操作操作就没有人再去追究。

    当言芜双知道一天之内太子和二皇子相继离世的消息后,手中的筷子就那样掉在了桌面上,整个人不知为何,发觉到一股寒意,不由自主颤抖着。

    “夫人,您要珍重身体,相信将军,能够反败为胜。”

    双双也是见过这两位的,原本以为,就算太子不能继承皇位,卸位之后最多就是监禁,没想到,竟然这么残忍。

    过了好久,言芜双才缓了过来,刚才还有的胃口都化为了虚无,何曾想过,这帝位之争如此残酷,二皇子,到底要干什么?

    难不成,所有的皇子都要屠戮殆尽吗?

    在将军府的言芜双,从来没有这一刻担心战戈的安全,无论如何,她只希望,战戈能够平平安安的活着,皇位重要,但不是为了它能够付出一切。

    这个时候的战戈,已经到了京城旁边的锦城,锦城临海,这里的军队需要面对海上的倭寇,所以骁勇善战。

    站在锦城的外面,战戈眺望着京城的方向,掩饰下心中重重地担心,不知道,如今京城形式如何了?

    幸好,京城大变,对于周围几个城市来说,还没有太大的波动,锦城虽有些紧张,但还不至于风声鹤唳。

    等到入夜之后,战戈这才向着城主府出发,这是对于这座城市最为特殊的存在,他的行动也进行的格外顺利。

    唯一的问题就是要联系京城周边其他两座城市的守卫军,要不然,就是战戈,也没有办法以少胜多,打出漂亮的翻身仗。

    “这次事情,就要多拜托城主了,等到京城事情完毕,我会请求陛下为你封赏。”站在城主书房中,战戈看向面前的青衣男子。

    似乎是一个儒雅的书生,只是抬眉的瞬间,不怒自威的气势说明了他的不平凡。这就是圣上亲自封赏的锦城城主,锦盛。

    “你也是我的晚辈,帮助你本身就是应该,更别说,你手中拿着的军令是当初锦城初立之时,圣上让人做的,代表的意义远远不止你现在了解的这样。”

    将手中的信放下,锦盛面带微笑看向战戈:“果然不愧是魏国公大人器重的弟子,的确极为优秀,自从京城出事,我已经等了你好几天了,幸好,你来了。”

    “大人知道我要过来?莫非是魏国公大人告知的?”战戈就算是此刻,也没有完全放下自己心中的警惕之心,看着锦盛的眼神,带着些许防备。

    “放心,是我自己猜的,当然,魏国公大人也有书信过来,你要是不相信,可以自己看。”

    从书架暗格中取出一封信,递给战戈,锦盛示意战戈仔细看看。

    “的确是魏国公大人的字迹和印记,城主大人,此番就拜托你了。”战戈拱手行礼,神情严肃认真,这可是解救陛下最为重要的任务。

    “放心,我自会助你一臂之力。”拍了拍战戈的肩膀,锦盛看着他的眼神带着对于晚辈的慈爱。



    二皇子在昨天就让人将这味药送了过来,所以才有了皇后今日的从容,这何尝不是一种压迫。

    “你这是为你的母妃问罪?”皇后在知道是二皇子的时候,就已经明白了事情的始末。没想到,上一辈的恩恩怨怨终究是影响到了现在。

    二皇子整个人瞬间气势大变,就像是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就是格外精致的容颜都拯救不了他的狰狞。

    “你还有脸提起我的母妃,尊贵的皇后娘娘,当年,要不是我的母妃为你抵挡一切,承认了所有的事情,只怕你早都已经在冷宫中悄无声息的没了。”

    声音低哑阴沉,阴影交错之下,二皇子整个人都变得恐怖起来。

    现在他背后的媚妃王语嫣,就算是宫装华丽,打扮精致,也都瑟缩着呆在一旁,就怕惹怒了二皇子。

    翠香站在面前,挡住了二皇子看过来的视线,皇后将她轻轻拉到了一旁,直视着二皇子。

    “当年的事情,你当真要知道吗?”

    到了这个时候,皇后的眼神带着止也止不住的哀伤,对于二皇子,对于前任贤妃,对于这个后宫。

    “怎么?皇后娘娘莫非是还要否认?”一抹邪意从二皇子嘴角蔓延而上,化为了脸上不羁的笑容。

    平静的看了一会儿二皇子,皇后还是沉默了。

    当年的事情,前任贤妃苦苦哀求自己不要告诉儿子的情景还在眼前,终究是到了现在,还是不要说了。

    从凤椅上起身,皇后面色平静的整理好凤袍的裙摆,看向了二皇子:“当年,你母妃是愧疚之下跳井自杀,你是打算让我也如此?”

    “既然是皇后娘娘选择的,儿臣哪里能不遵令,放心,那口井就是当年母妃跳下去的井,人也是当年逼着母妃离开的人,为了凑齐这些,可是花了儿臣不少的心思。”

    此刻的二皇子,又是一脸轻柔的笑容,刚才的狰狞褪去,眼底都仿佛澄净了几分,何其矛盾的一个人。

    “娘娘,二皇子,当年的事情你……”

    “住口,翠香,这件事情当年你就不知情,如今就更别说了。”

    喝止了想要开口解释的翠香,皇后在她几乎崩溃的视线中缓缓一笑。

    “这么多年了,这座宫殿呆着也是压抑的无聊,能够离开也是很好,等到来世,我希望我不要来到这里,不要活的这么累。”

    低头温婉一笑,翠香觉得,眼前的皇后还是出嫁的时候那般单纯,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流,却碍于皇后的嘱咐不能开口。

    “你是看着芜双长大的,芜双也叫你一句姑姑,以后我走了,你要多去看看芜双,这个孩子,从小最是依赖你了。”

    状似不经意间提起言芜双,皇后也注意着二皇子的表情,看到他情绪猛的转变,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二皇子听到芜双的名字,抬头看了过去,片刻后又低下头去看着自己的手掌,到底是忍耐下来了。

    让翠香去了后面,没有跟随自己出去,皇后严命之下,翠香只能眼泪涟涟的后面去了。

    “好了,也没有其他人了,我们走吧。”皇后在前,二皇子和媚妃在后,看见外面那些沧桑的面孔,皇后眼底划过无奈。

    这个孩子到底是有多么记仇,当年的人,都能够凑齐,或许,此之一生,自己不仅是没有做好一个皇后,更不是一个好的母亲,枉费了,那时贤妃将孩子拜托给了自己。

    皇后逝世的消息,宫里被压了下去,那些当年目送了贤妃跳井,现在目送了皇后逝世的人,都随之下去陪葬了。

    二皇子可不会让他们再继续苟延残喘的活在这个世界上。

    看着这里的人都被带了下去,二皇子的表情才有些好看起来,他心里坚定,这些年他所调查的事情没有错,但为何,心里还是有些怅然若失。

    “殿下,既然皇后已经教训过了,不如趁胜追击,顺便将皇位稳固了,只要殿下登基成功,其他人就算想要翻出什么花浪来,也是没有机会的。”

    王语嫣打量着二皇子的神情,面上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看了王语嫣一眼,二皇子摇了摇头:“现在不是合适的时候,其他皇子还有继续蹦哒着,你看那些大臣现在还愿意忍耐着,不过是因为还不到时候。”

    若是这个时候,二皇子有了逼宫的打算,不用多说,自然是会有人拦着的。

    “那我们应该怎么办?殿下,这种事情,拖一日,就越发难以预料,若是最后出现了其他变故,又该如何?”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都没有那么多的担心,你又在担心什么。伺候好圣上,让他早日将退位诏书交出来,才是正经。”

    圣上在很早之前就已经准备好了圣旨,由谁继承皇位,这个圣旨的位置,只有圣上知道,二皇子名不正,言不顺,如果就这般登上皇位,身后的骂名可想而知。

    “是,妾身一定努力,早日让圣上退位。只是……”王语嫣鼓起勇气想要说出自己的请求,又怕惹怒了二皇子。

    “只是什么?”

    王语嫣想到二皇子对于言芜双的在乎,心里想着的要求就不能再提了,笑的格外温婉的摇头:“没事,妾身先退下了。”

    “嗯,去吧。”

    手指微微动了动,二皇子对于王语嫣的识趣很是满意,等她离开之后,带着安公公等人,去了贤妃宫中,片刻之后,离开了皇宫。

    皇后掉下去的井旁,翠香几乎哭的肝肠寸断,这里充斥着浓浓的血腥味,也不知道到底是谁的,堂堂皇后,竟连尸首都没有办法完好,何其讽刺?

    当今天下,除了娘娘和圣上,也就只有自己才知道当年的事情是怎么回事,二皇子如今这样的狠心,只希望当他知道真相的时候,不要后悔。

    银牙紧咬,翠香摸摸忍耐着自己的崩溃,娘娘可以放下,自己绝对不会。

    一场暴雨突袭京城,像是要冲刷掉所有的痕迹,这雨格外的大,言芜双看着外面的被打的零落一地的花,心里是掩饰不住的烦恼。

    双双端着糕点进来,放在言芜双旁边:“夫人可是又担心将军了?”

    “要不然呢?”叹了口气,言芜双也不掩饰自己的担心:“他一个人去,也不知道会是怎么回事?再说,军令都是很久以前的,也不知道能不能用,总感觉圣上一点都不靠谱。”

    府里没有其他人,言芜双说话也带了几分毫无顾忌,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太多,她心里也憋的慌。

    “夫人,这种话我们还是不要说了,将军责任在身,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如今,最好的办法就是保护好我们自己,不要让将军担心就是极好。”

    将飘雨的窗户关上,双双给言芜双倒了一杯热茶。

    “刚才吹了冷风,夫人还是喝一杯暖暖身子,将军已经去了几天了,很快就会回来的。”

    “嗯,希望如此。”捧着热茶,热气吹拂中,言芜双点了点头,清澈的眼眸中,止也止不住的担忧。

    除了战戈,她最担心的就是皇宫了,也不知道,后宫到底是如何了?

    圣上,皇后还有十皇子,经此一事,十皇子会不会变了性情?

    锦城,锦盛身边的亲卫拿着信封快步进来。

    “城主,战将军,其他两位守城将领的消息已经传过来了。”锦盛接过信封,随手递给战戈,这种事情,还是让战戈亲自处理比较好。

    “怎么说的?回来途中,路过京城,里面形势如何?”抿着清茶,锦盛面上却是没有任何担忧,也不知道他是对于战戈的放心,还是本来就很心大。

    亲卫小心的看了眼抬头看过来的战戈,咽了咽口水:“其他两位将领都表达了支持,至于京城的形势,属下怕被人发觉,匆匆而过,觉得守卫甚是森严,出进城极为严苛,其余的,倒不是很清楚。”

    锦盛摆摆手,让亲卫下去:“知道了,下去休息吧,也让弟兄们准备好,接下来,就要迎战了。”

    等了好久,都没有听见战戈说话,锦盛好奇的看了过来:“你这是怎么了?不相信他们?”

    “那倒是没有,魏国公大人肯定提前打好招呼了,这次事情,事关大邑安危,责无旁贷。”折起手中信封,战戈站了起来,看着墙上大邑的地图。

    “想必当年,圣上如此安排,也是为了防止现在这种情况。”

    “有可能吧,总之,那都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不重要,接下来,就是看你如何安排了?京城形势使然,拖不了太久。”

    二皇子此人,锦盛也是见过的,这个人藏得太深,但是也不是说不能对付,对于战戈的能力,他也是深信不疑。

    战戈郑重的点点头,看着墙上的地图,不自觉的摩擦着大拇指和食指,这是他思考时习惯性的小动作。

    锦盛看他陷入深思,无奈的耸耸肩,放下茶杯离开了书房,至于书房中的文件会不会被翻看,锦盛并不在乎。



    其他皇子对于二皇子的手段也算是有了见识,之前的小动作都慢慢停了下来,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二皇子这样的决心。

    之前支持其他皇子的大臣都开始了移动,若是这样下去,二皇子继位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魏国公府自从圣上撤了战戈职位的时候,就已经闭门谢客,就是二皇子亲自拜访,都没有打开门,所有人都以为魏国公此次是放任了。

    就在京城形势岌岌可危的时候,战戈率领其他三城守卫军来到了郊外,隐匿在了皇家别院附近,这个最不容易被发现的地方。

    一向格外重视形象的锦盛城主,也穿着戎装来到了这里,对于战戈,是首领般的尊敬,其他城的守卫军也乖乖的听令了。

    “今夜行事需要格外小心,按照之前的计划进行,在午夜时分,无论发生什么,都必须到乾清宫前集合,圣上之事,最为重要。”

    “战戈,你记得,一定要进入乾清宫,将药丸给圣上服下,如此,圣上才能够恢复神智,结束这一切。”

    锦盛看着远方冒出来的城墙,语气轻的好似在耳语,毕竟,圣上中毒之事,让外人知道,终究是不好。

    “城主放心,我知道,城中我已经安排人接应,预防一切意外事情的发生,但是,人算不如天算,有些事情,还是需要城主费心的。”

    战戈回头,看着面前儒雅的锦盛,拱手行礼,虽不知锦盛为何如此为自己考虑,但这是好事。

    满意的点头,锦盛看向战戈的眼神格外舒适:“极好,放心吧,这次事情,不只是你一个人的,能够做到这个程度,你已经极为优秀。”

    “午夜时分,乾清宫门口见。”看了锦盛一眼,战戈乔装打扮,进入了京城。

    这是最为紧张的一天,地上还有雨过泥土未干的气息,京城之外,仿佛蛰伏着一头巨大的野兽,只等待合适的时机,一击致命。

    城墙之上,来回的守卫不断的循环,守卫着背后这座重要的古城。

    天黑十分,副将王森带人巡视,将之前的守卫换下去之后,一个眼神下去,几个护卫趁着经过城门的功夫,悄悄下去了。

    锦盛带人到了城门下面等着,城门悄悄打开,赶紧带人进入。

    里面守着的人都是战戈手下的几个副将,这次可是让其他人代替,这才能够金蝉脱壳。

    手势一连串打下,之前已经穿好巡防营侍卫服装的守卫分别跟着几人离开。

    京城的平静下面,暗流涌动,今夜是格外的寂静,至于下面多少人马在动,就是另一回事了。

    皇宫东门一旁的酒楼之上,战戈顺着留下的印记进入了包厢,让人一眼就忘记的长相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力。

    轻轻关上了房门,这才转头进入了里间,拱手行礼:“师父,外面的事情已经安排好了,只剩下皇宫之内了。”

    “很好,果然这件事情交给你,就是干得漂亮。”高大的身影站起来,一身玄衣沉默寡言,正是赫赫有名的魏国公大人。

    “都是师父安排的好,我也只是奉命行事。”战戈起身,看向了魏国公。

    拍了拍战戈的肩膀,从窗户缝隙中看向了皇城,魏国公眼眸微微眯起:“这种客气话就不要多说了,守卫皇城的人是二皇子旗下的。”

    看了看天色,魏国公声音带着几分厚重:“还有一刻,东门角门会打开,会有人往外送出东西,你我趁着这个时候进去,先行前往乾清宫。”

    “是,只要圣上清醒,就算禁卫首领再怎么坚持,旗下的士兵总是听从的。”群龙无首,才是最艰难的时候。

    两个人在这里静静地等着,空气中的氛围越来越凝重,时候差不多了,趁着宫门打开的一瞬间,两人使出卓越的轻功,在其他人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进入了里面。

    准备出去的人,是宫中固定处理夜香之人,每天这个时候,都是要出城的。

    只觉面前一阵风吹过,正疑惑的时候,守卫来到了这里,捏着鼻子进行了检查,急于应付眼前,小太监对于刚才事情也就忘记了。

    皇宫是魏国公最熟悉的地方,即便二皇子层层把守,也耐不住投机取巧的两人。

    这座皇城,上面是金碧辉煌的宫殿,世人瞩目,下面是极为精巧的密道,历代魏国公执掌地图,再一个清楚的就是圣上了。

    从御花园假山进入,战戈一路跟着魏国公,看着他熟练的打开各种各样的机关,转过了无数道弯,战戈只能凭借着对于皇宫位置思考现在是什么地方。

    两人一直到了乾清宫圣上的寝室,透过墙上隐蔽的气孔看向外面。

    媚妃正好起身出去,目测寝室中没有一个人的存在,魏国公功力深厚,确定没有其他人之后,和战戈出去隐藏了起来,收敛了呼吸。

    捧着药碗进来的王语嫣压根没有觉得寝室中多了什么,嫌弃的看着床上的圣上,带着几分头疼。

    这药得规定的时间喂下去,不顾日夜,整得自己现在都憔悴了很多,真是麻烦死了。

    “等到事情落定,我一定要让言芜双那个贱人千刀万剐,否则,难解我心头之恨。”狠狠骂了几句,王语嫣这才觉得心里解气了很多。

    捧起药碗,开始温柔的呼唤圣上。

    魏国公听见王语嫣所说的话,看了战戈一眼,眼眸闪过笑意,谁能够想到,都这个时候了,媚妃还是想着如何惩罚言芜双,真是神奇。

    战戈的气息一颤,在王语嫣有些警觉,正准备起身的时候,一个珠子打过去,王语嫣软软的瘫在了床上。

    药碗在即将落地时,被魏国公稳稳的端在了手中。

    给战戈使了一个眼神,魏国公走向了门口的方向。

    解药服用下去,圣上还得差不多一刻钟才能够清醒,为了避免所有的可能,两人得牢牢守住,这个时候才是最关键的。

    将王语嫣拉起来,摆出熟睡的姿态,战戈将药丸给圣上服下,这药丸入嘴即化,很是方便。

    将房间的香炉灭掉,点上另外一种,虽香味有些类似,但是一个是杀人的,一个是治人的,本质上,还是有区别的。

    外面的小兰久久不见主子出来,透过房门看进去的时候,发现主子正趴在桌子上休息,更不敢去打扰了。

    自从圣上昏迷之后,主子的脾气越发古怪,即便是她,也是伤痕累累,更别说其他人了,能不打扰主子就不打扰,给自己招灾。

    就是小兰如此的考虑之下,让床上的圣上缓缓醒来,混沌的眼神变得清透,似乎恢复了往昔的精神。

    战戈一直站在旁边看着,等到圣上准备撑着身子起来的时候,赶紧上前,拿出一瓶丹药:“陛下,你身体虚弱,先用几颗养身丸坚持一下,等到事情结束,再行调理。”

    声音压低,几乎听不见。

    圣上顺着用下了药丸,眼神带着十足的欣慰,丝毫没有怀疑战戈。

    魏国公看到床上发生的情景,放轻脚步走了过来,拱手行礼之后,这才上前。

    “陛下恢复需要一时半刻,你去外面,让人从外面进来,我守里面,防止二皇子劫持陛下。”

    这种情况,之前就做过讨论,战戈点点头,朝着圣上拱手行礼,转身从密道离开。

    “爱卿……”圣上似乎是好久没有说话了,声音都带着沙哑,磕磕绊绊。

    魏国公想要为陛下倒杯茶,又觉得不安全,从袖中拿出一瓶玉露,服侍圣上用下。

    “陛下,臣冒犯了。”

    将圣上扶起,放在了密道里,魏国公返回去,将床上整理成有人躺着的样子,不会让人从外面一眼就看出来,这才进入了密道细心等待时机,也是让圣上恢复体力。

    不知为何,二皇子今夜就是难以入眠,心里烦躁,却又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起身披上外衣,决定去乾清宫转一圈,以用来静心。

    对于二皇子来说,没有什么比看见昔日高高在上的父亲,如今狼狈不堪的样子更为舒心的了。

    果然,人上人都是最大的诱惑。

    亲卫默默地跟在他的背后,即便皇城都在二皇子掌控之中,还是要保卫二皇子的危险。

    此时,东门的方向,已经是杀戮开始的地方,墙上的禁卫被一个个抹了脖子,轻轻的放在了一旁,这些人都是莫统领的亲兵,为了以防万一,不得不除。

    “将军,东南西北四处属于二皇子的人皆是被拦了下来,只是不知这守城的莫统领,去了哪里?”

    王森抹了一把脸上的血,带着杀戮之气冲了过来。

    有些人要杀,有些人不杀,这还是明白的。

    “……去乾清宫,他们一定在那里。”战戈决然的说道,看向了乾清宫的方向,或许,二皇子对于这一切的事情并非是没有感觉。

    二皇子向着乾清宫的脚步一步步接近,战戈带领众人的脚步也在一步步接近,在二皇子刚刚踏入乾清宫宫门的时候,战戈也带人赶到了。

    被血气惊到的亲卫抬头,不管三七二十一,立马挡在了战戈面前,二皇子倒是瞳孔骤然紧缩之后,又慢慢的恢复了正常。

    隔着亲卫看向了战戈,虽然此刻的战戈还是那副不起眼的样子,但是二皇子就是知道,这个人,非战戈莫属。

    “果然是你,我千防万防,竟然还真是没有防住你,还真是小看你了,战将军。”



    战戈站起来,拱手行礼:“多谢陛下信任,只是……”

    “是朕的错,都进来吧,跪着这里怪冷的。”圣上路过了几个皇子面前,脚步没有半点停顿,之前魏国公给他服了几颗药丸,让圣上保持好精神,能够处理接下来的事情。

    士兵都守在了外面,里面烛火通透,照的仿佛白昼,圣上高坐在龙椅之上,战戈和魏国公守在下面,锦盛一身君子之风,摇着折扇坐在了再下面。

    大厅中间,邪魅放肆的二皇子,干净通透的四皇子直到七皇子,都跪在下面,格外虔诚。

    如今最小的是十皇子,中间也有皇子陨落,名号也就留了下来。

    “这次,也是辛亏你了。”圣上没头没脑的来了一句,众人疑惑的时候,锦盛悠闲的声音响了起来。

    “应该的,毕竟,我也没有想到皇兄你会这么狼狈,真是可惜。”话说的可恶,却是带着几分调侃,也更加肆意了几分。

    皇兄?

    战戈有些纳闷,这是什么王爷?以前怎么没有听见过?

    “盛王还真是一如往昔,让人羡慕。”魏国公一句话给人解了惑,战戈挑眉看向了锦盛,这就是传说中的盛王,真是,一点都不像。

    这个夜晚,百官虽然略微知道一些消息,但是睡得还是相当安稳,乾清宫灯火通明,整整一夜。

    圣上没有对其他人进行惩罚,只是让众位皇子跪在那里,由锦盛带着人看着,他则去偏殿休息了。

    战戈终于能够安心洗漱之后,回了将军府,这么多天没有见到言芜双,他心里也是担心的很。至于圣上,由盛王和魏国公大人守着就好了。

    言芜双今天夜里很早就睡下了,到了午夜时分突然就睡不着了,辗转反侧也没有办法睡着。

    小心的起身,披着外衣,来到了院里,夏季的夜里,原本舒适的风都透着丝丝冷意,虽然有些冷,但是更加清醒。

    没有惊醒双双和墨影,或许是已经醒了,没有打扰言芜双而已。

    “也不知道,这个时候,战戈是在干什么?”

    轻轻的喃喃自语在空中慢慢消散,言芜双脚下漫无目的的走着,不知不觉走到了花园的秋千旁,看着这充满少女心的秋千,又想到了战戈。

    长叹一声,坐到了秋千上,言芜双撑着下巴,看着上方的明月,在心里想着战戈的样子。

    “你要是再不回来,我可就把你忘了,到时候我就找个人嫁的风风光光的……”

    话音未落,旁边传来一熟悉的声音:“我辛辛苦苦的跑回来见你,你就是这么对待我的,枉费我这般努力了,干脆我还是走了好了。”

    言芜双蓦起身,不敢置信的看了过去,那一身银白色锦服,带着宠溺的笑容,嘴角熟悉的弧度,无一不是诉说着,这是她熟悉的那个人。

    即便墨影模仿的战戈惟妙惟肖,就是外人来,也是看不出来什么差别,但是在言芜双眼里,这样的墨影,处处都是漏洞,看着这样的“战戈”,都觉得是对战戈的侮辱。

    但这是权宜之计,也是没有办法的,只能这么忍耐着了。

    可是面前这个人一出现,不论他的笑意有多么让人诧异,但是言芜双知道,这就是他。

    还没有开始说话,言芜双看着战戈,突然眼眶就红了,泪水止不住的流了下来,在战戈正手足无措的时候,蹲下身子,默默地哭泣着,小声的呜咽声传出来。

    战戈顾不得耍帅,将手中的折扇随手扔了出去,忘记了自己还有轻功这回事,大步跑过去,停在了言芜双身边,脸色带着担心。

    “是不是哪里受伤了?还是脚崴了?”

    “呜呜呜……”言芜双继续哭泣着,什么话都没说,这更让真个担心,但是对于哄人一点都不擅长,只能无奈的看着言芜双哭泣。

    至于旁边的树丛,假山,房屋背后,出现了很多人影,影影绰绰,不过都收敛着呼吸,格外注意着不让正中心的两人发现。

    就是管家,也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墨商等人背后,看着将军和夫人的方向,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

    很好,将军果然是懂得哄人了,一回来就知道奔这里来,娶了媳妇就是不一样。

    战戈警惕程度一向很高,只是这个时候,实在是没有注意到,眼前的小妻子就已经是让他觉得应付不来。

    战戈手足无措的苦着脸,急的绕着言芜双转圈圈,终于在言芜双哭的差不多了,这才抬起头,泪眼婆娑的看着战戈。

    这般脆弱的样子,战戈哪里见到过,当下就觉得心一阵阵的发疼,叹了口气,战戈将言芜双直接拥进了怀里,任由她的泪水浸湿了自己的衣裳,脸上带着怜惜。

    双双个子低,前面墨商这个大个子杵着,看的实在是太过艰难,实在忍受不了,直接把墨商往过一推,没想到,人高马大的战戈压根没有设防,直接被双双推得晃了几下,然后旁边的几人情不自禁发出了几声惊叫声。

    然后,战戈看了过来,面色冰冷,眼神如箭,至于言芜双,赶紧从战戈怀中出来,自己蹲在那里擦眼泪,心里实在是不好意思。

    瞬间,所有的人群呈现鸟兽纷飞,片刻,没有一个人的身影,有的,只是不经意间被吹起的枯叶,格外凄凉。

    “好了好了,没有其他人了,不要这样,对不起,是我的错,一出去就是这么长时间,让你对我这么担心,我错了。”

    战戈的手掌怜惜扶上了言芜双的脸颊,之前脸上的一点肉肉都瘦没了,露出了棱角,小巧的鹅蛋脸少了几分稚气,多了几分成熟,却是让他格外心疼。

    掌心的温柔透了过来,言芜双的泪水一下子又涌了出来,床上这么多天都是她一个人,以前觉得没什么关系,他走了之后,才觉得一个人睡着格外的孤寂。

    “好了,别哭了,哭得多了,就不好看了……”

    “你,你嫌弃我?”言芜双说话还带着呜咽声,说话带着几分奶气,圆滚滚的眼睛格外的可爱。

    战戈心软的一塌糊涂:“哪里?我永远不会嫌弃你的。”

    好久之后,战戈才哄好了言芜双,揽着言芜双坐在秋千上,两人心情总算是平静了下来。

    “这件事情,就这样结束了?你回来,宫里是怎么回事?”言芜双实在是好奇,不知道这次的事情是怎么处理的?

    “圣上还没有说,不过看起来圣上是有答案了,只是我今天才知道……”战戈语气带着迟疑,明显是有什么不好说出来的话。

    言芜双心里“咯噔”一跳,可是怎么也想不到是因为什么,忐忑的询问着:“你说,知道什么?”

    “……皇后娘娘去世了,贤妃也去了,这件事情目前圣上还不知道,宫外也不清楚。”

    看言芜双瞬间失去光彩的眼球,战戈心里是止不住的担忧,这件事情若是不让言芜双知道,明日之后还是要知道的。

    皇后是抚养言芜双长大的,感情到底是不同寻常的,知道她去世,言芜双自然是伤心的。

    “怎么去的?是不是因为……二皇子?”

    当年前任贤妃的事情,言芜双是不怎么清楚的,但是皇后这么多年的所作所为众人都是看在眼里的,言芜双也不相信,能够真心真意对待一个陌生的自己,皇后也不会是那么一个残忍的人。

    而且,隐约记得,小时候,前任贤妃和皇后的关系极好,就是现在,言芜双都有前任贤妃给自己的礼物。

    战戈沉默了一会儿,揉了揉言芜双的头顶:“好了,这件事情,等到审问的时候,我带你一起去,现在就先休息吧,明日早朝,圣上是要出面的。”

    “嗯,睡吧。”

    这个夜里,言芜双是窝在战戈怀里睡着的,战戈这么多天,都没有睡好眼下尘埃落定,自然是能够好好睡一觉了。

    至于言芜双,则是一夜未睡,直到了天亮,才朦朦胧胧的睡去。

    战戈起来的时候,怀里的温香软玉让他格外的舍不得,最后还是依靠着强大的自制力,从言芜双身边轻轻挪了出来。

    等到洗漱好穿上朝服之后,战戈出门之时,嘱咐守在门口的双双:“记得夫人起来之后,让夫人好好用膳。”

    “是,将军。”昨天看了一场八卦,惹了事情,双双正是忐忑的时候,幸好将军没有计较,小心翼翼的应声之后,看着战戈出去,这才松了口气。

    朝中大臣,敏锐些的对于昨天的事情都有所猜测,但是谁都没有想到,最后结果会是这样。

    所有的皇子今天都没有出现,至于战戈和魏国公大人的出现,更是让人震惊。

    眼神四处交流之间,已经感受到了风雨欲来风满楼的紧迫感,一些已经站好队的大臣,感觉到头皮发麻,背后冷汗直冒。

    圣上被连公公扶着进来,太监传唱的时候,大多数人都是直愣愣的跪下的,除了少数问心无愧的,其他的冷汗止不住的往外涌。

    经过一夜的休息,穿上龙袍,头上带着冕旒,珠串摇晃之间,露出少数不怒自威的脸庞,虽然解了毒,但是圣上身体还真是有些受不了。



    光是面色的苍白就看得出来,圣上此刻的状态比起之前还真是相差很远。

    等到众人起身之后,圣上简单的询问了几句,就让其他人退了下去,只将重要的几位大臣留了下来。

    宰相刘咏,六部尚书,大理寺卿,魏国公,英国公等等,等到让其他人出去之后,圣上让连公公带人将其他几位皇子请了过来。

    至于莫统领和镇北侯,也被一队人压了过来,有些事情,放的久了容易出事情,还是早做处理比较好。

    鉴于魏国公年纪大了,圣上让人赐了专座,至于不请自来的盛王,则是让人搬了一个椅子,低调的坐在了魏国公背后,悠闲淡然的态度不像是要审问,而是在度假。

    众人都安静的看着面前的一尺三寸地,等到其他人到齐之后,只余下连公公守在圣上身旁,其他服侍的人都退了出去。

    金銮殿中,气息沉重的让人压抑,圣上手轻轻敲击着扶手,发出一声又一声清脆的声音,下面的几个皇子,一夜未曾休息,皆是面色疲惫。

    这时,金銮殿的大门打开,言芜双扶着翠香走了进来,感受到殿内的气息,言芜双情不自禁打了一个寒颤,目光游离,看到了战戈,这才稳下心来。

    至于翠香,之前稳重的皇后娘娘身边大宫女,最是信任的人,现在却是头发花白,整个人消瘦的连身上的衣服都撑不起来,走路颤颤巍巍,就是眼中的光芒亮的有些可怕,似乎全凭着一股气撑着。

    还未等两人行礼,圣上就出声了:“免礼,芜双今日怎么进宫了?”

    他的声音带着几分飘虚,似乎是因为还没有缓过来,但是在空寂的宫殿中,格外清楚。

    “陛下,芜双今日特地来看看翠香姑姑,所以才会过来。”言芜双心中站定,福身行礼,稳重的回复。

    皇后去世,言芜双不知情,宫里一直压着,圣上昏迷,意识不清,最受不了的人其实是翠香,亲眼看着皇后跳下井中,一国之母死的毫无尊严。

    翠香身为皇后身边最为忠诚的人,却是没有办法去拯救,活生生的煎熬着,这才几天的时间,就已经是这般模样,仿佛油尽灯枯,灯火将熄。

    圣上正准备开口说话,金銮殿的大门打开,进来了一个婀娜多姿的身影,正是王语嫣,昨天她被打晕,圣上也没有说立即关了起来,只是让人守着,今天将她带了过来。

    言芜双扶住身边咬牙切齿,恨不得上去生咬王语嫣一口肉的翠香,注意着王语嫣的神态。

    她似乎是精心装扮过得,一身红色纱裙多了几分若隐若现的诱惑,露出的锁骨更加多了几分暧昧,妆容精致,红唇勾勒,眼波流转皆是风情。

    今天醒来的时候,王语嫣就知道事情八成是坏了,既然坏了,那就需要做好最好的安排,她细致的化了妆,挑了美丽的裙子,就是为了让人有怜悯之心,一个弱女子,哪里有什么算计之心。

    “陛下……随着王语嫣“噗通”跪地的声音,响起的就是她绕梁三尺的求救声,只是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突如其来的声音打碎了。

    锦盛懒懒的用折扇敲了敲手,语气带着让人恨不得掐死的慵懒:“这位媚妃娘娘,你要是再哭一声,落一滴泪,我就让你少一根手指头。”

    王语嫣哪里会理会,刚哭出一声,突如其来的一个碎片正正好,插在她的手面前,几毫米的地方,王语嫣像是被捏住了喉咙,一阵冰冷笼罩着她。

    锦盛这才满意的将手中的茶杯碎片扔到了一旁,连公公赶紧过来给他重新倒了一杯,态度十分之殷勤。

    “皇兄,有什么要问的赶紧问,趁着现在人都在,正好呢,要是有誓死不像说的,臣弟正好可以试试自己的手段,这么多年没用了,真怕都生锈了。”

    如此肆意妄为,却是让在场的人没有任何反驳,言芜双有些好奇。

    王语嫣则是心胆俱裂,眼泪要眼中打转,就是不敢落下来,整个人都瘫软在地,瑟瑟发抖,哪里还有刚才的丝毫风情,狼狈至极。

    圣上咳了咳嗓子,连公公赶紧端起茶杯,让圣上饮了两口,这才安心。

    “这次事情,是朕错信了他人,致使……皇后太子太子妃无辜被害,弋儿惨死,多少将士死于非命,朝中一片动荡。是朕……错了。”

    沉重的声音响起,圣上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言芜双抬头看过去,圣上眸中似乎是有水汽缠绕,带着哀伤。

    下面一阵寂静,几位皇子外界加上心里的压力,现在俱是有些受不了,只有二皇子,身板挺得笔直,面色虽然疲惫苍白,但是却没有任何妥协。

    “咳咳……旭儿,此番事情,你是为何?”圣上没让任何人回答自己的问题,似乎是自言自语,之后看向了二皇子,问出了这么一句话。

    迎着身边大臣的目光,锦盛讥讽的视线,言芜双复杂的注视以及圣上的失望,二皇子冷冷一笑,脸上的风情,眉宇之间的魅惑都成为了利刃,带着疯狂之色。

    “……既然高高在上的圣上问我为什么,我就告诉你,为什么。因为我的母妃,那般善良处事,最后还不是被皇后和贤妃害死,圣上你却不管不问,任由母妃在冷宫中了却性命。”

    眼前浮现了母妃渐渐僵硬的身体,还有那至死都没有闭上的眼睛,二皇子的眼中隐约有红光突现,就是那脸,也变得狰狞起来。

    “若不是你的无动于衷,母妃怎么可能被害的那么惨?我又怎么可能狼狈的像是狗一样活着,不被任何人待见,这座皇宫,就像是一个坟墓,埋葬了我所有的过去,只留下巨大的仇恨,日复一日,将我环绕。”

    二皇子心里丝毫没有恐惧,能够让圣上,他这所谓的父亲,经历了这一场,已经是足够了,再说,自己下的药,他自然清楚,圣上现在的好,不过是强撑罢了。

    如今所有拿的出手的皇子都参与了这次事情,这样,大邑的皇位终究是风雨飘摇,岌岌可危。

    翠香在二皇子开始说的时候,手指就紧紧的握在了一起,面色狰狞,若不是言芜双扶着,真就扑上去了。

    圣上一脸淡然,似乎没有什么变化。

    战戈对于这件事情不感兴趣,侧着头一直看着旁边的言芜双,锦盛兴致缺缺的听着,一脸无趣。

    至于镇北侯,身为二皇子的舅舅,这次事情的辅佐着,好像没有意识到那是属于自家的仇恨,而是跪在哪里,静悄悄的,好像不存在一样。

    至于翠香,则是越听越愤怒,在二皇子说话停顿的功夫,已经“噗通”跪在了地上,艰难的向前挪动着,言芜双赶紧上前,扶住了她,陪着她一起跪着。

    “二皇子,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又是谁和你说的,当年,贤妃去世之前,将你交到娘娘照顾,这些年,若不是娘娘的允许,你以为,一个失去母妃,娘家不管的皇子,在宫里能活到现在?”

    不待二皇子反驳,翠香平静下心情,讲述了当年贤妃的事情。

    贤妃无辜,当然无辜,可惜,她的结果,却是她的家族一手策划的,一直到临死之前,她才反应过来,但是那个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

    她的娘家利用圣上对她的愧疚,得了世袭罔替的镇北侯之位,换走的就是贤妃的死亡和二皇子扭曲的生长。

    如今,这场背后的事情,若真说圣上如果没醒,赢了的人是二皇子,还不如说,实际上是镇北侯。

    意识到事情已经没法挽回,贤妃就只能去求皇后,照顾二皇子长大,皇后是个心软的人,这些年如何不动声色的照顾二皇子长大,还让他封了亲王的爵位,也是费了很大的力气。

    “殿下还真以为凭借自己就能够招揽到这么多的势力,这背后,镇北侯府又努力了多久,不过是想要借着你的血脉,登上那至尊之位,不声不响的镇北侯府,才是贤妃去世真正的罪魁祸首。”

    说到最后,翠香几乎是声声泣血,整个大殿,飘扬着她的哭声,圣上一脸平静,其他人虽然平静但是眼神的波动已然能够证明什么。

    至于二皇子,一向自己认定的,突然被推翻,这种结果,真不是好受的,整个人都仿佛是受到了重击,连刚才的稳重的跪姿都保持不了。

    一脸恍若崩溃的喃喃自语:“你骗人,你骗人……明明是皇后,皇后借刀杀人,还有安嫔,为了上位做手脚,怎么会和……”

    他猛的看向了镇北侯,无动于衷,仿佛不存在的镇北侯,脸上带着扭曲的情绪,整个人都好像被撕裂成了两半,纠结又崩溃。

    “舅舅,你告诉他们,这一切不是真的,母妃是你的亲妹妹,怎么可能那样对待她,你以前一直告诉我,母妃性情天真烂漫,你们都很爱她的。”



    在二皇子出生之前,贤妃的父母就已经去世了,再加上贤妃去的很早,所以二皇子对于外公的印象,怕就在镇北侯的诉说中了。

    镇北侯身躯有些僵硬,依旧沉默的不说话,他是家中嫡子,出生之时家中已经没落,对于行军打仗又没有任何的才能,也就只能想出一些歪门邪道来重振祖先昔日的荣光。

    “镇北侯,说吧,有什么话都这个时候了,也没有必要隐瞒,你处处诱导朕的皇子,又闯下如此弥天大祸,怕是千刀万剐都难以赎罪,若是干脆一些,给你一个体面的死法。”

    对于当年的事情,圣上显然是记得的,这么多年,他对于镇北侯的印象无非就是二皇子的舅舅,还是一个不靠谱的舅舅。

    在二皇子带着绝望的眼神中,镇北侯抬头看了一眼圣上,眼眸深如黑渊。

    “豫嫔……不是我的妹妹,母亲当年难产,为了安慰母亲,就从农庄抱了一个孩子,就是后来的贤妃,当年贤妃之死,也有父亲的原因,贤妃是不愿意继续活着了。”

    至于这中间有多少原因,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总之就是短短几句话,当年残忍的一面就揭露了出来。

    豫嫔,也就是二皇子的生母,前任贤妃娘娘死去的封号了,自然是没有资格葬入皇陵的,不过圣上也找了一块风景极好的地方,让她在那里长眠。

    圣上似乎是早都已经知道了,没有觉得惊讶,最崩溃的,就是二皇子了,他邪魅的容颜变得狰狞,身上的力气却像是被抽干了。

    “豫嫔知道吗?”圣上凉凉的问了一句,还颇有兴致的抿了一口清茶。

    “开始不知道,后来就知道了,父亲将她送进来,也是为了生下皇子,好为家里铺路。”镇北侯没有去看二皇子,不知道是不想还是不敢。

    在整个京城中,二皇子从来没有怀疑过镇北侯,可是谁能想到给他最深伤害的,就是镇北侯。

    “现在贤妃流产的事情,当年确切来说,是父亲让人做的,豫嫔身边的人,都是父亲让人安排的,之所以让她死,就是为了更好的控制二皇子。”

    豫嫔心地善良,就算是父亲从小给她交了不少的算计之事,但是她还是没有体会到,无奈之下,放弃了她。

    “还真是聪明,当年之事,若是你们后来不对旭儿算计,朕也不会多做什么,终究是豫嫔自己咽下了苦果。”

    虽然皇子众多,但是圣上对于皇子都是重视的,虽然比不上太子,到底是看在眼里的。若二皇子此次行事不是太过,恐怕就饶过了,但是现在这样的情况,二皇子也不能活着了。

    “哎……朕不过是糊涂了一段时间,大梦醒来,皇后就没了,你们知道吗?那是朕亲自娶得妻子,虽然后面被美人迷了眼,但是她总是不一样的,朕原本以为,她会陪着我,直到进了皇陵……”

    圣上的声音慢慢的低了下去,即便他没有哭的撕心裂肺,但是压抑的伤感更加让人心疼,圣上继位多年,从来没有在朝臣面前表现过他的懦弱,这还是第一次。

    言芜双看着战戈,两个人手在广袖的遮掩下握在了一起,紧紧地,紧紧地……

    连公公递过帕子,圣上抹了一把,这才缓了过来,就是面上的疲惫更加明显。

    “此次事情,朕已经清楚,镇北侯,旭王以下犯上,害死皇后,逼死太子,射杀三皇子 ,迫害后宫妃嫔众多,旭王斩立决,于七日之后午时执行。镇北侯株连九族,主谋斩立决,其余之人,烙上奴印,发配边疆,大赦不赦。”

    二皇子面色依旧是崩溃的样子,看着镇北侯,恶狠狠地像是一匹孤狼,镇北侯沉默的跪着,成王败寇,这是不变的定律,只是可惜,没有杀了战戈。

    其他皇子彼此对视,立马求情,圣上挥了挥手,等到他们安静下来,正准备开口,战戈往前走了几步,拱手说道。

    “陛下,二皇子受镇北侯蛊惑,犯下如此弥天大祸,罪可致死。只是其他的皇子虽有错,但是错不至死。”

    “陛下,战将军所言有理,终究是皇室血脉,不是叛乱,不致判死。”魏国公出声,迎合战戈的话。

    剩下的大臣纷纷附言,毕竟,若真是这么多皇子都去了,大邑的江山恐怕也是岌岌可危。

    其他的皇子听了这话,面色慢慢缓和下来,只要活着,活着就是有希望的,其他的事情,都是可以说的。

    圣上点头,看着下方这些样貌出众的儿子,却是没有半点被安慰到,只是觉得无限的心累。

    长的再好,没有脑子,也是白搭。也不知道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是如何生出这样的玩意,早知道,还不如让他们都没出生。

    只能怪那个时候选的妃子都脑子不好,唯一脑子好的偏偏长偏了,也没用,反而惹出这样的麻烦。

    “既然这样,皇家别院地方极好,都住到那里去吧,没有传召,不得出来。”

    这就相当于软禁了,荣华富贵肯定是少不了的,唯一的缺憾,恐怕就是没有了自由。

    “儿臣遵命。”能活着再说,这个时候就没有反对的。

    二皇子即便是被带下去,也是那副愣住的样子,似乎是还没有反应过来,至于翠香,已经被人扶下去了,刚才情绪过度,直接晕过去了。

    还剩下一个努力缩小存在感,但是依旧有的王语嫣,圣上对于美色本就不怎么沉迷,阴差阳错还惹上这么一个女人,原本以为,只要自己好好待她,至少也不会让她苦了一生。

    可是没有想到,王语嫣竟然做出了这样的事情。

    王语嫣身着红裙,妆容精致,带着女人的妩媚和妖娆,却是让他觉得,当初那个青涩的女子,终究是被这深宫埋葬了。

    “至于媚妃,白绫赐死,尸体火葬。”

    长叹一声,圣上简简单单说出了几个字,却让王语嫣的身体软在了地上,猛的抬起头来,不敢置信的看着圣上。

    火葬?对于这个时代来说,入土为安才是最安心的,这样的惩罚,堪比挫骨扬灰呀。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流传出来的话,只有在死亡归于地里才是到达轮回最近的地方,而挫骨扬灰之人,则是永远也入不了轮回,成为孤魂野鬼,在地面上永远的飘荡着。

    “陛下,求求您,陛下……”王语嫣被两个太监拉了出去,剩下的话,久久回荡着,带着让人毛骨悚然的恐惧。

    宫殿之中,格外的安静,圣上指着战戈:“将党系之人都抓起来,大理寺和吏部进行彻查,此次事情,必定要进行清洗,多少年了,都没有这样的事情了。”

    “是,陛下。”战戈拱手行礼,站到了一旁。

    圣上长叹一声,连公公的小徒弟魏公公将十皇子送了过来。

    此次波折,十皇子一直被德妃娘娘养在宫里,没有出过宫门,小小一个孩子,也没有什么威胁,故而,也就没有人去伤害他。

    圣上脸上带着笑意,朝着十皇子招了招手:“来,霖儿,过来。”

    十皇子从来没有来过这里,周围都是陌生人之下有些惶恐,但是很好的教养让他能够安慰的站在那里,听到声音,向着圣上看了过去。

    “父皇,你怎么了?霖儿好想你和母后,可是母妃说了,你们都有事情,不让我去找你们。”

    十皇子委屈的小跑了过去,靠在了圣上的怀里,圣上疼爱的揽着他,眼中闪烁着细微的泪光。

    如今这是他唯一的希望了,这场混乱的事情中,逃过的唯一一个人。

    “乖,霖儿要听话,以后要好好读书写字,做一个优秀的人,一个贤明的……”剩下两个字,消失在了圣上的呢喃中,但是这里的所有人,都知道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如今的大邑皇朝中,唯一一个可以雕琢的帝王就是十皇子了,七八岁的孩子,正是可以努力的时候。

    “父皇要好好的,霖儿就乖乖听话。”虽然还小,但是这里面的氛围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十皇子抱着圣上,就觉得整个人很是满足。

    这样单纯的美好,让圣上这颗刚刚被伤过的心瞬间得到了满足。

    “将皇后的尸体捞出来,大葬,罢朝七日,举国哀悼。”圣上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仿佛是已经耗费了所有的力气,手都有些颤抖,像是控制不住了。

    “遵旨。”百官行礼,气氛低沉,这次的事情,谁也没有想到,最后的伤害者竟然是皇后娘娘。

    连公公起身,有些犹豫的说出众人心里的话:“陛下,贤妃娘娘也没了,宫里有七八位妃子都没了。”

    “……那就厚葬,不管前尘往事,皇陵是进不去,就让她们葬在东城山上,那里是京城太阳来到最先照到的地方,正好也让她们看看。宫里拘束了一辈子。”

    圣上面色苍白,鬓角都有了白发出现,眼神虽然清透却带着掩饰不住的疲惫。

    前几个月,那个丰神俊朗,意气风发的中年君王,仿佛是被时光之神摒弃,染上了岁月的尘埃。

    言芜双最清晰的印象,就是她来到这里的时候,跪在御书房之前,求见圣上,那时的圣上,恍若隔世。



    皇后温婉,优雅贵气,和圣上成为夫妻这么多年,就算感情褪去,至少还有亲情的存在,没想到,二皇子竟然这么狠心。

    言芜双在众人沉默的时候,轻轻走了出来,面色平静的跪下,吸引了众人的目光,这个时候,成安郡主想要干什么?

    “陛下,芜双斗胆,想在娘娘葬礼上以女儿的身份着麻衣,送娘娘离开。”

    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战戈面色却是平静,看着言芜双,带着隐隐的骄傲,这就是他的妻子。

    就是旁边吊儿郎当的盛王,对于言芜双此番话有了不一样的看法,这样的女子,果然像是皇后教导出来的。

    “也好,皇兄,皇嫂没有女儿,太子和老三这次都没了,让小十守灵,孩子小,情意到了就好,不要太过。”

    锦盛开口,对于言芜双的行为格外赞同,儒雅俊秀的脸上带着遗憾,对于自己的太子侄儿虽有遗憾,但是也有庆幸。

    至少和太子妃一起,也不会一路孤寂。

    “太子和太子妃葬入皇陵,以储君身份,三皇子,向来最喜江湖,就葬在皇家园林,哪里风景如画,最是适合他了,只是可惜,老三这一生没有娶王妃,也没有留下子嗣。”

    没有留下子嗣,也就没有办法享受供奉,这恐怕是圣上对于三皇子最大的遗憾了。

    “陛下,就算三殿下没有子嗣,十皇子还在,等到以后十皇子生下子嗣,可以继承三殿下的爵位,一份香火总是断不了的。”

    魏国公劝解道,有些事情,既然已经发生,那就注定是遗憾,此生都没有办法改变,死者已逝,生者应保重,带着他们的希望继续活下去。

    “国公说的对,好了,此事事了,朝廷进行清洗,等到这些丧事过了之后再说吧。”

    等到百官退下,宫殿内只剩下圣上一个人,就是连公公,也没有让留在里面,外面的光似乎也穿不透其中的黑暗,让人心生彷徨。

    言芜双最后回头,看到似乎有泪滴说着圣上苍白的脸颊流了下来,不待仔细看去,宫门就已经关闭了。

    感到手被人使劲握住,回头看到战戈严肃的面庞:“怎么了?”

    “没事。”战戈微微一笑,带着言芜双离开了皇宫。

    皇后薨了,贤妃逝世,太子太子妃去世,三皇子被射杀,以及其他诸多人,这一场不大不小的叛乱,死的人却是不平凡。

    罪魁祸首二皇子等人自然是在京城刑场被斩首示众,据说那日流的血让京城好久都漂浮在一股血色之中,很久之后才消散。

    等到京城白布去掉,皇陵葬下了几人,这场丧事才算是过去了。

    言芜双在灵堂前坚持了七天,终于在皇后下葬之后,病倒了。

    将军府中,战戈送走了太医,这才松了口气。

    “将军,奴婢去煎药,您也休息休息。这几天夫人不舒服,您也一直忙碌着,要是累坏了身子,夫人会心疼的。”

    双双看着战戈面上明显的青黑,那是熬夜之后留下的痕迹,自从言芜双从死牢中见过二皇子之后,再在皇后灵堂前守着,就是那么一副心中有事的样子。

    如此这般,加上心中郁结,怎么可能好的了,如此,也就病倒了。

    高烧不退,昏迷不醒,已经是两三天了,战戈也就一直陪着,寸步不离,一个人难受,两个人感同心受。

    “没事,她不好起来,我也不会安心……”

    犹豫一下,战戈还是问出口了:“那日,二皇子对芜双说什么了?”

    双双轻轻摇头,带着几分无奈:“那日,二皇子说话的时候,奴婢就出去了,并不知道他们到底说了什么,只是记得夫人出来的时候,神色恍惚,似乎忆起了一些早已忘记的事情。”

    战戈的手不自然的握住,又轻轻松开:“罢了,终究是过去的事情了,向宫里说一声,最近我不去上朝了,先等芜双好了再说。”

    “是,奴婢等会就告知墨商,将军进去陪着夫人去歇息吧,这药熬好还需要一个时辰,歇息歇息还是足够的。”

    双双福身行礼,有些大胆的劝着战戈。

    点点头,战戈推门走了出去,没有责备双双。

    看着紧闭的房门,双双轻叹了一口气,掩饰下眼眸中的担忧,希望夫人能够平安无事,要不然,还真的害怕将军也会撑不住。

    寝室中冰块在四角散发着冷气,消散着房中的热气,又因为放的较远,不会让芜双不舒服。

    战戈进门之后,不自觉的放轻了脚步,走到床前,看着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瘦骨嶙峋的言芜双,心里带着丝丝的疼痛。

    坐了下来,将她面上的一缕青丝别到了耳后,这才松了口气。

    眼中带着红血丝,终究是有些撑不住了,战戈不放心的摸了摸言芜双的额头,没有那灼热的烫意,这才松了口气,总算是没有发热。

    靠在床柱上,战戈这才感觉到铺天盖地而来的疲惫,终究是支撑不住,睡了过去。

    窗户开了条缝,隐隐有风吹进来,言芜双醒来的时候,虽然觉得头有点沉重,但是那种昏迷不醒的沉重感,却是没有了,隐隐还带着舒适。

    言芜双轻轻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就是自己寝室床上那熟悉的淡蓝色床幔,视线微微一转,就是战戈靠在那里睡着的身子。

    看着他脸上的疲惫,言芜双只觉得心里一阵阵发疼,对于自己,亦或是对于他。

    那天,她去死牢中看了二皇子,之后她就莫名其妙拥有了过去所有的记忆,属于“言芜双”的记忆。

    去看二皇子,是她一直记得的,不是说去报仇寻仇,只是想要知道,当年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有时候看到他,无边的恐惧?有时候,又是觉得莫名的喜悦。

    往常的死牢是什么样的,言芜双不知道,只是记得那天的死牢,带着沉重的压抑。

    区别于言芜双想象中的死牢,这里倒是干净,没有什么耗子虫子,每个牢房里面,也是干净的很,茶盏茶壶,都还带着光泽。

    许是看出了言芜双的亦或,狱卒给她解了疑惑:“郡主,这里面进来的人,没有身份低的,好歹都是最后一场,体面一些,也让他们走的安详。”

    见到了一身囚服,依旧沉默的镇北侯,言芜双往里走,在最里面看到了二皇子,原以为他是不会穿囚服的,没想到,他竟然穿着。

    听到脚步声,不同于平日听到的沉重,二皇子面无表情的抬头,看了过去,见是言芜双,面色一愣,慢慢展开一个笑容。

    言芜双只觉得一副浓墨重彩的画卷在自己面前徐徐展开,美得让人沉醉,尤其这笑容里没有了往日的阴沉。

    “没想到,看我的,竟然是你。”

    似乎是放下了心中的仇恨和孤寂,二皇子整个人也变得清透了很多,眼神清澈透净,如同孩童一般。

    挥挥手,让狱卒将房门打开,言芜双阻止了双双的进入,拿下双双手中的食盒,关上了牢房的门。

    “我也没想到,有一天,我会来到这里看你,只不过,看见这样的你,我觉得,挺好的。”

    言芜双将食盒中的东西陆陆续续摆了出来,竟然是格外丰富的膳食。她话语中的好,是觉得二皇子此刻的精神状态极好,以前的话,这样的二皇子,言芜双是从来没有见过的。

    二皇子从床上起身,坐在了言芜双对面,面色依旧是刚才的柔和:“你喜欢就好。”

    言芜双很有危机感的对于这句话逃避了,没有回答,等到将食盒中所有的东西拿出来,她这才松了一口气。

    “我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随便做了一些,不管你喜欢不喜欢,就给我一些面子吧。”

    轻笑一声,二皇子拿起筷子就开始用,丝毫不在乎这里面到底有没有其他东西。

    “喂,你就不怕我这里面有毒吗?”他不在乎,言芜双就不能不在乎了。

    二皇子边吃边笑:“若是你要放,我也不会介意,能够死在你的手下,对于我而言,也是一种幸福。”

    就算言芜双这几天很伤心,也没有办法接这句话,无奈的撇撇嘴:“我还不至于那么无耻。”

    “我知道。”

    接下来,就是安静的用膳,二皇子是很有教养的人,若不是面前的人是言芜双,恐怕也不会边吃饭边说话,无论以前发生过什么,他的一些习惯总是不会丢的。

    等到再次放下筷子,桌子上只剩下了空盘子,二皇子竟然全部吃的干干净净,一点都没有剩下。

    “你知道,我这是按照三个人的量做的,你不撑吗?”言芜双控制住不断抽搐的嘴角,努力让自己不要表现得太过难看。

    二皇子耸耸肩,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一块手帕擦拭着嘴角,脸上带着满不在乎。

    “估计是饿的太狠了,一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就有些忍不住了,还要多谢你,好久没有吃到这么香的膳食了。”



    言芜双收拾盘子的手停顿了一下,紧接着有继续,只是面色不怎么好看了:“这儿的膳食,有那么难吃。”

    “挺好吃的,只是比起你做的,还是差的太远了。”喝着言芜双专门准备的消食茶,二皇子一脸舒适惬意。

    将东西收拾好了,食盒放在了脚边,言芜双这才重新坐了下来,拿起杯子,给自己倒了一杯消食茶。

    “今天来,你想问什么?是关于母后的事情,还是说母妃的事情?”

    或许是二皇子心里的愧疚,提起皇后的时候,不自觉的用了母后的称谓,脸上也染上了悲伤。

    那些事情,二皇子已经付出了生命的代价,言芜双也没有必要专门过来询问,她想知道的,无非就是……

    “都不是,二殿下,我想知道,我们是如何认识的,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见到你,都对你的感觉很是复杂。”

    千算万算,没算到言芜双是来问这个的,二皇子抬起头,精致的容颜上带着诧异,半晌,才迟疑的说了一句:“你,不记得了?”

    “……我当初生了一场病,那时候因为任性,遭了圣上的厌弃,又被王语嫣派人堵着,也就没有太医过来看,之后,就忘记了很多事情,也包括这件。”

    说起这个,言芜双挺不好意思的,她心里也觉得,忘记这件事情似乎是很不应该的,但是想不起来,自己实在是没有办法。

    “忘记了?”嘴里喃喃自语,二皇子面上染上了彷徨,情绪似乎是沉浸在了不知名的角落,就连眼神,也失去了某种光彩。

    看二皇子迟迟不语,言芜双有些疑惑的伸手在他眼睛面前晃着:“二殿下,你还好吗?”

    回过神来,二皇子看着言芜双,眼神深邃迷离,终究是浅浅一笑,说不出的风流韵事。

    “当初的事情,无非就是你在我需要帮忙的时候帮助了我,之后我就一直记得,这么多年了,没想到,最后的结果竟然是你忘记了。”

    蓦地发出一声长叹,二皇子将手中的消食茶一饮而尽,待杯子轻轻放在了桌子上,发出了一声脆响,这才说道。

    “忘记了也好,总归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二皇子看言芜双一身麻衣,粗糙的边缘让她脖子都有些发红,向来娇生惯养的言芜双却是面色如常,没有任何变化,心里酸涩,感情复杂。

    “母后的事情?你怨恨我吗?”

    不待言芜双说话,二皇子苦笑着摇摇头:“想必是恨得,你是母后养大的,情同母女,我问这话,倒是伤情。”

    “不恨。”在二皇子霍然看过来的视线中,言芜双摇了摇头,声音清脆:“我不恨你,当我知道过去的那些事情之后,这一场属于权势的博弈中,无辜的人很多,你也是其中一个。”

    “真的,我不骗你。”点着头增加自己的说服力,言芜双看着二皇子震惊的表情,想起的却是皇后的容颜。

    “我觉得,就算是娘娘,也不会恨你的,她只会觉得,是因为自己,没有保护好你,这才让你落到了这样难堪的境地,影响你的,不过是镇北侯的野心,还有他的父亲。”

    门外守着的双双敲着牢门,言芜双知道,时间差不多了,自己趁有空过来看看,说清楚了就该离开了。

    “二殿下,如果有来来生,你也要去找属于自己的人生,这座皇宫,原本就不适合你。”

    不等二皇子从震惊中醒过来,言芜双已经提着食盒带着侍女离开了,当二皇子抬起头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已经空旷的走廊,还有外面透进来的阳光。

    觉得面上有些难受,伸手一抹,竟然已经是满脸的泪水,漂亮的狐狸眼清澈干净,没有任何杂质,只是压抑的,让人难受。

    “母后,对不起……”

    低低的忏悔消散在了空气中,二皇子将身体蜷缩起来,将头埋进了怀里,泪水流淌,从最里面的牢房里,传出来带着压抑的哭声。

    一直安静坐着的镇北侯听到声音,突然抬头看了过去,却被墙挡住了视线,重新低下头,面上神色莫名。

    也就是这天晚上,言芜双守在皇后灵堂前,不知不觉睡了过去,梦里来到了一个湖边,那里有着一个熟悉的人,正是“言芜双”。

    她哭着向自己说着什么,努力的摇着手像是在告辞,眼神带伤心又有喜悦之情,直到自己被一把推出了梦境,清醒的瞬间,大量的记忆涌入了脑海,承受不住之下就晕了过去。

    等到为皇后娘娘守过了灵堂,言芜双这才放心的晕了过去,这场反复不平的生病中,自己也终于想了起来,当初和二皇子的相遇。

    那时候的“言芜双”,正好是五六岁最是调皮的时候,却忽然间失去了母亲,又失去了父亲,举目无亲,正难过的时候,是皇后娘娘将她带到了皇宫。

    将坤宁宫的偏殿让她居住,从而好照顾。

    等到“言芜双”终于习惯,并且接受了这个事情之后,皇后就让翠香姑姑带着她去御花园中玩,因为贪玩,跑错了路,见到了正是十岁左右的二皇子。

    虽然小,但是日后妖孽的容颜已经显露了出来,“言芜双”情不自禁之下,看呆了,直到被二皇子推倒在地这才反应过来。

    “你是谁?长的好漂亮?”皮糙肉厚,十分耐摔的“言芜双”舔着脸坐在了二皇子的身旁,一点都不在乎二皇子止不住的嫌弃。

    二皇子虽然嫌弃,但还是给她说道:“你不知道,男孩子是不能用漂亮来形容的吗?”

    他的眼睛是眼尾略微上挑的狐狸眼,又因为睫毛太长,就像有了天生的眼线,薄唇紧抿,透着一股凉气,就是眼睛有些红肿,像是哭过。

    “言芜双”诚实的摇摇头,将自己的小手帕拿出来递给二皇子:“小哥哥,你眼睛红了,擦擦吧。”

    “不用。”二皇子“啪”的一声打掉了“言芜双”的手,他讨厌女人,就算面前的这个是个小女孩,也是讨厌的,绝对的讨厌。

    只是,“言芜双”自小对于这种程度的就不怎么计较,继续死皮赖脸的缠着二皇子,还非要嫁给他。

    二皇子这个时候已经懂得了很多事情,虽然不知道“言芜双”是谁,但是对自己不害怕又如此热情的小姑娘还真是第一个,就是不知道是哪家的孩子?

    宫里的人,因为母妃的事情,对于自己避如蛇蝎,自己好久没有被人这么缠着了。

    一个下午的时间,“言芜双”知道了属于二皇子不小的事情,还成功给自己说了一门婚事,至于以后的事情,那不重要,如此绝色美人,自己绝对是疯了,才会放过。

    当翠香姑姑来找自己回去的时候,“言芜双”已经差不多到了私定终身的地步了,如此这般的情况,一直持续了有几个月,后来因为一些事情这才慢慢断了。

    就算是“言芜双”自己,也对这段记忆很是模糊,更别说后来才来到的言芜双了。

    看着战戈熟睡的脸庞,他的眉头还紧紧蹙在一起,一看就是很有心事的样子。

    言芜双总算是明白那个时候,战戈知道了自己和二皇子的事情是那个态度了,怪只怪,造化弄人呀。

    抽个时间,去永安寺给二皇子点上一盏往生灯,也让他走的安宁。

    靠在床上,言芜双静静地看着战戈的容颜,往日里见到他,都是英俊潇洒,这样狼狈的,着实少见。

    许是她的目光太过炽烈,战戈警戒心很强,慢慢醒了过来,看见言芜双的时候,整个人都楞了一下,接着,就扑到了言芜双身边,打量着言芜双的神色。

    “怎么样?头还疼吗?难受不难受?”

    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言芜双笑着摇摇头,苍白的唇轻轻弯起,星眸越发灿烂:“没有,不难受也不头疼。”

    “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这样的轻柔让战戈也温柔起来,服侍言芜双喝点水润润嗓子,这才坐了下来:“只要你没事就好了。”

    “芜双,我知道你和皇后娘娘感情很深,但是娘娘现在已经去了,你要做的就是要保护好自己,要不然,很多人都会担心的。”

    至于这很多人中,有没有战戈自己,言芜双觉得,肯定是有的。

    “我知道,你放心,都过去了。圣上怎么样,小十呢?”

    将床幔都挂了起来,让房间更加舒适,战戈做起来虽然有些粗糙,但是很是用心。

    “圣上才上了几天朝,身体比起之前总是不行,撑着还是可以。至于十皇子,现在被好多人围着,学着的东西还多着呢。”

    “小十是圣上唯一的希望了,严谨一些总是好的,玉不琢不成器。”

    言芜双光是想都能够想得到十皇子皱着一张包子脸,可怜兮兮的样子,只是以后,再也没有一个温雅高贵的女子,将他抱起来,给他好吃的糕点了。

    神色有些落寞,察觉到自己不对,言芜双赶紧收敛了心思,接过战戈递过来的药喝了下去,正苦着一张脸,又有一块蜜饯过来,赶紧含住。

    柔软的唇瓣不小心擦过战戈的手指,让战戈情不自禁,心生荡漾,只是这一刻,没有人发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