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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你还是去见见吧,否则我和哪吒以后每天去那里吃饭,总觉得是欠她的。”阿辉恳求傅星瀚去跟房东太太的女儿见面。

    “好吧,走吧,我现在就跟你们一块儿去吧。”傅星瀚无奈地耸了耸肩。

    “哎,你们是不是出去买菜啊?顺便给我带几份报纸回来。”凌云鹏吩咐了一声。

    “知道了,老大。我们走了,你就在家跟夫人和安娜喝喝茶,嘎嘎山湖吧。”傅星瀚朝凌云鹏眨了眨眼。

    “走你的吧。”凌云鹏把桌上的一块抹布扔了过去,正好落在傅星瀚的脑袋上。

    傅星瀚朝凌云鹏扮了个鬼脸,随后跟这秦守义和阿辉出门了。

    安娜见状,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我还是第一次看见安娜笑的样子。”凌云鹏随口一说。

    安娜脸一红,连忙走开了。

    “夫人,安娜怎么不说话,我们接触了也有几天了,可我还从没听见过安娜的声音。”安娜一直不出声,这正是凌云鹏好奇的地方。

    “安娜是哑巴。”伯爵夫人叹了口气。

    “是先天就这样吗?”凌云鹏好奇地问道:“一般先天的话,大多数是又聋又哑,可安娜耳朵并不聋啊?”

    “是生了一场病才变成这样的。”伯爵夫人脸上掠过一丝哀伤。

    “能医治好吗?”

    “听说英国有位医生能治安娜这种病,所以我想过阵子带安娜去英国治病。”

    凌云鹏点点头,对安娜产生了一种怜悯。

    秦守义,阿辉和傅星瀚三人先是驾车去了南京路的先施百货,傅星瀚如今有了凌云鹏的口谕,给伯爵夫人和安娜两人添置衣服,所以他就能够名正言顺地大把大把花钱了,只见他戴着墨镜,油头粉面,衣冠楚楚地出现在了大商场里,他走在前面,秦守义和阿辉拎着公文包和一些购物袋,二人像是他的跟班。

    “戏痴,你买的这些女人衣服尺寸对不对呀?她们又不能来试穿,要是买小了,还得来退换,很麻烦的,我的意思是你买大一号的。”阿辉见傅星瀚手上没有伯爵夫人和安娜的衣服尺寸,但买衣服时却能毫不犹豫地报出尺码,便有些担心傅星瀚所买的衣服不一定适合伯爵夫人和安娜的身材,所以建议他买大一号。

    “你懂什么,女人的衣服一定要穿着正正好才漂亮,多一寸太肥,少一寸太瘦,都不能完美地体现出女人曼妙的身材。你放心吧,我的眼光,肯定没错。”傅星瀚自信满满。

    “快点买吧,我眼睛都给你挑花了,要我说,差不多的衣服就得了。”秦守义拿着三四个购物袋,没精打采地跟着傅星瀚的后面。

    “真没品味,购物是最令人开心的事情了,怎么到你这儿就像是受罪似的。”傅星瀚不满地横了秦守义一眼:“给女人买东西,一定要精挑细选,不能拿到篮里都是菜。”

    傅星瀚一边走,一边看,忽然他被模特身上的一件宝蓝色珠片流梳绸缎露背装所吸引:“哇,这件礼服还真是漂亮,伯爵夫人穿上它一定会迷倒众生的。”

    “请把这件宝蓝色的露背装给我看一下。”傅星瀚指了指这件衣服,对营业员说。

    营业员把衣服拿出来递给傅星瀚,傅星瀚用手摸了摸,手感还真是滑爽:“有中号的吗?”

    “有。”营业员马上拿出一件中号的递给傅星瀚。

    “这多少钱一件?”

    “三百法币。”

    秦守义一听,连忙把傅星瀚拉到一旁:“这么贵,别买了。”

    “你懂什么,伯爵夫人是贵族,贵族首先就要在衣着上像个贵族。哪吒,你可别阻拦我啊,老大说了,由我全权负责。”傅星瀚把凌云鹏搬了出来。

    “小姐,能便宜一点吗?”傅星瀚想要跟营业员讨价还价。

    “先生,这件礼服是意大利著名的服装设计师安东尼的代表作,现在我们正好搞优惠活动,两件五百法币。我这里还有一件同款白色小号的露背装,你看看,很漂亮的。”

    营业员一边介绍着,一边拿出一件白色的同款礼服给傅星瀚看,傅星瀚觉得白色的更漂亮:“那这件有没有中号的?”

    “不好意思,白色的就只剩下这件小号的了。”

    傅星瀚觉得安娜穿上也一定很美,于是便一口气买下了两件礼服。

    “你疯了?这要花五百法币呢。”秦守义的眼珠子急得都快掉出来了。

    “钱就是用来花的,我看老大可不是个没钱的主,花掉一点有什么关系,何况人靠衣裳马靠鞍,让两个如花似玉的两个女人穿着性感的露背装站在你面前,哪吒,你知道这是什么感觉吗?好了,哪吒,你别啰嗦了,这事由我做主。”傅星瀚不理会秦守义,从阿辉手上拿过公文包,从里面拿出一叠法币,数了数,给了营业员五张大额的钞票:“请帮我包好。”

    营业员没想到这位先生出手这么阔绰,一下子买了两件,自然是笑容可掬。

    傅星瀚望了望这些大包小包,满意地点了点头:“好了,可以开拔去安和寺路了。”

    随后三人又一起驾车去了安和寺路。今天安和寺路的警戒已经解除了,大街上也没有许多警察,三人便大大方方地走进了7号。

    房东太太一见到傅星瀚,就兴奋不已:“肖先生来啦,你真的是守信用,我女儿刚才还跟我嘀咕,说人家是大作家,肯定很忙的,不一定会来。”

    “哪里哪里,有你女儿这样的文学爱好者,我们这些作家当然是非常欣慰的,所以再忙也要来见见她。”傅星瀚跟房东太太客套着。

    “茵茵啊,你快出来吧,我说的大作家来啦。肖先生,您请进。”房东太太对傅星瀚一副恭敬之态:“我去烧饭,你们谈。”

    从里屋跑出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女孩,女孩看上去很聪颖,两个大大的眼睛里透着灵气,虽然才八九岁的模样,但看上去比同龄人成熟不少。

    “你就是大作家肖建平吗?”小女孩歪着脑袋问道。

    “你觉得我像吗?”

    “比我想象中要年轻许多,也干净许多。”茵茵一点也不认生,像个小大人似的。

    “比你想象中干净?你认为作家是什么样的?很脏吗?”傅星瀚听了这话,觉得又奇怪又好笑。

    “作家一般都是邋里邋遢的,头发乱蓬蓬的,牙齿黄黄的,因为他们要苦思冥想,所以常常要抽烟,牙齿就被香烟熏黄了,没有思路的时候就绞尽脑汁,所以经常会去扯自己的头发,头发也就乱蓬蓬的了,如果写顺了,就会不分昼夜,废寝忘食,当然也就不记得要去洗澡了,所以我想象中的作家一般都是脏兮兮的。”

    傅星瀚一听,哭笑不得。

    “小姑娘,你可真有想象力,是不是作家的形象在你心中跟乞丐差不多?”茵茵的话让傅星瀚尴尬不已。

    “他们应该比乞丐有文化,比乞丐有气质,比乞丐有梦想,比乞丐有担当。要是他的书出版了,他就出名了,也就有钱了。有钱了之后他们就会注意自己的形象,就会去剪发,洗澡,所以就会看上去干净许多。肖叔叔,我说的对不对啊?”茵茵歪着小脑袋望着傅星瀚。

    傅星瀚苦笑了一下,摸了摸茵茵的小脑袋:“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比较,不过想想还是蛮有道理的。”

    “那肖叔叔,看你的样子一定是出过不少书吧?”茵茵觉得眼前的傅星瀚长得白净斯文,所以认为是个出了不少书的有钱的作家。

    “还行吧,你是不是以干净与否来认定这个作家是否成功?”

    “算是一方面吧,肖叔叔,你出过哪些书啊,以后我去图书馆借你写的书。”茵茵仰望着傅星瀚。

    这话让傅星瀚没有防备,他根本没有设想过自己都写过什么书,所以只能即兴胡诌了:“我以前主要写一些小故事,童话,寓言之类的。”

    “是类似于格林童话,安徒生童话,伊索寓言这类的故事吗?”茵茵好奇地望着傅星瀚。

    “嗯,差不多。“傅星瀚搜肠刮肚想了一些他所熟悉的童话故事,然后将这些故事的名称稍加改变:”比如《山的儿子》,《小绿帽》,《卖打火机的小男孩》,《狐狸来了》,《黑姑娘》,《蛤蟆王子》等等。”

    “你的这些故事的名称怎么跟那些名著很相似啊?你是不是抄袭他们的呀?”茵茵越听越觉得奇怪。

    “不是抄袭,是参考,是提升,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嘛,我们可以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嘛。这是每个作家成功的第一步嘛。”傅星瀚厚着脸皮解释道。

    “我怎么觉得你像个大骗子,我不跟你聊了,我要去做功课了。”茵茵不屑地望了一眼傅星瀚,随后扭头朝里屋走去。

    傅星瀚愣愣地站在原地,呆呆地望着小女孩的背影,自言自语道:“天哪,我居然差点栽在一个八岁孩子的手里。”

    房东太太拿着一只果盘走了过来:“咦,小姑娘人呢?”

    “她去房间里做功课去了。”傅星瀚尴尬地冲房东太太笑笑。

    “哦哟,心心热热等了两个礼拜才等到你来,怎么没说几句话就走了,这小姑娘真是的。来来来,肖先生吃水果。”

    “不了,谢谢了。“傅星瀚觉得自己脸臊得慌,想要赶紧逃离此地:”房东太太,饭菜好了吗,我先上楼了。”

    “哦,已经好了,我今天特地多烧了两个菜,刚才小阿弟已经拿上去了。”

    “那真是太谢谢了,那我上去吃饭了。”傅星瀚赶紧跟房东太太告辞了。

    傅星瀚走后,房东太太走进里屋:“茵茵啊,这个肖叔叔怎么样啊,你以后可以跟他多学学写作。”

    “妈妈,我觉得这个肖先生是个大骗子,他根本就不是作家。”茵茵一脸鄙视。

    “别胡说,小孩子不作兴瞎七得八的。人家是大作家,还准备写一本关于中国女性的大著作来。”

    “妈妈,他肯定是骗你的啦,哪个出版社的主编眼睛瞎了去出版他刚才跟我说的那些书啦,我一听就知道他在骗人。”

    “他刚才跟你说他写了那些书啊?”

    茵茵歪着脑袋回忆着:“他说他写了《山的儿子》,《小绿帽》,《卖打火机的小男孩》,《狐狸来了》,《黑姑娘》,《蛤蟆王子》这些故事,这些不就是仿写《海的女儿》,《小红帽》,《卖火柴的小女孩》,《狼来了》,《灰姑娘》,《青蛙王子》这些童话故事吗?他以为小孩子都是很好骗的,哼,他以为我是傻瓜,其实他自己才是大傻瓜,大骗子。”

    房东太太听女儿这么一说,也不禁有点怀疑这个肖作家了:“应该不会吧?”

    虽然今天的晚餐菜品丰富,有三菜一汤,有油爆虾,梅菜扣肉,青椒茭白丝外加一个紫菜蛋花汤,且色香味俱全,秦守义和阿辉二人一见这几道菜,就禁不住筷子翻飞,吃得津津有味,然而傅星瀚望着这些菜肴,却有些心不在焉,茵茵刚才的质疑让他心事重重,他这个久经沙场的骗子居然被一个八岁的小女孩给戳穿了,他的内心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惊悚。

    傅星瀚吃了没几口就把筷子搁下了,随后坐在一旁,拿起刚才买的几份报纸,随意地翻了翻,忽然他看见《中央日报》上有个栏目《书香之苑》刊登了近期一些作家聚在一起搞的文艺沙龙,介绍了一些作家的情况,傅星瀚仔细地阅读着,随后嘴角露出一丝笑容。

    晚饭之后,三人下楼,傅星瀚特地敲了敲房东太太家的房门,房东太太见是傅星瀚,态度似乎冷淡了许多:“哦,肖先生,你有事吗?”

    傅星瀚笑了笑:“吴太太,你女儿在家吗?我想跟她澄清一些事情。”

    “哦,你找茵茵啊,她还在屋里看书呢。”房东太太冷冷地回答了一句。

    傅星瀚见房东太太对他的态度转冷了,知道房东太太一定是已经知道茵茵对自己的评价了,便笑着解释道:“我想刚才她一定是误会我了,怪我,我这人喜欢开玩笑,刚才跟茵茵开了个玩笑,结果她当真了,我现在跟她解释一下,否则她对我的误解会越来越深的。”

    “误会?茵茵误会你了?那你等一下哦!”房东太太见傅星瀚态度诚恳地要向她作解释,连忙朝里面喊了一声:“茵茵啊,你快出来吧,肖先生来了。”

    茵茵一脸冷漠地从里屋走了出来:“什么事啊,肖大作家?”

    “茵茵啊,刚才我跟你开玩笑的,你当真了是吧,还以为我是大骗子,其实我真的是个作家,一直写一些杂文和短篇小说,这些天我们一些同行在一起搞文艺沙龙,没想到报纸还登出来了。”

    傅星瀚说着,把那篇报道指给茵茵看,茵茵似信非信地拿起了报纸,看了起来。

    “那个海风就是我的笔名,其实我有好些个笔名,像小蜡烛,芦苇杆,砂砾这些笔名我都用过。”傅星瀚忙不迭地胡诌了几个笔名。

    茵茵这时方才转怒为喜:“肖大作家,你真的很调皮,一个人起了这么多笔名。”茵茵把报纸拿给吴太太看:“妈妈,你看,这里有肖先生的介绍喏,我念给你听,海风,原名萧建平,是近年来在文坛活跃的作家,以写杂文和短篇小说见长,他的《民国女性的自我意识觉醒》,《风中的玫瑰》,《辛亥那年》等文章颇有深意,在读者中引起广泛关注。”

    “茵茵,你看,我说的没错吧,肖先生就是个大作家嘛。”吴太太立马笑得跟花似的。

    “见笑,见笑。”傅星瀚终于松了口气,他真的很感谢那位赐予他肖建平这个化名的人,这个太过平常的名字居然能让他化解了一场信任危机。虽然此肖非彼萧,但吴太太和茵茵怎么会分辨得出站在他们面前的肖建平并非是报纸上的萧建平呢?

    从房东太太家出来之后,几个人又去了菜市场,买了些食材,随后特地到俄国西餐厅里买了些红肠,鱼子酱,大列巴,红菜汤和黑森林蛋糕。

    当三人满载而归时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了,伯爵夫人,安娜和凌云鹏都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当傅星瀚把在俄国西餐厅带回来的鱼子酱,红菜汤等美味放在伯爵夫人面前时,伯爵夫人那目光就像狼一般发绿了,迫不及待地拿起勺子吃了起来。

    “哦,太谢谢你了,海生,我已经好久没吃到这么正宗的鱼子酱和红菜汤了。”面对着这些美味佳肴,伯爵夫人当然非常感激傅星瀚想得如此周到,在这几个兄弟姐妹中,她发现那个海生对她最是殷勤的了。

    “夫人,等你吃完之后,我还有更大的惊喜给你呢!”傅星瀚得意洋洋地冲伯爵夫人眨了眨眼睛。

    而此时伯爵夫人并不觉得傅星瀚有些轻薄,而是觉得他非常可爱。

    吃完晚餐之后,傅星瀚把在先施百货购买的大包小包都拿了出来,放在八仙桌上:“夫人,你看,我给你们买来了什么?”

    傅星瀚把购物袋里的衣物一一给伯爵夫人和安娜展示一遍,从头到脚,从内衣到外套,从睡衣到正装,还有鞋帽,无所不包。

    当伯爵夫人和安娜两人情不自禁地,激动万分地连连拥抱着亲吻着傅星瀚时,傅星瀚兴奋得心花怒放,欣喜若狂。

    最后,傅星瀚从购物袋里取出了一件宝蓝色和一件白色的带亮片和流梳的丝绸露背晚礼服。

    “怎么样?这两件礼服可是今天所有衣服里最闪耀夺目的。夫人,你摸摸看,这质地,你再看看这款式,这做工,这可是意大利著名服装设计师安东尼的最新作品。你穿上后肯定艳冠群芳。”傅星瀚殷勤地把礼服双手奉上。

    伯爵夫人抚摸着这件礼服,那种陶醉感和满足感难以言表,她赶紧去屋里更衣,五分钟之后,当光彩夺目的伯爵夫人出现在众人面前时,刹那间把在场的几位男人都看傻了。

    秦守义不敢直视,他觉得自己的脸上发烫,手心出汗,呼吸急促,连忙背过身去。

    阿辉似乎被惊掉了下巴,他直愣愣地盯视着伯爵夫人,嘴角旁流着哈喇子。

    傅星瀚觉得眼前一亮,他惊叹于伯爵夫人的妩媚多姿,心里暗忖:这真是世间尤物啊!此生若能拥有这位伯爵夫人,就算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凌云鹏也觉得此刻的伯爵夫人真的是风华绝代,貌美无双,只是自己的任务就是要针对这个美貌的女子,心里不禁对伯爵夫人滋生出一丝怜悯和哀伤。

    “夫人穿上这一身,真是美若天仙哪!”傅星瀚不由得感慨起来:“哎,安娜,你也换上吧,这件白色的很衬你的。”

    安娜摇了摇头。

    “没关系的,这件是小号,夫人穿不下,你穿正合适。”傅星瀚把白色的礼服塞到安娜手里,但安娜把手背在身后,不肯接受。

    “哦,海生,谢谢你的好意。”伯爵夫人把这件白色礼服拿了过去,抖开看了看:“确实很美,不过安娜是个女佣,不适合穿这个。”

    傅星瀚耸了耸肩,觉得有些扫兴,自己可是花了大价钱,千挑万选才买回这件漂亮的晚礼服,安娜若是穿上,肯定是犹如美丽的仙子,可惜伯爵夫人却有很深的等级观念,认为女佣不适合穿得如此华贵,不禁有些遗憾,只得把白色礼服放回到袋子里。

    “好了,时间也不早了,大家早点休息吧。”凌云鹏招呼了一下大家,随后拿着一叠报纸回屋去了。

    众人听他这么一说,也就散了。

    凌云鹏把那只公文包带进屋内,一进门,凌云鹏便把房门反锁上,轻声地质问傅星瀚:“你今天花了多少钱?”

    “也就八九百法币吧。”傅星瀚知道自己今天大手大脚地花钱一定会遭到凌云鹏的斥责。

    “什么叫也就八九百法币?你知不知道,你今天花的钱是我们两个月的开销。我让你出去采购,可不是让你花钱如流水。你说说,你一下子买两件礼服,有这必要吗?”

    “老大,你不知道,百货公司在搞优惠活动,单买一件三百法币,买两件五百法币,我觉得这个安娜其实也是天生丽质,只要稍稍打扮,也是一个俏粉黛。谁知她还不领情,算了,实在不行,我明天就把这件礼服退了。”傅星瀚忙不迭地给凌云鹏解释:“老大,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你不是说要跟伯爵夫人套近乎吗?我这不正是按照你这意图在坚定地贯彻到实际行动中去吗?从穿衣吃饭开始,渐渐去除伯爵夫人对我们的戒备之心,随后把她珍藏在心底的秘密毫不保留地告诉我们。”傅星瀚没觉得自己的做法有什么出格之处,而且觉得自己所花的钱都是物有所值的。

    凌云鹏见傅星瀚巧舌如簧,唾沫四溅,横了他一眼:“你出去给我倒杯水,我要吃药。”

    傅星瀚打开房门朝客厅走去,凌云鹏立马打开公文包,看了看夹层里的法币,美元和大洋,那两根金条所兑换的法币已经去除了一大半了,银元也少了不少。他现在是当家人,所以日常开销这笔账一定要做到心中有数。

    凌云鹏经过几天的休养,身体已经好多了,精气神也上来了,伤口也基本愈合了,只是左臂还用不上劲。

    凌云鹏吃完药之后,坐在床上看报,这些日子他对外界的了解知之甚少,只是在根据事态可能发展的脉络进行分析和推测而已,不过从秦守义他们跟他汇报的情况来看,目前的情况跟他猜想的也差不多,不过他需要更多地了解外界的动态。

    傅星瀚给他带来的报纸有今天的,也有前几天的,他看见昨天的《申报》头版上有一条写着一条题为“警察局长枕戈待旦,誓将凶手绳之以法”的新闻报道。文章说警察局长李东平发誓,在五日内一定将安和寺路命案的凶手缉捕归案,为此夙夜难眠,通宵达旦与探长冯海泉研究案情,调查相关人士,走访目击证人。李局长表示,上海是远东第一大都市,决不允许暴虐之徒在此横行霸道,必将打击暴徒的嚣张气焰。一定会守护一方平安,还上海市民一个平安有序的生活环境。

    凌云鹏嘴角微微一扬,心里暗自发笑,自己显然已经成为警察局长嘴里那个破坏大上海平安有序环境的暴虐之人,而警察局长承诺的五日破案,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看来马上就要真相大白了。

    凌云鹏翻到国际新闻的版面,上面刊登了一则最新新闻:德军自6月22日突袭苏联之后,德军“北方”集团军群第18、16集团军和坦克第4集团群共23个师,以及芬兰东南集团军和卡累利阿集团军共15个师3个旅,由德军第5航空队及芬兰空军共1600多架飞机进行支援,从南面和北面向列宁格勒进攻,试图迅速歼灭列宁格勒方向的苏军,攻占列宁格勒,目前战事胶着,苏军伤亡惨重。

    凌云鹏看了看这条新闻,重重地叹了口气,随后把报纸翻过来,看看国内新闻,但看到的却是,日军华北方面军司令官多田骏改任日本军事参议官,冈村宁次接替其职。他到任后即提出深挖封锁沟,高筑封锁墙,强化堡垒政策以及在大“扫荡”中,实行烧光、杀光、抢光的“三光”政策。继日军对晋绥抗日根据地大青山地区发动大规模扫荡之后,目前日伪军集结了一万三千余人对晋察冀边区进行大扫荡,华北地区形势不容乐观。

    这两条消息让凌云鹏感到心里堵得慌,右手不禁握了握拳头。

    凌云鹏拿起今天的《申报》,上面刊登了一条社会新闻:失踪两个多月的沪江大学客座教授,俄籍绘画雕塑大师谢尔盖目前已被证实死亡。日前,在黄浦江吴淞口附近的一处浅滩上发现了谢尔盖教授的尸体。据悉,谢尔盖教授平日里寡言少语,性情孤僻,常常一人外出写生,这次不幸事件到底是失足落水还是自杀身亡,或是谋杀致死还有待进一步调查。谢尔盖教授擅长临摹世界绘画大师的作品,他的许多仿制作品如达芬奇的《蒙娜丽莎》,塞尚的《玩纸牌者》,列宾的《伏尔加河上的纤夫》,梵高的《向日葵》等等在业内都广受好评,无论是人物还是景物,都能惟妙惟肖地重现原作者的精髓,尤其是擅长临摹法国著名绘画大师莫奈的作品,如《日出印象》,《睡莲》,《威尼斯大运河》,《海浪》,《干草堆》等,他的这些作品颇受买家的亲睐和追捧。除此之外,他的一些雕塑作品也颇受业界欢迎。这位天才美术大师的意外身亡是美术界的一大损失。

    “《睡莲》?伯爵夫人家不就有这幅名画吗?好像当初监听伯爵夫人与史密斯的对话中,提到了这幅名画,当时伯爵夫人说这幅画是安德烈的一位俄国画家朋友画的,是安德烈以低价买来的。难道这个画家就是谢尔盖?”凌云鹏在细细回忆当时的点点滴滴,脑海里忽然把这些词串联了起来:“安德烈,谢尔盖,临摹,睡莲。”

    凌云鹏心里一阵狂喜,似乎找到了答案,他觉得答案就在这幅赝品《睡莲》中。安德烈和谢尔盖同为俄国人,应该彼此认识,安德烈让谢尔盖先把藏宝图画在画布上,随后再用《睡莲》覆盖在藏宝图上,这样,即使这藏宝图天天挂在房内,但外人却无从知晓其实藏宝图就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这一招实在是高明。而根据凌云鹏的猜测,谢尔盖的死跟安德烈脱不了干系。这个谢尔盖是两个多月前失踪的,而安德烈去世也不过两个月左右,那有可能谢尔盖在安德烈死之前就已经发生意外了。

    这个推测让凌云鹏兴奋不已,他难以入眠,他看了看手表,现在是深夜十一点,他决定去伯爵夫人家看看,去验证他的这个推测是否正确。

    于是,他悄悄起床,穿上衣服,看了看傅星瀚,傅星瀚已然进入梦乡,嘴角还挂着甜蜜的微笑,凌云鹏猜测他现在已经在梦中与伯爵夫人幽会,嘴撇了一下,随后蹑手蹑脚地走出了房间,他走进秦守义的房间,轻轻地拍了拍睡在地上的秦守义。

    秦守义睁开眼睛一看,是凌云鹏,凌云鹏将食指放在嘴边,示意他别出声,随后向他招了招手,秦守义便起身,穿上衣服跟凌云鹏出来了。

    两人来到后院,凌云鹏从裤兜里掏出车钥匙,轻轻地发动引擎,车子很快启动了,朝着安和寺路驶去。

    “老大,这么晚了,我们这是去哪儿?”秦守义好奇地问道。

    “去伯爵夫人家。”凌云鹏一边开车,一边望了一眼秦守义,朝他挤了挤眼睛。

    “去伯爵夫人家?”秦守义很是纳闷,难道凌云鹏又有什么新的发现?

    “是的,我们去她家看看那幅油画。”凌云鹏把此行的目的告诉秦守义。

    “你是说那幅《荷花图》?”秦守义眨巴着眼睛。

    “是《睡莲》,法国大师莫奈的名画。”

    “那幅画里有问题?”秦守义忽然意识到了这一点。

    “去看了才知道。”

    汽车一路行驶在马路上,过了没多久便到达了目的地。

    深夜里的安和寺路又恢复了几天前的平静,除了几盏昏暗的路灯吸引了一些昆虫之外,这里幽静极了。

    凌云鹏把汽车停在了原先的小弄堂里,随后与秦守义一起朝安和寺路8号的方向走去,他边走边观察四周的动静,周围已经没有警察驻守了,门口贴了一张封条,伯爵夫人家的小洋楼处于一片黑暗之中。

    走到一处围墙边,凌云鹏望了望围墙,给秦守义使了个眼色。

    秦守义立刻领会了,以前在部队的时候,他和凌云鹏经常在一起执行任务,两人的默契度很高。

    秦守义立即蹲了下来,凌云鹏站在秦守义的肩上,秦守义慢慢站起,凌云鹏双手用力一扒围墙的墙檐,身子便坐在了墙上,成骑墙之势,要不是他的左臂受伤,他可以直接跳入院内,而现在这个对他来说轻而易举的动作,却让他的左臂一阵疼痛。

    秦守义连忙后退两步,随后一个箭步,左脚往围墙上一蹭便跃上了围墙墙檐,随后二人一起跳入院中。

    凌云鹏从口袋里掏出手电筒,两人在黑暗中摸索着上了二楼,推开伯爵夫人的卧室房门,凌云鹏和秦守义来到了这幅油画前。

    秦守义搬来一个凳子,凌云鹏站在凳子上,用手电照了照油画:“守义,给我找把刀来。”

    秦守义走到餐厅里,拿了一把餐刀过来。

    凌云鹏戴上白手套,随后用餐刀,沿着画框,把这幅《睡莲》从画框中切割下来。随后把画作卷了起来,找了根绳子绑了绑,随即二人退出房间,秦守义在餐厅里找了块抹布把凳子擦干净,放在原位,之后两人悄悄地下楼,秦守义一路走,一路把两人的脚印也抹干净,一直从房间到底楼的楼梯每一处都没放过。

    “哪吒,我们走。”凌云鹏仔细看了看,觉得没有什么痕迹遗留下来了,便招呼了一声秦守义。

    两人原路返回。跳下围墙之后,二人相视一笑,随后二人走到小弄堂处,上了车,向博仁诊所飞驰而去。

    停好车之后,凌云鹏掏出钥匙,打开诊所的大门,随后二人赶紧上楼,走进1号病房,转身把房门反锁上,打开灯,把那幅《睡莲》在地上展开。

    凌云鹏用手摸了摸画布,画布很厚,上面的颜料涂了好几层,凌云鹏从抽屉里拿出一把小刀,用小刀把颜料刮掉,但进展速度很慢,而且也刮不干净。

    忽然想起了敲门声,凌云鹏和秦守义二人连忙警觉地站起身来。两人秦守义站在门后,凌云鹏去开门。

    原来是杨景诚,他望了望凌云鹏,叹了口气:“云鹏啊,你真是闲不住,这样下去你这身子能养好吗?”

    “老杨,原来是你啊,没事了,我那胳膊伤口已经痊愈了,这几天已经好多了。”凌云鹏冲杨景诚笑了笑。

    “你啊,就是好了伤疤忘了疼,这才消停了几天啊,又开始折腾了。又在忙啥呢?”杨景诚把脑袋伸了伸,看见地上摊着一幅油画:“你从哪里搞到这幅画的?怎么把颜料都刮下来了,这画不就给你毁了吗?”

    “老杨,你家有煤油吗?”凌云鹏不去理会杨景诚的惋惜之情,直截了当地提出要求,看来不把这幅名画毁了誓不罢休。

    “有啊。你想干嘛?想把这幅画付之一炬吗?”杨景诚不明就里地望着凌云鹏。

    凌云鹏也懒得跟杨景诚解释,拍了拍杨景诚的肩膀:“那老杨,你去给我搞点煤油上来。”

    杨景诚摇了摇头,随后下楼去了。

    没多久杨景诚拿着一玻璃瓶的煤油上楼来了,把煤油递给凌云鹏:“喏,给。”

    “老杨,你下去睡吧,这儿没你事了。”凌云鹏在下逐客令。

    杨景诚知道凌云鹏不想让他了解更多,便把门关上,下楼去了。

    凌云鹏找了块纱布,随后把煤油倒在纱布上,一点一点地擦着油画,很快,颜料被煤油擦掉了,凌云鹏仔细地擦拭着画布,希望能看到令他惊喜的事情发生。

    然而,等到把整幅画上的颜料都擦干净了,惊喜的事情并没有发生,油画下面就是一张白布,上面有一些碳素笔画的睡莲草稿痕迹而已,凌云鹏大失所望,他不死心,又用小刀把画布一层一层割下来,但还是没有任何东西隐藏在期间。

    “唉,看来是我想错了。”凌云鹏筋疲力尽地躺在地上,费了好大的劲结果一无所有,凌云鹏感到好失望。

    “老大,现在我们该怎么办?”秦守义坐在一旁,双手抱膝,无奈地望着凌云鹏。

    凌云鹏抬手看了看时间,现在已经是早上四点了。

    “走,回去,要是让伯爵夫人她们发现我们不在家,会起疑心的。”

    凌云鹏把画布卷了卷,扔在了床底下,秦守义连忙把那些刮下来的颜料擦干净,把煤油瓶放置好,随后二人便离开了博仁诊所。

    回到华龙路的独门独院时五点不到,二人又蹑手蹑脚地回到了各自的床铺。

    凌云鹏躺在床上,脑海里却不停地思考:这个谢尔盖到底是怎么死的?安德烈和谢尔盖之间是什么关系?伯爵夫人应该认识谢尔盖的,因为当时史密斯想要让伯爵夫人引荐一下这个画家,伯爵夫人答应了。也许揭开了谢尔盖死亡的真相,那么藏宝图的秘密也就浮出水面了。

    天已经放亮了,躺在地上的傅星瀚伸了个懒腰,从地上坐了起来,看见凌云鹏正双手枕在脑后,眼睛似看非看地望天花板,连忙站起身来,把手往凌云鹏的眼前晃了晃:“老大,你在想什么呢?“

    “你醒了?“凌云鹏侧过脸望了望傅星瀚。

    “是啊,其实我真不想醒过来,我昨晚做了个美梦,你知道我梦见谁了?“傅星瀚脸上露出神秘的微笑。

    “伯爵夫人。“凌云鹏面无表情地回答道。

    “你怎么知道?“傅星瀚惊讶地望着凌云鹏:”你是不是会盗梦啊?“

    “还用盗梦吗?你脸上全写着呢。“凌云鹏斜睨了傅星瀚一眼。

    “我脸上写字了吗?“傅星瀚用手摸了摸脸。

    “写了,一共写了十个字:左边写的是牡丹花下死,右边写的是做鬼也风流。“凌云鹏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你又讽刺我。“傅星瀚自己也跟着笑了起来:”不过说实话,伯爵夫人真的是一代佳人,可惜便宜了安德烈这个老头。从照片上看,瓦西里倒是挺英俊的,他跟伯爵夫人还真是般配。“

    “有情人未必成眷属啊!“凌云鹏感叹了一句。

    一早,安娜就起床了,给大家烧水,准备早餐,昨天买回来的列巴和牛奶正好给大家当早点。

    吃完早餐之后,凌云鹏坐在八仙桌前看报纸,他有意无意地把那篇关于谢尔盖的新闻放在一叠报纸的最上面,伯爵夫人从八仙桌旁走过,眼睛瞟了一眼报纸,忽然停留在那篇新闻所刊登的谢尔盖的照片上。伯爵夫人的眼里掠过一丝惊恐,她连忙把这张报纸拿了起来。

    “林先生,请问这篇文章写的是什么呀?“伯爵夫人把报纸递给凌云鹏,指着这篇文章问道。

    伯爵夫人虽然能听会说汉语,但汉字却认识不多。她只是看到了谢尔盖的照片,所以才引发她的兴趣。

    “哦,这条新闻啊?“凌云鹏接过报纸,给伯爵夫人念了起来:”失踪两个多月的沪江大学客座教授,俄籍绘画雕塑大师谢尔盖目前已被证实死亡。日前,在黄浦江吴淞口附近的一处浅滩上发现了谢尔盖教授的尸体。据悉,谢尔盖教授平日里寡言少语,性情孤僻,常常一人外出写生,这次不幸事件到底是失足落水还是谋杀致死还有待进一步调查。谢尔盖教授擅长临摹世界绘画大师的作品,他的许多仿制作品如达芬奇的《蒙娜丽莎》,塞尚的《玩纸牌者》,列宾的《伏尔加河上的纤夫》,梵高的《向日葵》等等在业内都广受好评,无论是人物还是景物,都能惟妙惟肖地重现原作者的精髓,尤其是擅长临摹法国著名绘画大师莫奈的作品,如《日出印象》,《睡莲》,《威尼斯大运河》,《海浪》,《干草堆》等,他的这些作品颇受买家的亲睐和追捧。除此之外,他的一些雕塑作品也颇受业界欢迎。这位天才美术大师的意外身亡是美术界的一大损失。“

    “他们找到谢尔盖的尸体了吗?“伯爵夫人惊讶地问道。

    “是啊,夫人,你认识这个谢尔盖?“凌云鹏试探性地问道。

    “不,不认识,只是听说过而已。“伯爵夫人连忙否认。

    伯爵夫人的惊讶和恐惧的眼神并未逃过凌云鹏的眼睛,他装作惋惜的模样,叹了口气:“唉,这位谢尔盖可真是可惜啊,他的画技这么好,作品这么优秀,怎么会掉到黄浦江里去的呢?真是可惜,太可惜了,以后再也看不到这个才子的作品啰。“

    “报纸上有没有说发现了什么线索?“伯爵夫人小心翼翼地问道。

    “线索?难道这个谢尔盖不是失足落水,是有人想要谋害他?“凌云鹏反诘伯爵夫人。

    伯爵夫人连连摇头:“这我不知道,不知道。“

    这时,安娜了走过来,她也看见了谢尔盖的照片,一双大眼睛睁得更大了,看了看伯爵夫人,指了指照片,一脸错愕。

    凌云鹏不动声色地注视着这对主仆,显然,这个谢尔盖并不像伯爵夫人说的那样,只是听说过而已,连一个女佣都认识这位画家,可见这个谢尔盖与伯爵家的关系非比寻常。

    看来查出谢尔盖的死因一定会有所突破。凌云鹏已经清楚自己下一步行动的方向了。

    今天是安和寺路凶杀案案发的第四天,冯海泉一早到办公室里,这几天不停地奔波调查和取证让他对这个案子有了一个大致的思路,当然,如何把这些证据引到柳大虎身上,如何取舍,还是让他颇费周章。

    当然,还有一些地方他还存有疑惑,比如这三个日本人两次偷偷闯入伯爵家,他们想要偷盗什么呢?从案发现场来看,伯爵家似乎没有丢失任何物品,金银首饰和现金古董都没有遗失,当然这三个日本人是樱机关的人,他们的目标也不会是这些玩意儿,那他们的目标到底是什么呢?

    冯海泉决定再去一次伯爵家,再仔细看看,到底伯爵家藏有什么宝贝令这三个日本人几次三番地想要闯入偷盗。

    于是冯海泉带着几名警察驾车来到了安和寺路8号,他撕去了门上的封条,随后和几名警察一起上楼。

    冯海泉进门之后,先在底楼女佣的房间里兜了一圈,除了一张床,一张桌子和一个衣柜这些简单的家具之外没有什么其他的陈设,但在笸箩里除了一些针线碎布之外,还发现了一只金玲耳环,但也只有一只耳环而已,冯海泉拿起金玲耳环看了看,又放回到了笸箩里。

    随后冯海泉又去了伊凡诺夫的房间,同样没什么发现,到客厅里面搜寻了一番,也没什么异样,又到餐厅里转了转,还是一无所获,随后进入卧室,卧室很大,里面还有浴室,冯海泉翻了翻书柜,床头柜,一扭头,忽然发现床的对面那幅油画不见了,只留下一个空空的画框挂在那儿。

    冯海泉大吃一惊,他用手摸了摸画框,整幅油画是被刀割开之后偷走的,记得第一次来勘察现场的时候,这个地方是有一幅油画的,画的好像是花花草草之类的景物,可怎么三天不到,这幅画就不翼而飞了呢?因为目前小洋楼里没人居住,所以他只安排了两天的警戒,前天刚撤销警戒,这幢小洋楼就发生了盗窃案?难道这两天内有人竟然敢铤而走险,斗胆进入凶案现场实施偷盗?谁有这么大的胆子?会不会这三个日本人的目标就是这幅油画?樱机关贼心不死,又继续派人前来偷盗?这幅画里到底藏着什么秘密呢?

    一连串的疑问让冯海泉意识到这个案子远非他想象中这么简单。他现在手上仅有的线索就是伊凡诺夫,冯海泉看了看手表,现在是上午八点多,所以他马上驱车,先去老唐家,看看阿宝在不在,如果阿宝在的话,直接把阿宝接到医院里去,如果阿宝不在的话,他再去大学里请懂俄文的老师当翻译。

    冯海泉来到了老唐家,他看了看时间,现在老唐已经去上班了,他敲了敲门,好一会儿门开了,阿宝睡眼惺忪地望着冯海泉。

    “冯探长,你找我爹啊,他去上班了。“阿宝打了个哈欠。

    “不,我找你,阿宝,快换身衣服跟我走。“冯海泉催促着阿宝。

    “哦哦,好的好的,我马上换衣服。“阿宝一听,知道冯海泉有急事找他,连忙回屋更衣。

    “冯探长,我今天还是去给那个俄国大胖子当翻译吗?“阿宝一边整了整衣服,一边问冯海泉。

    “嗯。“冯海泉点点头。

    阿宝心里美滋滋的,这说明他上次的翻译冯探长还是很满意的,否则他也不会第二次找自己了。

    到了伊凡诺夫的单人病房之后,冯海泉就直接单刀直入询问关于油画的事情。

    “阿宝,你问他,伯爵夫人卧室里的那幅油画是什么?“

    阿宝把这话很精准地翻成了俄文。

    伊凡诺夫望了望冯海泉,不知为什么会提到这幅油画,但他还是毫无保留地告诉了冯海泉实情:“这幅油画是一幅赝品,莫奈的《睡莲》。“

    当阿宝把伊凡诺夫的话翻成中文时,冯海泉不禁满脸疑惑:“赝品《睡莲》?伯爵家的藏品居然是赝品?阿宝,你再问问他,这幅画是谁画的?“

    伊凡诺夫听完阿宝的翻译之后,默默地说了句:“是谢尔盖,伯爵的朋友,一位大学教授。“

    “你知道这幅油画里面是否藏着秘密?“冯海泉眼睛直视着伊凡诺夫。

    阿宝见冯海泉的神情就知道这个问题很重要,便提高了声音进行翻译。

    “秘密?难道这幅油画里有秘密?“伊凡诺夫一脸蒙圈。

    冯海泉继续说道:“实话跟你说了吧,今天早晨发现这幅油画不见了。你认为会是谁偷了这幅画?“

    伊凡诺夫听完阿宝的翻译之后,目瞪口呆:“为什么要偷这幅画?我不知道这幅画为什么引起了贼的兴趣,我并不清楚这幅画有什么特别的。如果让我猜测是谁偷了这幅画,那一定是那几个日本人,那个叫田中的日本人来过伯爵夫人家,他见过这幅画,他们一定认为这幅画是莫奈的真迹,所以千方百计想要来偷盗。“

    伊凡诺夫像连珠炮似的说了一大串,让阿宝听后头昏脑涨,他只记得最后几句话:“冯探长,俄国佬说他推测是那几个日本人偷走这幅画的,因为田中这个日本人去过伯爵夫人家,他见过这幅画,他们一定认为这幅画是莫奈的真迹,所以千方百计想要偷走这幅画。“

    这个猜测倒是跟冯海泉的设想十分吻合,因而他也不再询问下去了,带着阿宝离开了医院。

    回到警局之后,冯海泉开始写结案报告,一直写到第二天的凌晨才结束。

    今天是安和寺路凶杀案案发的第五天,也是结案的日子,一早,警察局才刚上班,日本领事带着樱机关的机关长就来到了李东平的办公室,李东平忙不迭地招呼着二位。

    “没想到领事先生和机关长这么早就来了,来来来,请喝杯茶。”李东平亲自给日本领事和樱机关的机关长倒茶送水。

    “李桑,今天是最后一天,安和寺路的案子破了没有?”机关长直截了当地说明来意。

    “这个案子具体是冯海泉,冯探长负责的,我已责成他今天必须把结案报告交上来,要不,我现在就叫他过来?”

    “叫他马上过来。”日本领事一脸严肃。

    “好的好的,我这就给他打电话。”李东平走到办公桌旁,拨通了冯海泉的办公室电话:“冯探长吗,你的结案报告出来了没有,日本领事小林先生和樱机关的武田机关长都在我办公室里,他们想要了解你的破案结果。”

    “好的,我马上送过来。”冯海泉回答了一声,随后拿起文件袋,走出办公室。

    冯海泉走进局长办公室,跟日本领事和机关长点了点头,随后把文件袋递给了李东平。

    樱机关的武田机关长一把从李东平手里夺过了文件袋,随后打开文件袋,把里面的结案报告拿了出来,仔细翻看着。作为长期在中国生活的间谍,机关长和日本领事的中文水平都很不错,完全能看懂中文。

    “请问,这个凶手被拘捕了没有?”机关长眼睛直视着冯海泉。

    “还没有,我正准备上报局长,请他批示。”

    “还等什么,冯探长,已经找到凶手了,那就赶紧抓吧。”李东平连结案报告看都没看,就连忙下达批捕命令,当着日本人的面,他怎敢怠慢,必须要积极配合日本人。

    “好,我马上就去布置。”

    冯海泉心中大喜,原本还以为李东平会从中作梗,加以阻挠,没想到今天借了日本人的光,李东平连凶手是谁都没搞清楚,就下令抓人。

    冯海泉手握尚方宝剑,自然腰杆子更硬了,连忙回办公室布置抓捕任务:“立刻包围柳宅,不许放走一个人。”

    警笛声骤然响起,朝着柳宅的方向呼啸而去。

    在家中闲散逍遥的柳大虎正拿着一只钧窑瓷瓶把玩,忽然管家慌慌张张地进来了:“不好了,老爷,警察把咱家给围起来了。”

    “什么?”柳大虎一听,脸色一变,手中的钧窑瓷瓶掉落在地,摔了个粉碎。

    正当柳大虎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之时,冯海泉带着警察走了进来。

    冯海泉将拘捕令朝柳大虎面前扬了扬:“柳大虎,你涉嫌谋杀,现将你拘捕归案。”

    “我?我涉嫌谋杀?”柳大虎听后目瞪口呆:“我谋杀谁了?”

    “日本樱机关的井上太郎,安倍晋一,南野和彦三人。”

    柳大虎听后,哈哈大笑:“搞错了,肯定你们搞错了,冯探长,我根本就不认识这三个日本人。“

    “搞错了?你以为我们警察局的都是一群草包吗?“冯海泉双目瞪视着柳大虎。

    柳大虎见冯海泉是跟他玩真的,不禁勃然大怒,咆哮起来:“谁敢跟老子过不去,想栽赃我,冤枉我,我柳大虎决不会饶了他。”

    “是不是栽赃,冤枉,到了警察局不就清楚了?”冯海泉冷笑一声,随后对身边的警察使了个眼神:“上铐子。”

    “你们谁敢铐老子?”柳大虎一把抓起桌上的小刀,举了起来。

    “柳大虎,你若是拒捕,则格杀勿论,就地正法。”冯海泉面对着暴跳如雷的柳大虎丝毫不让步,怒目而视,金声玉振,每个字都掷地有声。

    柳大虎一听,软了下来,把手上的小刀扔在地上,两名警察立刻上前给柳大虎戴上了手铐。

    “押解上车。行动结束,收队。”冯海泉挥了挥手。

    警察把柳大虎押解上警车,随后警车又呼啸着驶回了警察局。

    冯海泉敲了敲李东平办公室的门:“报告,案犯已经被拘捕归案。”

    “这么顺?冯探长,你这次行动真的是雷厉风行,卓有成效,我给你记功。”李东平满脸堆笑地拍了拍冯海泉的肩膀。

    “感谢局长的栽培。“冯海泉不禁暗自好笑,心想待会儿等你见着案犯了,看你还笑得出来吗?随后朝门口大喊了一声:”来啊,把案犯带进来。”

    柳大虎被两名警察押进李东平的办公室,李东平一见,目瞪口呆,他万万没想到,柳大虎竟成了安和寺路凶杀案的凶犯。

    “大哥,你得救我,小弟没有杀日本人,我是被冤枉的。”柳大虎对着李东平双膝一跪,连喊救命。

    “你们两个人认识?还称兄道弟?”武田机关长眼睛怒视着李东平。

    “不不不,不认识,不认识,我怎么可能认识一个凶犯?柳大虎,你可不许胡乱攀咬。”李东平急着撇清自己跟柳大虎的关系。

    柳大虎没想到平日里称兄道弟的李东平此时翻脸不认人了,怒火中烧:“好你个李秃子,是不是老子现在落难了,你就卸磨杀驴,过河拆桥啊?”

    “把他的嘴给我堵上,免得他在这儿像疯狗似的叫唤。”李东平连忙朝两个警察喊道。

    一名警察连忙从口袋里找出一副手套,塞进柳大虎的嘴里。

    “先把他押解回牢房。”李东平连忙给那两名警察下命令,他怕柳大虎待在这里不知还会拉扯出其他一些对他不利的言辞来。

    两名警察赶紧把还在不停挣扎,妄图叫嚣的柳大虎押了出去。

    “冯探长,请你说说,你是怎么破的这个案子?”李东平气不打一处来,他万没想到这个冯海泉居然把屎盆子扣到了柳大虎的头上,连着他也一起臭气熏天。但碍于日本人的颜面,他还是强忍心中的愤懑,语气和缓地问道。

    “局长,机关长,领事先生,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五天前,伯爵夫人带着她的保镖伊凡诺夫去仙乐斯舞厅跳舞,被柳大虎撞上了,柳大虎垂涎伯爵夫人的美色,想要轻薄伯爵夫人,被伯爵夫人训斥,柳大虎心有不甘,想要掳走伯爵夫人,被伊凡诺夫痛殴,之后伊凡诺夫与柳大虎的四名手下大打出手,致使仙乐斯舞厅内发生混乱,这期间,伯爵夫人可能跟随人群一起逃离了舞厅。

    据我推断,因为伯爵夫人,一个弱女子,她怕柳大虎伺机报复,所以不敢回家,至于目前身居何处,还没找到。柳大虎一行人因为扰乱社会治安,被警方带到警局,他买通关系,当晚就被释放,柳大虎是个睚眦必报的人,他怎可吃这样的大亏,所以他随即驱车来到了安和寺路伯爵夫人的家,伺机闯入,但他的两名手下在闯入伯爵夫人家时,撞上了樱机关的井上太郎等三人,他们此时正好也进入了伯爵夫人家,结果双方打斗起来。

    柳大虎的两名手下人高马大,是柳大虎最为倚重的两名打手,实力明显高于对手,所以,在打斗中他们将对手的手腕翻折,匕首反刺入心,而第三人则被匕首刺中咽喉,由此造成了井上太郎等三人的死亡,随后他们上楼,发现伯爵夫人不在家,所以就离开了,就在他们出来时,遭到了井上太郎同伙的袭击,最终这两人一人中刀,一人中枪,死在安和寺路上。

    柳大虎见状,怕遭到井上太郎同伙的攻击,急忙让司机驾车离去。这件事的始作俑者是柳大虎,而杀死三名日本人的人是柳大虎的手下,尽管这两人已死,但柳大虎罪不可赦。”

    “可我听到的版本不是这样的。”李东平觉得冯海泉得出的结论与他所掌握的情况相去甚远,甚至可以说完全是南辕北辙。

    “哦?李局长也掌握了案情?”武田机关长和小林领事不禁面面相觑。

    “是的,案发后有人向我反映过这个案子的大概情况。”李东平知道,要是柳大虎出事了,自己多半会受到牵连,所以,他想把柳大虎保下来,这样自己也能得以自保。事已至此,李东平只能豁出去了。

    “是谁向你反应的?”日本领事小林问道。

    “是柳大虎的拜把子兄弟黄阿九,也就是我的内弟。“李东平只能实言相告。

    “你刚才不是说你不认识柳大虎,现在怎么跟这个柳大虎还有这层关系?“武田机关长双眼射出两道冷光。

    “我只是见过柳大虎几面而已,算不上很熟,我怕他胡乱攀咬我,所以刚才才那么说的。“李东平擦了擦脸上的冷汗。

    “好吧,就算你说的是真的,那你说说看,那个黄阿九是跟你怎么说的?“小林领事想要听一听李东平的版本。

    “阿九说,柳大虎想要通过我来抓住那个坏他事的人。他跟阿九说的完全是另一回事。”

    “那我们听你说说看,柳大虎是怎么说的?”

    “他说,五天前,伯爵夫人去仙乐斯找他还债,安德烈伯爵生前欠了他一笔钱,现在到期了,所以伯爵夫人来还钱了,她带了一箱金条去了仙乐斯,可是伯爵夫人带去的金条不够数,所以双方产生了争执,后来伯爵夫人的保镖就动手了,之后双方就打起来了。

    在混战中,他的司机看见伯爵夫人被一个高个子的年轻人给抱走了,那箱金条也被这个高个子的舞伴偷走了。后来警察来了,他和他的手下还有那个俄国大力士一起被带到了警局,其他人因为伤重,所以被送往医院,他的伤不太重,所以稍微治疗一下就送回了警局,这事就登记了一下,柳大虎就被放了出去。

    他确实让司机把他和几名手下送到了伯爵夫人家,正打算进去时,发现了三个黑衣人先进入伯爵夫人家了,随后没多久,那个高个子也进去了,之后他听到打斗声,估计三个黑衣人是被这个高个子杀死的,随后那个高个子把伯爵夫人的女佣给带走了,这时,他让手下去堵截,遭到高个子的反击,这期间,高个子捅死一人,枪杀一人,造成了他的这两名得力打手身亡。

    这个高个子还有个同伙开车接应,柳大虎就率领他的弟兄们开车去追赶,这时候,突然有条蛇从天而降,吓得司机手忙脚乱,最后翻了车,车上的人除了他本人以外,其余的人都受了重伤,现在还躺在医院里。遭受如此重创,他当然不甘心,所以让我内弟来告诉我,让我尽快破案。我把这案子交给了冯探长,没想到最后却是这个结果,柳大虎自己反倒成了凶犯。”李东平把从柳大虎那儿了解的情况跟在场的人重复了一下。

    “冯探长,你的结案里好像根本没有出现那个高个子,而在柳大虎的陈述中,似乎那个高个子就是凶犯。”武田机关长提出质疑。

    “因为我觉得柳大虎是在编造谎言,那个他所谓的高个子就是指他的竞争对手张昌林的儿子张悦庭,因为在购买十六铺附近一块地皮这件事上,柳大虎跟张昌林闹得水火不容,所以当柳大虎得知他的对手张昌林的儿子张悦庭那天也在仙乐斯,所以就想把这凶杀案栽赃给他儿子。

    我去仙乐斯了解过,张昌林的儿子张悦庭和女朋友那天确实也去了仙乐斯,而他的长相跟柳大虎嘴里的那个高个子很相似,柳大虎的手下跟伊凡诺夫斗殴时,张悦庭和他女朋友也跟其他人一样,趁乱逃离了现场,而这一幕给柳大虎的司机看见了,他把这一情况汇报给了柳大虎,随后柳大虎就编造了这个高个子把伯爵夫人掳走,随后进入伯爵夫人家杀死了三个日本人和自己两名手下的故事。

    因为他事后知道他这次闯祸了,他的手下杀的是日本人,所以想要找个替罪羊,而张悦庭当天在仙乐斯出现过,所以柳大虎很容易就把屎盆子扣在了张悦庭的头上。”冯海泉不慌不忙地回应武田机关长的质疑,他将这个高个子与张悦庭画上了等号,而柳大虎与张昌林之间的仇怨正好使得柳大虎诬陷张悦庭的说法就站得住脚了。

    “那你怎么解释柳大虎提到的在混战中,他丢失了一箱金条,而这箱金条正是伯爵夫人的欠款。他的司机说看见是个舞女拿走的。”李东平问道。

    “欠债还钱,这没错,可是欠债人应该当时写有欠条才对,我问过柳大虎,安德烈伯爵当日有没有给他写过欠条,他回答说是写过的,可当我问他要这张欠条时,他当时找了很久也没找出来,但事后,却让管家把这张欠条交给了我。”

    冯海泉把那张欠条出示给三人看。三人看了看,并未发现有什么问题。

    “安德烈懂一点汉语,但汉语书写水平很糟糕,所以欠条上的字迹歪歪扭扭,这也不足为奇,但他的签名是用俄文写的,安德烈的俄文签名应该是很流畅的,但你看看这张欠条上的签名,似乎是断断续续写成的,所以我怀疑这个签名根本就不是安德烈本人的签名,于是我就去进行了调查。其实这个才是安德烈的亲笔签名。”

    冯海泉把一张安德烈在交易所的签名递给了三人:“我去查了安德烈在交易所的资料,找到了他的原始签名,更有说服力的是,大家看这里,安德烈的原始签名上有个n,但欠条上没有,安德烈难道连自己的名字也不会写了吗?由此可见这张欠条是柳大虎伪造的。柳大虎怕没有欠条的话,欠债还钱这一说辞就显得是凭空捏造,所以就让人伪造了一张安德烈的欠条,以证明伯爵夫人当初确实是去仙乐斯还债的,可惜百密一疏,这个漏洞反而弄巧成拙。”

    三人仔细对比了一下,果然跟冯海泉说的如出一辙,那张借条很明显是有人伪造的。

    “而所谓的舞女无非就是指张昌林儿子张悦庭的女朋友。我查过本市的舞厅,没有发现其中有跟柳大虎所描述的那个舞女外貌符合的舞小姐,那只能说明这位所谓的舞女是舞客自己带来的舞伴。而张悦庭当时正好带他女朋友一起来仙乐斯跳舞。所以柳大虎就说张悦庭杀了日本人,张悦庭的女朋友偷走了他的一箱金条,这样一来,他等于是一箭双雕,一是为自己摆脱罪名,找张悦庭顶罪,二是可以打击他商场上的竞争对手张昌林。”

    “那你怎么解释伯爵夫人的女佣也不见了这个事实?难道不是被这个高个子带走的吗?”李东平越听越觉得情况对柳大虎不利,绞尽脑汁寻找冯海泉的漏洞。

    “女佣当时是不是在家?她是否是因为见到有人闯入而害怕逃走了,现在没有找到伯爵夫人和女佣,所以这个疑问无法解答,当然也无法断定女佣是被高个子男子带走的,我刚才已经说了,这个高个子男子是柳大虎用来嫁祸的,我问过张悦庭,他说仙乐斯出事之后,他和女朋友惊魂未定,直接开车回家了,根本就没去过安和寺路。所以高个子带着女佣逃走的说法我觉得是杜撰出来的情节。”

    “可是女佣不见了,这是事实。”李东平不能苟同冯海泉的结论:“如果按你说的,当时女佣不在家可能是因为害怕逃走了,那到目前为止已经失踪五天了,这又如何解释?”

    “也许这个女佣就躲在附近,她后来发现自己家发生了命案,死了五个人,局长,你认为她还会待在家里吗?”冯海泉反诘道:“她肯定害怕,主人也不在家,她一个二十几岁的女孩能不害怕吗,所以就逃走了,至于她现在在哪里,我还没找到,不过这并不影响对本案的基本判断。”

    李东平听后,有些沮丧。

    “柳大虎说当时他追击的那辆车的车牌是1628,你查过这辆车吗?”李东平还是不死心。

    “张昌林的儿子张悦庭开的这辆车的车牌确实是1628,但这个车牌不是他原来的车牌,他原来的车牌是1215,前些日子不知被何人所为,车牌号被换成了1628,因为柳大虎说他的司机告诉他,他看见了张昌林的儿子开的是车牌为1628的雪佛兰,所以柳大虎一口咬定是张昌林的儿子作的案。”

    “柳大虎说在追击车牌为1628雪佛兰汽车时,有条蛇出现在他的道奇车里,所以车子发生了侧翻,让他的手下都受了重伤。”李东平又想到了这一细节。

    “汽车侧翻不假,我去问过维修厂的工人,说是柳大虎的道奇车的车头,车身都发生了严重的损坏,但是否是那条蛇造成的,谁都说不准,现在只是柳大虎在这么说,据我了解,他的司机钟学明嗜酒如命,常常醉酒驾车,医生在司机的血液里发现酒精浓度超过正常值十多倍,道奇车的侧翻难道不是他酒后驾车所致,而非要说成是追车造成的。

    那条蛇按柳大虎的说法是从天而降,但我的看法是凭空捏造,我问过医生,这几名车祸伤员中,有没有被蛇咬过的伤口,医生说没有发现。柳大虎自己身上也没有蛇咬的痕迹。那怎么证明当时道奇车上出现了蛇呢?退一步说,就算是他的手下为他作证也没用,那些人都是柳大虎的手下,他们提供的证词有多少可信度呢?所以我推断当柳大虎发现自己闯祸了之后,让司机快点开车逃离现场,司机因为喝了酒,又开快车,所以发生了侧翻,追车一说纯属子虚乌有。”

    日本领事和机关长听后频频点头,而李东平则冷汗直淌。

    “对了,我当时去柳宅问过柳大虎,他所谓的那个高个子是否认识伯爵夫人?他回答说看上去不认识,我当时就质疑他一个不认识伯爵夫人的人为什么要把伯爵夫人抱上车呢?难道是当时场面混乱,他出于怜香惜玉,所以出手相救?

    而后这个男子又冒险去把三个日本人杀了,把一个女仆救出来?这个男人的行为也太怪诞了,先是救了萍水相逢的伯爵夫人,而后又去搭救素未谋面的女仆,为了这女仆不惜杀死三个日本人和他的两个手下,他这是行侠仗义吗?还是神经错乱了?柳大虎当时也无法解释这种混乱的逻辑。

    据此,我得出的结论是那个所谓的将伯爵夫人抱上车的高个子男子根本就是柳大虎针对张悦庭所杜撰出来的虚假情节,目的是为了栽赃陷害,准确地说,应该是嫁祸于人,因为柳大虎与张悦庭的父亲张昌林因为十六铺码头的一块地皮而相互缠斗了很久,这次找了这么个机会想要给对手以沉重的打击,可惜,柳大虎的逻辑思维并不严密,在编造谎言时出现了这个那个的漏洞。”

    “看来这个案子已经很清楚了,冯探长,你辛苦了。”小林领事站起身来,向冯海泉行了个九十度的鞠躬。

    “我要求把这个凶手柳大虎立刻正法,以告慰我大日本帝国的三位优秀的武士。”樱机关的武田机关长对李东平威逼道。

    “好的好的,我立即上报,柳大虎罪大恶极,必须严惩不贷。”李东平心里清楚柳大虎这次已经成了板上钉钉的凶犯了,所以想保也保不住了,因此他只能丢车保帅,于是他唯唯诺诺朝武田机关长点头致意,一副恭敬从命的模样。

    “武田君,那我们走吧。”小林领事招呼了一下机关长。

    武田机关长点了点头,随后跟小林领事一起走出了李东平的办公室。

    冯海泉丢下站在那里发愣的李东平,追上了武田机关长和小林领事。

    “二位请留步,我还有一事未明,想要请教二位。”冯海泉示意了一下,微笑地朝两人点点头。

    “冯桑还有什么事情吗?”武田问道。

    “我想知道一下,为什么井上太郎几个会出现在伯爵夫人家呢?据我所知,他们已经是二次乔装入户。”冯海泉把前去偷盗说成了乔装入户。

    武田双眼一瞪,蛮横地回答道:“这个与冯桑现在的这个案子毫无关系,你需要调查的只是我们这三个大日本帝国的勇士被杀一事,其余的就不劳你们费心了。”

    “我想知道,伯爵夫人卧室里的那幅油画是不是被你们的人拿走了?”冯海泉试探性地问道。

    “油画?什么油画?”武田立即睁大双眼。

    “一幅名为《睡莲》的油画,据伯爵夫人的保镖伊凡诺夫回忆,这幅画其实是一幅法国大师莫奈的作品的赝品,案发当日还挂在卧室里,但昨天我去的时候已经不翼而飞了。”

    “这幅画已经不翼而飞了?”武田很是吃惊:“难道……”

    武田猜测可能井上太郎发现了藏宝图就藏在这幅油画里,所以前去偷画,但不幸被柳大虎的人发现,双方打斗起来,最后命殒当场,但他的眼线也许知道井上此行的目的,所以后来又偷偷进入伯爵夫人家实施偷盗。看来这幅油画里一定藏有他所想要的秘密。但这个秘密显然不能告诉眼前的这个中国人。

    “冯桑,谢谢你提供的线索,但这幅油画跟我们樱机关的人毫无关系,我也不清楚它从哪里来,现在又去了何处,我们对此并不感兴趣。冯桑,我想提醒你的是,柳大虎是杀害我们大日本帝国三个勇士的凶手,他必须受到严惩,至于其他的,请不要诬蔑攀咬我们这些勇士。”

    冯海泉碰了壁,只能悻悻地点了点头:“好的,我明白了。”

    随后冯海泉向两个日本人欠了欠身,回自己办公室去了。

    日本领事见四周没人,便用日文轻声问道:“武田君,你派那个井上太郎几个去查伯爵夫人的藏宝图,有没有结果?”

    “小林君,这事情比我们想象的要复杂得多,井上太郎上回带回来了一条绢帕,上面绣着一幅地图,井上说这是他威逼伯爵夫人交出来的藏宝图,但我们经过研究发现,这幅图是假的,那地图所标注的坐标是在东海上,可我们得到的情报是金矿应该是在关东地区,所以井上第二次又去伯爵家,没想到这一次就有去无回了。可能他已经得知藏宝图藏在那幅油画里,只是他还没拿到手,就被柳大虎一伙杀了,而现在这幅油画又不翼而飞了。”

    “武田君,井上这次带了几个人去的?真的像刚才那位中国探长说的,有三个人先潜入伯爵家,外面又有几人把守望风,看见井上几个被杀之后便进行报复,把那两个中国人给杀了?”小林对此事还是有些半信半疑。

    “我听这位探长的分析丝丝入扣,所以我认为事情应该像他所描述的那样,井上这人平时也自行发展了几个眼线,这其中有中国人,也有日本人,所以他这次去伯爵家有可能不止带了安倍晋一和南野和彦这两人,也可能带了其他的眼线一起去,因为这是机密,所以入室的几个是我们樱机关的人,在外面望风的可能是他自己发展的眼线。这几个眼线也算不负井上君,替他报了仇了。”武田对冯海泉的案情分析倒是觉得没什么破绽,而且他知道井上手上确实有几个自己发展的眼线。

    小林听武田这么一说,也渐渐打消了疑虑:“那下一步该怎么办?伯爵夫人的藏宝图究竟放在哪里了?难道是在那幅油画里?”

    “这幅油画也许是个线索,我会抓紧时间查明的。也许就在井上发展的那几个眼线的手里,唉,我们绞尽脑汁却一无所获呀,而且为了这张藏宝图,已经死了好些人了,除了井上三个之外,还有一个中国人也为此丧了命,他是被井上发现一直在有意无意地接近他和伯爵夫人,于是断定他也是为了藏宝图,所以一个月之前把他杀了,扔进了黄浦江,没想到井上几个自己也步了他的后尘。”

    小林领事听后也叹了口气:“唉,正如中国话所说的: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日本领事和樱机关的机关长两人走了之后,李东平这次回过神来,他立刻给黄阿九打了个电话,让他速来自己办公室。

    黄阿九接到电话之后,心急火燎地赶了过来,一进门,就着急问道:“姐夫,怎么回事,你在电话里说出大事了,到底是出了什么大事了?”

    “阿九啊,你的那位拜把子兄弟柳爷现在被定性为安和寺路的凶犯。已经被拘捕归案了。”李东平把这一噩耗告诉给了黄阿九。

    “啊,怎么会是这样?”黄阿九一听,脑袋“嗡”的一声:“怎么可能搞到最后这凶犯竟成了他自己了?”

    “刚才在这儿,那个探长冯海泉把案子的经过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我也找不出他什么漏洞。”李东平双手撑着额头,一脸苦闷。

    “那你把这案卷扣下,重新做一份。”黄阿九给李东平出主意。

    “你说的轻巧,要是刚才只是我跟那个冯海泉两人在办公室里就好办了,偏偏日本领事和樱机关的机关长两人都在这里,他们也都听到了。唉……”李东平唉声叹气,一脑门官司。

    黄阿九没想到是这种情况:“这么说,这事是板上钉钉了,没有回转余地了?”

    “日本人让我立刻报批死刑,阿九啊,你姐夫这次是扛不住了,死的毕竟是日本人,你姐夫也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日本人要杀柳大虎,我能拦得住吗?”

    “姐夫,你得救救我大哥啊?”黄阿九一听,双膝一跪。

    “阿九啊,我不是叫你让柳爷去外面躲一躲吗,我当时就告诉你了,要是这事给日本人逮着,我也是爱莫能助啊,我能做的就是事先通风报信,但现在事已至此,你让我怎么救,刚才我已经极力在为柳爷辩解了,可没用,这个冯海泉铁证如山,我扳不倒他。我要是还站在柳爷这一边,那就等着日本人把我们一锅端吧。”

    “柳爷这次真的是太大意了,他以为他可以置身事外,没想到还是……”黄阿九跪在那里痛心疾首。

    李东平把黄阿九扶了起来:“阿九,我知道你跟柳爷感情很深,所以你现在去牢里看看他吧,明天他就要被押往死牢了。那就再也没有见面的机会了。”

    黄阿九含泪点了点头,随后跟着警察去牢房见柳大虎。

    柳大虎一见到黄阿九,就连忙起身走了过来,两人在两道铁栅栏前见了面。

    “阿九,你怎么来了?是不是你姐夫让你来见我的?他有什么办法能保我出去?”柳大虎心急如焚地问道。

    “大哥,你太傻了,你当初为啥不听我的,赶紧找个地方躲躲,现在出事了,我姐夫想保你也保不下来。”黄阿九替柳大虎难过,也替李东平说情。

    “人不是我杀的,我为什么要躲?阿九你说什么,你姐夫想保我也保不下来?什么意思,他也想置我于死地?”柳大虎一听,怒目圆睁,李东平这个墙头草,刚才在办公室当着那两个日本人就一副奴颜媚骨的模样,还翻脸不认人,推说不认识自己,现在居然还想置他于死地。

    “不是我姐夫想置你于死地,是日本人想置你于死地,我姐夫自己也自顾不暇了。”黄阿九失声痛哭起来。

    “怎么会变成这样?到底是谁要害老子,是那个姓冯的探长吗,真他妈的中了邪了,我跟那个姓冯的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他干嘛非要一口咬定是我杀了那三个日本人?他这个傻瓜,蠢货,放着真正的凶手不抓,倒把我给抓起来了。要是让我出去,我一定要把这个姓冯的碎尸万段。”柳大虎双手紧紧抓住铁栅栏,咬牙切齿地怒吼着。

    “大哥,现在说这个还有什么意义,那个姓冯的已经把这案子做成了铁案,你怎么可能翻案呢?”黄阿九哭得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

    “呵呵,呵呵。”柳大虎忽然仰天大笑起来:“欠债还钱,杀人偿命,看来我柳大虎这次是在劫难逃了。这么多年来,只有我柳大虎让别人吃不了兜着走,让别人有冤无处伸,没想到到头来轮到我自己了,我真是比窦娥还冤,真不知道我被处死那天,老天爷会不会也下一场鹅毛大雪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柳大虎狂笑不已,转身朝牢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