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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天清晨,徐老医生准备了盘缠和一些干粮交给彭若飞,彭若飞和郭子超谢过徐老医生之后,继续往九江赶路,因为彭若飞有伤在身,郭子超怕路上颠簸让彭若飞伤口再次撕裂,不敢开得太快,终于在第四天的傍晚到达了九江火车站,但却没有见到妻子薛莹梅和一双儿女,两人只得在火车站附近暂时找了家旅店住下。

    原来当初薛莹梅和云麟母子二人被人群推挤上了火车之后,并不清楚火车开往何方,一问列车员才知道这列火车是开往天津的,中间只停靠济南站。薛莹梅这时真的感到自己心力交瘁,女儿走失了,火车又乘错了,真是欲哭无泪。

    薛莹梅母子在济南站下车,随后再搭乘其他开往上海的列车,薛莹梅怀着一丝侥幸的心情想去上海火车站找找,看看云凤是否还在那儿等着她。

    火车到了上海站之后,薛莹梅和云麟二人便向车站的乘警,旅客甚至是火车站周围的乞丐打听云凤的情况,但一无所获,两人从早找到晚,一点可靠的音讯都没有。薛莹梅不禁伤心落泪。

    这时,云麟发现火车站周围又出现了那些手持斧头和砍刀的人,他们盯视着来往的人群,对照着手上的照片,目光在人群中来回扫视,连忙提醒母亲。

    薛莹梅见状,知道此地非久留之地,得立刻离开上海去九江跟丈夫碰头。

    薛莹梅马上买了去九江的火车票,就这样,来回折腾了数天才最终赶到九江站。到站时已经是半夜了,母子二人便投宿在附近的旅店里,打算次日再去九江火车站等候彭若飞。

    直到第五天早晨,在九江火车站的候车室门口,彭若飞才终于与妻儿见着面了,薛莹梅一见到彭若飞就泣不成声,告诉他云凤走失了,彭若飞一听犹如晴天霹雳,一家人悲恸不已。

    然而就在大家伤心之际,郭子超看见火车站周围来了一大批保安队士兵和警察,原来警察接到旅店老板的报告,说是有两个形迹可疑的外地男子曾入住该旅店,其中一位身上还带着伤,今天一早这两人便离开了旅店,他派伙计跟着,伙计回来报告说,这两个疑犯跑到火车站去了,于是旅店老板报了警,警察局长怀疑这两人是共党分子,便把这情况报告了当地的保安队,于是保安队便与警察一起前来搜寻疑犯。

    旅店老板在人群中寻找彭若飞和郭子超的身影,很快,他就在候车室门口发现了彭若飞一家。

    “长官,就是前面候车室门口的那位。”旅店老板一眼认出了彭若飞,用手指了指前面的候车室。

    为首的警察队长一挥手,警察连忙朝候车室门口快速聚拢过来。

    郭子超见状,立刻打开车门,让彭若飞一家赶紧上车,随后突出重围,开足马力朝山区开去,后面的保安队士兵和警察乘则坐上了卡车和摩托车,在后面紧追不舍,子弹打在福特车的车身上,不停地刮出火星来。

    福特汽车一路飞驰,最后福特车的汽油用完了,在云雾山附近停下了,郭子超只得弃车,掩护彭若飞一家人朝云雾山跑去。

    “老彭,你和嫂子,云麟往山上跑,我来掩护。”郭子超从腰间拔出两把手枪,朝反方向跑去。

    “小郭……”彭若飞还未来得及开口,却见郭子超已经跑远了,便转身拉着妻儿朝山上跑去。

    郭子超左右开弓,朝那些警察和保安队士兵开枪,试图把火力全部集中到自己身上,警察和保安队的士兵果然把注意力都集中在郭子超身上了,数十把枪对准了郭子超方向射击,郭子超最终因寡不敌众而惨遭射杀。彭若飞亲眼目睹郭子超身中数枪倒在了血泊之中。

    悲愤不已的彭若飞只能饮泣吞声,一手拖拽着莹梅,一手拉着云麟奋力往山上攀爬。

    后面的保安队士兵见不着人影,只能一边往上攀爬,一边胡乱地向山上放枪,不料薛莹梅的左肩中了一记冷枪,顿时血流如注。

    “莹梅,莹梅……”彭若飞抱起妻子,躲到一块岩石后面。

    “娘,娘……”云麟一边轻声呼喊,一边从小书包里拿出自己的白色衬衫,撕成长条给母亲包扎伤口。

    薛莹梅强忍疼痛,望着彭若飞,摸着儿子一张稚气的脸:“若飞,你带着儿子快跑吧,别管我了,否则我们仨一个都跑不了。”

    “不,莹梅,你会没事的,我们一家子再也不能分开了。”彭若飞安慰着妻子,心如刀绞。

    “若飞,你带着麟儿快跑吧。”

    “不,我带你走。”彭若飞和云麟要去搀扶薛莹梅,但被莹梅拒绝了。

    “若飞,你一定要想方设法找到凤儿。”薛莹梅一想到失散的女儿,悲从中来。

    “嗯,我会的。”彭若飞含泪答应着。

    这时,彭若飞听见山下的保安队士兵正往山上进行搜寻,感到一阵绝望。

    忽然一记哨子声响起,山上忽然滚落许多石块,砸得那些保安队士兵哭爹叫娘的。

    “不好,这里是冷面虎的地盘,兄弟们,快撤。”为首的保安队队长戴天旭喊了一声,连忙往后撤,其他士兵见状也赶紧纷纷撤退。

    一时间,那些保安队士兵们连滚带爬朝山下飞奔而去。

    这时,忽然听得有个声音响起:“哈哈,想在老子的地盘上搞事情,真是瞎了眼了。”

    “大当家的,那块石头后面好像有人。”一个小山贼向大当家的报告。

    冷劲秋朝岩石那边望了望:“走,去看看。”

    冷劲秋走到那块岩石旁,看见彭若飞一家三口正躲在岩石后,精疲力竭地望着他。彭若飞因为刚才奋力拉拽着妻儿往山上攀爬,后背的伤口又崩裂了,鲜血浸湿了后背。

    一个脸颊上有道醒目疤痕的山贼要去拉彭若飞和薛莹梅二人,云麟连忙起身,张开双臂,挡在父母面前拦住他,大声叫道:“不要伤害我爹娘。”

    “呵,这个小东西倒是挺招人疼的。”冷劲秋望了望这个长着一双机警眸子的小男孩,呵呵一笑。

    刀疤脸见大当家的对这孩子感兴趣,连忙上前想要把云麟提溜过来,不想云麟飞起一脚,踢中他的裆部,疼得刀疤脸大呼小叫起来:“小兔崽子,竟敢毁你大爷。看我怎么收拾你。”

    刀疤脸使出一招饿虎扑食,朝云麟扑了过来,云麟敏捷地一闪,随即反手一拳击中刀疤脸的脸颊。

    “刀疤,你可真够丢脸的,连一个小毛娃也打不过。”旁边有人在嘲笑刀疤脸。

    刀疤脸被激怒了,使出浑身解数想要制服云麟,但云麟并不畏惧,反而愈战愈勇,刀疤脸不仅没有占到便宜,反而被云麟东一拳西一脚,浑身上下中了好几下拳脚,被打得浑身青一块紫一块的。

    云麟曾跟着郭子超学过几年武功,加上自身身体素质不错,身手敏捷,所以打起架来颇有章法,一般来说,三五个同龄人跟他对打,他也能占上风,就算是跟有点功夫底子的大人交手,也能打个平手。

    云麟的矫捷的身手激起了冷劲秋的兴趣:“刀疤,让开,让我来。”



    冷劲秋走到云麟面前,挥起拳头朝云麟的面门扫去,云麟立马一个下腰,躲过冷劲秋的铁拳,随后马上一个扫荡腿朝冷劲秋的下盘攻来,冷劲秋轻轻一跳躲过云麟的扫荡腿,云麟就势一个鲤鱼打挺,随后来了个一步登天朝冷劲秋的胸前踢来,冷劲秋连忙退后两步,一只手抓住云麟的左脚,云麟就势一个腾跃,用右脚朝冷劲秋的面门踢去,冷劲秋怕伤着云麟,连忙放开手,云麟立马一个侧翻站立起来,面不改色气不喘。

    冷劲秋刚才只不过用了五成力而已,他只是想要试一试云麟的身手,没想到这个小毛娃还真的是一棵习武的好苗子:第一是不露怯,这小毛娃并没有因为面前站着一位人高马大的对手而心生胆怯,不敢过招或是章法大乱;第二是底子好,俗话说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刚刚一交手,冷劲秋就觉得云麟不仅身手敏捷,而且力量也不小,一招一式都有章有法,一看就是曾经习过武,有武功底子,只是现在孩子年龄还太小没有发育,在力度上还有些欠缺,若是习练得法的话,长大后,功夫不在他之下。

    虽然冷劲秋十分欣赏这个小毛娃,不过身为云雾山的大当家的,且是周边地区赫赫有名的冷面虎,怎可在一个小毛娃面前丢份,这可太有失冷面虎的威名了。于是冷劲秋暗暗加力,身手更为凌厉,招式也更加刁钻,云麟渐渐抵挡不住冷劲秋的快速变换的拳脚,被打倒在地。

    “怎么样?服不服,小子?”冷劲秋得意地朝云麟笑了笑。

    云麟忽然双膝一跪,朝冷劲秋磕了个响头:“师傅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冷劲秋一愣,虽然心里挺喜欢这小子的,但自己还未开口收徒,这个小东西就立马就势叩首拜师,这小子确实有胆有谋,且会察言观色,果然不一般,绝非一般同龄人的心智。

    云麟虽然年纪小,但机敏沉稳,他这样做当然是有其目的的:现在父母二人都双双受伤,山下官兵正在围追堵截他们,而面前的这些山贼也决不是好惹的,他们一家三口已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若是再与这些山贼为敌,那必定是死路一条,不如先与这些山贼为伍,让他们一家三口有个栖身之地,一来能为父母疗伤,二来可以躲避追捕,三是养精蓄锐以便今后重整旗鼓。

    云麟见冷劲秋跟他比试时所用的招式都以守代攻,且招式并不狠,力度也不大,并不像刀疤那样,使出阴狠的招数以求一招制服,而是对他手下留情,云麟猜测冷劲秋这么做可能是两个原因,一是轻敌,大人与小孩过招自然是不会使出全力,使出狠招,免得被人说是以大欺小;二是惜才,冷劲秋不愿伤害他,对他心存仁慈。他见冷劲秋最后几招加了几分力,便知道前面是一直让着他,到最后为了颜面才使出绝招制服他,便更确定了是后一种原因,所以索性顺势而为,拜冷劲秋为师,如果冷劲秋肯收他为徒,那么他们一家子就能化险为夷了。

    “好吧,我就收你为徒。”冷劲秋哈哈一笑,这人是讲究眼缘的,他第一眼看到云麟时,就喜欢上他了,看来和这小子还真是投缘。

    “我爹娘有伤在身,请师父施以援手。”云麟说着,向冷劲秋又磕了个头。

    “哦?受伤了?”冷劲秋这才意识到刚才那对夫妻精疲力竭地望着自己,并非是恐惧害怕而浑身乏力,而是受伤失血造成的。

    “快,老六,把我的马牵过来。”

    老六的年纪与冷劲秋相仿,是最早来投奔冷劲秋的一批,是冷劲秋的左膀右臂。

    老六应了一声,赶紧去把冷劲秋的枣红马牵了过来,冷劲秋把彭若飞和薛莹梅夫妇扶上马。

    “多谢大当家出手相救,在下凌志远铭恩感怀。”彭若飞朝冷劲秋抱了抱拳。

    冷劲秋仔细打量了一下彭若飞,见此人虽有伤在身,但从其外表和气质上来看,像是一位读书人,目光平和而不慌乱,而手腕上居然还戴着一块手表,这年头能带手表的人可不是一般人。

    “什么也别说了,治伤要紧。老六,快拉着他们回大营。”

    “哎。”老六牵着枣红马朝大营走去。

    冷劲秋牵着云麟的手走在后面:“哎,臭小子,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呢?”

    “我叫凌云鹏,攻势凌厉的凌,云开日出的云,鹏程万里的鹏。”云麟自然不敢把真名告诉冷劲秋,从现在起,他们一家都只能以假名示人了。

    “嗯,好名字。”冷劲秋一听,这小子一口气说了三个成语,看来是读过书的,跟他父亲一样,都有一种儒生之气,不过这小子比他老子看上去更凶狠一些。

    “那您叫什么,师傅?”云麟好奇地望着冷劲秋。

    “我?我大名叫冷劲秋,冷飕飕的冷,浑身有劲的劲,秋天的秋。江湖上都叫我冷面虎。”冷劲秋虽然幼时也读过两年私塾,能识不少字,不过可不像云麟那样,能够出口成章。

    “师傅威名远震,徒儿跟着沾光了。”云麟笑着望了望冷劲秋,充满稚气的脸上一双灵动的眼睛忽闪忽闪。

    “臭小子,嘴巴还真甜。”冷劲秋摸了摸云麟的小脑袋:“你多大了?”

    “徒儿今年十二岁了。”

    “待会儿回大营之后,我介绍你认识我女儿,我今天总算是给她找着了个小伙伴了。”

    “师傅,你还有一个女儿?”云麟好奇地问道,看来自己不是这云雾山上唯一的小孩了,能有一个同龄人相伴,还真不错。

    “是啊,我女儿今年十岁,像个假小子似的,你们俩以后就一起跟着我习武吧。”

    “多谢师傅。”云麟连忙向冷劲秋抱拳作揖。

    冷劲秋的大本营就在云雾山的山腰处,那里有个硕大的天然洞穴,冷劲秋给这个洞穴取名叫作八仙洞,云雾山百来号人平日里就在这个八仙洞里议事,洞穴上方有个口子,白天光线就从这个口子里洒落在洞穴中,所以洞中的光线还是很明亮的,到了晚上,这里洞穴四周都会点上油灯,亮如白昼。

    洞穴四周则盖了不少泥瓦房,这百来号人平时就住在这些平房里。这山上除了方秀芹和她闺女之外就没有第三个女人了。

    老六把彭若飞夫妇带回了大营,立马叫两位兄弟把他们带到压寨夫人方秀芹那里,方秀芹自从跟着冷劲秋私奔之后,他俩就在云雾山落脚了,云雾山上有座鸿恩寺,寺里有位法号叫明净的老和尚,这个和尚懂得一些医术,尤其是针灸,对草药也颇有研究,秀芹在云雾山落脚之后,就跟着明净师傅采集草药,学习针灸,几年之后,倒也传承了明净师傅的衣钵,明净师傅圆寂之后,秀芹就成了云雾山上的大夫,给众位兄弟看诊抓药,尤其擅长一些刀枪伤的医治,因为这些山贼是靠打家劫舍为生的,所以刀枪伤在所难免,山上兄弟的刀枪伤基本都是靠秀芹治愈的,这些山贼都尊称秀芹为师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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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劲秋和方秀芹只有一个独生女儿,名叫冷如霜,被夫妇俩视为掌上明珠。?随小◢,挺秀气的,可性子却像男孩,打小就与山上的这些山贼混在一起,爬树掏鸟窝,拉弓射飞鸟,下河摸小鱼,再加上五岁起就跟着父亲学功夫,活脱脱一个假小子。

    方秀芹担心女儿这样随性长大,以后就找不着婆家了,所以逼着如霜学女工,学针灸,跟着她上山采药,研磨药剂。其实是为了磨女儿的性子,希望能让她能变得娴静一些,淑女一些。可如霜坐不住,要是有一个时辰不让她挪窝去活动活动筋骨,她必定会叫唤不已。

    如霜虽然并不喜欢这些女工和医术,不过在秀芹的熏陶下,也学到了些皮毛,尤其是针灸,这是她最感兴趣的一门手艺,方秀芹的银针是特制的,针尾带着一朵细细的小梅花,所以如霜把这些银针都取名叫梅花针。

    如霜常常拿着梅花针捉弄山上那些年轻的山贼,扎他们的哑穴,笑穴,哭穴,让他们或口不能言,或大笑不止,或泪流满面,她则在一旁拍手称快。

    许多山上的许多弟兄吃过如霜的苦头之后,见到她便远远躲开了,毕竟人家是大当家的千金,有谁敢得罪?

    冷面虎虽然宠溺宝贝闺女,但也不会是非不分,包庇纵容女儿的无法无天,恃强凌弱,所以如霜常常因戏弄冷劲秋手下的兄弟而被受到惩罚,要么在日头下罚站思过,要么就禁足在屋内,没有他或是秀芹的允许,决不可踏出屋子半步。不过,如霜知道秀芹心软,只要她讨饶,撒娇,她娘多半是会悄悄放她出去疯玩的。

    今天,如霜又因为犯错而被禁足在屋内,只能帮着秀芹制药。

    “霜儿,把这个仙鹤草和杜鹃花都捣碎了,放在这个陶罐里。”方秀芹一边碾磨草药,一边吩咐如霜。

    “娘,我都装了两陶罐了,可不可以出去玩会儿呀?”如霜一边噘着嘴,一边不情愿地捣碎药草。

    “谁让你昨天把金生扎得哭个没完?”金生是山上年纪最小的山贼,才十六,平时如霜跟他玩的次数最多,不过也是被如霜欺负得最多的一个。

    “金生就是个哭包,准是他向爹爹告状了,所以爹爹才不让我出去玩的,下次得好好治治这个爱告刁状的哭包。”如霜不服气地撅着嘴。

    “你还有理啦?欺负了别人还不让别人抱怨,告状,你这丫头也太刁蛮了吧?”秀芹横了如霜一眼。

    “好了,娘,霜儿知道错了,罚也罚了,你就行行好,让我出去透透气吧?”如霜央求着母亲。

    秀芹抬头看了一眼女儿,笑道“女儿家家的,别一天到晚在山里野,你也该收收心了,否则长大了,哪户人家敢娶你这样的野丫头啊?”

    “我才不嫁人呢,我要像我爹一样,当个山大王。”如霜一仰头,煞是得意。

    “你呀,真不知道害臊。”

    这时门帘被拉开了,老六带着彭若飞夫妇进屋来了“嫂子,您快给看看,这两人伤的不轻,流了不少血。”

    “老六,你先把那男的扶到竹榻上去。”秀芹连忙停下手上的活,走过来将薛莹梅搀扶进里屋。

    “霜儿,快去,给我打盆水来。”秀芹连忙吩咐女儿协助她治伤。

    如霜见屋里来了一男一女两个伤员,便不再多言,连忙拿着水盆到屋后的小溪里舀了一盆清水进屋。

    “霜儿,把剪刀拿来。”秀芹又吩咐了一句。

    如霜连忙把一把剪刀递给秀芹,秀芹麻利地剪开梅映雪肩部的外衣,看了看伤口“没事,子弹没留在里头,只要把伤口缝一下,再敷点草药就行了。”

    “多谢夫人相救。”薛莹梅感激地向秀芹点点头。

    “哎呀,啥夫人不夫人的,你就叫我秀芹吧,那外头的是你家那口子吧?”

    薛莹梅点点头。

    “我一看你们就是夫妻,你们俩有夫妻相。你叫什么?”秀芹用棉纱布在盆里浸了浸,随后挤干,小心地擦着伤口。

    “梅映雪。”

    “我看你比我大几岁,我就叫你映雪姐吧。”秀芹拿过一盏油灯,点亮后,从笸箩里拿出一根缝衣针用钳子钳住,在灯芯上来回烧了烧,随后穿上线“映雪姐,我要缝针了,有点疼,你要是忍不住,尽管叫,不过身子别挪动。”

    “没事,我忍得住,你就动手吧。”薛莹梅把手放在嘴巴旁边,怕万一忍不住就咬手,她可不想在外人面前露怯。

    秀芹也不多说,直接用针线把伤口缝起来,钢针扎进皮肉时,她明显感觉薛莹梅的肩膀在抖动,但却没哼一声。

    如霜在一旁挤了块毛巾给薛莹梅擦去额头上的冷汗。

    “霜儿,把那罐捣碎的杜鹃花拿过来。”

    如霜赶紧把那罐捣碎的杜鹃花拿过来放桌上,秀芹把这些碎杜鹃花花瓣敷在伤口上,随后用纱布把伤口绑好。

    “好了,映雪姐,过两天这皮肉就长好了。”秀芹一边安慰着薛莹梅,一边将自己的一件外套给薛莹梅披上“映雪姐,你就先穿我的衣服吧。”

    “谢谢你,秀芹,谢谢你霜儿。”薛莹梅感激地望了望秀芹,又笑着摸了摸如霜的小脑袋。

    “甭谢,你能来这儿,我也算是有个伴儿,这山上除了我们娘俩,找不出第三个女人,你来了,我就可以跟你说说话了。”秀芹边说边把那块沾血的棉纱布丢进水盆里“霜儿,去给我换盆水来。”

    如霜听话地朝门口走去,到了门口,见门外站着一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小男孩。

    如霜打量着男孩,歪着头问道“你是谁?你怎么会来云雾山的?”

    “我叫凌云鹏,我爹娘受了伤,多亏云雾山的大当家的搭救,还给我爹娘治伤。”云麟大大方方地向如霜介绍自己的情况。

    “哦,原来那里面的是你的爹娘啊?”

    云麟点点头,望着如霜端的那盆血水,连忙接了过去“还是让我来吧。”

    “我带你去舀水吧。”如霜俨然像是云雾山的主人似的,招呼云麟。

    冷如霜这名字透着高冷,感觉不易亲近,其实不然,如霜是个非常豪爽热情的女孩,她见到凌云鹏之后,就像是一见如故,丝毫没有距离感。

    如霜带着云麟来到屋后的小溪,云麟在小溪水里搓了搓棉纱布,然后打了一盆干净的溪水。

    “你叫什么?”云麟边走边问。

    “我叫冷如霜。”

    云麟停下脚步,打量了一下冷如霜“你就是大当家冷劲秋的女儿吧?”

    。



    “是呀,冷劲秋就是我爹。他是云雾山的大当家的。”如霜得意地一甩头。

    “我刚刚拜你爹为师了呢!”

    “哦?这么说你是我师兄,我是你师妹啰!”如霜眨着两只大眼睛,笑盈盈地说道。

    “我和我爹娘初到宝地,以后请师妹多多指教。”云鹏端着水盆,诚恳地朝如霜欠了欠身。

    “免了,你端着水盆也不方便行礼。”如霜调皮地笑了笑,随后掀起门帘“我娘现在正在屋里给你爹娘治伤呢!你快进去吧,我娘等着这盆水呢!”

    “哎。”云麟连忙把水盆端进屋内。

    秀芹见一个长相秀气的男孩端了一盆水进来,一看就是梅映雪的儿子,她笑着对彭若飞说道“这是你儿子吧,长得可真精神。”

    云麟把水盆放在桌上,随即跪下给秀芹磕了个头“多谢师母仁心妙手,救我爹娘。云鹏感恩在心,日后定当结草衔环。”

    “瞧这孩子,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快起来,快起来。”秀芹连忙将云鹏扶了起来,秀芹一见到云麟就喜欢上了这孩子,不仅人长得俊朗机灵,而且还知书达理。

    “云鹏哥哥,我们一起去外面玩吧。”如霜见到这个小哥哥觉得很是兴奋,这云雾山上都是大老爷们,都玩不到一块儿去,今天能碰到一个年纪相仿的小伙伴真是不错,以后自己就有玩伴了,再也不用去找金生这个哭包玩了。

    “师妹,我爹娘受了伤,正忍受着伤痛,我怎么能够去玩呢,这可不是为人子之所为,我要守在我爹娘身边,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就算是不能替他们忍痛受苦,也可以给他们以精神上的安慰。”

    “啧啧啧,这孩子咋这么懂事呢?”秀芹听了云麟的话,钦佩不已,打心眼里喜欢这孩子“真是个孝子,霜儿,你看看人家小哥哥多懂事,哪像你,尽给我们添乱。”

    如霜不服气地撅了撅嘴“我哪有尽给你们添乱了,我刚才不是还替你跑前跑后,端水拿药的,这一会儿就全忘记了人家的好,尽翻老账。”

    薛莹梅一听,扑哧一声笑了起来“霜儿说得没错,刚才尽帮忙来着,我可记得你对我的好。”

    如霜一听,得意地一笑“还是映雪姨说的话我爱听,映雪姨,你不反对我跟小哥哥一起出去玩会儿吧?”

    “没事,你跟云鹏出去玩会儿吧。”薛莹梅点点头,摸着如霜的小脑袋,很是喜欢眼前这个率真的女娃,跟她的云凤性格上颇有点相似。

    彭若飞也笑了笑“鹏儿,你跟如霜妹妹出去玩吧,我们这点伤不碍事的。”

    彭若飞背上的缝针处因为上山时剧烈地奔跑攀爬而崩裂,秀芹稍稍缝了几针,止住了血,随后把止血药草敷在把伤口上。

    “我可没心思玩,我想等你们安顿好了,我才放心。”云麟坚持待在父母身边。

    “这孩子可真有孝心。你放心吧,待会儿我就安排你爹娘住在我们屋子旁边的一间空屋里,那里冬暖夏凉,阳光充足。”秀芹一边给彭若飞敷药包扎,一边对云麟的孝心赞赏不已。

    “云鹏哥哥,你放心吧,我爹是这儿的大当家的,大家都听他的,可他听我娘的。走,我带你去看看我们云雾山上最漂亮的地方。”冷若霜不由分说,拉着云麟就要往外走去。

    云麟还杵在那儿,薛莹梅走过来摸了摸儿子的头“鹏儿,别担心我们了,如霜妹妹带你看看这云雾山,你就跟她去吧,我们现在要在云雾山落脚了,自然是应该熟悉一下这山里的环境,否则以后容易迷路。”

    云麟点点头,便跟着如霜出去了。

    如霜带着云麟一路走了好些地方,云麟看到了许多大城市里难以看到的景色,瀑布,溶洞,温泉,古井,古树,山峰,溪流,索桥,寺庙,崖刻等等,令云麟大开眼界,不禁喜欢上了这个地方。他一边欣赏着景色,一边在心里默记线路,以防在这云雾山中迷失方向。

    “师妹,我们出来不少时间了,现在天色也暗了,我们赶紧回家吧。”云麟看见晚霞映红了天边,知道自己已经出来不少时辰了,怕父母担心。

    “好吧。”如霜从树上爬了下来,递给云麟一个野果子“云鹏哥哥,你尝尝,可甜啦。”

    “谢谢!“云麟接过来咬了一口,很是苦涩,皱了皱眉,连忙吐了,如霜见云麟上当了,笑得前俯后仰。

    “好啊,你耍我。”云麟假装生气的模样。

    “云鹏哥哥,你生气了吧,那你来追我呀。”如霜一边笑着,一边敏捷地跑开了。

    云麟把野果子一扔,朝如霜追去。

    如霜一溜烟地往前跑着,云麟在后面紧追不舍,他看了看地势,想从侧面包抄过去,于是他改变方向,朝一块岩石旁绕道而行,那儿铺满了枯树叶,踩在脚下软软的,忽然云麟感觉脚下一个踩空,身子直往下坠,幸好身手敏捷,慌乱之中连忙拉住身边的一根藤蔓,才没掉下去。

    如霜忽然听到身后发出异响,连忙转身一看,见云麟没影了,听见有声音从地下传出,连忙走了过去,这才发现,原来云麟吊在藤蔓上,底下是一个很隐蔽的洞穴。

    “云鹏哥哥,你别害怕,我拉你上来。”如霜趴在洞口,想要抓住云麟的手,可惜力气不够,根本拉不动云麟,自己的身子反而越发往下坠,终于重心不稳,也掉落下去,情急之下,一把拉住了云麟的胳膊,云麟自己吊在藤蔓上,双手已经磨出了血泡,筋疲力尽,现在又加上个如霜,真是雪上加霜,他渐渐支撑不住了,两人双双掉了下去。

    发出两声惨叫之后,云麟发现自己好像并无大碍,原来自己掉落在一堆干树叶上,他转头看见身旁的如霜已经从地上站起身来,拍拍屁股上的泥巴。

    云麟抬头望了望刚才坠落的洞口,距离地面也就七八米左右的样子,旁边的那根藤蔓一直垂到距离地面二三米之处。

    “师妹,这个洞穴你以前来过吗?”云麟朝四周望了望,洞穴很大。

    如霜摇摇头“这里我也没来过,要不是你一脚踩空,我还不知道这里还有这么一个山洞呢。”

    如霜拉着云麟朝洞穴里面走去,越往里走越是黑暗,直致伸手不见五指,两人开始紧张起来,心里一阵阵发毛,而且还闻到一股难闻的气味。

    “云鹏哥哥,这里好难闻啊,臭烘烘的。”如霜连忙用手捂住口鼻。

    越往里走,这臭味越是浓郁,云鹏也觉得呼吸不畅,连忙用衣袖遮挡口鼻。

    忽然飞出好几只蝙蝠,吓得如霜一头扎进云麟的怀里。

    “这里会不会有野兽啊?”云麟心里也直打鼓“我们还是朝有光的地方走吧。”

    如霜吓得面色惨白“云鹏哥哥,我们还是快往回走吧。”

    云麟拉着如霜朝有光的地方走去,在一块巨石旁露出一点光亮,云麟奋力爬上巨石,这里正是洞穴的出口,只因为被巨石挡住了,而且还有些藤蔓树枝遮掩,所以很是隐蔽。

    云麟拉开藤蔓,钻了出来,随后又把如霜拉出了洞穴,如霜朝四周望了望,辨别了一下方向,随后拉着云麟朝大本营跑去。

    。



    回到半山腰的大本营之后,云麟便回去见爹娘了,如霜则去八仙洞找冷劲秋。

    “爹爹,爹爹。”如霜一见到冷劲秋就心急火燎地跑了过去“爹爹,我刚才和云鹏哥哥去天龙瀑那里玩的时候,掉到一个山洞里,那个山洞很大,很深,还很暗,突然飞出好几只蝙蝠,吓得我和云鹏哥哥差点哭了。我们差点就出不来了。”

    如霜边说边比划,逗得冷劲秋哈哈大笑“哦,你也有被吓怕的时候啊?”

    “爹爹,人家差点见不到你和娘亲了,你倒好,还笑个没完。一点都不紧张我,还不如云鹏哥哥对我上心呢!”如霜嘴一撅,背过身子,跟父亲撒娇。

    “哪能呢,我冷面虎的女儿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地就把小命给弄丢了呢?”冷劲秋笑着摸了摸女儿的脑袋,取笑道“一口一个云鹏哥哥,叫得还真顺口。”

    “爹爹,你还取笑我,我不理你了。”如霜见父亲打趣她,横了冷劲秋一眼,一甩手,走出八仙洞。

    秀芹安排凌若飞一家子就住在自己屋子附近的一间砖瓦房里,房子挺大的,有两间房间,每个房间里都有一个热炕,冬天的时候这里面很是暖和。

    “凌大哥,映雪姐,你们就安心地在这儿住下吧,我们这山里要啥有啥,明天我让山里的兄弟下河给你们抓两条大鲵补一补身子。”秀芹甚是热情,对待凌若飞夫妇就像是对待自己家人一般亲近,这是因为一是秀芹本性就是一个爽直热心的人,二是云麟那么有孝心,讨人喜欢,一定是他父母教子有方,而彭若飞夫妇看上去就是知书达理之人。所以秀芹自然而然地愿意跟彭若飞夫妇交往,把薛莹梅视作是她的闺蜜。

    “真是给你和大当家的添麻烦了。”薛莹梅真不知如何感激冷劲秋夫妇能在他们走投无路之时给予的救助。

    秀芹秀芹一边收拾屋子,一边呵呵一笑“什么麻烦不麻烦的,映雪姐,其实我觉得这就叫做缘分,我打你们一进屋就觉得跟你们一家子有缘分。映雪姐,你看看还缺什么吗?”

    “已经很好了,我看什么都不缺。”

    “那你们早点休息吧,我去外面看看我们家的那个假小子去。”秀芹说着,掀起帘子朝外走去。

    没过多久,云麟回来了,他跟父母讲起了刚才的历险故事。

    “麟儿,这儿人生地不熟的,凡事要小心点,周围的环境自然是要搞清楚的,但也要注意安全,在环境熟悉之前,还是多向如霜请教请教,山上暗沟密洞多,而且这里是冷面虎的地盘,切记不可逞能。”彭若飞嘱咐云麟要注意安全,毕竟现在云麟成了他们身边唯一的孩子。

    薛莹梅心疼地摸着儿子的小脸,想起了女儿,泪水又不禁流淌下来“现在我们身边就你一个孩子了,你可不能再出事了,凤儿也不知道在哪里,以后还能不能见得着?”

    “莹梅,你别伤心了,等我养好了伤,我回上海去找找凤儿。”彭若飞安慰着妻子。

    “娘,你别难过了,云凤她机灵着呢,一定会没事的,我一定会把妹妹找到的。”云麟依偎在母亲身旁,安慰着母亲。

    这时,门帘被掀开了,秀芹端着一锅粥进来了“映雪姐,这么晚了,你们一定饿了吧,来,吃口小米粥,还有我腌的酸黄瓜,你们尝尝。如霜,快把酸黄瓜拿进来。”

    如霜把一个小坛子拿进屋里“云鹏哥哥,你尝尝我娘腌的酸黄瓜,可好吃了。”

    “师娘,如霜妹妹,谢谢你们。你们还没吃饭吧,要不就在这儿我们大家一起吃吧。”

    “好好好,娘,以后我就在这儿,跟云鹏哥哥他们一家子一起吃饭。”

    “你这孩子还真是自来熟,行啊,随你。”

    云麟一听,很是高兴,连忙给如霜盛了一碗粥,随后给秀芹,父亲,母亲,还有自己都盛了一碗粥,大家聚在一起吃饭,气氛甚是和洽温馨。

    第二天天还蒙蒙亮,云麟就起床了,他记得冷劲秋说过,要教他练武,所以早早地起床穿戴好,他怕吵醒父母,所以蹑手蹑脚地走出屋子。

    山里的空气很是新鲜,云麟一边呼吸空气,吐故纳新,一边望着山里的景色。

    清晨的云雾山被一层薄雾笼罩着,朝霞像是给天际线晕染了一道彩色的轮廓,翠绿的山林显得格外青翠欲滴,树枝上各种各样的鸟儿在鸣啾欢唱,一只小松鼠从树洞里钻出个可爱的小脑袋,警觉地望了望四周,随后一骨碌就爬到了树枝上去采松果。

    云麟望着这生机勃勃的小生灵,不由得靠近树枝,想要伸手去抓这只小松鼠。可小松鼠很是机敏,一溜烟地爬到了树梢上,云麟够不着,便轻轻摇晃树枝,想要把小松鼠晃下来,可小松鼠一眨眼就跳到另一棵树上,让云麟白费了功夫,云麟就跟着小松鼠,一棵树一棵树地晃悠着,可始终不能让小松鼠掉下来。

    忽然一个敏捷的身影从他眼前掠过,随后那人把那只小松鼠送到他的面前,云麟煞是开心,抬头一看,原来是冷劲秋。

    “师傅轻功真是了得,这么高的树一下子就窜上去了。”云麟望了望高高的树枝,对冷劲秋佩服不已。

    “只要勤学苦练,你也可以做到的。”冷劲秋摸了摸云麟的小脑袋。

    “师傅,那你什么时候教我武功啊?”

    “我现在不就在教你了吗?来,云鹏,你跟着我一起做,我们先气沉丹田……”

    “师傅,您稍等,我把小松鼠先送回家。”云麟摸了摸小松鼠那松松软软的尾巴,把它送到树洞里。

    随后,云麟跑到师傅面前,认真地跟着师傅学习一招一式。

    不一会儿,如霜也过来了,两人便在冷劲秋的指导下,一起习武练操。

    习武结束之后,云麟回到自己的屋子里,向父母问安了之后,便拿出小书包里的书本,认真起来。

    “云鹏哥哥,你在看什么书呀?”如霜好奇地望着云麟。

    “梁启超先生的《饮冰室合集》。”云鹏将书的封面给如霜看,可惜如霜不识字。云鹏便一个字一个字地指着念给她听“饮冰室合集,梁启超著。”

    “梁启超是谁?”如霜好奇地问云麟。

    “他是一位思想家,也是一位教育家,文学家,而且还是维新变法的发起人。”云麟向如霜介绍梁启超。

    如霜紧皱眉头,听得云里雾里。

    “这么跟你说吧,他就是一位想要改天换地的人。”云麟用浅显的措辞向如霜解释。

    。



    如霜一听,面露钦佩之色:“哦,他可真厉害,他靠什么改天换地,是靠拳脚吗?”

    云麟笑着摇摇头,随后指了指脑袋:“是靠这儿。他是希望靠改变人们的固有的思想观念来进行改天换地。”

    “那这本书讲的是什么呢?”如霜听后,似懂非懂。

    “是梁先生对中国时局的一些观点论述,这里面有很多文章,有的我还没看明白,不过我最喜欢的是这篇《少年中国说》。”

    “那这篇《少年中国说》讲的又是什么呢?”

    “这篇文章其实就是要告诉人们,中国的希望都在少年身上,只要少年强大则国家就会强盛。”云麟很是耐心地给如霜讲解:“我来背一段给你听吧。”

    云麟润了润嗓子,声情并茂地背诵这篇《少年中国说》。

    “故今日之责任,不在他人,而全在我少年。少年智则国智,少年富则国富,少年强则国强,少年独立则国独立,少年自由则国自由,少年进步则国进步,少年胜于欧洲,则国胜于欧洲,少年雄于地球,则国雄于地球。红日初升,其道大光;河出伏流,一泻汪洋;潜龙腾渊,鳞爪飞扬;乳虎啸谷,百兽震惶;鹰隼试翼,风尘翕张;奇花初胎,矞矞皇皇;干将发硎,有作其芒;天戴其苍,地履其黄;纵有千古,横有八荒;前途似海,来日方长。美哉,我少年中国,与天不老!壮哉,我中国少年,与国无疆!”

    虽然如霜并不明白云麟所背诵的内容,但她完全被云麟的气度和学识所折服,痴痴地望着眼前这位俊朗的少年。

    “云鹏哥哥,你学问真好!”如霜由衷地仰慕云麟。

    云麟被如霜夸得不好意思,脸上泛起一阵红晕,随后问道:“如霜妹妹,你从没念过书吗?”

    如霜摇摇头:“我娘说,读书是男孩子的事,女孩子只要会做女工,懂得二十四孝,三纲五常,守妇道就行了,女子无才便是德。”

    “如霜妹妹,其实女孩子也应该懂点学问,现在大城市里的女孩子大多去学堂里上学,她们一点也不比男孩子差,如霜妹妹,你这么聪明,要是胸无点墨,大字不识的话,真的是太可惜了。要不,我以后天天教你识字吧。”

    “好呀,好呀,我也想要读书认字,那如霜就拜你云鹏哥哥为师了。”

    如霜立马朝云麟叩拜,云麟一惊,连忙把如霜扶起,如霜笑得很是灿烂,露出一对小兔牙。

    从那天开始,云麟就当起了如霜的小先生,每天二人习武完之后,便在一起学文,云麟还做了许多识字卡片,教如霜认字,读诗,写字,如霜学得很认真,识字量爆发式增长。

    秀芹见如霜自从结识了凌志远这家人之后,尤其是跟云鹏在一起时,性子再也不那么急躁了,坐得住了,做事情也变得有耐心了,心里暗喜,喜滋滋对把这事跟冷劲秋提起,冷劲秋也发现了女儿的变化,以前习武时总爱偷懒,但跟云鹏这小子在一起练武时则用功了许多,也不偷奸耍滑,而且说起话来不像以前那么直白了,学会了文绉绉地引经据典,出口成章,感觉像是换了个人似的,这使得冷劲秋不禁对云鹏这小子刮目相看。

    在山上度过一周之后,彭若飞夫妇的伤基本痊愈了。彭若飞想要下山,当初他决定转移到九江,是因为当时上海区委曾讨论过如果当局对人动手,进行清党剿灭的话,则准备在九江联合张发奎第二方面军,南下广东,会合当地革命力量,实行土地革命,恢复革命根据地,然后举行新的北伐。但当时人对老蒋的估计不足,只是作了最坏的设想而已,没料到老蒋这次真的是撕下了伪装,下手这么快,这么狠。

    所以彭若飞带着妻儿来到九江,但没想到还没与组织联系上,就发生了这一系列的变故,只能先在云雾山养伤,等伤愈之后再与组织联系。

    自打冷劲秋救下了彭若飞一家之后,并没有过问他们为何被警察和保安队追杀,彭若飞猜测冷劲秋也许已经知道他们的身份,只是心照不宣而已。

    彭若飞找到冷劲秋,一来感谢他的救命之恩,二来是向他辞行。

    “大当家的,我今天来是向你辞行的,多谢你当日出手相救,让我们一家人虎口脱险,这些天多亏了你和嫂子的照顾,我和映雪身上的伤好得差不多了,我们想下山去。大恩不言谢,大当家对我们一家的救命之恩,凌某铭刻在心,他日必将黄雀衔环。“

    “凌先生言重了。当日只是巧遇而已,你不必挂心。“冷劲秋挥了挥手,随后神色有些严峻:“不过你刚才说要下山去,我觉得有点不妥。这些日子山下风声很紧,到处在抓人,凌先生现在下山,恐怕不合时宜。”

    “大当家的好意凌某感激涕零,当初凌某受奸人所害,我们一家人逃离老家,前来投亲靠友,没想到一到九江,就遇到警察围捕,怕是奸人与这儿的警察勾结,想要斩尽杀绝,幸亏巧遇大当家的,大当家的侠肝义胆凌某感恩铭怀。只是我怕家里的亲友担心,所以想要下山与亲友一见,以慰他们牵挂之心。”

    “凌先生有要事缠身,我自当不便久留,不过依我之见,凌先生先可一人先下山,云鹏母子可暂时待在山上,等凌先生与亲友接洽妥当之后,再把妻儿接走,这样更安全一些。你觉得呢?“

    “也好,那就有劳大当家的照顾他们娘俩。“彭若飞一想这样最好,万一山下的那些警察和保安队布下天罗地网,起码还能保全莹梅和麟儿不被抓捕,目前看来云雾山相对来说还是个安全之地。

    “这样吧,我派几个兄弟一路护送你到九江城里。“冷劲秋对身边的一个手下吩咐道:”水生,你去把刀疤,老六和春芽子三个人叫过来。“

    彭若飞没想到冷劲秋会如此仗义,不仅收留他的妻儿,还派人一路护送,一下子竟然无语凝噎,只是一个劲地抱拳作揖以示感谢。

    不一会儿,刀疤,老六和春芽子三人来到了八仙洞。

    “老六,凌先生想要下山一趟,你和刀疤,春芽子一起护送凌先生到九江城里,若是遇到那些当兵的,尽量别动手,能避则避,确保凌先生的安全。“

    “好的,没问题。“老六笑着点点头。

    “去挑三匹快马,给那匹火龙驹套个车,让凌先生坐马车走。“冷劲秋很是细心周到,特地嘱咐了刀疤一句。

    刀疤点点头,马上按大当家的话去做了。

    冷劲秋看彭若飞一副书生模样,怕他不会骑马,便让手下准备马车。其实彭若飞并非像他的外表看上去那般文弱,他早年毕业于保定陆军军官学校,后被派往苏联伏龙芝军事学院学习了一年,因染上了风寒才中途归国,之后便在江苏,安徽,上海等地的区委担任一些组织工作。所以骑马对彭若飞而言是小菜一碟。但此时彭若飞并不想暴露他的军人本质,而是继续以文弱书生的面目示人,承情冷劲秋的好意,坐马车去九江。



    彭若飞回屋跟薛莹梅和云麟告别了一声,其实当初薛莹梅并不知道彭若飞要带一家四口去哪儿,来九江的目的是什么,也不知道他要去找谁,这是组织的机密,薛莹梅虽说是彭若飞的妻子,但她的级别还不能接触到一些组织的核心机密。所以薛莹梅虽然能猜测出彭若飞下山的目的一定是去找组织接头,但具体情况却一无所知。

    “爹,你可要小心啊!”云麟拉着父亲的手,有些依依不舍。

    彭若飞摸了摸儿子的小脑袋“麟儿,照顾好你娘。”

    彭若飞说完,便与妻子拥抱告别,走出屋外。莹梅和云麟站在门口和彭若飞依依惜别。

    当彭若飞离开八仙洞之后,冷劲秋把老六留了下来,跟他耳语了几句,老六连连点头“放心吧,大当家的,我心里有数。“

    与妻儿告别之后,彭若飞坐上了马车,刀疤打扮成马夫,老六和春芽子打扮成做贩卖皮货的商人和伙计,随后一起下山,朝九江进发。

    一路上倒也平安无事,到了九江市郊之后,彭若飞便与老六他们分手告别,随后叫了一辆人力车,彭若飞要去找的人是九江的浔阳中学校长卢怀安,此刻,他的眼睛不停地朝周边扫描,整个九江如死城般宁静,警察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气氛很是凝重。

    老六吩咐刀疤和春芽子在以前经常打尖住店的天外天旅店休憩,照料好马匹,那里的老板是熟识,若是自己晚上还不回来,他俩就在那儿过夜。

    刀疤和春芽子点头答应,随后与老六分道扬镳,老六随后便也叫了一辆人力车,尾随在彭若飞的后面。临下山之前,冷劲秋特别吩咐了老六一句,远远地跟着这位凌先生,万一碰到那些追捕的警察,一定要及时出手,把凌先生解救出来,安全带回云雾山。

    过了大概一个多时辰,车夫把彭若飞拉到了目的地——浔阳中学。彭若飞付了车钱之后,望了望四周,周围很是安静,彭若飞便朝学校走去。

    到了学校门口,看门的老头望了望彭若飞,客气地问道“这位先生,您找谁?“

    “请问卢怀安校长在吗?“

    那老头一听,脸色一变,赶紧小声对彭若飞说道“卢校长三天前已经被抓起来了,你快走吧。“

    彭若飞一听,心猛地抽紧,赶紧转身要往外走去,这时,一个穿着一身黑衣的瘦子跑了过来“哎,站住。“

    彭若飞一猜就知道这名穿黑衣的瘦子一定是警察或是保安队的便衣,此时一定是在守株待兔,等待卢怀安的同党自投罗网。

    彭若飞知道,如果现在自己飞奔出去,恐怕周围那些埋伏的军警会一拥而上,等待他的只能是束手就擒,所以他现在只能硬着头皮应付瘦子的盘问。

    彭若飞转过身去,冲瘦子笑了笑“先生,你是在叫我吗?“

    那个瘦子点点头“对,就是你,你到学校来干什么?“

    彭若飞刚想编个理由搪塞一下,看门的老头却抢先替他回答“哦,这位是学生家长,他孩子病了,特地来向老师请假的。“

    彭若飞没想到看门的老头竟然已经帮他编造好了理由,不由得从心底里感谢这位看门人,毕竟看门人比他更了解学校的情况。

    “家长?你孩子叫什么,在几班啊?“瘦子上下打量着彭若飞,问得很仔细。

    彭若飞倒吸一口凉气,一时不知如何作答,看样子这个瘦子挺精明的,若是想要诓骗他,随便胡编乱造一个名字,万一这个瘦子去老师那儿验证,一旦查无此人,那自己一定会被当成卢怀安的同伙而被捕。可是他怎么可能知道那些学生的信息呢?

    “哦,这位是二年级三班郑显东的爸爸,我说郑显东爸爸,你儿子身体也太差了,这两个月你都请了三次假了,你呀,得给你儿子好好调理调理,这读书看上去不费力,其实很辛苦的。用脑过度也会引发各种疾病的。“看门的老头又抢先替彭若飞回答了,替他解了围,让彭若飞再次过关。

    “是二年级三班的郑显东,是吗?“瘦子重复了一句。

    “对对对,我儿子体质确实差,要是还不见好,我打算让他休学一年了。“彭若飞依照看门老头的说辞,继续圆谎。

    “好吧,你跟我去老师办公室请假吧。“瘦子朝彭若飞抬了抬下巴。

    “好好好。“彭若飞只得硬着头皮跟瘦子前往老师办公室,他连郑显东的老师是哪位都不清楚,万一老师见过郑显东的父亲,那该怎么办?可现在他对这一切都束手无策。

    “哦,那个田老师现在在上课,要不我待会儿替你说一下吧。“看门老头在彭若飞的身后喊了一句。

    彭若飞听到这一声,如释重负,立刻停止脚步,转身朝校门口走去“好好好,那我就不打扰田老师上课了。“

    “谢谢啊,麻烦你了。“彭若飞朝看门老头点点头。

    “甭客气。“看门老头也朝彭若飞点了点头,随即拿起桌上的一盒桂花茶饼,双手递给他”你不用这么客气,每次来,都不空手,孩子病了,看医生得花钱,养病也得花钱,这盒点心你还是拿回去给孩子吃吧。“

    看门老头把一盒桂花茶饼塞在彭若飞的手上,随即关上校门。

    彭若飞空手而来,现在手上却多了份点心,而且彭若飞感觉到手心里多了个小纸团。彭若飞马上捏紧小纸团,朝看门老头躬了躬身,随后飞快离去。

    其实彭若飞从看门老头说的第一句话开始,已经觉察到了这个看门老头的身份不简单,他一定是自己的同志,一定是卢怀安特地安排他在这里通知前来接头的同志赶快离开此地,那个小纸团想要传递什么信息呢?

    彭若飞离开学校之后,连忙叫了一辆黄包车朝赤水湾码头而去,在车上,他打开这个小纸团,上面写着晚七点,江州路夫子庙见。

    “车夫,去江州路。“彭若飞马上改变了行程。

    老六则坐在另一辆黄包车里在远处紧紧跟随着。

    彭若飞买了张九江地图,随后在江州路附近找了家名为同福的小旅馆住下了,他抬手看了看那块劳力士手表,现在是下午四点半,距离看门老头所说的晚上七点还有两个半小时,他躺在床上,回想着最近上海,九江等地发生的林林总总的事情,感到事态的严重性,如今到处都是白色恐怖,形势堪忧,人似乎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刻了。

    。



    晚七点不到,彭若飞便来到了江州路上的夫子庙,夫子庙里并没有什么人,空空荡荡的大殿里到处都是灰尘,散发着一股霉味,除了一尊孔夫子的塑像外,只有一些残败枯萎,发霉变质,连老鼠都嫌弃的祭品放在供台上,上次来祭拜孔老先生的日子已经不知是何年何月啰,现在时局如此混乱凶险,又有几个人在埋头做学问,来这儿向这位万世师表的孔大圣人表达敬意?

    彭若飞走到孔夫子的塑像前,抬手看了看手那块劳力士表,快七点了,他朝庙门外张望,果然见到了那位浔阳中学的看门老头。

    “你好。我叫魏金根,我是九江区委党组成员,老卢是我的上级。”看门老头伸出手来,跟彭若飞握了握手,自我介绍道。

    “你好,我叫彭若飞,是上海区委地下党组织成员。”彭若飞紧紧握住魏金根的手:“同志,今天多亏了你帮我解围,不然我可真的是插翅难飞。”

    魏金根笑了笑:“其实我从你的口音里就知道你是从外地过来的,卢校长是本地人,他的亲朋好友也都是本地人,这几天来找他的十有**都是外地的同志,这些日子这里也是血雨腥风,敌人大肆搜捕**人,老卢也不幸被捕了,他在被捕前曾嘱托我,让前来接头的同志尽快离开,以免遭受牵连。这几天,外面也是风声鹤唳,大街上布满了警察和保安队,我们学校里也进驻了许多便衣特务,只要一露马脚,就会立即遭到逮捕。”

    “唉,没想到上海的四一二事变已经波及到了这儿。”彭若飞心情沉重,不由得叹了口气。

    “不仅是这里,国民党在广州,江苏、浙江、安徽、福建、广西等省也以‘清党’名义,对**员和革命群众进行大屠杀。”魏金根把目前国内的形势向彭若飞作了介绍,情况比彭若飞想象的更糟糕。

    “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彭若飞感到一阵心痛,短短几日,就有成千上万的优秀**员惨遭杀戮。

    “我听老卢说,中央决定必须抛掉对国民党的幻想,纠正***的右倾机会主义,争取武装起义夺取政权,血债血偿。但具体行动目前还不清楚,现在我们能做的一是所有党员转入地下,进行潜伏,保存有生力量,二是必须发展属于自己的武装力量,枪杆子里面才能出政权。”魏金根把中央的精神传达给了彭若飞。

    “好的,我明白了今后我们的任务了。”

    老魏上前紧紧握住彭若飞的手:“彭若飞同志,多多保重,任重道远啊!”

    “保重。”彭若飞跟魏金根紧紧地拥抱了一下,神情严峻,目光坚毅,。

    彭若飞与魏金根分别之后,便走出了夫子庙,他在思考下一步的工作该如何进行。彭若飞原本打算带着妻儿寻找九江的党组织,但现在党组织已经遭受破坏,若继续留在九江只可能增加危险的系数,于是他决定还是先回云雾山。

    据彭若飞的观察,云雾山的大当家冷劲秋是个侠肝义胆的人,虽说是山贼,但并非嗜血成性,滥杀无辜之辈,他喜欢孩子,亲自教云麟习武,这说明冷劲秋内心纯良;虽然冷劲秋跟他们一家素不相识,却能出手相救,而且还让秀芹医治他和莹梅身上的刀枪伤,对他们一家照顾有加,这说明冷劲秋宅心仁厚;虽然冷劲秋没有问及他们的身份,但彭若飞猜测冷劲秋应该是知晓他的身份的,至少也有所怀疑,只是心照不宣而已,这说明冷劲秋同情**。

    冷劲秋这些人并非作恶多端之徒,只是如今那些土豪劣绅横征暴敛,欺压百姓,冷劲秋他们为了生存而反抗造反,被逼上梁山,落草为寇。此刻彭若飞有个大胆的设想:收编这支草莽队伍,把它发展成为属于我党的武装力量。

    彭若飞看了看时间,已经是夜晚了,便决定先在旅馆里住下,第二天再启程回云雾山。

    老六见彭若飞在同福旅馆住下了,便也打算在这家旅馆住下,但是又不敢靠的太近,索性溜进柴房里将就一夜,柴房靠近大门口,这样进进出出他都能从门缝里看个清楚,他想看看明天这位凌先生又要去哪里。

    第二天上午九点多钟,彭若飞便到前台结账,准备离开同福旅馆,他往大街走去,准备叫一辆人力车出城。

    老六基本上一夜没睡,柴房里面空间狭小,堆满了杂物,他只能和衣而卧,迷迷糊糊地躺了三四个小时。刚才他从门缝里看见这位凌先生正与老板结账,估计要离开此地,便轻轻走出柴房,在后面远远地跟着。

    彭若飞默默地走在大街上,他发现今天街上的警察和保安队比昨天还多,周围人群也在窸窸窣窣地交头接耳,谈论着什么,他耳朵旁刮到一句:“你知道吗,今天一大早浔阳中学就出人命了,说是那个看大门的老头是共党,不知从哪里拿出一颗手榴弹,把自己和几个便衣一起炸死了。”

    彭若飞一听,脸色顿变,连忙止住脚步,向人群走去,想要了解事情的原委。

    “我也听说了,前几天浔阳中学的校长就被抓起来了,说他是九江共党的大头头之一,各地的共党分子都要来九江,准备跟他联系,所以学校里面安插了许多便衣特务,在那儿守株待兔,可守了三天了,什么人也没见着。”一个穿长衫的中年人轻声地向周围的人讲述他所了解的情况。

    “那今天早晨发生的这起爆炸案又是怎么回事呢?”一位戴眼镜的穿西装的小青年扶了扶眼镜,好奇地问道。

    “其实,这几天学校里不是没人来,但有人来了,都被这个看门的老头给挡驾了,所以那些特务就有些怀疑这个看门的老头了,昨天又来了个人,老头说这位是学生家长,来给孩子请病假的,起先那些便衣也没起疑,那老头说的有鼻子有眼的,但这事就是这么巧,今天一大早,那个生病的学生和他父亲来找老师了,那个便衣立刻认出今天的这个家长并不是昨天的那个家长,但孩子的名字却是一样的,所以那几个特务就质问这个看门的老头到底是怎么回事,没想到这个老头从桌子底下掏出一颗手榴弹,一拉引线,轰的一声,与三个便衣同归于尽了。”

    彭若飞像是被人打了一记闷棍,有些头晕目眩,他一手撑住墙,另一只手撑着额头:没想到老魏为了掩护他却暴露了自己,最后与敌人同归于尽了。



    “现在各个码头,还有火车站,还有九江的其他出口都派了大批警察驻守,还要搜查城内所有的旅馆,想要找到昨天那位冒牌的家长。”穿长衫的中年人摇了摇头,叹息道“如果昨天那位冒牌的家长到现在还没离开九江的话,我估计再想溜出去可就悬了。”

    “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戴眼镜的小青年问中年人。

    “我小舅子就是在警察局里当差的,他跟我们住一块儿,今天一早就接到任务出去了。”中年人像是在炫耀自己有后台。

    一听这话,彭若飞知道现在自己的处境也很是危险,所以得尽快离开这儿,他分析码头和火车站也许是警力重点布防的地方,公路可能是警力薄弱之处,尤其是通往山区的公路,应该不会有太多的警力布防。

    彭若飞心存一丝侥幸,打算原路返回,于是便叫了一辆人力车,吩咐车夫拉到城外。

    老六见这位凌先生叫了辆人力车朝城外跑去,便也招手叫了一辆人力车,在后面紧跟着。

    车夫拉着彭若飞来到了九江城外,没想到这儿也设置了关卡,警察手里拿着一张画像,对每个过往人员都得仔细检查。

    彭若飞明白了,瘦子昨天盯着他看了很久,对他的身材和长相已熟记于胸,所以找来擅长临摹的画家,根据他的口述而作画,随即交给各个关卡的警察,按图索骥。

    “车夫,掉头。”彭若飞赶紧让车夫掉头。

    车夫没走多远,便与老六的人力车擦肩而过,彭若飞与老六目光一接触,两人都怔了一下,彭若飞没想到老六在暗中跟踪自己,老六没想到自己被彭若飞撞见而识破了。

    “凌先生,请跟我来。”

    老六已经看见关卡那儿的警察了,连忙吩咐车夫朝天外天旅馆跑去,随即对着彭若飞喊了一声,彭若飞忙吩咐人力车夫跟着老六的车走。

    很快,两人来到了天外天旅馆,老六进门后,朝老板点了点头,老板笑着跟老六打了声招呼“他们在里面等你呢。”

    老六连忙带着彭若飞走到旅馆走道的尽头,这儿是他们的长包房,云雾山的土匪每个月都要来山下采购物品,所以就在天外天包了间长包房,只要是下山,基本上都是住这儿。

    “六哥,你回来啦?”春芽子见老六来了,连忙迎了上去。

    老六点点头,然后对彭若飞说道“凌先生,你先在这儿稍等。”

    老六说完,回到旅店老板那儿“弟妹在吗?”

    “老六,你找我婆娘干嘛呢?”

    “让弟妹给我做个东西。”老六正说着,看见老板娘正从屋里走出来,连忙上前“弟妹,有件事求你。”

    “六哥,啥事啊,你说吧。”

    “弟妹,你现在就给我做个独眼龙的眼罩。”老六给老板娘比划着。

    “行啊,这就要吗?”

    “现在就要。”

    “那你等会儿,我立马就做。”

    老板娘回到屋里,从笸箩里拿出针线,黑布和绳子,缝制起来,很快一个独眼龙的眼罩做成了。

    老六从老板娘手上拿过眼罩,看了看,连连点头“弟妹的手还真巧,谢了,下次六哥带点山里的野味给你尝尝鲜。”

    “瞧你六哥说的,举手之劳而已。”

    老六谢了老板娘之后,拿着眼罩回到了客房了,随后将眼罩戴在彭若飞的眼睛上,试了试,正好合适。然后找了把剪刀把彭若飞那头浓密而整齐的三七开发型给剪了个参差不齐,乱蓬蓬的,他让彭若飞把长衫换下,换上短褂,带上毡帽,这样一捯饬,跟闯江湖的独眼龙强盗的形象差不离了。

    “凌先生,你坐在马车里,我们这样过关卡,应该没问题。”老六望了望彭若飞的这个形象,还是感觉哪儿不对,他仔细打量了一下,原来是彭若飞的气质,怎么看都是个读书人,跟强盗的那种从骨子里透出的凶神恶煞相去甚远。

    “多谢六哥搭救。”彭若飞向老六拱手致谢。

    “凌先生客气了,我也是奉了大当家的命行事。”老六朝彭若飞抱了抱拳“大当家的特地吩咐,让我暗中保护你的安全。现在外面很乱,凌先生还是跟我一起回云雾山吧!”

    “好,就听六哥的。”彭若飞正有此意,老六的建议正中下怀。

    “六哥,凌先生这样子好像不适合坐马车。”春芽子觉得彭若飞这装扮更像是土匪,便随口问了一句“凌先生可会骑马?”

    彭若飞点点头“会骑,不过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我已经很多年不骑马了。”

    “会骑马就好,我挑一匹老实一点的马给你。”老六转身望了望春芽子“春芽子,把你的那匹黑里俏给凌先生骑,我坐马车,刀疤赶车,你骑我的白玉儿。”

    “行,那就这么着吧。”刀疤点点头,便出去套马车了。

    于是老六还是扮成皮货商,刀疤依旧是赶马车的,春芽子还是老六的伙计,与来时唯一不同的是彭若飞这次则装扮成老六的独眼龙保镖。

    四人朝着关卡进发。守在关卡的警察手拿画像一一过目,看了看这四人跟画像上的人物相差甚远,便挥了挥手,放行让他们过去。

    四人顺利通过了关卡,随后大家朝云雾山飞奔而去,彭若飞双脚一夹黑里俏的马肚子,黑里俏负痛,立刻撒开四蹄向前飞奔而去,彭若飞随着马匹的上下起伏而有节奏地起落,老六见这位白面书生的骑术了得,不禁对他刮目相看。

    “没想到这位凌先生马骑得还真不赖,不像是那种四肢不勤的书呆子。”刀疤也禁不住夸赞彭若飞的骑术,随后在老六耳边轻声问道“六哥,你说这个凌先生是不是警察正在找的那位共党啊?”

    老六横了刀疤一眼“别说凌先生不是,就算真是,那也是大当家的事,与你我无关,你可千万别多嘴。”

    “是是是,我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刀疤讪笑了几声。

    回到云雾山的八仙洞之后,冷劲秋笑问彭若飞“凌先生是否遇到了你在九江的亲友了?”

    彭若飞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唉,时局祸乱滔天,我的那些亲友也是人去楼空,白跑了这一趟。”

    “不碍事,得空我让弟兄们帮你一起找找。”冷劲秋豪爽地安慰了彭若飞一句。

    “多谢大当家的好意,这次下山我发现城里气氛甚是肃杀可怖,我估计我的那些亲友也躲得远远的了,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如果大当家的不嫌弃的话,我想在这云雾山上多待些时日,不知大当家的可否接纳凌某一家?”

    “凌先生愿意留在我云雾山,我是求之不得,你不知道,我家那个假小子现在跟你那儿子简直就是形影不离,唉,真是女大不中留啊!”冷劲秋呵呵一笑,拍了拍彭若飞的肩膀。

    “如霜才多大?怎么会女大不中留了,大当家的真是说笑了。”

    “哎,你是不知道,我那闺女一口一个云鹏哥哥,叫得可勤了,比叫我叫得都勤。要是你们一家子离开了云雾山,我真不知道我那闺女会多伤心呢!”

    “这俩孩子倒是挺投缘的。”

    “凌先生如若愿意待在云雾山,那真是皆大欢喜啊!”冷劲秋爽朗地大笑起来。

    “那就多谢冷兄的的收留。”彭若飞连连抱拳作揖。

    “凌先生还没回屋见见嫂夫人和云鹏吧?你快去吧,别让他们娘俩等急了。”

    “嗯,我这就回去。”

    彭若飞与冷劲秋告别之后便回屋了,他把妻子叫到里屋,随后把九江之行的大致情况告诉了薛莹梅,薛莹梅听后也不禁觉得后背发凉,她紧紧握住丈夫的手,生怕他再出意外。

    “若飞,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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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先暂时待在云雾山,老魏跟我说过,我们应当发展属于我们自己的武装力量,所以我想我们是否能够策反冷劲秋这支草莽队伍,让它变成我党自己的一支武装力量。”彭若飞将自己的想法向薛莹梅坦陈。

    “这行吗?”薛莹梅眼里流露出一丝怀疑和担忧。

    “这些天我对冷劲秋进行了观察,发现这个人其实本质并不坏,虽然落草为寇,但却行侠仗义,为人颇为豪爽,而且我估计他大概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这次去九江,他派老六跟着我,可能是暗中保护我,不过这样的话,老六对我的行踪也就了如指掌了,况且浔阳中学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老六不可能不知道,他一定会告诉冷劲秋的,若是这样的话,其实我在冷劲秋面前已无伪装可言,我想找个机会索性摊牌告诉他真相。”

    彭若飞分析着目前自己的处境,他决定找个适当的时机向冷劲秋坦白自己的身份,他觉得冷劲秋迟迟不问他的情况,不拆穿他的身份,应该是在等他自己主动开口,若是自己一直回避这个问题,恐怕冷劲秋会与他之间产生嫌隙,那以后冷劲秋的工作就难做了,尤其是这次去九江的事,冷劲秋应该已经掌握了他的行踪,他再遮遮掩掩的话,也许会遭致冷劲秋的反感,所以他想要尽早向冷劲秋挑明自己的身份,看看他的反应。

    “若飞,你这样跟冷劲秋表明身份,是不是太危险了,就算是他不去告发你,那他手下百来号人是不是都靠得住呢?万一有人为了几个赏钱,下山去向警察告发你可怎么办?”

    薛莹梅这一担心倒让彭若飞犹豫起来,他觉得要策反冷劲秋这个人应该不算太难,但这山上百来号人是否都齐心,这个他没有把握。

    “要不,再观察一段时间再说吧。”薛莹梅建议道。

    彭若飞点点“嗯,只能见机行事了。”

    老六回到山上之后,便把跟踪彭若飞的前前后后,详详细细地告诉了冷劲秋。

    “大当家的,这位凌先生的来历不简单啊,今天早上我就听说他昨天去的那所浔阳中学出了大事,浔阳中学的那个看门的老头拉响了一颗手榴弹,与守在学校里的几个便衣一起被炸死了,凌先生昨天去了浔阳中学跟这个看门老头说了些话,后来晚上在夫子庙又见了面。所以我觉得凌先生与这个看门老头应该是一伙的,他们都是共党。”

    冷劲秋笑了笑“其实我早就怀疑这个凌先生是共党了,你这一说我心里就更有底了。不过说实话,他是不是共党我并不在乎,党派之争我也搞不懂,这些年来,各地军阀割据,一年到头都在混战,原先国民党还跟一起北伐来着,现在突然间又变成了冤家对头了,非要置于死地不可,搞得那些东躲西藏。

    我看凌先生这人是个一介书生,他媳妇儿也挺贤惠的,他儿子更是了不得,小小年纪就知书达礼,懂得顺势而为,不简单呢。他们也是走投无路才躲到我这云雾山来了。“

    冷劲秋对彭若飞一家倒是充满了同情”虽说我是个山贼草寇,不过我早年曾在少林寺习武,我师父曾告诫我说与人为善,善莫大焉。要不是后来发生的变故,我也不会落草为寇,不过我相信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句话。”

    “大当家的仁义,老六打心眼里佩服,不过大当家的,你可别小瞧这个凌先生,我觉得他可不像是一介书生,今天回来的时候,因为警察设了关卡,在寻找那些共党分子,我就让凌先生打扮成了独眼龙强盗的模样,让他骑马跟我们一起走,我还以为他不会骑马,没想到,他的骑术一点都不比你差,一路上我们都紧追着他骑的那匹黑里俏,连春芽子骑的那匹白玉儿都追不上他。”

    “哦?真的吗?没想到这位凌先生倒是真人不露相,赶明儿我得好好试试这位凌先生。”老六的一席话让冷劲秋对彭若飞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次日,冷劲秋来找彭若飞“凌先生,你来我们云雾山也有十多天了吧,前一阵子你一直在屋里养伤,所以也没好好看看我们这儿的风景,今天天气不错,我带你去后山看看,那儿有一个亭子和一块崖壁,上面有乾隆的题词,我想凌先生肯定感兴趣。”

    “好啊,我确实也想去领略一下云雾山的风景。我听人说,这云雾山有小庐山之称,想必这风景错不了。”彭若飞一听云雾山上有乾隆的题词,来了兴趣,对于一个历史系的教授而言,这种古迹一定不容错过,于是一口答应。

    “那我们现在就走吧。”

    一出门,彭若飞就看见春芽子牵着一红一白两匹马过来了。

    “凌先生,后山离这儿有段路呢,我们一起骑马过去吧。我骑这匹枣红马,你就骑那匹白玉儿吧。”

    彭若飞点点头,随即接过白玉儿的缰绳,一踩马镫便翻身上马,动作很是敏捷,并不像是普通书生似的连马都拉不住。

    随后冷劲秋带着彭若飞骑着马朝后山溜达过去,两人说了些关于孩子的事儿,从冷劲秋的言语之中,可以看出他对云麟的喜爱之情溢于言表。

    走到一处平坦的山路上,冷劲秋冷不丁地用马鞭抽了彭若飞胯下的白玉儿一鞭子,白玉儿一惊,前足上扬,像是要把马上的人给掀翻。

    彭若飞也猛然一惊,随即紧紧拽住缰绳,白玉儿跳跃了几下,没能把彭若飞给甩下来,便撒开四蹄,在山路上疾驰而去,彭若飞连忙双腿夹住马肚子,双手紧紧抱着马脖子,紧贴在马背上,白玉儿一口气跑出了五里多地,终于跑累了,停下了脚步。

    冷劲秋在后面紧跟着白玉儿,刚才的一幕让他完全相信了老六所说的话,凌先生可不是简简单单的一介书生,他应该是能文能武之辈。

    冷劲秋连忙上前拉住白玉儿的缰绳“哎呀,真是不好意思,让凌先生受惊了,这白玉儿性子还真是野,老六都好几次被它给甩了下来,没想到凌先生的身手这么好,白玉儿这么折腾都没把你给摔下来。”

    “大当家的,我没事,白玉儿性子虽然野,不过只要好好调教,这可是匹不可多得的千里马,堪当大任。”彭若飞微微笑了笑,一语双关地说道。

    “这么说,凌先生是伯乐啰!”冷劲秋哈哈一笑。

    “伯乐不敢当,不过我相人比相马更准一些。”彭若飞嘴角微微上扬,望了冷劲秋一眼。

    “哦?凌先生会相面?”冷劲秋好奇地望着彭若飞。

    “早年曾看过《麻衣相法》,自己学着玩玩,要不我试着给大当家的相个面?”彭若飞见冷劲秋来了兴致,便试探着问道。

    “好啊,来,我们坐下,你好好瞅瞅,我冷劲秋这辈子是个啥命啊?”

    两人找了块石头坐下,彭若飞仔细打量了一下冷劲秋。

    “大当家的一双剑眉在五官中尤为突出,这表明大当家的是个有自信,有胆识之人,喜交四方之友,但也好面子,争强好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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