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首页 > 其他小说 > 称帝二字,老娘都说倦了 > 全文阅读
称帝二字,老娘都说倦了txt下载

    王德呵呵笑,眼皮往上一翻,说道:“哎呦,宋大人怎么这么客气啊!”

    宋道义知道,王德不在自己身上找回场子是不能罢休的,尴尬之中,一言不发,此时,最好的应对就是听着,只要王德说够了,心里头那口气出了,自己这份劫难就算是过去了一大半。

    王德也不是没受过侮辱,只是这么些年跟在熊严身边,一直受人尊敬,很长时间没遭过委屈,突然听到有人骂自己是‘阉人’,犯了自己的生平大忌,怎么能不怒呢,怎么能轻易将宋道义放过呢。况且,太极宫里,陛下生死未卜,此时若是不好好敲打宋道义,赶明儿若再出来另一个宋道义,来来回回找麻烦,宫里可不能安宁,绝不能乱上添乱了。

    王德道:“宋大人,老奴随口问问,您要是不想答呢,大可不答,直接走人也成。我们都是奴才,不在乎这个,也不敢拦着。”

    王德说得越谦逊,宋道义的心跳得是越快,硬笑着应承。

    只听王德道:“宋大人,来京几年啦?”

    宋道义恭敬答道:“半年。”

    王德道:“半年?哎呦,那是年初刚调上来的了。宋大人,眼下,官居几品啊?”

    宋道义答道:“从五品。”不明白王德明知故问出于什么目的,心道:“难道真是闲聊?”自己都是不信的。

    王德仰头,口中嘟囔几声,似是推算,过了一会儿说道:“五品也算不低了。”忽然哎呦一声,问道:“敢问宋大人,可识得宋修容啊?”

    宋道义心中一跳,心道:“果然问到这儿了。”然而不能不答,说道:“识得,宋修容正是小女。”修容乃宫中后妃九嫔之一,正二品。

    王德脸色微转,说道:“那可不得了,原来您是宋修容的父亲,老奴失敬,失敬了。”

    宋道义心道:“你个阉人又不是不知道,装什么样子。”心中忐忑,说道:“不敢,不敢。”

    听王德提到女儿,宋道义更后悔了几分,这时才想起来,自己看不起,瞧不上的这个老阉人是陛下面前的大红人。兴许王德的一句话,便能断了女儿未来的恩宠和前程。

    宋道义真是后悔不跌啊,然而事已至此,只盼女儿不受牵连,仍能待在嫔位,仍能不被陛下厌弃,只要闺女争气,自己今日的屈辱便能有机会洗刷,哪怕受到打压,亦有卷土重来之日。

    王德随即收了扭捏作态,说道:“宋修容位分升得挺快,年前还是婕妤,年后就是修容了,宋大人有女如此,该当欣慰啊。”

    宋道义道:“公公说的是。”姿态放得更低了。

    王德突然问道:“哎,对了,宋大人可知道,宫中妃嫔升降是谁说了算吗?”

    宋道义心道:“后宫妃嫔升降自然是皇后说了算,不过,总得经陛下过过眼,才敢定下吧。”想到刚才得罪了皇后,心想,此时决不能抬了皇后的威仪,得拿陛下压一压,否则的话,自己岂不是明知故犯吗?于是道:“陛下乃一国之君,一家之主,想来,是由陛下说了算吧。”渐渐对王德的意图多了几分猜测。

    王德“哼”一声,心道:“好啊,拿陛下出来压人啊!如意算盘可不是这么打的。”笑着点点头,说道:“恩,宋大人说的不错,陛下是一家之主,可不得事事过问吗?不过啊。”说到这儿,又呵呵笑了,不怀好意的样子。

    宋道义抬抬眼皮,诺诺点头,心头大跳。

    只听王德续道:“政务繁忙,陛下也不能事事顾及,这后宫里的事情啊,平时过问得少。说到底啊,皇后娘娘是后宫之主,后宫中事,无论大小,都是皇后娘娘决断的。说来也是,皇后娘娘在宫中占了独一份的恩宠,陛下一天不见皇后娘娘,便觉得心慌,将后宫事完全交给娘娘,半句不过问,也是应当的,这说明啊,陛下对皇后娘娘是真心喜欢,真心信任,您说,是吧。

    宋道义道:“恩•••是啊,陛下和皇后娘娘夫妻同心,鹣鲽情深,令天下人羡慕不已。”

    王德笑道:“那可不,想必宋大人听说了,那日皇后娘娘舍身护驾,险些丢了性命呢。”

    宋道义赞道:“娘娘英勇,为天下女子楷模,令人敬佩,敬佩。”

    王德突然拍了拍脑门,笑道:“瞧我,老糊涂了,这是人人知道的事情,说这些干什么,糊涂啦,糊涂啦。宋大人莫见怪。”

    宋道义道:“不敢,不敢。”心道:“糊涂!是想告诉我,皇后在陛下心中的份量吗?”不由地为女儿担起心来。

    皇帝病重,群臣得了消息前来探望,实属应当。但按常理,既然皇后娘娘亲自出面说明陛下病情,打发群臣意图这么明显的情况下,群臣应该懂眼色,尽快散去,双方互留颜面。

    即便是留下人继续询问内情,应该留下的,也应该是皇家至亲或是官居高位的人才对,如宋道义这样,官居五品,勉强够上朝面圣资格的官员,实在不该在此刻出头,非要讨个说法,给皇后难堪,令同僚尴尬,说起来,当真是不自量力,不知轻重,更有趁机祸乱朝纲之嫌。

    况且,本朝帝后和谐,恩爱甚笃,绝没有皇后理政,牝鸡司晨之嫌,宋道义如此咄咄逼人,让皇后险些难以下台,凡是有心眼儿的都看得出,宋道义别有居心,有针对皇后之意。

    宋道义平时也不是个不知何谓圆滑的人,但今日冒进,乃事出有因,只因自己的女儿身在宫中。

    宋道义的女儿名叫宋媛,与曾经的叶昭仪一样,也是为了父亲的前程,为了家族的荣耀,被进献入宫的女子。宋媛姿色不差,在宫中众女中,算的上是中等偏上,品性温柔,从熊严哪里得到的恩宠不算少,进宫不多时便被封为了美人,那时武云昭还没来到此间,仍是原装的王蕊瑶为后的时候。

    再后来,武云昭替代了王蕊瑶,尚未复宠的期间里,宋媛被提为了婕妤。

    然而,好景不长,武云昭开始谋划巩固后位之后,对熊严态度改观,手段尽出,提拔紫燕,嘘寒问暖,令系统给熊严提供美妙至极的幻觉••••••,令皇后恩宠恢复的同时,渐渐令熊严对自己曾经厌弃的皇后生出爱意,情意。

    尤其在武云昭铤而走险,一招“苦肉计”,舍命为郎君之后,熊严对皇后可谓得上专宠。

    本来,宫中的恩宠分布就不均,熊严专宠皇后之后,可怜的恩宠几乎落在了皇后和贵妃二人身上,其余的妃嫔只能眼巴巴看着心心念念的陛下或是进出立政殿、或是进出蓬莱殿,偶尔看看贤妃。在一月之中,仅剩的四五天里,熊严才有心思临幸旁的妃嫔。

    这种恩宠可怜的状况在紫燕,如今的燕昭仪生下皇子之后,变得更加严峻。

    紫燕姿色平平,虽然有武云昭用现代化妆术为其改头换面,终究被熊严腻烦,得不了长期宠爱,但身为父亲的熊严,怎能不对唯一的儿子关心备至,疼爱有加呢。

    母凭子贵,不单单是因为儿子提了母亲的身份,同时,也会为母亲带来荣宠。

    熊严为了看儿子,顺带的,也得陪伴紫燕。他对紫燕是平常心对待,但这点儿平常心,对其他恩宠不盛的妃嫔来说,也是可望不可即的。

    宋媛从一开始的美人、到婕妤、再到修容之位,品阶从四品提到今日的二品,着实不易,也着实不慢。但恩宠一天天减少,前后的落差,不得不令她心生忧虑。

    宋媛动了歪心思。

    她想,只要皇后和贵妃其中一人,恩宠不再,那么宫中众女的好日子便可到来,凭借自己的手段,或许能取悦圣心,被封为妃也不是不可能,毕竟,淑妃之位还空着呢。不过,机遇难求,宋媛一直等待着,与父亲多番商量,谋定后动。

    一天一天过去了,终于等到了皇帝病重这一天。

    宋媛听了消息后,立刻暗中通知了父亲,要父亲看看,能否借此事打压皇后或是贵妃。

    因此,宋道义受了女儿怂恿,急功近利之下,一时松懈,疏忽,才做出了今日的蠢事。

    宋道义哪里想得到,皇后娇滴滴,柔弱娇美的外表下隐藏的是一个机敏过人,心机深沉的女汉子,招数还未发尽,便被对方一一挡了回来,反而从不败之地,掉进了一败涂地,被皇后几句轻飘飘的言语定在了宫门前,再不敢向前一步。

    “诛九族,杀无赦”,令人骇怖啊。

    王德在宫中过了一辈子,很多事情只要一过眼,便分辨的清清楚楚,哪里看不透宋道义的心思。

    王德一心为熊严,在武云昭处处为熊严着想之后,爱屋及乌,也向着这位皇后,看不得皇后受委屈。加之,宋道义出言不逊,王德是绝不能放过他了。但凡有女儿为嫔为妾的官员,锦绣前程和女儿荣宠是分不开的。这是谁都明白的道理。

    王德深谙此道,因此特意提出宋修容,威吓宋道义。

    他反复提皇后多么受重视,便是为了告诉宋道义:“你女儿的位分,那是皇后娘娘一手给的,今日你得罪了皇后,还想女儿安然无恙,那是做梦,就算皇后识大体,不追究,单凭我王德在陛下面前几句话,也要你家‘昭阳路断’。”

    王德见宋道义冷汗涔涔,心中舒爽不少,正要再讲几句,吓他一下,忽然,开门声起,小顺从太极宫里出来了。

    小顺恭敬对王德道:“王公公,皇后娘娘有旨。”说着,瞟了一眼宋道义。

    宋道义顿觉不安,不知该不该站在这儿,但想知道皇后有什么旨意,驻足不动。

    王德心中一动,说道:“讲吧,宋大人关心陛下,听几句不打紧,也好让宋大人心安。”

    小顺道:“是,皇后有旨,修容宋媛,身为宫妃,干涉朝政,常进谗言,迷惑君心,有碍官员升降,即日起降为才人,罚抄写宫规千遍,装订成册分发众宫嫔,禁足三月。王公公,劳您走一趟。”

    王德心道:“好,好,好,免得我多费唇舌了,嘿,嘿,皇后娘娘这招连消带打,高明,高明啊。”冷冷一笑,说道:“老奴接旨。”

    小顺笑眯眯道:“王公公,小的先去里头伺候了。”

    王德也笑眯眯点头,摆摆手,看着小顺开门进入,又关紧宫门,转过身来,对宋道义道:“宋大人,您也听到了,老奴有要事要办,不奉陪了。”端起了姿态,阴阳怪气道:“太极宫重地,大人还是莫要逗留,请吧。”

    宋道义心道:“糟!女儿枕边吹风,为我提升官位之事定是陛下告诉皇后娘娘的,否则,皇后娘娘怎么会知道陛下跟其他妃嫔的床笫之言,哎呦,不得了,如此看来,陛下当真无事,还能与皇后聊天,处置宫妃呢。难道···难道今日陛下所为乃是试探吗?”陷入自己的阴谋论,无法自拔。

    宋道义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推测正确。

    他想,前有皇叔背叛,陛下定然对朝臣大为忌惮,想尽办法要试探朝臣忠心。今日此举,装病示弱,正是检测朝臣之法吧。

    宋道义想到此节,心中大骇,连连叫苦:“哎哟,哎呦,我这是···糊涂至极,糊涂至极,怎么这个时候出头啊,陛下喜爱皇后,谁不知道?这···我这不是往刀刃上撞吗?还能得个善终!难怪···难怪今日王康瑞身为宰相竟然不关心陛下安危,连问都不问,他定是知道内情,说的是啊,自己女儿是皇后,皇位上坐着的是自家的女婿,他身为国丈,能不为陛下考虑吗,这是帮着陛下做局啊!我啊,我是愚蠢之极啊,掉进套儿里啦。”已知大祸临头,心中苦闷:“女儿已经下来了,我的乌纱帽多半也保不住了,哎呦。”哪里还有心思应对王德,耷了个脑袋,黯然离去。

    王德看着宋道义颓丧的背影,狠狠“啐”了一口,道:“不长眼的东西!”轻甩拂尘,匆匆去宣旨。

    太极宫内,武云昭等人忙着宽慰太后,看着太医们进进出出,时时讨论。

    武云昭道:“母后,您在这儿守了一个时辰了,去歇一歇吧。儿臣知道您忧心陛下,不过也不能不顾自己的身子,陛下最有孝心,若醒来后看到您如此辛劳,心中必然歉疚。儿臣无能,宫中已经有了些许不好言语,不知道处理了一个宋修容能否起到震慑之用,还请母后坐镇后宫。”

    太后若一直留在太极宫里,只能说明皇帝病重到了凶险地步,如此一来,宫中的些微谣言便要大大喧腾起来了。挡一个宋道义简单,可若群臣得了风声,一齐发难,那绝不是三言两语的威吓就能退下的。

    太后叹口气,点头道:“皇后说的有理,哀家•••”向寝室望了望,接着道:“哀家这就回宫。”说着,站起身来。

    武云昭道:“多谢母后。”

    太后道:“皇后多辛苦些吧,得••得乱些时日呢,幸好•••”眼角泪光盈盈,顿了顿,说道:“幸好有小皇子了,不怕出大事。”心里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摆摆手,表示无须劝慰。

    武云昭见太后两鬓添霜,一下子好像老了十几岁,明白她身为人母,看着亲儿生死未卜,悲痛万分,心中也酸酸的,不大是滋味,然而多说无益,吩咐道:“贵妃,贤妃,你们两个陪太后回长乐宫,让德妃带着皇长子也过去。等晚些时候,贵妃来这里照顾陛下。”

    孙红香和刘若华齐声道:“是。”一左一右,扶着太后离去。

    武云昭闭了闭眼,缓解心神。

    小顺上前,说道:“娘娘,太医们还得忙,您也歇一歇吧,要不要奴才拿碗安神汤来?”

    武云昭道:“陛下未脱险境,本宫如何能安神啊。”在小顺的搀扶下坐在桌旁,面向寝室,揉了揉额角,说道:“小顺,去给本宫泡些浓茶来,越浓越好。”

    小顺应了,赶紧去置办。

    不一会儿后,武云昭喝了两杯又苦又涩的茶水,笑道:“这茶还真浓!”

    小顺心道:“那可不,按您的吩咐,抓了好几把茶叶进去呢,还混了一把苦丁,能不浓吗?”以为武云昭不喜欢,问道:“要不给娘娘换一换?”

    武云昭又斟满一杯,举起凑近嘴边,说道:“不用,这个味儿正好,提神醒脑!”仰头一饮而尽。

    小顺一旁看着,心生钦佩:“都这个当口了,皇后娘娘还能镇定如此,苦中作乐,真乃女中豪杰!”

    又过一阵子,王德回来复命。

    武云昭道:“王公公,无须理会那些不长眼睛的,待陛下康复后,本宫自会禀告,尽早将这些害虫除掉。”

    王德感恩武云昭为自己出气,笑道:“多谢皇后娘娘。”叹了口气,说道:“老奴就是个老太监,什么难听的没听过,受气就受气,被人骂两句也无所谓,只盼陛下好好的,老奴就心满意足了。”说着,抓着袖子,点点眼角的泪水。

    武云昭心道:“熊严这皇帝当的不怎么的,身边人,无论是奴才还是大臣,还挺忠心。”说道:“公公不必忧心,这么半天过去了,太医们也没说什么不好的消息,陛下是天子,吉人天相,一定会好起来的。”

    王德“哎”“哎”两声,看了看时辰,说道:“娘娘,您一直忙到现在,想必腹中饥饿,老奴这就去给您安排些吃的,陛下这个样子,这宫里就只能仰仗娘娘一人撑持了,可不能让您累着、饿着。”

    武云昭道:“有劳公公。”

    王德道:“哎呦,不敢,不敢,娘娘折煞老奴啦。”

    武云昭道:“小顺,陪王公公一起去吧,本宫这里不需要伺候。”

    在王德和小顺退下后,武云昭思索片刻,站起身来走进寝室,问道:“许太医,陛下如何了?”

    许太医道:“回娘娘,陛下喝过药后,一直睡着,还没有苏醒的迹象,脉搏••脉搏跟方才无异。”其实就是没有起色的意思。只是许太医不敢明言罢了。

    武云昭点点头,看了看神色凝重,愁眉苦脸,唉声叹气,显然没有良方的太医们,说道:“本宫有话跟陛下讲,请诸位太医回避片刻,到外头休息一会儿。”

    众太医应了,鱼贯而出。许太医走在最后,向龙床深深望了一眼,带上了门。

    武云昭撩开床帐,见熊严仍是出气多,进气少的濒死样子,才二十出头的年纪便要受此苦楚,大有命丧夭折之祸,觉得小皇帝甚是可怜。

    武云昭坐在床头,拿起旁边的布巾为熊严擦了擦额头,暗中问系统道:“婉儿,前些日子解锁的急救功能可否用在小皇帝身上?”决意要救熊严一命。

    系统道:“回主人,急救功能只能用在宿主身上。”

    武云昭又问:“那资料库中,可有医治小皇帝的法子?这个是我能调取阅读的,总可以用了吧。”

    系统道:“回主人,可以使用。”沉默一阵后,接着道:“资料调取完毕,主人,要现在观看吗?”

    武云昭道:“暂时不用,我就算现在知道了,也没法子说出来,得想个搪塞的理由。”又看了看熊严的脸色。或许是温补汤药的作用吧,熊严起初灰败得惨白的脸上有了丝丝粉色,但见他双目紧闭,嘴角干裂,面颊也是皱皱巴巴的,便可知道,这些看似好转的丝丝粉色不过是药物蒸腾的作用,都是表象罢了。熊严的凶险未减半分。

    武云昭心道:“看样子,应该一两天内挂不了吧。”挑挑眉,站起身来,重新放下床帐。

    听动静,王德和小顺已经在外头了。

    武云昭推门而出,走到太医们面前,多多询问,而后向小顺吩咐道:“小顺,你带着刘将军去藏书阁和太医院搬书回立政殿,本宫今夜要试试能不能寻到治病之方。”武云昭口中的‘刘将军’便是刘若华的哥哥,如今的宣威将军,刘建章。

    小顺应道:“是。”赶去办事。

    王德听武云昭之言,心中大为感动,上前道:“娘娘辛劳!”

    武云昭笑道:“都是为了陛下,何谈辛劳!”接着向许太医吩咐道:“陛下的病不是一两天就能好的,全得仰仗各位太医尽心医治、调养,许太医,您拟个轮值的章程,让各位太医也喘口气,如此日熬、夜熬,是谁都熬不住的。”

    众太医齐声道:“多谢皇后娘娘关怀!”

    武云昭点点头,坐到桌边用膳,吃到一半,孙红香回来了。

    武云昭道:“别急,陛下还睡着。”

    孙红香点点头,忍不住向里张望。

    武云昭道:“贵妃,先坐下歇歇,吃过了吗?一起用一些。”

    孙红香本想说没心情用膳,但看诸位太医都在,皇后和王德也都不急不躁的,自己也不好显得过于焦躁,反正是没什么大用处的,于是说道:“谢皇后娘娘。”坐在桌边。王德赶紧又添了份碗筷。

    自从在武云昭的提点下发现了曾经的好姐妹,如今魂销的韩容嘉是个阴险小人后,孙红香对公正、宽厚的武云昭已经没了敌意,在亲眼目睹武云昭不顾自己性命为熊严挡刀之后,更心生敬佩,对这位皇后已经是从心里头尊敬,不敢再生觊觎后位之心了,只想安安分分在宫中生活。

    武云昭见孙红香食不知味,劝慰道:“贵妃啊,本宫知道,你心里装着陛下,此刻忧心如焚,没什么胃口,可你身为贵妃,得拿出贵妃的气度来,遇事得沉稳,不能自乱阵脚。”

    孙红香道:“谢皇后娘娘提点,嫔妾谨遵教诲。”

    武云昭又道:“本宫还得处理六宫事,无暇分身,今夜就由贵妃陪伴陛下吧,如何?”

    孙红香自然乐意,说道:“谢娘娘。”

    武云昭笑道:“既然要彻夜伴驾,没力气可不行,还不多吃一些。”

    孙红香连连点头,端起碗来,一口一口吃着。

    武云昭接着道:“贵妃喜欢陛下,这份真心陛下还是知道的。你在宫中的日子也不短了,陛下什么脾性,你也清楚。以前陛下是说过些不太合适的言语,恐怕令贵妃心寒过。不过,陛下素来没什么顾忌,话赶话,随口就来,不一定是出自本意,只是图个痛快罢了,还望贵妃明白。宫中妃嫔众多,贵妃恩宠不断,足可证明陛下心意。”

    孙红香心知,武云昭此言指的是那时熊严要自己与孔雀斗艳,岂料反成宫中笑柄一事,不过时过境迁,孙红香心中的怨气早就散了,说道:“多谢皇后娘娘关怀、开解,嫔妾明白的。那个时候,嫔妾确实不像个皇妃,行为做事丢尽脸面,陛下会那样讲,也是嫔妾自身不知道自爱,自重。太后也提点过了,嫔妾自知有错。况且,况且陛下那日说的不错,嫔妾只是普通人,身份低微,与娘娘天差地远,怎敢跟凤凰比美,也就是孔雀的命。”最后一句话,指的是那日,熊严所说的“贵妃不是凤凰,跟孔雀比比不算掉身份,正好,正好。”

    当时两人虽然都不在场,但宫中人的传说还是很准确的,尤其是这样容易挑起皇后和贵妃争端的言语,那是绝对传不错的,多一字、少一字的情况都不会有。所谓,双虎相争,必有一伤。皇后和贵妃作为后宫女子中数一、数二的存在,若两人真的斗起来,坐山观虎斗,享受渔翁之福的人必定不少。

    武云昭笑道:“什么孔雀、凤凰的,咱们都是人,跟两只鸟有什么好比的。”

    孙红香道:“娘娘说的是,确实•••没什么好比的。”心道:“是啊,比什么啊。”如今,孙红香放下了争斗之心,才渐渐体味到生活的乐趣。

    武云昭接着道:“贵妃近些日子来,帮助本宫处理六宫事,尽心尽力,功劳不小。”

    孙红香道:“皇后娘娘谬赞。承蒙娘娘厚爱,给嫔妾机会。嫔妾生性愚钝,能有此作为,助娘娘一臂之力,全仗着娘娘多加教导,否则的话,嫔妾一人是做不来的。”

    从皇后手中得到协理六宫之权是孙红香做梦都没想到过的。

    她自己也明白,自己出身低微,见识短浅,空有美貌,实则满腹草包。以前虽然糊涂过,觊觎后位,但一朝清醒,看清武云昭如何打理后宫后,便渐渐歇了这份心思。

    孙红香有自知之明,自己是没能力承担皇后之责的。

    武云昭道:“一学便会也是本事,贵妃不必太过谦虚,妄自菲薄。”微微一笑,接着道:“有谁生下来就是什么都会的呢?”

    孙红香点点头。

    武云昭续道:“就说本宫吧。昔日,本宫无心后宫事,无能至极,若非被禁足半月,得了洗心革面的机会,也不会奋力一搏,好好履行皇后之职。不瞒贵妃,本宫想起那时的自己,连自己都瞧不起呢,更何况旁人。本事大的妃嫔不在少数,见了本宫的软弱样子,自然的是看不过眼,想要取而代之的。这是人之常情,也是本宫自作自受。”

    孙红香听武云昭说得实在,佩服武云昭的光明正大。

    便在此时,小顺回来了,告知武云昭书册已经准备完毕。

    武云昭放下筷子,说道:“本宫先去处理事务了,贵妃在这里多操劳些吧。”

    孙红香站起身来,恭敬道:“嫔妾定不负皇后娘娘所托,好好照顾陛下,嫔妾恭送皇后娘娘。”欠身行礼。

    走出太极宫后,武云昭才察觉,忙忙碌碌的,竟过去了一天时间,此时,已是黄昏时候了。

    晚风拂面,几点清凉。

    武云昭舒了口气,在小顺的搀扶下,走下台阶,说道:“去太后那里瞧一瞧,然后再回宫。”

    在长乐宫耽搁了小半时辰,武云昭这才回立政殿。

    武云昭吩咐小顺在外伺候,自己先将遗留的奏折过了一遍,清点要事,而后装好,准备让王德送去中书省处理。

    救命的方子已经到手,武云昭并不着急,将几本书册翻,夹上记号,装作查找过的样子,然后将方子整整齐齐写在纸上。

    考虑到熊严的病症复杂,并不是轻易能寻到治疗之法的,自己一个不懂医理的人,若立即拿出治病良方,恐怕会招惹谋害帝王的嫌疑,因此,武云昭决定拖一拖,将自己的救命方子作为最后的救命稻草,“死马当活马医”的不是办法的办法,依着熊严的病况,至少得在明日午后或傍晚时再拿出来,也好趁着太医们慌乱,胡乱搪塞过去。等到熊严病好,到时候,自己已然是功臣,方子是怎么得来的就不必详述了。

    武云昭觉得自己的打算还算周全,小心将药方折好,塞进妆奁里。

    便在此时,脑中突然响起系统的冰冷的、平平的声音,只听它道:“熊严若是死了,任务进度将得到很大程度的推动,请宿主认真考虑是否给熊严活命的机会。”

    武云昭眉头微皱,若有所思。

    只听系统又道:“根据任务设定,宿主已经成功巩固后位,发展了一定的势力。眼下,熊严仅有年幼的一子,宿主大可利用此子,先立其为帝,垂帘听政,暗中把持朝政,有待来日,废帝登位,完成任务目标。”

    武云昭默不作声。

    系统提出建议后,也默不作声,给武云昭考虑的时间。

    过了一会儿后,武云昭道:“婉儿,我自有我的打算,无须你来指手画脚,我记得,你曾讲过,系统不干涉宿主行动,是不是?”

    系统道:“回主人,是的。”

    武云昭“恩”一声,说道:“此事莫要再提,皇位,该是我自己筹谋来的,每一步都得是我武云昭决定,哪怕到了最后,我武云昭称不了帝,完不成任务,我武云昭自己认了,与人无尤。”

    系统道:“宿主为何救熊严?”

    武云昭眼光微动,呵呵一笑,说道:“小皇帝人挺好,姐姐我挺喜欢他的,不想看他这么早死,还想多玩玩,这个理由,你满意吗?”

    系统又静默一阵,才道:“是,主人,婉儿满意。”

    武云昭伫立当场,片刻后,走到桌旁,挑亮烛火,对系统道:“婉儿,本宫乏了,先睡了,待蜡烛快燃尽的时候,叫醒本宫,本宫再续上一根。”随后也不脱宫装,倒头便睡。

    书册数量繁多,若想掩人耳目,必得装出彻夜不眠的样子来。

    翌日清晨,武云昭描好眉毛后,用螺黛在眼底轻轻描上青色,揉揉眼睛,弄出疲倦、红肿样子,面对平滑的铜镜,好好审视一番后,勾唇一笑,满意道:“婉儿,今日给本宫那套淡雅的兰花装,皇帝病重,总不能花枝招展,红红火火的,否则也太喜庆了。”

    系统道:“是,主人。”

    眨眼间,武云昭换装完毕,好好地将华服欣赏一番。武云昭抽出妆奁中的药方塞进袖子里,不传早膳,直奔太极宫。在路上,碰到了同样赶来的王康瑞。王康瑞身为丞相,不得不上心啊。

    王康瑞向武云昭行过礼后,与女儿并肩而行,低声问道:“女儿啊,跟父亲说实话,陛下到底如何了?”

    武云昭有心吓他一吓,稍稍酝酿,眼圈便红了,也低声道:“父亲,此事不可声张,您••明白了吧。”

    这话说得十分模棱两可。所谓不可声张,关于皇帝的一切事情,不论大小,都是不可声张的,只看王康瑞如何理解。

    王康瑞果然往坏的方向想,颤声道:“这•••这可如何是好?”

    熊严才二十出头,而先帝爷活了八十多岁,两相比对,熊严算是早夭啊。如此令人震惊,又令人心痛的消息,让王康瑞一时彷徨,没了半分主意。

    武云昭扶着王康瑞,提醒道:“父亲,宫里眼线众多,您•••坚强些。”

    王康瑞“哎”“哎”两声,勉强保持镇定,挺直了腰板,问道:“当真如此凶险?”不敢轻易接受这样的事实。

    武云昭道:“昨儿太医不敢给准话,保不齐•••保不齐今儿能有好消息吧,只盼老天爷保佑吧。”

    王康瑞听女儿言语间满是辛酸、忧虑,心疼起来,劝慰道:“蕊瑶啊,陛下•••”将不幸之言吞入咽喉,顿了顿,接着道:“你得好好保重自己的身子啊。”

    武云昭点点头。

    王康瑞道:“好在,现在已经有了皇子,就算出了大事也不怕,只是在以后的日子里,你作为皇后,皇子的母后,怕是要开始操劳政事了。爹老了,死命也撑不了几年了,可皇子这才一岁多一点儿,想要将他培养成人,最少也得十几年的光阴,这段时间里,你可怎么办?”

    王康瑞与太后是一样的心思,皆以为熊严定然活不了了,准备让皇长子即位,皇后垂帘听政。然而幼主孤弱,仅凭后宫的一群女人能成什么事呢,到头来,不免受到前朝官员钳制,若是处理不好,多半会再出来个叛臣贼子,到了改朝换姓的地步也犹未可知。

    武云昭心道:“本来嘛,你们的愿望是可以实现的,不过,谁叫小皇帝讨人喜欢,抚慰了我这大龄女青年的温柔心,实在看不得他早早命丧,对不住喽!”却道:“父亲,先别说丧气话,柳暗花明,转机或许会有,至于•••后事,心里装着就好了,别宣之于口。”

    王康瑞左顾右盼,见四周无人,唯有小顺远远跟在后头,与父女二人拉开了距离,绝听不到二人悄声悄语,放下心来,说道:“好,先不提这事。”

    武云昭道:“爹,女儿该说的都说了,你也不必去太极宫看望陛下啦,就跟大臣们说,陛下嫌吃药苦,正闹脾气,没见着面,行吗?”

    熊严脾气不好,任性妄为是出了名的,群臣听到这样的幼稚理由反而疑心会减轻。

    王康瑞明白女儿意思,这是让他能拖一时是一时,只要皇帝濒死的消息不外泄,外头就不会乱,自己的女儿、太后等宫中仅剩下的主事人便能多有时间准备,同意道:“放心,爹有分寸,你安排你的。眼下,朝中群臣中,与爹爹相识的不少,剩下的要么不言不语,缩头当乌龟,要么不成气候,不足为惧,更有刘老将军军权在握,乱是乱不了的,大可放心。”

    武云昭道:“恩,女儿知道了。”

    两人已经走到了太极宫门前的台阶前。

    时辰尚早,东方朝阳初升,金光茫茫,还有些朦胧。太极宫门前冷清清的,寂然无声,连来往的鸟雀都没有。

    父女二人见了此情此景,不禁心头黯然。

    王康瑞想起昨日宋道义冒进刁难,说道:“蕊瑶,听说你把宋修容降为了才人。”

    武云昭道:“恩。父亲,女儿这样安排妥当吗?”

    王康瑞道:“挺好的,连消带打,故弄玄虚,足够威慑宋道义老老实实藏几天,不出来作妖。”

    武云昭道:“父亲,我听陛下说,如宋道义这般,年后匆匆提拔上来的官员有些浮躁,父亲可能想个法子将他们替下去,也好保朝堂安稳。”

    王康瑞闻言,奇道:“陛下注意到这个啦?”令人又惊又喜。

    武云昭淡淡一笑,说道:“陛下虽然疲懒,但只要用心,还是能看出些问题的。”心道:“才怪,都是你闺女我看出来的,陛下啊,还做梦呢。”

    王康瑞老怀安慰,随即想到终于开始奋进的熊严竟重病如此,不由得大感天意弄人,祸福相依,叹口气,说道:“也不是全都不安分,承平王被处决的余威还在,都没有不臣之心,不过是一朝得势,想尽快往上爬罢了,有点儿急躁。”想了想,接着道:“如今这么乱糟糟的,也不好大刀阔斧地整治,再等一段时间吧,等秋试之后,新人填进来了,新旧交替,顺理成章,一切都好处理。”

    武云昭点点头,说道:“女儿也不太懂里头的门道,还得父亲和诸位大臣多费心吧。”

    王康瑞道:“身为臣子,解君主烦忧,都是应该的。”仰望紧闭的太极宫朱红色的大门。

    武云昭道:“对了,父亲,辞官之事考虑得如何了?”

    王康瑞叹道:“本来是想提提的,可没想到,陛下突然这样了,我怎么敢现在走。我若撂挑子不干了,只留下你一人在宫中,你让父亲、母亲如何安寝啊。”

    武云昭道:“多谢父亲、母亲关怀,不过•••,您二人的安危也是女儿最记挂的,您和母亲好,女儿便觉得好,哪怕受苦、受累也不在乎了。”

    王康瑞感动,说道:“好女儿,爹的好女儿。”

    武云昭泪水微盈,说道:“爹,女儿斗胆,说些不中听的。我看••我看陛下就算此番躲过劫难,这身子定大不如以前,不见得有精力处理繁重政务,政务必要下放官员处理。女儿是皇后,您是太傅、国丈、丞相,位高权重,几乎笼络了政务,咱们王家太扎眼了,为求安稳,您还是带着娘赶紧远离朝堂,去过清净日子吧,别英明一生,最后阴沟翻船,毁在小人手里,弄得晚年不能安度,家破人亡。”

    树大招风,不是心怀社稷,秉持良善,便能安心过日子的。总有不怀好意之人,手段尽出,阴招频耍,教人防不胜防。

    当然了,武云昭说这些,主要目的在于催促王康瑞尽早远离朝堂,为自己夺权让路。

    王康瑞缓缓点头,说道:“也罢,父亲听你的,等秋试之后,安排好了朝中官员,父亲立刻上折子。”

    武云昭大喜,心道:“您老敢上折子,老娘立马给你批。”温言道:“父亲宽心,不必挂心女儿,女儿在宫中已经站稳了脚跟,不会再受人欺负了。”

    王康瑞心道:“欺负你的坏小子正遭报应啊!”又点点头,嘱咐好女儿几句,赶紧离开了。

    太极宫里,熊严还是老样子,人事不省。

    孙红香双眼微红,显然彻夜未眠。

    武云昭拉着孙红香的手,安慰道:“贵妃辛苦了,先回去歇歇,等晚上再过来吧。”

    孙红香是想留下的,听到晚上还能过来,心中一松,顺从答应。

    武云昭在熊严床头坐了片刻,安排了贤妃和吕充容前来伺候,与几位太医聊了聊,就要离去,才转了个弯儿,迎面碰上一队宫女。这队宫女共四人,是平时伺候熊严换衣、梳头、漱口、洁面的。

    武云昭道:“站住!”

    四位宫女一齐立定,躬身行礼,身靠墙壁站立,一个个垂头等待。

    武云昭与小顺交换个眼色,见小顺点了点头,知道自己的判断无误,说道:“抬起头来!”

    四位宫女一齐抬头。

    武云昭从左往右看过一遍,又从右往左看过一遍,最后目光落在了最后一个宫女的脸上。

    那宫女还算冷静,目光微颤,想要躲过武云昭的目光却偏偏硬生生顶住了,没有偏头,也没有低头。

    武云昭心道:“心性还不错,与旁人相比,技高一筹呢。”说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宫女托着水盆,恭敬答道:“回皇后娘娘,奴婢紫香。”

    武云昭道:“紫香?第一次来太极宫伺候吧,本宫看着你有些脸生啊,之前那个宫女呢,她怎么没来?”

    紫香道:“回娘娘的话,紫凝身子不适,已经跟管事公公告了假,这才让奴婢来替班的。”

    武云昭道:“原来是这样啊,紫凝怎么个不适法?可有大碍吗?”

    紫香道:“回娘娘,女子每月之事罢了,紫凝没什么大碍,休息即可。”

    武云昭点点头,看向另外三个宫女,问道:“她说的可是实情?”

    三女齐道:“回皇后娘娘的话,是实情。”

    武云昭道:“陛下还未起身,还不需要你们伺候,紫香留下,小顺,找间空屋,带着她们三个等传召。”这就是软禁的意思了。

    三女齐道:“是。”跟着小顺走了。

    紫香脸色已变,额上冒汗了。

    武云昭勾勾手指,叫过一个小太监。

    小太监道:“娘娘有何吩咐?”

    武云昭道:“端着这位姑娘的水盆放到里头去,然后将王公公给本宫找来,本宫就在外殿。”

    小太监应道“是”,伸手要接过紫香手中的水盆,不料,竟一下子没‘夺’过来,急道:“放手。”加把劲儿,一把夺过水盆,横了紫香一眼,匆匆走进寝室。皇后娘娘在侧,若这点儿小事儿都办不好,以后也没法在宫中混了。

    武云昭笑道:“骨头挺硬啊,不知道求饶告罪吗?”

    紫香其实是慌了,不知所措,听到武云昭之言,这才反应过来,跪地磕头,求饶道:“奴婢不知犯了什么过错,还请皇后娘娘开恩。”

    武云昭道:“小姑娘,这话说的不对啊,按你的意思,不知过错,就是自己没有过错,既然没有过错,何须求本宫开恩。你是想说,本宫无事生非,故意找你的麻烦吗?”

    紫香急道:“奴婢不敢,奴婢不敢,请皇后娘娘开恩。”

    武云昭道:“起来,随本宫走,大呼小叫的,不怕扰了陛下休息,罪加一等。”

    紫香嗫嚅噤声,跟在武云昭的身后,走了几步后,只听武云昭道:“老实点儿,想来,你听说过本宫的手段,本宫敢手刃德妃,一个宫女更不在话下,别起歪心思。”

    紫香松开拳头,默不作声。

    到了外殿,武云昭端坐椅上,紫香跪在身前。王德也赶了过来。

    武云昭道:“王公公,认得她吗?”

    王德仔细瞧了瞧,摇头道:“回娘娘的话,老奴不认识,瞧着脸生。”对武云昭的做法有了几分猜测。

    武云昭点点头,向紫香道:“紫香,你是不是在奇怪,前因清楚,后果明白,紫凝不能履行职责,当然要替换的,为何本宫单单挑你出来?”

    紫香不敢动作,但心中确实有这样的疑惑。

    武云昭道:“王公公,给她解惑。”

    王德当即会意,说道:“是。”笑道:“姑娘恐怕不太清楚规矩,进宫多长时间啊?”

    紫香颤声道:“不••不到一年。”

    王德又问道:“之前在哪儿当差?”

    紫香道:“在掖庭浣衣。”

    王德道:“那就是了,掖庭是干粗活、杂活的地方,规矩松快,没那么多讲究。这太极宫和一般的宫室不一样,这里是陛下的起居之所,重要至极,人员调动可不是掖庭总管能安排的,那都得老奴一个个看过,查清了家底,算好了祖宗,才能算数,再说了,就算紫凝身子不适,需要有人代替,也不一定非得找个不知根不知底的宫女,只是一盆水罢了,随便找个御前的太监就行了。”王德虽然是给紫香解释,但同时也是说给武云昭听,为表对皇后的敬重,自称“老奴”。

    紫香闻言抬头,忍不住问道:“那•••奴婢••奴婢怎么能进来?”

    王德看向武云昭,请教示下,见武云昭点头,放心说道:“姑娘既然想进来,自然要遂了你的意,不然的话,岂不是白费了姑娘一番冒险?”

    紫香霎时颓然,脸色巨变。

    王德接着道:“宫中做事,最要紧的就是懂得分寸,少说话,勤办事,不管闲事。在陛下跟前伺候是天大的恩典,你以为那三位姑娘都是傻的,眼巴巴看着一同做事的姐妹被换下来,什么都察觉不到吗?嘿、嘿,人家只是不说罢了。她们知道,只要你在我面前照了面,那定要被拿住盘问的。不过,姑娘今日有幸,得了皇后娘娘青眼。”

    紫香这时想起贿赂掖庭总管时,明白了掖庭总管为何神情古怪,似笑非笑了,原来•••原来是自投罗网,人家等着看好戏呢。

    武云昭没想这么多的弯弯绕绕,只因局势危险,时刻小心谨慎,一见了生面孔,立刻着意,为免生乱,将人提出来问问。此时,她听王德一讲内情,再看紫香的神情,随即明白小丫头是心怀叵测了。

    武云昭向王德施了个眼色。

    王德道:“自己说吧,别等着问。皇后娘娘宽厚,你态度好一些,或可从轻发落。”

    紫香再次抬头,眼中露出一丝渴望,但只是一闪而过,复又垂头,抿紧了嘴唇。

    王德看向武云昭。

    武云昭微微一笑,说道:“有点儿骨气!本宫最喜欢有骨气的人,不过,丫头,你的骨气值不值得还得两说。王德,将人带出去,罚跪门前,一直到松口。”

    王德道:“是。”冷冷道:“走吧。”带着紫香去门口罚跪。

    武云昭复又看了看熊严,带着小顺走出太极宫,与前来伺候的贤妃和吕充容打了个照面,借口回宫继续查询药方。

    武云昭站在门口,居高临下看着台阶下独自跪着的紫香,暂且想不到小姑娘为何如此倔强,招招手,将教育紫香的王德招到身边,吩咐道:“王德,叫门口的侍卫多注意,紫香受罚期间,只要是在太极宫门前鬼祟的,一律抓起来,等候发落。”

    非常时刻,必得宁可错杀一千,不得放过一个。

    救命良方在手,武云昭有恃无恐,不妨拖延片刻,趁机拔出一些平日里潜藏不动的毒瘤。

    接下来,探望太后,关照妃嫔,皇子、公主,注意宫中动向,搜集、处理消息••••••直至傍晚,西边天际一片火红。

    武云昭再次驾临太极宫。经过紫香身旁时,武云昭驻足,问道:“丫头,考虑得怎么样了?”

    紫香已经跪了将近三个时辰,腰膝酸软,全身疼痛,眼前时不时金星飞舞,低声道:“奴婢自知有罪,不求皇后娘娘饶恕,但奴婢宁可死了,也不会说出背后之人。”

    武云昭嗤笑,见紫香提到那“背后之人”时,目中闪过异样光彩,冷白的脸上泛起了红晕,心道:“这就是个堕入情网的糊涂少女啊。”说道:“丫头,这地方空旷,没遮没挡,你该什么都看得到,可等到了你想见的人吗?”

    紫香垂首,默不作声。

    一整天了,已经一整天了。她只看到了来往的宫人,连心中人的影子都没看见半分,只是不愿面对和承认事实,兀自倔强,抱着一丝希望的灯火,想着,晚一点儿,或许,再晚一点儿,他就会来了,哪怕远远看一眼也好。

    武云昭早就吩咐过侍卫盯梢抓人,至今未得任何消息,见紫香情状便懂了来龙去脉,但她也不想当圣人,无暇点化这个失足少女,说道:“本宫再问一遍,他是谁?”

    紫香仍不作声。

    武云昭道:“好,有情有义。”懒得理会,径入太极宫,含含糊糊,遮遮掩掩将药方暗中交给了许太医。

    许太医已经愁眉苦脸多时,正是黔驴技穷,无可奈何之际,此时虽然得了个不知名的方子,好歹算是看到点儿亮光,将方上药物搭配推敲一番之后,觉得还算有理,不是什么害人性命的猛烈方子,一咬牙,按着方上所写,配了药,熬了药,替换了给熊严的温补汤药,灌了下去,当真是“死马当活马医”,豁出去了。

    武云昭为熊严擦去嘴角残留药汁,轻声道:“许太医,您看,大概什么时候能见效啊?”哪怕明知药方有效,可做到药到病除,未免引人疑虑,也得做作一番。

    其实,熊严的病在此间确实是无药可医的,无方可寻,既然得了,只能自认倒霉,等死方了。

    但武云昭有系统相助,强大的资料库可以调取大量的解决方法,自然不足为惧。

    不过,武云昭也想过了,若是让熊严立刻药到病除,生龙活虎,对自己夺权之路,显然十分不利,那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

    因此,在治疗之法选取上,武云昭特意挑了一个药性温和,疗愈缓慢的法子,要让熊严一点、一点好起来,至少拖延三、四个月。相比丧命,多受些病痛折磨也就不算什么了。

    许太医道:“回娘娘的话,至少得一个时辰后吧。”

    武云昭“恩”一声,说道:“许太医,您不必忧虑,此事你知我知,若有意外,本宫一力承担。”

    许太医道:“娘娘别这么讲,老臣无能,无能啊。”

    武云昭道:“病症复杂,谁能都治得了呢,术业专攻,各有所长,许太医无须自责。”

    许太医心下感动,赞道:“娘娘通情达理,老臣、老臣拜谢了。”

    武云昭浅笑,说道:“都是为了陛下!”

    许太医连连点头。

    一个时辰后,许太医为熊严探脉,但觉脉搏渐渐有力,心中狂喜,忍不住指尖儿颤抖,激动道:“娘娘!娘娘!陛下他••••••”

    武云昭自然不会在病榻前枯坐一个时辰,早就到外头候着了,听到许太医的呼喊后,匆匆推门而入,急问:“陛下如何?”

    许太医心境激荡,老泪纵横,说道:“生机已现,生机已现!有用,有用啊!”

    旁人得知熊严脱离凶险,各自欢喜,均想:“性命算是保住了!”却不明白许太医口中“有用”二字因何而来。

    熊严病重,诊断开方,皆是会诊,非一位太医独断。各位太医对熊严所食药物以及药物该有的功效都清楚。说来惭愧,众太医根本不明白熊严病症如何,这副汤药的功效大半是吊精神,保熊严多活一刻是一刻。他们万万料不到,万万想不明白,就这么一副应付的汤药竟会有神奇功效,竟能起死回生!

    武云昭见众太医又惊又喜,惊喜过后渐生疑惑,心思电转,抢着大声道:“老天保佑,先帝爷保佑!”面向东方皇陵之所在,跪地叩首。

    凡是不可分说清楚的事情,推给上天、神灵、先祖、妖魔鬼怪•••,也就有了令人可以接受的说法。更何况熊严是天子,老天保佑儿子不死真是再合理没有了,虽然这个儿子不太省心!

    果然,除却许太医外,其他太医纷纷跪地,面向东方,附和“老天保佑,先帝爷保佑!”

    许太医一怔,随即明白武云昭说这些话是不要自己透露内情,当即闭口,不再继续说下去跟着一起跪拜。

    一番感谢上苍后,武云昭站起身来,面露喜色,说道:“陛下好转,众太医功不可没,每人赏黄金五十两!”

    重赏之下,太医们脑袋发懵,这是未出力而占便宜的好事啊,自然不能再追究什么,反正陛下康复有望,没什么好说的了,齐齐拜谢皇后恩典。

    屋外,尚未离去的贤妃、吕充容,再次赶来伺候的贵妃、德妃,王德等人乍听里头哄乱,以为熊严不测,心头大跳,后又听感恩戴德之言,又惊又喜,思潮起伏不定,若非顾忌皇后命令,早就冲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