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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熊严还是听不明白。

    武云昭解释道:“刘家人什么样子,您也看到了,一个个都是练武的好材料。您猜,贤妃的孩子适不适合练武呢?”

    熊严道:“腿脚估计差不了。”

    武云昭道:“是啊,不敢保证,但就资质而言,多半比一般人家的要好。”

    熊严此时终于懂了武云昭的意思,恍然道:“皇后是想培养一个出身皇家的武将?”

    武云昭正色道:“正是,陛下,最可靠的莫不如自家人。”

    熊严道:“有道理。那过些日子朕努努力!”

    武云昭心道:“车开得够快!”意思讲明,不用继续深谈,笑道:“陛下,快吃吧。”就此打住。

    半个时辰后,武云昭和熊严拖家带口,走出皇宫,乘车前往校场。

    熊严作为皇帝,说了几句鼓舞士气的话,宣布比试开始,然后兴致勃勃做在看台上。武云昭和太后在熊严身边,一左一右,然后按照品阶按序排列。皇子和公主特别优待,与母亲一起挨着太后。

    王康瑞夫妇也来了,得了恩典,坐在女儿身边。

    一开始的比试不精彩,参赛者都是些身手普通的,用来凑数的,还得再过一会儿,杂鱼下去了,人中龙凤们才开始发威、压阵。

    熊严扫了几眼,不再看,留着精神儿看自己的妃子力战,一会儿拉着太后聊天,一会儿吃零嘴儿,过一会儿逗孩子反而成了所有人中最忙的一个。

    一转脸,熊严看到了韩青。

    熊严招招手,将韩青招至身边,眺望四

    周,没发现刘建章身影,问道:“你那口子呢?没来呀?”

    韩青脸一红,但不能不回当今圣上的话,恭敬道:“回皇上的话,刘将军在家休息。”

    熊严“哦”一声,又问道:“韩青,你今天下场吗?”

    韩青道:“微臣没有报名,不下场。”

    熊严道:“朕听说你身手不错,这么好的机会,怎么不露一手?”

    韩青道:“微臣职责在身,不敢疏忽。”

    其实,韩青是为了避免跟刘若华对上,因此没有参赛,安安分分当差,守护御前。他和刘建章的事情本就闹得动静不小,若是再出了跟“小姑子”打架的事情,刘家就更出名了。

    低调行事为好。

    熊严赞道:“好”,一瞥眼见到了场下巡查的刘守业,笑着问道:“哎,韩侍卫,朕问你,你在家的时候,管刘老将军叫什么?”

    韩青心道:“皇上怎么问这个?”有些尴尬,轻声道:“跟跟刘将军一样。”

    熊严笑道:“哦,跟着一块儿叫爹?”

    韩青“恩”了一声。

    熊严只为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再说了,自己是皇帝,问什么都不打紧,笑道:“挺好,刘老将军喜欢你吗?有没有刁难你,比如婆婆刁难新媳妇儿那样,早晚要请安,看你做什么都不顺眼?”

    韩青暗中叫苦:“问的什么呀!”结结巴巴道:“刘老将军对我很好,视视如己出,没刁难过。”

    熊严捏着下巴,煞有介事的样子,说道:“刘老将军了不得,看得开呀,朕佩服!”

    韩青勉强陪笑,只盼熊严的兴趣赶紧过去,不要再问了。

    太后在一旁,听儿子越问越细,深觉不妥,轻咳一声。

    熊严扭头道:“母后,怎么?”

    太后指了指场下,笑道:“这阵子好看了,赶紧看吧,让韩侍卫好好当差。”

    刘家断后,权势不在,于大楚是损失,但在某种程度上也为大楚消除了隐患。太后是不能接受刘建章和韩青的感情的,但乐得看见。因为现实发生的一切都对自己的儿子的皇位稳固有利。

    熊严孝顺,不敢违背太后的意思,点了点头,摆摆手让韩青退下,眼光落到了场下。

    此时,小杂鱼,小虾米都没了,正在比武的是有些作为的。

    只见双方你一拳,我一腿,呼呼喝喝,打得热闹。但拳脚就是来来往往,若是不懂,看在眼里就是两人扭打,时间一久,很没劲,挑不起任何兴趣。

    熊严撇撇嘴,身子向武云昭处探,问道:“皇后啊,贤妃什么时候出来?朕怎么找不到人啊。”

    武云昭道:“陛下别急,贤妃是要比兵刃的,不跟他们肉掌相搏。”

    熊严道:“哦,原来是这样。”

    武云昭又道:“赤手空拳这拨儿快要决出前五十了,陛下,顶多再有一个时辰,贤妃就能上场了。”说着,抬手向校场西侧的空地指了指,续道:“陛下,您瞧,贤妃缠着刘老将军临阵磨枪呢。”

    熊严顺着武云昭手指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了贤妃拿着长剑比划,刘守业在一旁指点,笑道:“怪不得朕找不到贤妃的影子,原来换了装了,跟个小伙子似的。” 幻月书院



    一个时辰后,刘若华仗剑上场。

    刘守业为了不给女儿压力,也为了减少他人对自己的忌惮,来到看台。

    他是大楚的功臣,又是皇亲,很受皇帝和太后的喜爱,赐坐御前。

    太后笑呵呵道:“贤妃如此出众,刘将军功不可没,教女有方!”

    刘守业谦逊道:“太后过奖。”

    武云昭凑笑道:“太后,今日贤妃为咱们皇家大争颜面,您到时候给什么赏啊?”暗示刘若华已是皇家人。刘守业教女有方最后受益的是皇家。

    太后道:“赏一定要赏的。这可难倒哀家了。贤妃不是一般女子,肯定不喜欢花花绿绿的东西。”

    刘守业接口道:“小女是皇家人,应该为皇家出力,太后莫要为难,赏赐就免了吧,您口头夸两句就得了,免得小女恃宠生娇。”

    太后闻言,心中更稳,面上更喜,笑道:“哪儿能啊,贤妃本领这么大,夸是一定要夸的,赏也一定得赏,只是”一时想不到合适的赏赐之物。

    刘守业表完了忠心,不再多说,一心二用,一边看女儿比试,一边听着皇家人的商量。

    这时,熊严开口道:“母后,儿子记得父皇有一把宝剑,纹如秋水,可削金断玉,份量也不重,适合女子使用的,不如将那把剑给贤妃吧。”

    先皇之物,非同小可,非珍贵可言,更内涵皇家看重、信任。

    刘守业起坐,单膝跪地,推脱道:“陛下,小女本领低微,受不起先帝之物,臣代小女谢陛下看重。”做足了恭敬的样子。刘守业

    知道,熊严既然说出了口,这把剑一定是要落在女儿手里的。作为臣子,他必须得谦恭,不能太放肆,因此不能一口答应。在熊严明确赏赐以前,不能自作主张。

    揣测君心,必须慎重更慎重。

    太后经提醒,也想起来了,说道:“恩,不错,先帝爷确实有把宝剑,一直收着,好多年没拿出来了,亏得皇帝记得,正好给了贤妃,物尽其用,先帝爷在天有灵,必然欢喜。”

    刘守业高声道:“微臣代小女谢皇上、谢太后恩典。”

    韩青在熊严身后,也随刘守业跪下。

    这样大的赏赐,是对整个刘家的恩典,不单单属于刘若华一人。

    熊严道:“免礼!”

    刘守业和韩青齐声道:“谢陛下!”站起身来,一个重新坐好,一个重新站好。

    这样安守本分的作态落在太后眼中,令她十分满意。

    熊严却没放在心上,无甚感觉,兴致勃勃,精神奕奕地看着自家贤妃长剑挥舞,大占上风,将一个同样执剑的侍卫压着打。

    只见刘若华连劈三剑,势若猛虎下山,逼得那对手连连倒退,最后一个回旋,一记窝心脚将那对手踹下台子,动作凌厉、快捷,如行云流水,英姿飒爽。

    第一战胜了!

    熊严激动,连连拍手,大吼一声“好!”

    皇帝如此,其他人不能不附和,一同为贤妃助威。

    刘若华闻声,热血沸腾,手臂高举,微微挥动,一派大将风范,跳下高台,暂作休息,以备第二战。

    女子发威教训男人的场面自有一种独特的刺激的感觉。

    熊严看得心里发颤,却也意犹未尽,见另两个侍卫开始对打,觉得有些不过瘾,期盼刘若华再次上场,观看时漫不经心。他嗑着瓜子,拽了拽韩青,问道:“韩侍卫,你若跟贤妃比兵刃,你俩谁能赢?”

    韩青道:“回皇上的话,贤妃娘娘的刘家剑法在大楚是独一份,招数厉害,微臣万万不能及。”

    他是如实回答并未谦虚。

    刘家剑法是一套完整的、经过刘家人历代传承下来的高妙剑法。韩青的兵刃功夫是基本功夫,确实比不上。但若比拳脚,韩青可以稳占上风。然而,他是男子,于气力上有优势,与女子比拳脚是不公平的。再说了,真要是生死相搏之际,谁还管规矩,当然是擅长什么用什么。

    韩青自问,若真刀真枪拼杀,自己不见得能在刘若华手下留下性命。

    熊严惊讶,道:“刘家剑法真这么厉害,朕还是第一次知道。”转而问刘守业,道:“刘将军,你看,朕这个岁数的还能练武功吗?”突然有了学武的兴趣。

    刘守业道:“回皇上的话,学武要童子功,当然得从小练起最好。但平时练一练,强健体魄,不求武功高强的话,年纪大小无妨。”

    熊严点点头,表示了解,又道:“那朕能学你刘家剑法吗?朕也算半个刘家人,是吧?”

    刘守业“哎呦”一声,慌忙站起身来,恭敬道:“陛下抬举了,微臣不敢当。陛下若想练练,微臣定尽心竭力传授,不敢藏私。”可不敢跟先帝爷争儿子。 幻月书院



    熊严笑道:“刘将军莫如此,坐、坐,朕就是问问。练武艰辛,朕多半受不了那些苦。”瞥眼见到场上翻身打滚、脸颊淤青、口吐血丝的比武人,兴趣又消了不少。

    武云昭这时得了机会,插口道:“陛下,您就别折腾自己了,等您和贤妃有了皇子,让刘老将军好好教外孙,让小皇子给您表演剑法,岂不是更有趣?”说着,捂着嘴咯咯笑。

    太后最希望皇家子嗣繁盛,听了这话,欢欣道:“皇后说的是呢。哎呦,咱们皇家要是能出个小将军,那得多好啊!”捂着胸口,心头一片火热。看样子,恨不得刘若华立刻从肚里拽个孩子出来。

    刘守业听得出来,武云昭打一开始,便为刘家说话,暗示刘家对皇家没有威胁,只有好处。此时,听武云昭这样讲,不能不给面子,于是,刘守业笑着接话道:“若小女真得老天爷眷顾,可为皇家添丁,微臣一定好好教导,不负陛下、太后、皇后娘娘重托。”

    太后笑道:“那可得盼先帝爷保佑,让贤妃早早有孕,诞下子嗣!”

    武云昭又道:“太后,贤妃这儿急不得,咱们不还有大皇子吗?眼看着大皇子能跑、能跳了,不如让刘将军先收一个徒儿。若是公主们愿意跟着玩玩儿,也一并教着。孩子嘛,多活动活动好,身强体壮,不能总闷在屋里。”

    原本,这差事是刘若华的。但今日比武后,刘若华将有正式职位,恐怕抽不出旁的时间来,武云昭另有打算,便顺水推舟将活计给了刘若华的爹。

    刘守业如今是禁军统领,得胜归来官封一品骠骑大将军,

    权倾朝野,树大招风。只有令刘家跟皇家拧成一条绳儿,才能得保余生顺遂,风平浪静。

    幸亏,刘建章不省心,出了‘奇招’,消减了刘家权势,要不然的话,武云昭不能将皇子师傅的好处安排下来。

    但凡狼子野心、居心叵测者,除了为自己考虑,也会为自己的后代考虑。

    断后的刘守业是朝堂中最可靠的官员。

    太后道:“哎呦,要是把公主们教得如贤妃一般厉害,以后的驸马们可有罪受了。”

    熊严听到“驸马”两字,立刻意识到女儿长大后要出嫁的,心里顿生不满,“哼”一声道:“驸马就该受着,总不能让朕的闺女吃亏。”护犊子的心意体现出来了。

    太后笑道:“恩,还是当父皇的护短儿,也罢,皇后说的是,宫里孩子娇贵,沾风儿倒,动不动就头疼脑热的,也是个问题。”看向刘守业,笑眯眯道:“可要辛苦刘将军了。”这口风便是将差事派下了。

    教导皇子、公主,是天大的荣誉,刘守业岂能不要,当即谢恩。

    见刘守业妥帖了,武云昭不再挂心,看了看场内,见刘若华意气风发,也不担心。她看不懂武功,草草应付,心神落在“父亲”身上。

    自从王康瑞辞官,武云昭一直记挂。王康瑞离去的身影,给她留下了很大的触动。

    武云昭看向王康瑞,微微一笑。

    王康瑞回报一笑,摇了摇头。

    武云昭点点头。

    父女两个心照

    不宣。

    约莫一个半时辰后,刘若华不敌亲爹手下的先锋官,亲兄长的好兄弟,袁仕杰,败下阵来。

    刘若华回到看台,行礼过后,安坐一旁休息。

    太后看着刘若华面色绯红,像搽了胭脂,汗流如泉,笑道:“贤妃不容易,没得魁首也无须气馁,很不错了。”

    刘若华施礼道:“臣妾谢太后关怀。”

    太后道:“无须多礼,快多坐一会儿好好歇一歇,瞧,满头大汗的。”

    原来,刘若华堪堪得了个第十,正与武云昭所料差不多。

    熊严赞道:“皇后料事如神!”添油加醋,眉飞色舞地将武云昭预测刘若华名次之事说出,很以皇后为豪的样子。

    比武过后,刘若华成为大楚开国以来第一位宫中任职武将的妃嫔,除此之外,再无大事发生。生活归于平静。

    这日,武云昭走出御书房,恰好与带队巡逻的刘若华打了个照面,只见刘若华长发高束,一身铠甲,腰佩长剑,气势不凡,颇威武的。

    刘若华珍惜得来不易的差事,一直兢兢业业,不敢懈怠,见了好姐妹,也不敢疏忽,微微颔首,带领身后侍卫向皇后娘娘见礼,然后目不斜视,继续巡逻,一丝不苟。

    武云昭心生一计。

    只听她道:“那个谁!本宫寻思,为使本宫助力多多,地位稳固,也为让刘若华如虎添翼,得让她有个孩子为妙。婉儿,舍了500经验,给刘若华安排个男婴。” 幻月书院



    此举乃要挟!

    系统果然没有如往常一样,立刻用冰冷的、机械声回答,沉默以对,婉儿想必是被193控制了。

    武云昭淡淡然,又提了一遍。

    193还是不做声!

    武云昭心道:“好啊,跟老娘来充耳不闻,哼,有种!”心念一动,说道:“本宫记得,评估员不能干涉参与人的活动,如果违反此条规定,要怎么来着?哦,对了,可以投诉的。哎呀,本宫真是于心不忍,可也没办法不是,虽说大家都不容易,但你不给我方便,我也不能给你活路,是吧,或许,换个机灵点儿的评估员,本宫的心愿便能达成了呢,是吧。”商量的口气,不疾不徐,字字清楚,但有理有据,句句如刀,都是命中要害的威胁,端的尖酸刻薄。

    语音甫收,只一眨眼的功夫,193的“金口”开了,只听193道:“别欺人太甚!”

    这回换武云昭置若罔闻,她按着自己的心意,继续道:“哦,对了,孙红香对熊严痴心一片,真心可可,本宫大受感动,也想成全她的心愿,这样吧,喜上加喜,再给孙红香安排一个,也要皇子。孙红香也是向着本宫的,多给她好处不打紧。”

    顿了顿,武云昭想象193气到炸裂的样子,心里爽快,故意道:“哎呦,本宫得算算,为刘若华的孩子得减掉500,为孙红香的孩子得减掉500,本宫一共有多少经验值?恩,950,不得了,不太够。可是不怕,婉儿曾说过,可以赊欠,当初紫

    燕的孩子就是这么来的,950减去500,再减去500,恩,是-50,嚯,又是负数了,这两年多白干了。也罢,本宫是做好事,心安理得,理直气壮,再花一二十年、三四十年、七八十年的,早晚能赚回来。”

    193道:“你这是无理取闹,不可理喻!”

    武云昭心平气和,说道:“193恩怎么称呼,先生还是女士?”

    193道:“先生!”

    武云昭心中鄙夷:“果然是个男的!”趁着193在气头上,套出了他的性别。武云昭接着道:“193先生,本宫方才所说的都是按着你们系统规矩和设定来的,又不是空手套白狼,我是用经验值正正当当,明明白白换,为的是巩固势力,您不是曾对我有过指导吗?后宫争宠,得靠女人攀附男人,没孩子的女人怎么攀附男人啊?本宫自己不想生,可不就得找别人生吗?这是在理的,193先生,您说,本宫讲的对还是不对?”

    193道:“对!”

    武云昭是经济、法律双学位毕业,头脑灵活,逻辑缜密,利用规则攻破规则,鸡蛋里挑骨头是她的拿手好戏。193被武云昭怼了个正着,正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吃闷亏。

    武云昭笑道:“那就劳您把婉儿换回来,赶紧按本宫说的办,可好?”

    193道:“你别后悔!”

    武云昭道:“笑话,世上有后悔药吗?”

    193道:

    “好、好、好,武云昭女士,您有魄力,不过,我也告诉您,您的威胁对我没用,我不在乎。我只要做好评估工作即可,旁的与我可不相干。提醒您任务进度,是我的职责所在,只是建议。您也说过,建议可以提,也可以不接受。您随意。”

    武云昭抢着道:“那就别废话了,照办!”暗自冷笑道:“如果对你没有威胁,何必这么多说辞,老娘目标明确,软硬不吃,不达目的不罢休,看你怎么办!”

    脑海中的交锋激烈,但武云昭的面上神色如常。一旁伺候的小顺丝毫没发现端倪,稳稳扶着武云昭返回立政殿。

    进入宫门的刹那,武云昭忽然驻足,一双美目审视站在右侧的带着头盔,形貌不显,只露出眼睛、鼻子和嘴巴的侍卫。

    小顺瞄了一眼那侍卫,没看出什么。

    立政殿门前的侍卫来来回回就那么几个,没有生人,都是知根知底的。

    这名侍卫名叫杨鹏飞,在京城居住,祖上曾出过官员,身家清白。

    小顺猜想:“难道娘娘发现了什么不妥?”不敢出声,也打量杨鹏飞。

    气氛有些紧张。

    过了片刻,只听武云昭突然道:“小顺,屋里的盆栽是不是得晒晒太阳了?”

    小顺一怔,心道:“盆栽?盆栽跟杨鹏飞有什么关系?”定了定神,答道:“娘娘,晒一晒也是好的,顺便浇浇水,长得鲜活!奴才这就吩咐人办。” 幻月书院



    谁知,武云昭道:“哎,何必那么麻烦,眼前不是有现成的劳动力嘛。”伸出纤纤手指,虚空在杨鹏飞身前点了点,笑道:“就他吧,”

    小顺心道:“这不是故意找事儿吗?”但他跟在武云昭身边多时,深知主子不是个无理取闹之人,所作所为必定有深意,连忙应下差事,安排杨鹏飞依照武云昭的吩咐,将立政殿内的盆栽,无论大小,一一搬到庭院中,浇水、晒太阳,半日过后,又盯着杨鹏飞将一盆盆盆栽搬回原位。

    武云昭安坐殿中,看着杨鹏飞满头大汗进进出出,累得气喘吁吁,脚步摇晃,手捧香茗,心情大好。

    茶过三巡,杨鹏飞也办完了差事。

    为了避嫌,武云昭吩咐小顺在门口把风,与杨鹏飞在庭院说话。

    只听她道:“知道本宫为何刁难你吗?”

    杨鹏飞道:“知道!”

    武云昭美目微翻,秀眉微挑,沉声道:“大胆,小小侍卫敢不敬皇后?你要命还是不要?”

    杨鹏飞明显怒气上涌,眼睛瞪大,咬牙道:“微臣失礼,请皇后娘娘恕罪。”拱手躬身,装出态度恭敬的样子。

    武云昭“恩”一声,满意点头,轻轻抚了抚脑后的蓬松头发,笑道:“193先生,没想到咱们这么快就见面了。”

    原来,杨鹏飞就是193在这次任务中借用的身份。方才,193才与武云昭争辩且失败,也怪他疏忽,在武云昭经过宫门时,一时没忍住怒气,露了马脚,被武云昭抓了个正着。

    正如小顺所了解的,武云昭从不会无理取闹,事出必然有因。

    起初,从“婉儿”处得知评估员也随参与人一同进入任务世界中时,武云昭便留了心。

    只不过,那时的她还没树立远大而崇高的目标,所思所想只在按部就班完成任务,因此,对193的身份抱着碰上算好运,碰不上无所谓的态度,并不认真寻找,打算将寻找评估员当个趣事儿,打发时间用。

    近日来,武云昭一朝觉醒,不但要完成称帝梦想,而且要扛起更艰巨的任务----力挽狂澜,从根本上改变《女皇系统》的落后、腐朽观念,传播平等观念,清肃恶劣的大男子主义风气,与193的接触变得重要且必要。

    通过系统提交相关内容是一条与系统背后人员联系的途径,但事实证明,行不通,这种反映问题与要求的设定是纯粹的形式主义,根本得不到想要的结果。

    武云昭已经听“婉儿”介绍过系统工作人员的架构,清楚193是职位最低的存在。她理解193的能力确实有限,本不想过分刁难,但193不配合的态度让她不得不出此下策,做一些刻薄之事,逼迫其就范,成为自己阵营中的一员,就算不能成为盟友,退让一步,至少可以成为桥梁。

    毕竟,就目前为止,武云昭可以接触、可以利用的只有193这个底层员工,想要接触更高一级别的存在还是天方夜谭,寻门无路的。

    今日故意找茬,只是下马威罢了。

    193已经被逮着

    了,自认倒霉,也无须作伪,说道:“皇后娘娘聪慧过人,微臣佩服得五体投地。”认真扮演侍卫和皇后的剧情。

    武云昭呵呵一笑,双手交叠放于膝上,再一次打量杨鹏飞,说道:“过奖,过奖,本宫也入乡随俗,规规矩矩,还是称你为杨侍卫,杨侍卫,这是你本来的样子吗?”

    此时,杨鹏飞已经摘下了头盔,露出了全容。他生得浓眉大眼,高鼻梁,一张国字脸,有棱有角,身材魁梧与刘建章相似,配上一身侍卫的装束,俊朗又帅气,不过因为脸色不好,显得有些僵硬。

    杨鹏飞不隐瞒,大方道:“回皇后娘娘的话,正是!”

    武云昭道:“模样周正,正气凛然,看起来是个好人,心肠应该不坏,能懂是非为何。”

    杨鹏飞恭敬道:“谢皇后娘娘夸奖,但海水不可斗量,人不可貌相,只看模样判断品性恐怕不可靠。”

    武云昭点点头,赞同道:“杨侍卫说的不错,是骡子是马,总得遛一遛,是金是铜,总得烧一烧,本宫也只是客气,杨侍卫何必认真呢。初次见面,还是互相留几分颜面好,不出意外的话,你我还得共度不知多少春秋,不知穿梭多少世界,轻易分不开呢。好言好语也算是功德一件。”

    杨鹏飞道:“皇后娘娘说的是,既然要做功德,按章办事也是做功德,不如娘娘莫要生事,待得他日选好了地界,一朝为帝,大权在握,便可为所欲为,岂不更好,何必与微臣纠缠?”暗示武云昭赶紧专注任务,别横生枝节。 幻月书院



    《女皇系统》的目的是为位面世界挑选合适的女性管理者。参与人完成任务后,如果满意所在位面,愿意留下,那么可以直接取代任务身份,称帝一界。

    杨鹏飞的意思便是要武云昭安心执行任务,待选定了心仪的地方,大刀阔斧,按照心意整顿,莫要妄图改天换日,与系统及背后的人员较量。

    他能说出这番话,已经放软了态度,有请求的意思了。

    然而,他的愿望注定落空。

    只听武云昭道:“杨侍卫,本宫自认不凡,非池中之物,心之所向,乃是公理正道。若本宫愚钝,不知内中道理,大可一直愚钝下去,袖手旁观,自扫门前雪,过一过当皇帝的瘾罢了,偏安一隅,了却残生。但既然本宫心思通明,晓得大义何在,有能力担起重任,为何不放手一搏呢?须知,成全自己,是小节,成全大家,是大节。本宫身为女子,不能不为女子着想。”

    杨鹏飞心道:“好强硬的女人。”大感棘手,皱眉道:“蚍蜉怎可撼树?螳臂怎可当车?皇后娘娘莫要以卵击石,有些后果,你不见得能承担得起。”

    武云昭微微一笑,应道:“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杨侍卫,鸿毛虽轻,不试一试,怎知不可扶摇直上,通达九霄?不畏艰难,不惧险阻,勇往直前,才是我辈之应有风范。成也好,败也好,总之,无愧于心,方不枉此生!”

    杨鹏飞闻言,心头为之一震:“这是女人能说出的话吗?”定神凝思,赞道:“皇后娘娘宏图

    伟略,勇气可嘉!”言毕,闭口沉默,不表示其他。

    武云昭会意,说道:“杨侍卫,事关重大,本宫知道你有为难之处,一时不能给本宫答复也无妨。今日,本宫的意思说的够明白了,你也听得出本宫心意坚定,绝无转移可能。这样吧,反正来日方长,本宫给你时间慢慢考虑,什么时候考虑清楚了,你我二人继续谈,如何?”

    杨鹏飞道:“谢皇后娘娘宽待。”此时,他不再恼火武云昭的步步紧逼,反而对武云昭生出了几丝敬佩和兴趣。他有一些想知道,面前这个女人,到底能厉害到何种程度。

    武云昭道:“你与本宫本就不是敌人,若非本宫一意孤行,不会到这个地步。但本宫自认行为不妥,却不认有错。”

    杨鹏飞道:“微臣理解。”

    武云昭“恩”一声,接着道:“既然说到这儿了,本宫也把接下来的打算跟你说一说。”

    杨鹏飞意外,心生好奇,道:“娘娘请讲。”

    武云昭笑道:“在此之前,杨侍卫可否告知真实姓名,所谓买卖不成仁义在,你我或成朋友也不一定。你是知道本宫姓名的,但为表郑重,本宫再自我介绍一番。本宫姓武,名云昭,武皇之武,行云之云,昭阳之昭。”

    杨鹏飞道:“微臣姓顾,名潜山。”

    武云昭赞道:“潜力无限,气度如山,好名字。”

    杨鹏飞道:“谢娘娘夸赞,爹娘的功劳罢了。”

    武云昭笑

    道:“本宫在这里还是称你为杨侍卫,免得生事端。好啦,本宫痛快些。本宫从明日起将想法子教导熊严为君之道,辅佐他求取上进。”

    杨鹏飞大吃一惊,道:“这”

    武云昭道:“稍安勿躁。本宫此举确实于任务有碍,或许直接导致任务失败,但绝不是针对你,威胁你。”

    杨鹏飞再次皱眉,等待武云昭的解释。

    武云昭缓缓道:“我不会留在这个世界,终要离去。我不知道你们将会怎么处理这个曾有我到来,然后我又离去的世界。我相信,这些是真实的,这里的人是真实的。我不想他们的生活再次翻天覆地,没有安宁。我得为这里的百姓着想,至少我给他们留下一个明君,他们可以过得好。”顿了顿,问道:“还是说,这个打算是我的一厢情愿,当我离去后,此地将恢复原状,重新变成我到来之前的样子,王蕊瑶被罚闭门思过之初的时候,等待另一个参与人改写她的人生?”

    杨鹏飞眉头舒展,解释道:“这里发生的一切会变成王蕊瑶的一场梦。这个世界会继续运转下去,直到下一个参与人到来,未免角色意识混乱,新的参与人不会是王蕊瑶,或许是与本朝同期的其他人也可能是下一代。”

    武云昭道:“那本宫得好好教教王蕊瑶!”将称呼从“我”换成了“本宫!”

    按照武云昭的理解,王蕊瑶之所以与熊严关系这么差,竟到了将自己弄得险些进冷宫,主要的原因在于二人都太幼稚。 幻月书院



    王蕊瑶看不起烂泥扶不上墙的熊严,认命熬日子。熊严不愿接触冷淡的王蕊瑶,稀里糊涂混日子。

    武云昭没结过婚,但她经常听到关于夫妻相处的话题,比如驭夫、驭妻的讨论。武云昭每逢听到这样的言论,这种夫妻双方将对方视作被驯服的对象时的论调都很反感。这让她觉得,人不再是人,而是某种被拴上链子的畜生,还不如街上乱跑的猫狗有尊严。

    人,需要的是尊重。

    尊重不应该因为某人成了某人的妻,或某人成了某人的夫而被抹杀。

    当有了互相征服、控制的想法时,尊重不复存在,矛盾随之而来。

    夫妻相处之道与现在的武云昭没有关系,她有自己的使命,没有精力去幻想家庭生活。

    杨鹏飞走后,武云昭思索,该怎么逗引熊严关心朝政。

    眼看着屋内光影暗淡,武云昭一时找不到突破口,赶紧传了美味的晚膳,纾解大脑的疲倦。

    晚膳吃到一半,燕德妃带着大皇子来了。

    武云昭笑道:“怎么这个时辰过来?吃了吗?”向白白嫩嫩、水水灵灵的大皇子招手,眼里温柔得很,就跟面对小蓝、小白之时一样。

    大皇子将近两岁,会走、会跑,说话也流利,只听他奶声奶气道:“儿臣拜见母后!”

    在楚宫,皇后是所有皇子、公主的母后。皇子或公主对自己的生身之人,根据位分不同,称“母妃”或“母亲”。

    武云昭柔声道:“哎,珏儿乖!”将熊珏抱在怀里。

    紫燕向武云昭行过礼,也入了座,笑道:“皇后姐姐,珏儿惦记你的小蓝和小白,吵着要来看,我没法子了,只能这时候带来,打扰姐姐用膳,真是对不住。”

    武云昭道:“都是自家人,什么对不住的,一起吃吧。”扭头道:“小顺,加碗筷,加菜,挑着大皇子喜欢的准备。”吩咐罢了,捏了捏熊珏的脸蛋儿,笑道:“肉嘟嘟的,摸起来真好,又重了不少吧。”

    她对可爱的东西最没辙了,可以倾尽所有的柔情,没有理智地宠爱。

    紫燕道:“是啊,我快要抱不动了。”看着武云昭温柔的样子,忍不住道:“皇后姐姐,你以后要是有了孩子得怎么宠啊,赶紧跟陛下生一个吧。”

    武云昭道:“我呀,就喜欢别人的,真有了自己的,非得嫌弃不可。”

    紫燕笑道:“没有的时候都这么说,等真有了,一个个喜欢的不撒手。”

    武云昭低声道:“我可不敢有,难道挺着肚子去上朝吗?不得把臣子都吓得撞柱。”

    紫燕道:“皇后姐姐,说到上朝,你也不能大包大揽,干一辈子啊,早晚得退下来的,不如等有孕之时,趁机退下,将事务交给陛下。陛下怜惜你的辛苦,多半有心理政,不会懈怠,总不能累自己的老婆孩子。陛下是真心喜欢你呀。”

    紫燕的话提醒了武云昭,让她想起了比武大会那天,熊严露出的愧疚之情。这份愧疚之情来自于熊严纠结的盼子之情。

    武云昭豁然开朗,找到了说服熊严的契机----孩子。

    熊严是有羞耻心的,有当父亲的意识。武云

    昭相信,熊严为了给孩子做榜样,他可以慢慢学会挑起责任,进而挑起国家重担,不指望他震古烁今,合格应该不是问题。

    说话间,饭菜齐备。

    小顺道:“娘娘,让奴才伺候大皇子吧,您和德妃娘娘安心吃着。”

    武云昭道:“”也好,才这么一会儿,我胳膊都麻了,我看大皇子的势头,有点儿像先帝爷啊,以后一定魁梧、雄壮。”将话头引开了。

    宫里有先帝的画像,每逢重大节庆日要祭拜,武云昭曾看过先帝的样子。熊严的身形随了太后,加之没锻炼过,略显单薄,幸好占了先帝爷的高个子,还有些派头,否则的话,按长相,除了白净俊秀,真没什么看头。

    紫燕掩着口,轻声道:“那真是祖宗保佑了。”

    武云昭回报一笑,掂了掂熊珏,将人交给小顺,接着问紫燕道:“燕儿,今儿陛下去谁哪儿了?姐姐一直忙着,没注意。”

    紫燕道:“去贵妃那里了。姐姐,贵妃恩宠这么多,按道理,她应该快有孩子了吧。”

    贵妃孙红香如今是武云昭的得力助手,紫燕对她没有敌意了,当做一般交情的姐妹看待。

    武云昭叹道:“贵妃心中装着陛下,才是最盼孩子那个。但愿祖宗保佑,赶紧圆了她的梦吧。”心知,今夜过后,孙红香一定会圆梦。

    紫燕赞道:“姐姐就是心好,谁都照顾着,就不知道为自己想想。”

    武云昭道:“如今后宫安宁,你们一个个的舒心开怀,我的事情也能少一些,何乐不为。” 幻月书院



    武云昭权势笼罩前朝、后宫,朝臣尚且不敢惹她,众妃嫔更何谈触她眉头,是以,积威之下,大楚后宫前所未有的和谐。有恩宠的,维持恩宠,没恩宠的,自想生计,只要能得武云昭同意,便能又多一条出路,过得还都挺好。

    武云昭严明,处事公道,人人信服,都赞一声“好”。

    紫燕道:“是啊,多亏姐姐这个大圣人,后宫才能一片祥和,风平浪静。”

    便在此时,熊珏吵着要见孔雀,不想吃东西了。

    武云昭道:“小顺,带他去看吧,小心着,小白脾气差,别被啄了。”转而对紫燕道:“小蓝和小白若不是御赐,就送你宫里去了。”

    紫燕忙拒绝道:“陛下的心意不能往外送。珏儿只是看着孔雀漂亮,喜欢追着看看。御花园里都是蓝绿色的,看腻了,专门来看这只白的。等这阵子过去了,盯上了新的东西,估计都想不起来有这两只孔雀。”

    武云昭道:“到底是当了母亲的,比我这个外行懂孩子心思。”

    紫燕道:“一边养,一边瞎猜呗。谁天生就会当娘呢。”

    武云昭点头道:“说的是。哎呦,我倒真想看看若华当了娘是个什么样?”提前透露些口风。

    紫燕道:“我猜,一定很有趣儿。”

    两人边吃边聊,不外乎宫中琐事,絮絮叨叨,收了膳食后,一直到了夜半才收声。熊珏早就睡得昏天黑地的,不知今夕何年了。武云昭未免挪动孩子,扰了他的清梦,干脆让母子二人在立政殿住一宿。

    次日清晨,武云昭、紫燕和熊珏一同用早膳。而后,武云昭去上朝,紫燕带着孩子回自己的寝宫。

    朝议之后,武云昭来到紫燕宫中,借走了熊珏。

    武云昭看看天色,料想熊严昨日宠幸孙红香,此时多半还睡着,便先带着熊珏在宫里散步。宫殿高阁对小孩子没吸引力,走着走着,熊珏不耐烦,吵着要去御花园,看树、看草、看鲤鱼。

    武云昭“奉命”,不辞辛苦地抱着熊珏奔至御花园。小顺提前已经在近池塘的大树下铺了绒布,供二人休息。

    武云昭一只手揽着熊珏,另一只手轻轻垂着肩头,笑道:“大皇子是真沉啊,德妃够辛苦的,怪不得近些日子日渐消瘦呢。”回手戳了戳熊珏的脸蛋儿,笑道:“珏儿,听母妃的话吗?”

    熊珏仰着脸,大眼睛是清澈的,糯糯道:“听话!”嘟嘟嘴,好像在整理语言。

    武云昭对小顺轻声道:“开始有主意了,听听他说什么?”

    小顺也微笑看着。

    熊珏腮帮又鼓了鼓,笑了起来,多半是因为自己想明白了要说的话而开心。只听他道:“母妃说过,珏儿要听母妃的话,也要听母后的话,珏儿听话的。”挥舞着小手,庆祝自己明白说出了自己的意思。

    武云昭鼓励道:“珏儿真乖!”托着熊珏高举三下,熊珏在空中咯咯笑。

    小顺一旁道:“德妃娘娘教得好!真是有心啊!”

    武云昭道:“是啊,这么小的孩子,什么听话不听话的,一定是德妃耳提面命,才能

    记得住。”

    小顺赞道:“德妃娘娘忠心耿耿。”

    武云昭道:“不错,德妃位分一直在升,却一直不忘情分,在这宫里,是十分难得的贴心人、真心人了。”

    熊珏被池塘的水光晃了眼睛,想起自己的来意,大声道:“母后,鱼,鲤鱼,看鲤鱼。”手臂伸向池塘方向,不住摇晃。

    武云昭笑道:“好,看鲤鱼。小顺,扶本宫一把。”才能站起,吐了口气,笑道:“一天比一天重,这可要了命了。”

    小顺说道:“孩子就这样的,这个岁数长得快,等过了三四岁,就能瘦一点儿了。奴才看着,两位小公主也是这么过来的。”扶着武云昭走到池塘边。

    武云昭没生养过,随意点点头,搂紧熊珏,免得他掉进水里。

    熊珏见了鱼,十分兴奋,不住地伸手要拍水面,却怎么勾得着呢。

    武云昭微微俯身,想要助他一臂之力,却见池塘岸边一片凝结的土块,干干的,没有湿意,再看池面,不由得吃惊,道:“小顺,池子里的水怎么下去的这么快?漏水了?”

    小顺平时都在武云昭身边伺候。武云昭是大忙人,难得休闲,小顺自然也闲不下来,跟着来回跑,很少来御花园,这时也才注意水位变化。小顺道:“娘娘,这池子是挖的,里头不是活水,依奴才看,是晒干的。”

    武云昭道:“晒干的?今年这么热吗?”抬头望天,也是巧,赶上了个多云的天气,日光柔和,没有往日强烈,更偶有风吹,池塘边更显阴凉。 幻月书院



    武云昭皱眉,眼光又落到池塘边。

    临近水面的土层,有着明显的条带形状,粗粗目测,大概一天下降小半寸吧。

    武云昭神色凝重,说道:“小顺,你看,这也下去的太快了。这还是在树底下,有遮有挡的,若是在外头,没遮没挡的地方,这么小个池子,没两天不就干透了。”

    小顺“哎呦”一声,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急道:“娘娘说的是,这是要闹灾啊!”

    武云昭道:“先别急,还没有消息,也可能咱们小题大做,小顺,你去把户部尚书方大人、侍郎白大人、吴大人叫到御书房,然后去看看陛下起没起来,若是陛下起身了,将陛下也叫过去。记得,三位大人得在陛下之后等传召进屋,本宫和大皇子先走一步。”

    御书房里一片凉爽。

    武云昭抱着熊珏走到御案旁的位子坐下,今日不坐正位,心道:“宫里房屋就跟装了空调似的,难怪没觉得热!”对熊珏道:“珏儿,今日跟母后一起玩儿新的游戏好不好?”

    熊珏道:“玩儿什么,大鲤鱼吗?”还记挂着溏里的鱼。

    武云昭道:“等会儿再去看大鲤鱼,珏儿,咱们今天跟父皇玩好不好?”

    熊珏兴奋道:“放风筝,放风筝!”

    武云昭暗笑:“除了做风筝、放风筝,熊严怎么不干别的呢?就玩儿这么一点儿才华,都不会施展,瞧把儿子可怜的。”按着熊珏的肩膀,柔声道:“珏儿,天太热,放风筝不好。除了父皇,母后还多给你找了三个人,大家一起玩儿。”进一

    步诱导。

    熊珏一听人多,更开心。

    武云昭道:“咱们玩儿的这个游戏呢,叫做父皇圣明!珏儿懂吗?”

    熊珏眼睛溜溜转,摇头道:“不懂。”

    他年纪尚幼,还没学过宫里答对逢迎的官话。

    武云昭道:“别咬指头,脏。”将熊珏的手按下,温言道:“母后教你。等会儿”如此这般,这般如此给小熊珏讲解清楚。

    熊珏觉得母后的游戏新奇,高兴得拍手。

    武云昭微微俯身,脸颊贴了贴熊珏柔嫩的腮帮子,双手握着熊珏的小手,嘱咐道:“好啦,咱们得瞒着父皇,别让父皇看出来,嘘!”

    熊珏点点头,接到重要任务似的,正色道:“珏儿听母后的话,嘘!”抽出手来,捂在自己的随上,盖住了半张脸,一双猫儿般的大眼睛眨巴、眨巴。

    武云昭赞道:“珏儿真聪明。”

    小孩子的可爱模样使武云昭的心都软化了,她的脸上露出从未有过的慈爱神情----母亲面对孩子独有的神情----天赋的最美模样。

    恰在此时,开门声响,熊严走了进来,将“母慈子孝”的一幕看在了眼里,心中温暖,哪里想得到“母子”两个是在算计他呢。

    武云昭带着熊珏给熊严行礼,然后将熊珏交给熊严抱着,果不其然,熊严也说,熊珏沉了不少。而后,武云昭应付熊严一口老婆、孩子的家长里短,寥寥几句将话题带到正事上。

    只听熊严惊道:“那么快!朕得去看看。

    ”就要去御花园看看池塘的水位到底怎么个下降法。

    武云昭拦道:“陛下,您还不信臣妾说的吗?”

    熊严笑道:“哪儿能啊,朕当然信得过皇后,就是没看过,去瞅个新鲜。”

    武云昭道:“陛下,事态严重,您不可玩乐。”眼神连连瞟向搂着熊严脖子,忙着拆黄金头冠的熊珏,提醒熊严该有父亲应有的样子。

    熊严歪着头,眨巴眨巴眼睛,表示会意,轻咳一声,说道:“恩,皇后说的是,事关重大,岂可儿戏,王德,将三位大臣招进来,朕今儿办办大事。”挺了挺胸脯,露出些庄重的样子,缓步走到御案后坐下,仍放纵儿子拆头冠,保持歪头的姿势。

    王德闻言,吃惊不小,心道:“还是皇后手段高,就这么着,忽悠着陛下开始理政了。”他在一旁看得明白,大感欣慰,忙去传召。

    武云昭走到熊严旁边,笑道:“这样子还得把三位大人逗乐了。”拉过一把椅子,与熊严并排而坐,未免熊珏忘了安排,将他重新接过来,顺手给熊严理了理头发。

    熊严偏头笑道:“皇后贤惠,朕心甚喜。”

    武云昭的演技是炉火纯青的,嗔道:“陛下,孩子还看着呢。”认真叮嘱道:“您今日可得好好表现着,要不然啊,咱们大皇子可要看不起父亲了。”

    熊珏感觉手掌被捏了一下,按着武云昭说的重重点头,一下,两下,三下,够了数,仰起头看着武云昭,意思是说“珏儿做得好不好?”

    武云昭道:“珏儿真乖!” 幻月书院



    熊严不知道熊珏的三下点头是游戏内容。

    这来自亲生子的三下点头,每一下就如同一把大铁锤,重重地砸在熊严的心脏上,让他疼,让他悔,让他备感羞耻。

    熊严第一次有意识地暗暗告诉自己:“朕要当一个明君,不能再荒唐下去,不能让儿子以自己为耻辱。”他心中一凛,面红过耳,神色却异常凝重、端严,拿出了生平以来最强的气势,务必做到不在儿子面前跌份儿。

    武云昭注意到了熊严的神情,心道:“还算成样子吧。”暗自给熊严打了个59分。

    一时奋起,值得鼓励,但到底是真金还是煤块儿是需要时间验证的,且看将来,熊严能改变至如何。此时此刻的熊严以帝王的标准来衡量的话,绝对不合格。

    不一会儿,王德带着户部尚书和两位侍郎进来了。王德回禀后,退到一旁伺候。

    三位大人不是第一次进御书房,但每每见到武云昭一人,从未见过熊严身影,更别提还有个娃娃。三人你看我,我看你,均想:“这是什么意思?”一时看不懂,暂且按捺疑惑,恭敬行礼。

    他们隐隐有预感,大楚的天又要变了,那片笼罩在楚宫的乌云有了散去的迹象,心里头生出一丝丝的希望、一丝丝的喜悦。

    只听熊严道:“免礼。”字正腔圆,中气挺足。

    三人听到是熊严先发话而不是武云昭先发话,都觉大喜,齐声应道:“谢陛下。”站起身来。

    武云昭抬目扫了一眼,见三

    人面露喜色,暗暗鄙夷:“这就是男人啊,老娘辛苦两年,勤勤恳恳,将大楚治理得国泰民安,连个好脸色换不来,熊严说俩字儿,你们就当他站起来了,简直高兴得要飞天,可笑!要不是老娘自毁前程,轮得到你们捧熊严的臭脚!也罢,老娘也不打算留在这儿,开心就好!”低头逗孩子,不去理会熊严与三人商议应对旱情之事。

    熊严于政事生疏了,但此时为了面子,为了维护自己高大的父亲形象,也不能明目张胆求武云昭出主意,灵机一动,不管三位大人说什么,遇问题,便反问另一个,遇决断,便推给户部尚书,这么玩球般推来推去,最后不负辛苦,还真从户部尚书口里得了个妥贴的法子。

    熊严大松口气,沉声道:“恩,爱卿所言有理,朕也是这般打算,就按你说的办吧。”

    话音甫落,未等三位“爱卿”歌功颂德,谢主隆恩,只听一道奶声奶气,清脆的孩提声道:“父皇圣明!”

    “父皇圣明”四字一出,可谓势夹风雷,石破天惊。

    在场七人中,除武云昭和熊珏外,剩下五人皆愣愣然,一对对招子定在了熊珏的脸上。

    熊珏害怕,扭脸扑进武云昭的怀里,心里想着:“这游戏一点儿都不好玩儿。”

    武云昭伸掌轻轻抚摸熊珏的后脑安慰,轻咳一声,向王德使了个眼色。

    王德到底久经风浪,心思灵敏胜过旁人,见了武云昭的神情和做派哪里还有不懂的,暗赞皇后英明,大大给熊严添颜面,笑呵呵道:“陛下,陛下,了不

    得。大皇子说父皇英明呢!”趁机走到熊严身边,暗中推了推,提醒熊严回神。

    然而,熊严大喜过望,心潮澎湃,沉浸在儿子夸赞自己的喜悦中无法自拔,处于身外无物之境了。

    武云昭暗叹:“太嫩!”冷冷道:“三位大人。”

    三人闻声一颤,反应过来,眼下掌权的还是皇后。

    武云昭道:“陛下圣明,既然有了应对之法,便请三位大人按着陛下的吩咐好好办事,莫要辜负陛下的重托与厚望,退下吧。”

    三人告退。

    熊严被儿子夸得飘飘然,雄心勃勃,送走熊珏后,留在了御书房,与武云昭分工合作,批改奏章,商议政事。

    半日未过,宫内、宫外便传出了皇后失势的流言。

    武云昭懒得管,一面安心等待杨鹏飞的答复,一面教导熊严为君之道。

    一个月后,贵妃孙红香诊出有孕。又过一个半月,贤妃刘若华诊出有孕。

    宫中喜事连连。

    孙红香有孕是夙愿得偿,只感欣喜。而刘若华好不容易混了个官儿当,正准备大展拳脚,岂料,喜从天降,砸她个出其不意,心情相对而言复杂了些,有惊喜也有抱怨。

    答对了赏赐之后,刘若华拉着武云昭,诉苦道:“蕊瑶姐,怎么办啊?”

    武云昭安慰道:“别人盼还来不及,你还烦恼上了,还能怎么办?卸甲归宫,好好安胎呗。” 幻月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