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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飞卿一怔,心说:“原来是这个意思。还以为怎么了。”笑呵呵道:“多谢顾堡主关怀。”叹口气道:“我每月俸禄有限,不能挥霍,若让人家知道我每月大手大脚的,或许会有人说三道四。”

    顾潜山道:“身子是自己的,管别人作甚?”

    金飞卿笑道:“堡主洒脱,可我们身在官场,很多事情不能不顾及,身不由己啊。”

    顾潜山问道:“总听人说‘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怎么,你们这些官儿也有身不由己的时候?”一副“我不信”的样子。

    金飞卿好不容易等来了多聊几句的机会,可以缓解气氛,不介意多说一些,淡淡笑道:“人生在世,有几个能真自在的。堡主,实不相瞒,家父乃皇城高官,我虽在外任职,若行为有差,被人抓了把柄,恐怕会累得家父名誉受损啊。”

    顾潜山缓缓点头,说道:“哦,原来是这样。”顿了顿,问道:“金大人,令尊官职有多高啊?需要这么小心翼翼的,方便告知吗?”

    金飞卿笑道:“堡主不是外人,自然可以相告。家父乃当朝丞相,金正道。”

    顾潜山“哟”一声,站起身来,拱手笑道:“失敬,失敬,金大人来头好大啊。”

    金飞卿也站起来,还礼道:“哪里,哪里,堡主不必客气。不过子承父荫,没什么好谈来头的。在这儿,我就是个县令,不是大人物。堡主请坐。”

    顾潜山复又坐下,笑道:“难怪金大人午间如此阔绰,当时我还担心我们几个吃了您几年的俸禄,要找机会找补呢。”

    金飞卿道:“堡主客气了,几道酒菜,飞卿还是拿得出手的。”

    顾潜山动念,喝口茶后,问道:“哎,金大人,令尊身为一品大员,想必,上得龙庭,见得了当今圣上了?”

    金飞卿点点头。

    顾潜山又问:“金大人可见过圣上龙颜如何?我这乡野之人,对皇城中人物很好奇啊。”

    金飞卿道:“自然是见过的。”

    顾潜山问道:“龙颜如何?是美、是丑?高矮胖瘦?”

    金飞卿劝道:“堡主,论及圣上,言谈要谨慎啊。”

    顾潜山笑道:“这天高皇帝远的,也有人偷听,向上告密吗?”

    金飞卿道:“那倒不是,我们食君之禄,对圣上自有一份崇敬之情,不敢亵渎。”

    顾潜山朗声道:“我懂,这和我们江湖人拜武神一个道理。金大人,看你对圣上如此崇敬,想来,这圣上是个大大的明君了。”

    金飞卿笑道:“圣上确实是难得的好君主。堡主大人,我书房里有一幅圣上的画像,可愿随我去看看?”

    顾潜山拍手道:“那敢情好,走着。”单手一摆,让金飞卿前头带路,跟随去了书房。

    画像上的男子龙姿凤目,挺拔伟岸,身在墙头,颇有指点江山的气势。

    顾潜山皱眉,问道:“当今圣上如此年轻吗?”抬手捏着下巴端详。

    金飞卿点头,笑道:“圣上年少有为,二十岁登临大宝,至今,也才刚过八年光景。圣上才干卓绝,可说是天赋异禀,更是文武全才,甚是难得。圣上执掌天下后,海晏河清,百姓富足,乃我朝大幸。”看着画像,目露神往,似在回忆,说道:“这幅图是三年前,我随父入宫饮宴,初见圣上后画的。圣上雄姿英发,挺立楼头,风采傲然,令人心折啊。”

    顾潜山笑赞:“确实好风采。”暗道:“不妙!”只觉危机感重重压来,又随口夸赞两句后,催着金飞卿将画卷收起,不想再看这个除了年龄与自己一样,其余处处看起来比自己都强的男子。

    是夜,飞贼未曾出现。

    顾潜山等人一夜工夫白费。

    顾潜山白日受了“明君”画像刺激,晚上一事无成,恼火更甚,对抓贼的执念反而更深了。

    又过两夜,飞贼仍未现身。

    顾潜山等寻思,那贼多半是得知了县令寻人相助,要避风头,藏身不出,或是另去他方作恶。

    果不其然,又过一日,淮州府传来消息,那贼已经窜到了淮州生事。

    顾潜山得知消息后,暗想,自己活得实在安逸,没半点作为,身负武功,却连只小贼都抓不到,岂不是跟废物没两样。眼前晃过那“明君”指点江山模样,顾潜山的心中突然生出竞逐之心。

    虽然抓贼跟治国没法比,但成功就是成功,只要抓到就是作为一件。

    于是,怀着较劲的心思,顾潜山让金飞卿给淮州知府写信,写明凌云堡要帮助官府抓贼。不过,金飞卿考虑到淮州府的面子,结合那飞贼的身手,让顾潜山等人多候了几日,得知淮州府束手无策,向下抽调人手,才随同顾潜山及手下同赴淮州,协同办案。

    这一次,为了不让飞贼察觉,入淮州府时,顾潜山和他的手下作普通捕快、衙役打扮。

    精心安排、部署之下,顾潜山成功将飞贼亲手拿住并揍了他个鼻青脸肿,扭送官府。其时已是腊月二十九了。

    顾潜山推了知府的答谢宴,赶回武家庄过节,耐心等待五日后,初四早晨,单人单骑前往青州府与武云昭汇合。

    到达的时候,夜幕已经降临了。

    顾潜山刚勒住马,店铺的门一下子打了开来,明亮的烛光涌出,海潮般,铺天盖地的,将他笼罩住。

    只听一声脆生生的声音喊道:“姑爷来啦!”

    如此热情又欢喜喊“姑爷”的人自然是好久没见到的小桃了。

    顾潜山对这丫头好感倍增,伸手入怀,拿出一个小包,对小桃道:“小桃,接着红包。”轻轻抛出。

    小桃“哎呦”一声,欢欢喜喜奔近,将所谓“红包”接住。她只觉入手沉甸甸的,晃一晃,叮当响,喜滋滋道:“还是姑爷大方!”

    顾潜山笑道:“对得起你喊我几声‘姑爷’嘛。”跃下马背。

    小桃上前,接过马缰,说道:“姑爷,天寒地冻的,快上楼去暖暖,姐姐在呢。”一瞧马脸,是不认识的,问道:“姑爷,怎么不是赤蟒啊?”

    顾潜山道:“凤凰身怀有孕,我怎敢将她相公带走,当然要留下陪着啊。”

    小桃笑道:“原来是这样,姑爷真体贴。姑爷,赤蟒都有孩子了,您和姐姐也赶紧的呀,找个黄道吉日,把亲事办了吧,你们这么忙,东走西奔的,可怎么好。”

    顾潜山心说:“小姑娘有见识。”笑呵呵道:“这事儿得听你姐姐的,她不点头,我可不敢自作主张。小桃啊,既然你这么着急,有空多劝劝你姐姐,可别说是我心急啊。回头给你更大的红包。”

    小桃拍拍胸脯,保证道:“姑爷放心,小桃一定帮忙,让你赶紧跟姐姐入洞房,生娃娃。”

    顾潜山笑道:“小丫头,什么话都说。赶紧栓了马,进屋来。”

    小桃甜甜应一声,牵着马去后院。

    顾潜山搓搓冰凉的脸,又搓搓手,跺跺脚,回身奔上楼去。

    楼上,武云昭正刺绣,耿翔坐在窗边搂着黑猫小玄、猫妈大毛和自己的小花猫三点。

    耿翔见顾潜山上来了,赶紧起身,将猫放下,躬身行礼,恭敬道:“师丈,您来了。”

    顾潜山笑道:“乖!”从袖口拿出一封红包,递给耿翔。给小桃的红包现银,给耿翔的是银票,数目是一样的。

    耿翔接过,再次道谢,抱着自己的三点,下楼去了。小桃很懂颜色,拴好马后直接留在了楼下。

    屋里只有顾潜山和武云昭两个人了。

    顾潜山坐在桌边,双肘撑桌,双掌托着腮帮子,故意吹了吹蜡烛的烛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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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云昭停针,抬起头来。

    顾潜山不满道:“老大,可爱的下属回来了,你连头都不抬啊?”

    武云昭心说:“怎么越来越矫情了?练功走火入魔了?”不动声色,说道:“我怎么好意思打扰你当长辈,发红包?好姑爷!”

    顾潜山呵呵一笑,说道:“都听见啦。”

    武云昭道:“小桃那丫头,嗓子脆生生,大晚上的这么安静,估计半条街都听到了。”叹口气,无奈道:“她是真热心啊!”

    顾潜山道:“小丫头好热闹嘛,反正你我有婚约,人尽皆知,不怕知道得更多些。哎,老大,你又在绣啊,怎么不知道休息,别绣了。”将蜡烛夺在手里,拉到一旁。

    武云昭的脸方才在烛火的映衬下如珠玉生辉,此时如明珠蒙纱,黯淡了一些,不过,依旧漂亮。

    顾潜山呵呵笑道:“老大,聊聊天呗,这些日子你做什么了?”

    武云昭道:“还能做什么,到了年底,都是差不多的事情,跟去年没分别,也没碰上什么古古怪怪的人、事、物,没什么好聊的。”动了动绣架,示意自己还要接着绣,让顾潜山把蜡烛还来。

    顾潜山撇撇嘴,不甘不愿地将蜡烛重新推到桌心。

    两人不说话,耳边只有穿针走线的些微声响。

    顾潜山看着武云昭低眉垂目,耐心地刺绣,心想:“这女人真好,什么都会。”心头怦然,只觉经脉中血流加快,微微生热,手痒、脚痒,未免暴露心思,出声将小玄招呼到怀里,来回揉搓。

    过了一会儿,顾潜山觉得心境平稳了,开口道:“老大,你成天刺绣,还当不当皇帝了?”

    武云昭又不抬头,手下不停,答道:“当啊。锦绣江山嘛,不弄出锦绣,怎么拿得到江山。”

    顾潜山听不懂她的意思,说道:“可这也太慢了,你不急,我急!”

    武云昭笑道:“怎么说来着,皇帝不急太监急。怎么,想改职业?体验、体验新生活?”

    顾潜山笑吟吟道:“那不行。容易造成心理阴影,不能用了怎么办?”

    武云昭“扑哧”一笑,放下绣架,将绣花针扎在一旁,双手伸出,将黑猫儿拉到怀里,抚了抚它的柔顺毛发,对顾潜山道:“你啊,越来越没正经了。想当初,你我初见面时,啧啧,顾潜山先生,你可是一丝不苟,在我宫门外头,顶风冒雨,兢兢业业当差的杨鹏飞,杨侍卫啊。如今,历经四世,荤话张口就来了,再怎么说,我也是个女的,有些话不适合当面跟我讲吧。”

    顾潜山心中一凛,担忧胡言乱语招武云昭反感,忙道:“咱们熟了嘛,你瞧,一个屋子里睡过不知道多少回了,我不把你当外人,说话就随意了,老大,你要是不喜欢听,我跟你道歉,对不住,对不住,我口不择言,以后不说了。”

    武云昭抓着小玄的爪子晃了晃,笑道:“不用这样,我没怪你的意思,就是提醒,提醒你。当年当女匪的时候,我什么荤口没说过,一张嘴没把门,铁老二都招架不住。他可是大流氓。现在,我嘴里时不时也冒两句粗口,我是怕你说溜了嘴,对谁都敢说,败坏人品。”

    顾潜山道:“哦,我懂了,我只对你一个人说就成了,是这意思吧。”

    武云昭秀眉微蹙,说道:“我怎么觉得你这话这么别扭呢?”

    顾潜山道:“你不是这个意思?”

    武云昭抿嘴,脸颊贴着猫儿蹭了蹭,说道:“我说的,好像有这个意思。”

    顾潜山道:“那不就成了。老大,你放心啦,我有羞耻心,也知道尊重女性,就算面对你,也不会说太过分的话的。”不向继续纠缠此事,转移话题,说道:“老大,我的新年礼物呢?做好了吗?”

    武云昭笑道:“你还真挂心。”

    顾潜山道:“那是。有几个上司给下属亲手做衣服的。炫耀出去,多有面子。最重要的是,老大,你的手艺好啊。”说着,拉开外袍,指着里头道:“老大,你看,你给我织的毛衣,我一直穿着的。很温暖。”

    武云昭被赞得心花开放,笑道:“喜欢啊!”

    顾潜山连连点头。

    武云昭又抚了抚猫,神情愉悦,说道:“既然你真心喜欢,我以后抽空多给你做一些,不枉了你我相识、相交一场。”

    顾潜山喜道:“好呀,好呀!”

    武云昭咯咯笑道:“瞧你的傻样,不过是几件衣服,怎么开心成这样?”

    顾潜山道:“谁得礼物不开心,我这才是正常人该有的反应。”

    武云昭笑道:“也是。”抱着猫儿站起身来,走向衣柜,拿出一个包袱,扭头向顾潜山道:“拿着吧。”

    顾潜山“嗖”一下,掠到武云昭身旁。

    武云昭被他所带来的劲风扑了满脸,发丝飞扬。

    顾潜山一只手搔搔下巴,一只手搂着包袱,笑道:“最近功力大涨,没留神,呵呵。”拂袖将武云昭披面、缠颈的头发拨到一旁。

    黑猫小玄看到发丝扬动,以为碰上了好玩儿的东西,高举两个爪子勾挠,抓着一缕不放。

    武云昭由着猫儿的乐趣,因而不能抬头,说道:“去屏风后头试试,不合适的地方,我给你改。”重新走回桌边坐下。

    顾潜山拿着新衣服,喜滋滋走到屏风后,刚把外袍除下,搭上屏风,惊觉屏风太矮,说道:“老大,这屏风规格不对啊,怎么这么矮?”

    武云昭正逗猫,微偏头瞥了一眼,见屏风边沿只能到顾潜山的半个胸口,顾潜山身形毕露,秀眉微蹙,转念一想,随即明白,只觉得好气又好笑,说道:“又是小桃那丫头。”

    顾潜山问道:“怎么回事?”

    武云昭道:“年前,小桃跟我说,这屏风脏了,擦不干净,要趁着过年换一个。我本想着,这儿就是个临时的住处,一年来不了几回,换不换无所谓,但不好拂了小丫头的喜庆劲儿,让她做主了,换了个新的,后来,我也没在意。哪儿想得到,小丫头花花心思多,千方百计要给你这位‘姑爷’留好处呢?”

    顾潜山奇道:“给我留好处?”抬手比对、比对屏风高度,看看屏障前后,眼光在武云昭身上转了一圈,呵呵道:“我明白了,天啊,这好处给的,想想就痛快。”

    武云昭啐道:“呸,老娘挖了你的招子。”

    顾潜山道:“又不是我安排的。”心头一热,稍微放胆,说道:“老大,得亏你不是一般的女子,要是换了旁人,你跟我一不留神,互相看看,除了成亲,没别的路走了。”边说,边蜕下里衣和黑色毛衣,露出精壮的胸膛。

    武云昭道:“铁老二的屁股蛋/子老娘都看过,还在乎多看些别的!搞笑。”吐出一口气,吹熄了烛火。

    顾潜山急道:“老大,看不着了。”

    武云昭道:“摸着黑儿来吧。以前还没注意,小丫头可恨啊!那屏风还不如一张纸,真不知道她从哪儿找来的,光一照,跟没有似的。”

    顾潜山“哦”一声,随即道:“还是点上吧,这古装太难穿了,摸着黑儿找不找头啊。”

    武云昭道:“我怕脏了眼睛。”

    顾潜山驳道:“老大,你不是不怕看嘛。我总比铁老二那身材顺眼吧。”

    武云昭道:“要脸不要,男女有别是随口说的?虽然长了什么玩意儿都知道,大同小异,可你我天天见面,今天我看你,明天你看我,低头不见抬头见的,里外都清楚,不尴尬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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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潜山遐想一瞬,双颊微热,心说:“好美妙的尴尬!”嘴硬道:“老大,听听你的话,还大同小异,我知道,你肯定是不尴尬。我嘛,这么纯洁,肯定尴尬得要死。”故意逗着武云昭说话。

    武云昭好笑道:“你的意思是说我不要脸呗。”

    顾潜山笑道:“我怎么敢。老大,你赶紧把烛火点上,我赶紧换了。窗户缝儿透风,后背嗖嗖的。”

    武云昭道:“得了,不废话了。我也是,不过换个衣服,居然跟你废这么多口舌,劝龙霸天跟我打天下没这么絮叨过,一定脑子糊涂了。你大大方方换吧,我去楼下。”重新点燃蜡烛,开门出屋了。

    屋中只剩下了屏风后的顾潜山和两只猫。

    顾潜山盯着晃动的火苗看了一会儿,突然拍了拍胸口,“啪”“啪”作响,心说:“这么好的福利都不看,暴殄天物,哼。”打个哆嗦,赶紧换衣服。

    楼下,小桃和耿翔都在。

    武云昭走到两人身旁。

    小桃笑道:“姐姐,怎么下来了?”

    武云昭道:“怎么,你家姑爷来了,我就得时时刻刻陪着他,不能下来。”

    小桃嘻嘻一笑,说道:“姐姐,什么你家姑爷,明明是咱家姑爷。”

    武云昭伸指头,点了点小桃的眉心,说道:“你这小丫头,成天都想什么东西。我问你,屋里那屏风怎么回事?哪儿来的?”

    小桃笑道:“买来的呀。”

    武云昭凝视小桃双目,淡笑道:“买?真当你姐姐我没见过好东西?那屏风上的布料,如此奇特,能是一般店铺拿得出手的?你倒跟我说说,你在青州府哪一家买来的?我也去看看。”

    小桃“哎呀”一声,面上显红,拉着武云昭的胳膊,晃了晃,讨好道:“姐姐,你真厉害。”

    武云昭冷声道:“少说没用的,立马交待。”

    小桃撅撅嘴,灵气的眼珠儿溜溜转,手指头打个圈儿,指向耿翔。

    武云昭奇道:“你弄来的?”

    耿翔如实道:“是,师父。这屏风是徒儿弄来的。”

    武云昭寻思:“耿翔是江湖人,走南闯北,见过稀奇物事正常,虽然人呆,不见得没朋友,有门路得到一些好物也不是不能。”问道:“哪儿来的?贵重吗?”

    耿翔道:“我不知道贵不贵,小桃说要特殊一点儿的屏风,想起家里有,就让人送来了。”

    武云昭听“特殊一点儿的屏风”这个要去,瞪了小桃一眼,奇怪道:“家里?”

    至今,耿翔拜师将近两年了,武云昭还未曾问过耿翔家世,当然,也未曾见过耿翔面具之下的容颜如何。

    耿翔点点头。

    武云昭心说:“你倒是多说两句啊,”无奈问道:“你家里做什么的?”

    耿翔道:“武学世家。”

    武云昭抚了抚胸口,笑道:“跟师父详细说说。不能透露的,就不说。”

    耿翔道:“我家在海京,望潮崖。”

    武云昭抬手,插口道:“海京!那不是皇城附近吗?”

    耿翔道:“是啊。站在我家门口,能俯瞰整个皇宫的。在我家旁边,有一座皇家别院,有时,皇亲们会来别院饮宴,我家里长辈有时会作陪或派人帮着护卫。”

    武云昭暗道:“傻徒儿不言不语,好大的来头。”示意耿翔继续讲。

    耿翔接着道:“江湖上称我家‘望潮山庄’,不过,我家里人想减少与江湖的牵扯,自家人都称‘耿府’。我爹叫耿天涯,外号‘踏浪逐波’,水上功夫很好,我娘不是江湖人,是皇城里的一位官家小姐,不过,我祖父卸任了。我还有一个哥哥,已经退出江湖了,现在是驸马。这屏风是他当年成亲的时候,人家给送的礼,一直搁在库里。小桃跟我说要找透的,有情趣的,我想起来了,要过来了。”

    小桃忙摆手,捂着嘴道:“屏风的事儿不用说得太细。”眨巴、眨巴眼睛。

    武云昭隔着衣服,轻轻拧了小桃一把,骂道:“你个丫头片子,都让飘香院给带坏了。”

    小桃捧着脸,嘻嘻笑。

    武云昭也不能对这小丫头真发脾气,接着道:“你把你哥的礼物拿出来送人,家里人会不会怪罪?”

    耿翔道:“不会的。我爹要我感谢师父收留,还说,让师父跟师丈成亲的时候捎个信儿,他们想观礼,也想跟堡主认识、认识。”

    武云昭抬手揉了揉额头,心说:“这婚事传得可真远啊,一下子到皇城了。”转而问道:“你家世如此,怎么一个人单枪匹马出来闯江湖了?想学什么武功,家里人门路更多吧。”

    耿翔道:“我若留家里,要被安排跟公主、官小姐成亲,不能走江湖了。我不喜欢,我要练武,所以就出来了。我离家五年了,那帮适龄的公主、小姐已经陆续出嫁了,现在没后顾之忧了。”

    武云昭笑道:“脑袋转得还挺快。要是还有剩下没出嫁的,你一定不跟家里联系了。”

    耿翔点头。

    武云昭和小桃失笑。

    小桃道:“耿翔可一点儿都不笨呢,心里什么都算计好了,就是不说出来。”

    就在此时,楼梯声响,顾潜山从楼上走了下来。

    武云昭看他还穿着来时的衣服,问道:“新衣服合身吗?”

    顾潜山笑道:“很合。”突然含情脉脉道:“辛苦了。”

    小桃及时插嘴,叫道:“姑爷真体贴。”挑眉示意耿翔。

    耿翔点头,配合道:“哦,是啊,师丈真体贴。恩。”

    武云昭默然,打发两人去休息,拉着顾潜山又回到楼上,不想看三人一搭二唱了。

    武云昭将耿翔的家世跟顾潜山说了说。

    顾潜山自从被“明君”的画像刺激到,只要听到跟皇城的消息,心头就是一紧:“千算万算,没算到,牵扯明君的炸弹在身边啊。傻小子怎么这么厉害。”隐藏着心思,说道:“那不是正好。老大,你一直想去皇城,这一下子就有门路了。他哥是驸马,嫂子是公主,大皇亲啊。或许上他家吃顿饭,你就有机会见到当今圣上了。这叫不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武云昭道:“可以这么说。不过,既然早晚都能见到皇帝,那我就更不用着急了,老娘今年才十八呀,我可以放心,细致地将他千灵国安排成我的补给库,供养我的国家了。”

    顾潜山蓦然走到武云昭身后,摆动双臂,作散开状,手指头弯弯曲曲扭动。

    武云昭皱眉道:“发癫啊!”

    顾潜山笑道:“配合你刚才的话,加个背景,这叫黑化。要是有旁白,就写,心机深沉的女子。”

    武云昭白眼飞天。

    顾潜山笑道:“老大!”俯身凑在武云昭身旁,说道:“你这心思要是被那位圣上知道了,他一定会提防你。利用他整个国家啊。他肯定受不了。”

    武云昭斜睨,淡然道:“我为什么要让他受得了。我觉得他能力不错,欣赏他,不代表我要喜欢他,不算计他的国家啊。或许,”说到这儿,眯起了眼睛,阴测测道:“我一转念,就把目标放在他现成的江山上,一脚将他踹下龙庭,也不一定。接触他,不过是为了以后的路好走。”

    顾潜山闻言暗喜,努努嘴,说道:“恩,还没因为绣花丢了锋锐戾气,老大,我看好你。我累了,我困了,我要睡觉了,老大,晚安。”后退两步,仰面倒在榻上。

    武云昭道:“洗干净了再上去。”

    顾潜山“哦”一声,问道:“哪儿有热水!”翻身坐起。

    武云昭道:“楼下!”

    顾潜山道:“知道了。老大,你要吗?”

    武云昭道:“我暂时用不着。我得赶紧把给陈夫人的贺礼做出来,后天就要去陈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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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潜山睡到一半,翻了个身,忽觉眼前明晃晃的,光斑闪闪,眼睁一线,见光亮中,有一个婀娜背影,皱起了眉头,舔舔嘴角,抬手挡在眼前,揉了揉眼睛,借五指指缝的亮光适应亮光。

    他坐了起来,张了张口,捏了捏眼皮,说道:“老大,你还没睡啊。”打了个哈欠,又道:“你要不要命了。”晃了晃脑袋,忽觉胸口一凉,低头一瞧,里衣散了开,胸膛半露着,赶紧扯过被子围上,顿觉温暖,又道:“老大,差不多得了。”

    武云昭道:“就差一点儿了。你睡吧,不用管我。”

    顾潜山叹气,挠挠腮帮子,说道:“老大,陈夫人也不是大人物,连驸马的兄弟都认识了,你随便应付、应付就是了,何必累着自己,非得送一针一线耗心血的东西,挑两盒胭脂水粉得了。”捂了捂口,困意未消呢。

    武云昭道:“陈夫人以后是巡抚夫人,所接触的再也不是普通贵妇、贵女,我要借她的手,让更高层次的人注意到我的东西。我打听过了,这地界还没有绣娘会双面绣,这是我独一份儿的手艺。”

    说到这儿,才转过身来,笑道:“今日我送出一幅,以后托着千金万银求我的,嘿,嘿,老娘不见得答应。我可以狮子大开口,想要多少,要多少。”

    顾潜山瑟缩着身子,看着武云昭不知道该说什么,过了半晌,问道:“还有多少啊?”

    武云昭道:“不多了,一个时辰内就能完工了。这是稀罕物,不用出太复杂的图案。”

    顾潜山点点头,闭了闭眼,心说:“我还没资格管呢,等以后好好管吧。”压了压怒气,重新睁开眼,又问:“明儿,嗨,也不知道明儿还是昨儿了,老大,天亮之后,你还有别的事儿忙吗?”

    武云昭道:“没重要的了。”

    顾潜山嘱咐道:“那你绣完了,赶紧给自己弄几碗补精神的汤什么的,然后好好睡觉,我给你忙活铺子里的事儿。”

    武云昭笑道:“恩,知道了,多谢啦。你接着睡吧。”

    顾潜山道:“老大,帮个忙,给我倒杯水,口干了。”

    武云昭点点头,倒了杯水,送到榻边。

    顾潜山接过,运起内劲儿,将水温了温,一饮而尽,吧嗒吧嗒嘴,将杯子重新递到武云昭手里,说道:“哎呀,坏了,我得出去方便、方便。”

    武云昭笑道:“你可快,刚送进肚儿,就要往外放。”拿着杯子,重新坐回桌边。

    顾潜山不理会武云昭的调侃,披着被子,趿拉上鞋,推门出去了。

    片刻后,他哆哆嗦嗦回来了,反手将门关好,皱了皱鼻子,说道:“真冷啊!”跃起落下,大鸟一般落到了榻上,团团裹紧。

    两日后,武云昭和顾潜山共赴陈府,既是为了拜年,也是为了祝贺陈正涛升迁。顾潜山与陈正涛等男人们相处,武云昭则随陈夫人与众女眷聊天。那双面绣的礼物是暗中交给陈夫人的并未亮相。

    申时,二人才走出陈府的大门。

    顾潜山作为宾客中难得的江湖人,受到不少关注,因此,被灌了不少酒。幸而,他内力深厚,能及时化解酒力,才没被喝下桌子,得了不少类似“不愧是江湖人”的夸奖,最后被送了个“千杯不醉”的外号。

    顾潜山边走边道:“这帮人啊,什么话也不说,先来几杯再说,都什么毛病。”

    武云昭道:“正因为大家伙儿都不熟,一时找不到什么话说,才借着酒打开场面,如果都是熟人,何必弄这些虚的东西。反正啊,我是不信一顿酒能试出人品来。”

    顾潜山道:“我也不信。不过,酒疯能试出几个来。”

    武云昭道:“有耍酒疯的?”

    顾潜山摆摆手,说道:“这回没有。毕竟未来巡抚大人的面前,心里那根儿弦都绷得紧紧的,席上非富即贵,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真当众撒起酒疯,以后还怎么接着混啊。”

    武云昭正要发表一番关于酒桌的言论,忽听哭嚎声起。

    街上的人赶着看热闹,已经有人议论,并奔向声音来处了。

    顾潜山伸臂,圈护武云昭,问道:“不远,要不要一起去凑凑热闹?”

    若在平时,武云昭是不去凑这种不用看就知道是悲伤事的热闹的,但今日突然有了兴趣,点点头,与顾潜山一起,随着人众去了。

    果然不远,只转了个弯儿,二人就看到了声音来源。

    顾潜山一看门前匾额,“哎呦”一声。

    武云昭踮脚也望了一眼,轻声道:“李家啊。”

    顾潜山道:“午间还一起吃饭呢,转眼,怎么就办起白事了。”拉着武云昭往不碍事的地方站了站,说道:“李川?”李川是一同赴陈府吃饭的宾客之一。

    武云昭道:“也不一定是李川,或许家里其他人呢。李川才四十出头,不至于吧。李夫人今天挺高兴的,看不出有什么糟心的事情。若是自家丈夫有问题,他俩怎么可能会来赴宴。”

    顾潜山道:“那或许是家里老人得了疾病,突然过去了吧。这大过年的,对联还没摘呢,又添上一层白。哎呀!”

    武云昭道:“世事无常嘛。”

    这时,郎中从李家走了出来,从二人身边经过。

    顾潜山好事,将人拦下,问道:“李家谁啊?”

    郎中到不介意被拦下,面露几丝同情的悲伤,说道:“嗨,命苦啊。”轻声道:“李家当家李川,喝酒喝多了,喝死了。大过年的,啧、啧,才四十多啊,谁想的到,留下一屋子老的老,小的小,还有女人,让他们怎么活。”摆摆手,表示不多说了,赶紧挎着药箱走了。

    武云昭顾潜山对视一眼,均觉诧异,同时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顾潜山道:“咱们跟李家有生意吧,等会儿是不是会有人给送信儿?”

    武云昭点头,叹口气道:“咱们回吧,别往上凑了,你换身素净的衣服,然后来吊丧。”说着,跟顾潜山往铺子走。

    顾潜山道:“嘿,我还真成一家之主了,还主持起外事了。”

    武云昭道:“谁让丧事里头,对女的规矩多呢。不过做过几单生意,我又不算亲近人,我来不成样,如果碰了什么忌讳,那不是给人家添堵嘛。”

    顾潜山道:“也是。陈正涛也是倒霉,乐呵呵请人吃饭,庆祝升迁,竟喂酒喂死一个。上哪儿喊冤去。这晦气啊!”

    武云昭道:“说什么也没用了。”

    顾潜山重重点头道:“可不是,真应了‘世事无常’四个字。咱紧走两步吧,当街碰上也是尴尬。”

    他们前脚刚踏进铺子,李家下人后脚就到了。

    顾潜山匆匆换衣,交待一句“晚上不回来吃了。”跟着走了。

    三日后,李家丧事办完了。

    武云昭却接到陈夫人的邀请,再次来到府衙。

    与陈夫人才说了几句话,李夫人紧接着也到了。

    李夫人名叫崔春花。因为经历丧夫之痛,容颜憔悴,清减了不少。

    李家初逢祸事。

    武云昭和陈夫人自然好好劝慰了她一番。

    待崔春花呜咽一场之后,陈夫人说道:“云昭姑娘,李家能撑持家业的就剩下女人了,可李夫人对经营之事一窍不通,我想着,咱们也算相熟,你能不能教教她们,帮她们度过难关,起码,别让一家子人没饭吃。”

    未来巡抚夫人开口,武云昭不好意思拒绝,况且,帮助女人是武云昭所愿,爽快答应了。

    她说道:“大家相识一场,能帮衬自然要帮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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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春花红着眼圈感谢,说道:“云昭姑娘,老姐姐我也是没法子了,会做生意的女子不多,老姐姐我也只能说与你有些交情,只能求陈夫人和你帮帮忙了。”想到未来艰难,忍不住抹泪。

    武云昭劝道:“夫人,车到山前必有路。我尽力相助就是,您也要照顾自己的身子。”

    陈夫人笑道:“我就说,云昭姑娘心地善良,会帮忙的。”

    崔春花连连点头。

    武云昭问道:“眼下,崔大姐有什么安排吗?”

    崔春花道:“哪儿有什么安排啊!家里还乱糟糟的。我是半分主意都没有啊。”拿起帕子点眼角。

    武云昭知道,崔春花是把家里的情况故意说得严重些。

    李川虽然去世得突然,但家里积蓄一定不少,短时间内,李家人可以安稳度日,勤俭一些,撑上一年半载或许也不是不能。崔春花所忧虑的是李川经手的生意事。

    人死了,撒手不管,但生意还得继续做,做不了的,该赔还是得赔。然而,赔偿之后,李家还能剩下什么,可就真说不好了。

    陈夫人帮腔道:“云昭姑娘,既然找你帮忙,便是信得过你了,你聪明伶俐,帮着安排、安排吧。”

    崔春花也道:“是啊,姑娘,你帮帮大姐吧,大姐听你的。”

    武云昭道:“既然如此,我就先拿一拿主意。”

    崔春花又点点头,说道:“姑娘,你放心讲,我家里已然这样,不怕什么了。”

    武云昭淡淡一笑,说道:“陈夫人面前,我可不敢坑人呢。”

    陈夫人道:“李夫人,云昭姑娘的能力有目共睹,青州府中,哪一个生意人提到了姑娘的名字不竖起拇指赞一赞,夸一夸。外人本就不好插手家事,你若不信云昭姑娘,李家其他人那就更不用提了,如此一来,还怎么让姑娘放心帮忙啊。”

    崔春花忙道:“哎呦,瞧我,心神意乱的,口不择言。云昭姑娘,我可不是不信你,只是•••”

    武云昭接过话来,说道:“人之常情,崔大姐,无须说下去了。”

    崔春花道:“哎,哎。”

    武云昭想了想,说道:“崔大姐,您家里到底什么情况,我也不清楚。但当务之急啊,是赶紧收拾、收拾。生意场上的人虽然重利,但大家伙都有交情,极少会在这时候上门来。您得赶紧整顿好家里。不过,话也说回来了,若真有人不顾往日情分,上门追讨,您也不能拒之门外,将人晾着。知根知底的,当下就了结了,不清不楚的,让他宽限、宽限,赶紧查清楚了,也赶紧了事。生意就一点儿好,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一单完就算完了,不似家长里短混弄不清,是能断得干净的。以后啊,这样的人咱们绕着走,不再理会就是。”

    陈夫人怕崔春花伤痛之下,头脑混乱,掂量不清楚,说道:“常言道,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谁家都得为自家着想,咱们也不求着人家雪中送碳,只要他别雪上添霜就成了。这种雪上添霜的人,不认识也罢。”

    崔春花道:“是,是,二位说的是。”

    武云昭又道:“大姐,你回去之后,第一件事,找账房将家资清算出来。第二件,将宅里用不着的下人结了工钱,全给退了。家里出了事端,是迫不得已遣人,不算你李家不厚道。这笔花销省下来,能用不少日子呢;第三件事,找各铺子的掌柜,将生意一笔笔列清楚,不知道的,也只能等着人家上门来找,那是没法子了。”

    崔春花问道:“得多少时日啊?”

    武云昭道:“尽快吧。正好,我这几日得回白兰镇料理事情,不在铺子里,等我回来的时候,弄个差不多就成了。”

    崔春花道:“好,那我回去后立刻办。”

    陈夫人这时笑道:“李夫人,瞧你糊涂的,时辰还早,能做不少事情呢,赶紧回去办啊。账房先生每日记账,好好算一算就成,今日便能将第一件事办妥了。”

    崔春花道:“哎呦,我真是糊涂,多亏了夫人提醒,那我现在就回去。”露出了几丝笑模样,谢过二位后,离去了。

    崔春花走后,陈夫人叹了口气。

    武云昭问道:“夫人,怎么了?”

    陈夫人微笑道:“云昭姑娘,我看这李夫人是个会找麻烦的主儿,有些后悔帮她找你帮忙了。”

    武云昭问道:“怎么说?”

    陈夫人道:“就是个感觉。我当知府夫人这么多年,接触了不少上门拜访的女眷,时间长了,看人上自有心得。”

    武云昭轻轻“哦”一声。

    陈夫人道:“云昭姑娘,我给你提个醒儿。帮忙嘛,不至于送佛送到西,差不多就得了,你是聪明人,懂我的意思吧。”

    武云昭点点头。

    陈夫人又道:“说实话,若非李川是因为喝了我们家这顿酒才过去的,我不会帮李夫人牵线。云昭姑娘,这番做作,其实,是借你的手,还了我陈家的些许惭愧。还请莫怪。”

    武云昭笑道:“夫人别这么说。我能来青州开铺子,多亏有夫人和大人照拂,帮夫人一些忙不算什么。夫人安心,我是不会吃亏的。”

    陈夫人心下安定,笑道:“那就好。姑娘放心,我会让我家老爷给下任知府递话儿,让他也帮衬着姑娘。”

    武云昭起身行礼,说道:“多谢夫人。”

    陈夫人伸手将人扶起,柔声道:“哪儿的话。姑娘快坐。”

    武云昭笑着点头,听话坐下。

    陈夫人看着武云昭的俏脸,笑道:“姑娘真是难得的好姑娘。我家老爷上任后,我也得跟着走了,这一别,还真舍不得。姑娘要是岁数再小一些就好了。”

    武云昭笑问:“怎么?”

    陈夫人帕子掩口,笑道:“我儿今年十四,姑娘要是也小几岁,我可要把你留在家里了。”

    武云昭笑道:“多谢夫人抬爱,可惜啊,我已经有主了。夫人,我家里那个是醋坛子,这话不能让他听到的,要不高兴的。”(远在店铺中的‘醋坛子’打个喷嚏。)

    陈夫人道:“看不出,顾堡主英雄气概,还爱吃醋。”

    武云昭笑而不语,心说:“我说他爱吃醋就爱吃醋呗,反正吃饺子时,挺爱吃的。”

    陈夫人笑道:“吃醋也好,说明他真心喜欢你。女儿家在外多厉害,也得有个知心人温暖,才不会身如飘萍,没着没落的。云昭姑娘如此美貌,是该有个英雄男人爱护。”

    武云昭对陈夫人的观念不太认可,但还是笑眯眯道:“谢夫人夸奖。”

    陈夫人道:“对了,云昭姑娘,你的生意还要往大了做吗?”

    武云昭道:“还要的。”借顾潜山解释道:“我家那个一堡之主,江湖上有名的人物,我若没几分身家,真嫁了他之后,就算当了堡主夫人,他手下的人怎么会瞧得起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堡主是不在乎这些的。但在那些下属眼里,我除了生得漂亮些,带出去有面子,或是以后能生孩子,我哪有其他用处,不过是个样子货罢了。我得给自己添底气。天地之大,人人要活,人人要钱,有银子傍身,我说话也硬气。”

    陈夫人赞道:“姑娘说得好。”笑了笑,又道:“姑娘,以后若有机会将生意做到临平府去,可要来找我呀。”临平府便是陈正涛的新任所所在。与青州府属于同省,但位置独特,水陆交通接连两省,比青州府不知要热闹、繁华多少了。

    武云昭笑道:“有机会一定去拜访夫人。”

    陈夫人道:“好,到时候若碰上难事,开口跟我讲。”

    武云昭再次起身道谢,礼数甚周到,没有因为陈夫人的亲切而放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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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门外走进一个丫鬟,在陈夫人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

    陈夫人点点头,笑道:“聊了这么久,时候不早,姑娘早些回去吧。别让顾堡主等急了。”

    武云昭告退,在丫鬟的陪伴下,走到府外。

    门口,顾潜山果然等着呢。

    武云昭让丫鬟回去复命,走到顾潜山身边,笑道:“你这样子做得可真足,深情的大堡主。”

    顾潜山心说:“心甘情愿的呀。”但不想心事暴露,笑道:“那再做足一点儿,抱着走吧。”

    武云昭飞他一眼,先行一步。

    顾潜山捂了捂胸口,心道:“这个勾人啊!啧、啧。”心跳加速中,快步追上,走在武云昭身侧。

    武云昭自是要将帮衬李家一事提及的。

    顾潜山问道:“老大,你怎么喜欢多管闲事了?时光匆匆,别浪费啊,专注事业,事业。”

    此时,二人已回到铺中,坐在二楼上了。

    武云昭道:“什么浪费!我问你,则天女皇登基称帝之时,年岁几何?”

    顾潜山眨了一下眼睛,答道:“六十七岁。”

    武云昭道:“这就是了。则天女皇六十七岁正式登位,我才十八,太早登基合适吗?”

    顾潜山撇嘴道:“你是二十多。”

    武云昭白他一眼,说道:“现在,此时,此刻,此地,我是十八,花儿一般的女子。”

    顾潜山道:“好,好,花儿。”

    武云昭拨了拨头发,从柜子里拿出尚未完成的“锦绣江山”图,摊开来,招呼顾潜山来看。

    她将指尖儿点在白兰镇所在,慢慢推移,说道:“我从这儿发家,来到青州府,然后又从青州府,发展到淮州府,占了两个省了。我听人说过,李家的生意除了在青州府的,还有外省的。”说着,手指前推,点在蓝绿相间的一块儿,说道:“李川生前正准备大干一场,还没来得及施展拳脚便去了。我如今帮衬李家,可以重新拾起他铺的的这条线,跟这里的人搭上,如此一来,我的生意便能跨三个省了。”

    顾潜山扁扁嘴道:“老大,你不厚道,趁人之危啊。”

    武云昭理直气壮道:“李家已经算完了,能保得住青州的生意就不错,他们就算想扩展,也没能力,再说了,我若能吃上肉,还能不分汤给他们吗?”

    顾潜山点点头,问道:“然后呢?”

    武云昭指头向右下方稍微移动了一点儿,也就是东南方向,说道:“这儿是陈正涛未来的任所,临平府。临平府所在,水陆通畅,连接两省,陈夫人答应我了,如果我到这儿做生意,他们仍会照顾我。”

    顾潜山伸出四个指头,晃了晃,意思说,这就四个省了。

    武云昭抬起手来,双臂环抱胸前,围着桌子踱步,边走边道:“千灵国一共二十八省,皇城在南部沿海。已经沾边的两省和计划中的两省都在北方。用蜘蛛铺网比喻,我才吐丝织了个开头,等我的蛛丝一点点将二十八省全部串在一起的时候,我就能安安稳稳坐在网子中心,舒舒服服将丝网上的金银珠宝一点、一点收回手中,源源不断,滚滚而来。”秀眉高挑,兴奋道:“大把金银在手,难道我还能缺了帮我建国的人吗?”

    顾潜山搓搓胳膊,皱眉道:“头一次听见人把自己比喻成蜘蛛精的,老大,你恶心不恶心?”

    武云昭脸色一沉,眼皮微垂,绕到顾潜山身后,双手成弧,扣住顾潜山的脖子,柔声道:“你说蜘蛛精恶心啊,信不信我采阳补阴,吸干你啊?”

    顾潜山仰脸,面对武云昭呵呵一笑,双臂大张,说道:“来吧。”

    武云昭立时撒手,走到一旁,拿出帕子一根根擦手指。

    顾潜山道:“喂,老大,过分了啊。凭什么你能乱说,我就不能?”

    武云昭淡淡道:“我是你上司。不管我做了什么,说了什么,过分与不过分都是不过分。你不服?”

    顾潜山道:“服!”

    武云昭笑道:“乖!”重新走到桌边,在顾潜山对面坐下,说道:“我慢悠悠的来,你也有好处,二十八省风光无限,难道不够你欣赏吗?”

    顾潜山心想:“风光再好,不如眼前的旖旎。”说道:“恩,是不错,算了,反正你说了算,整个系统已然随你任意摆弄,设计,我还能说什么?”

    武云昭笑道:“对嘛,良禽择木而栖,识时务者为俊杰,天塌了,自有我来顶着,地陷了,自有我来填。上头怪罪,自有我来担。你呢,高高兴兴追求心中所愿,游山玩水,快意人生。顾堡主,有些风景,只有武林高手才能看见,寻常的身份可领略不到,要珍惜机会啊。”

    顾潜山拱手道:“是,是,是,谢老大成全!”

    三日后,办完事情,从白兰镇归来的二人正好碰上了来铺子寻武云昭的李夫人,崔春花。

    双方照面,武云昭和顾潜山对视一眼。

    顾潜山道:“娘子,我上楼去了,不打扰你和李夫人。”

    武云昭暗骂:“臭小子,占我便宜。”却笑着点点头,神色羞赧的。

    顾潜山拱拱手,转身上二楼。

    在此之前,他一直是称“云昭”的,今日突然大胆,叫了声“娘子”。武云昭当着旁人面也不能否定,更不能发作,只能认下。这让顾潜山十分舒爽,心中得意。虽然假戏未成真,但却演得越来越真了。

    武云昭之强悍体现在各个方面。

    真计较起来,顾潜山在对她有情意的同时,也有些许的敬畏。

    虽然他打听出了武云昭的择偶标准,但正所谓“女人心海底针”,说出来的择偶标准和最后真正选择的那个人是不是一样,谁又能肯定的了呢。

    人活着,不就是在每日的立和破中摆动吗!今日撂下狠话,明日自打脸面,周而复始。

    顾潜山不敢急切表白。

    武云昭对待感情是迟钝又武断的,不加思考,便即否定。

    顾潜山需要等待合适的时机。

    他要逐步提升自己的能力和魅力,待武云昭对他也不是完全没有意思的时候,再试图剖明心意。

    否则的话,他二人,一个是上司,一个是下属,不知道还要当多长时间的搭档,联系紧密,一旦表白失败,以后二人连上下级都没得做。

    顾潜山在楼上默默盘算追求大计,盘膝入定,抓紧练功。

    在这里,他是武林高手。

    武林高手想要保护自己的女人就必须成为当世绝顶。

    楼下,武云昭对崔春花道:“李夫人,咱们客间谈吧。”吩咐一旁捧脸、感动二人深情的小桃去泡茶。

    入座后,崔春花笑道:“云昭姑娘,顾堡主对你可真是情深啊,我听说,江湖人说话都是粗声粗气的,可吓人了,没想到,这么温柔啊,轻声细语的,你可真是好福气。”

    武云昭颔首,拿着帕子遮掩,笑道:“您啊,可别取笑我们了。”

    这时,小桃端着茶水点心进来,听到二人对话,一边拜访,一边笑嘻嘻道:“可不是,李夫人,我家姑爷可喜欢姐姐了,那真是恨不得天天牵着手,生怕旁人抢了去呢。”明晃晃炫耀顾潜山对武云昭的爱。

    武云昭嗔道:“去,小丫头没规矩。”

    小桃吐了吐舌头,模样可爱,说道:“李夫人莫怪,小丫头不懂事,我这就退出去,不打扰了。”转身走出了客间,带上了门。

    崔春花道:“小桃也是个伶俐姑娘。你不在这两天,我也来过。她帮了我好多忙呢。”

    武云昭道:“是吗?那也是应该的。李夫人,之前的事情都办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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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春花点点头,将手中攥着的两本册子放在桌上,说道:“都按姑娘教的办好了,不过••••••”欲言又止。

    武云昭心中一动,说道:“大姐有事直言,我不过是建议,具体如何行事,还得由您这个主人做主,毕竟,我不了解您家的情况啊。”

    崔春花道:“是,姑娘一片好心,我知道。”叹口气,锤了一下腿,笑眯眯道:“跟生意没关系。姑娘让我将奴仆遣散,我没照办,多留下了一些。”

    武云昭道:“哦,这样啊,都有感情的,的确不好开口的。”指着桌上的册子,问道:“这是什么?”李家怎么管理奴仆跟她没关系,不需要多谈。

    崔春花道:“这是账簿和生意记录,我拿过来让姑娘看看。”

    武云昭拿过生意记录,笑道:“账簿我就不用看了,您心中有数就好,对了,您将账簿收好,别随便让人瞧了。”

    崔春花答应,将账簿塞进怀里。

    武云昭翻了翻生意记录,说道:“一般的进进出出,这都是常事,各铺子掌柜都会办的。本来您是不用操心的,但凡事而都得从小开始,慢慢做大。您以后既然要抛头露面,还是多接触好,跟着信得过的掌柜一起,看看他怎么谈,就是了。虽然生意事麻烦,但真耍心眼的时候不多,跟寻常聊天一样的。”

    崔春花道:“是,姑娘说的是。”面露苦色。

    武云昭道:“大姐不用多虑。做生意的虽然男人多,可这也不是不好,黑心的有却不是很多。但凡有点儿良心的,不能对您这个长辈无礼,欺负孤儿寡母,那是要让人瞧不起,戳脊梁骨的,这帮男人丢不起这个脸。”

    崔春花笑道:“是啊,我们当家的生前的哥们儿都说要帮忙的,我真是感激了。”说着,眼圈又红了,估计是想起了丧夫之痛。

    武云昭推上一杯热茶。

    两个时辰后,武云昭与崔春花商议完毕。

    临走时,崔春花道:“云昭姑娘,大姐我有个不情之请,希望云昭姑娘答应。”

    武云昭笑道:“小妹也不是什么都会的,您先说说看。”

    崔春花道:“哎。就是我家姑娘,青莲,她看着我辛苦,想跟着我一起奔走。可她一个深闺小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比我出来的时候还少,能懂得什么。但我家这个情况,多一个人出力,便好一分。到了这个份儿上,我也不能再让她只等着嫁人。所以啊,云昭姑娘,你可否教教我那姑娘,让她跟你学学本事。”

    武云昭道:“可我不常在青州府啊。不能让李小姐跟着我在外到处跑吧。”

    崔春花为难道:“也是。”想了想,说道:“我看小桃姑娘经常在青州府的,要不让我家青莲跟她学学,我顶多安排她帮忙看铺子,不能让她去谈生意的。家里生意,还是得有家里人照看嘛。”

    武云昭沉吟道:这样如何?让青莲姑娘来我这里帮帮手,就算我跟小桃不在的时候,她也能跟我们掌柜的学一学。我这里女客多,也不怕出意外。一个月我给二钱。”

    崔春花道:“那怎么好意思啊。姑娘已经帮了很多忙,我们怎好意思再从姑娘手里拿钱。”

    武云昭道:“大姐不用客气,一份劳力,一份工,有工就得有酬,咱们私下的交情是私下,不都说亲兄弟明算帐嘛,一码是一码的。您别推了,要不然,我可不敢白使唤您家小姐。”

    崔春花大舒一口气,笑道:“既然如此,姑娘好意,我领下了。我这就去跟我家姑娘说。对了,云昭姑娘,你这几日在吗?”

    武云昭道:“我要在这儿待两日,小桃会待到十五前后。”

    次日清晨,武云昭等正吃早饭,崔春花带着女儿青莲上了门。

    李青莲是个清秀的女子,亭亭玉立,十七岁年纪,一身淡青衫子,更显得她纤弱、娇柔。她说话声儿是轻轻的,柔柔的,多说几句便红了脸,真有闺秀的样子。

    母女两个打声招呼,不打扰武云昭等吃饭,自到一旁。

    小桃已经从武云昭哪里得知了关于青莲的安排,轻声道:“姐姐,这小姐真是小姐,我吃饭的声儿都比她说话声儿大,别回头让我给吓坏了。”

    武云昭笑道:“你还能吃了她不成,多张几次口,多说几句话,自然就打开了。你若不想管,让掌柜的跟她说话,你忙你的。”

    小桃点点头,又问:“姐姐,她若问我刺绣、裁衣的手艺,我要教吗?”

    武云昭道:“大方的教。你教出一套,我还有别的再教你,不用吝啬。”

    小桃道:“那就好。这小姐一开口,我都不知道怎么拒绝,没听见过这么软和的声音。”吃了两口饭,突然抬头,问道:“姑爷,你听了这小姐说话,什么感觉?”

    顾潜山眼睛微微睁大,一时不明白小桃所言为何,重复道:“什么感觉?”眼珠动了动,说道:“没感觉啊。我又不认识她。小桃,你想说什么?”

    小桃“哦”一声,嘻嘻一笑,摆手道:“没事儿,姑爷,我随口问问。”心说:“是个老实人。”

    这时,躲在屏风后吃饭的耿翔拿着空碗出来。他不露脸,因此吃饭是跟大伙儿隔开的。

    耿翔先放下碗筷,说道:“师父,我吃好了。”又对顾潜山道:“师丈,小桃是问你,听到李青莲说话之后,有没有喜欢她的感觉。”

    武云昭和小桃都被耿翔的耿直逗笑了。

    顾潜山也是一怔,随即失笑,说道:“你小子平时不言不语,面都不露,原来是深藏不露啊,了不得,了不得。”摇摇头,说道:“我能有什么感觉。我就对你师父有感觉,旁的人就当不存在。”

    耿翔道:“师父,师丈,徒儿告退了。”

    武云昭摆摆手,让他去了,对这个不按牌理出牌的徒弟也有几分无奈。

    小桃道:“姐姐,这个徒弟收得好,姐姐,你把耿翔教得厉害些,以后啊,他可以帮你看着姑爷。”

    武云昭轻叹一声。

    顾潜山表忠心,笑道:“不用,不用,我不用人看着,一心一意,严于律己!”

    小桃喜道:“姐姐,你听,姑爷对你用情多专一啊,几辈子求不来的福分哦!什么时候成亲?”

    武云昭拿起一根油条,塞进小桃嘴里,说道:“吃你的饭!”

    小桃嘟囔道:“姐•••姐,你•••害•••羞啦”

    顾潜山一旁偷笑。

    饭后,武云昭与崔春花母女两个聊了聊。然后,崔春花离去,将女儿单独留下。武云昭又说了几句客气话,将人往小桃和掌柜身上一推,自顾自到后院看耿翔练功。

    顾潜山在二楼,撑着下巴,透过窗口向下痴痴望着武云昭。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顾潜山觉得脸颊被寒风吹得僵了,冻得疼了,这才意犹未尽地关上了窗。

    他正想去后院直接找武云昭,共同教徒,恰在此时,门外传来了上楼的脚步声。

    武云昭和耿翔在后院,不能此时上楼来。

    小桃是火燎的急性子,走路蹦跳的,不会轻轻地,一步步地上来。

    其余的人避嫌,轻易不上二楼。所以,此时上楼来的,多半是外人。

    顾潜山整了整衣衫,在桌边端正坐好,拿出堡主的派头,维持形象。

    下一刻,敲门声起。

    顾潜山道:“进来吧。”

    门板被推开,淡青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顾潜山皱眉,心说:“这大小姐怎么上楼来了?”问道:“青莲姑娘,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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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青莲往屋里一张,随即低下头,忸怩地走进两步,停下了,红着脸蛋,轻声问道:“堡•••堡主,请问,云昭姑娘在哪儿?”声如蚊蚋。

    顾潜山若非内功深厚,若非见了她的嘴巴开合,隔着三尺远,还真是听不见她说什么。

    他答道:“我娘子在后院,不在楼上。”

    李青莲点点头,福身道:“多谢堡主告知。”转身就要离去。她才走出一小步,就见一条纯白的丝帕从她的手中滑落,飘飘忽忽地落到了地上。

    顾潜山心中一动:“佳人掉手帕!嘿,嘿,这小姐有点意思,小姐真是小姐样子啊。”坐着不动,倒了杯茶自饮。宽大的袖袍遮挡了他的半张脸。

    温茶入口之际,顾潜山又想到,武云昭在后院陪着耿翔练武是一望即知,或随便抓个人来问就可知道的,李青莲何必费力上楼一趟,羞羞答答,扭扭捏捏地来问自己,暗想这小姐心思不正,对自己道:“我真是好男人,一眼就看透,马上就抵住诱惑了。”兀自欣喜。

    李青莲哪里知道顾潜山心中所想,她放落手帕之后停了停,料想,顾潜山会如那戏台所演,话本所言,说书的所讲的“才子佳人”故事一样,将她叫住,站起身来,拾起手帕,交到她的手里,温柔地嘱咐:“姑娘小心拿好,别再掉了。”

    想到这儿,李青莲兀自心头发热,脸上发烧,身子不由得微微发抖。

    李青莲是深闺小姐,没见过什么男人,今日来耍手段也是得了娘亲崔春花授意,虽然自知不妥,但见顾潜山形貌端正,英武,又想他堂堂堡主的身份,实是个难得的英雄人物,不由得芳心可可,自从昨晚娘亲指使,思量一夜,到现在行事,越寻思越觉自己情之所钟便该是这人了。

    李青莲还想,若顾潜山真将手帕递了过来,自己该怎么办呢?

    她心说:“要不要说多谢呢?还是直接走了?还是说••••••”

    李青莲只觉得一颗心要跳出腔子,羞赧之情大盛,连后颈、耳根都烧得如同火炭一样,让人受不了了。她赶紧收敛心神,保持镇定,这才发现,此时室中情景跟自己的预想不对。

    等了等,顾潜山没有动静。

    李青莲微微侧身偷瞧,不由得大失所望,一颗热乎乎的心儿直接掉进了冰窟里。

    原来,顾潜山不知何时走到了窗边,望着外头了。

    李青莲知道,他是在看武云昭,心下黯然:“多好的男子啊,可惜对我不理不睬,难道我就真的不值得被看一眼吗?哪怕出于礼数,他也得帮帮我吧。”眼光落到了地上的白帕上。

    白帕落地,激起了些尘土,不再干净了。

    李青莲缓缓俯身,缓缓伸臂,缓缓探出手指,缓缓将帕子捏在指尖,缓缓站起,可还是没等到顾潜山的回头。

    她叹口气,无奈,只好走出门去,连那句准备好了的“多谢堡主,青莲先告退了”也没说。

    李青莲受到了打击,接下来的时间里一直心不在焉,终于结束了一天的帮工,恍恍惚惚地被接回家中。

    夜幕降临,关门之后,小桃对武云昭道:“姐姐,这个青莲小姐真是不行啊,脑子都没在这儿,叫她,她不应,时不时就发呆,拿着帕子要哭、要哭的,还把自己当成被人伺候的大小姐呢。”

    武云昭道:“她刚没了爹,被迫出来做活,心绪一定不宁的,习惯就好了。明儿让她跟着掌柜吧。掌柜的会使唤人。”

    小桃道:“这样也好。我可应付不了她这种怎么说,楚楚可怜,弱柳扶风的,我还是喜欢姐姐这样痛痛快快的敞亮人。”

    顾潜山一旁听着,暗暗点头:“我也喜欢痛痛快快的敞亮人。”却不把李青莲施展“美人计”之事说出。

    耽了一日后,武云昭和顾潜山再次离开青州府,并未如以前的计划那般直接回淮州府的黄杨镇,而是转道去了有山有水的天海府。耿翔暂留在小桃身边。

    天海府便是死去的李川想要拓展生意的地方,武云昭来此就是继续完成他不能完成的事情,让自己的生意更大、更强。

    天海府并不是临近海洋,所谓“天海”只是一片大湖。因为大湖澄澈,晴日里,湖面上,天光云影,与上空无异,映照成趣,因此得名“天海湖”。天海湖景色优美,是一处胜景。

    天海府位于山南省,山南省周围有山,阻断了寒流,因此,山南省在冬日里比北方其他地方更暖一些。

    虽然还没出了正月,天海湖畔垂柳已然泛出了丝丝绿意。

    武云昭和顾潜山来到天海湖时,已经是中午了。

    恰逢晴日,红日当空,温度更高,湖面上碧波荡漾,一丝冰都没有了。

    武云昭和顾潜山牵马缓行,一边欣赏景色,一边讨论行程。

    顾潜山随手折了一条柳枝,剥了一点儿树皮,叼在嘴里,一晃一晃的,说道:“老大,你想在这儿做什么呀?”

    武云昭暂不回答,皱眉道:“怎么什么都往嘴里送?不嫌脏吗?”

    顾潜山笑道:“感受春的气息。有甜味儿的,老大,要不要尝尝?”

    武云昭道:“谢谢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深吸一口气,眼望好似无边的湖面,说道:“这里气候温润,盛产桑麻••••••”

    顾潜山截断武云昭的话,兴奋道:“老大,咱们可以采桑葚啊。你喜欢白的还是紫的,我喜欢紫的,个大,肉厚,甜。”

    武云昭脸色一沉,说道:“能让我把话说完吗?”

    顾潜山咧嘴一笑,柳枝掉落,点点头,示意武云昭继续说。

    武云昭继续道:“这里几乎家家户户都会养蚕,缫丝,是丝织品原料产地之一。我要在这里建起我自己的丝织原料产地,黄杨镇适合种植棉花,棉布已经妥当了,这里安排好之后,我的生意可全部用自己的东西,能省下一大笔成本费用。”

    顾潜山问道:“从养蚕开始吗?”

    武云昭摇头道:“不,那太得罪人了,我一个外来户,从根上抢本地人活计,那不得被打出去。我收蚕丝然后织成丝绸。我的织机比这地方的快不止一倍,做出来的丝绸品质也更好,就工时成本,已经比旁人便宜很多,一样的价格,我也是比旁人赚的。至少三四年内,我只靠卖丝绸,就能大捞一比。”

    顾潜山道:“怎么是三四年内?”

    武云昭道:“一开始,没人会知道织机的秘密,慢慢的,人们就会瞧出端倪,或明面上来买、来学,或是暗地里偷,防不胜防的。所以,差不多之后,第一,我会挑一个时机,低价大量供货,抢占市场,第二,也是同时,我会开始向外出卖织机,借以旧换新,再用织机赚一笔。”

    顾潜山拍手,赞道:“如意算盘,叮当响啊。”忽而想到一个事儿,提议道:“老大,咱们还是从养蚕开始吧。”

    武云昭道:“喜欢啊,允许你养几条,自己照顾啊,我不管。”

    顾潜山望天,说道:“老大,我在你眼里到底是多么不着调的人啊。什么喜欢,养几条,我在为你考虑,正经事。”举起手来,两指分开,虚晃在眼前,道:“看我正经的眼神,看,正经不正经?”

    武云昭停下脚步,看着顾潜山双眸中自己的倒影,左右看看,说道:“正经,正经,太正了。有什么话快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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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潜山信以为真。

    他放下手,查察周围有无陌生人,轻声道:“老大,别忘了,你有息壤,神土,神土啊,种什么,活什么,养什么,什么好。”

    武云昭当然不会忘了自己手里有什么,说道:“土地是有了,阳光呢,水呢?”

    顾潜山“嘶”一声,挠挠头,笑道:“我倒把这事儿忘了。对啊,刚有块儿地,里头还黑着呢,起码得给个光合作用的机会啊。”灵机一动,建议道:“老大,要不走个后门儿?”

    武云昭凝视着他,胳膊一伸,搭在顾潜山颈上,往下一拉,凑近道:“后门儿?”

    顾潜山配合俯身,“嗯”“嗯”两声,说道:“你是特殊人物嘛,交际能力那么强,跟上头要一个太阳,要一个泉眼,阳光和水不就都有了,再试试让上头给你开个天,辟个地,把该弄的弄好了,东西都是现成的,何必费劲自己去找。空间一旦成了,咱们家小蓝、小白、大花,都能直接入住,那不妥了吗?”挑挑眉,意思是:“我灵吧?”

    武云昭本来隐隐约约也有这个意向,只是一直考虑着要不要提出来,毕竟,这种做法挺贪心的。虽然如果能成,她是可以心安理得接受的。

    武云昭道:“要是被拒绝了,那我岂不是丢脸?”

    顾潜山道:“老大,你什么时候怕丢脸过?我怎么不知道。交涉一定有成、有败的,想当初,你还不是把我逼得没退路,不得不跟你狼狈为奸。”

    武云昭“呸”一声,说道:“什么狼狈为奸,合作共赢。你没得到好处吗?”

    顾潜山扭了扭脖子,感受武云昭手臂的温热感,笑嘻嘻道:“得到了,呵呵,老大,你试试,我觉得,上头对你挺好的,我都干了这么多年了,没你干一个月给的奖励多,你什么速度,先是参与,后来直接当领导,坐火箭没你这么快的。”继续怂恿道:“老大,能力就是话语权啊。”

    武云昭最忌讳旁人质疑她的能力,听到“能力就是话语权”这句话,脑中神经就是一紧,好斗的性格立刻上来了,果断道:“就这么办了。”

    她立刻跟上头提要求,却没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是在顾潜山的“激将法”的影响下推动的。一向颐指气使的她居然被顾潜山牵着鼻子走了。

    顾潜山看到武云昭按照自己的心意行事,暗暗满意。因为,这件事的成功证明他对武云昭的了解程度是合格的、准确的。同时也证明了,武云昭在某些方面真的迟钝。

    金无足赤,人无完人,果然不假。

    过了一会儿,武云昭道:“让我等回复。”

    顾潜山道:“这不是小事,回复不一定就是拒绝。如果真的不想答应,一定直接拒绝了。”

    武云昭道:“有道理。”偏头一笑,说道:“你小子,越来越懂我的想法了,很好,很好,心腹就该这样。”

    顾潜山眉花眼笑,说道:“多谢夸奖。那个,老大啊,该把我放开了,路人看着呢。”

    武云昭脱口道:“是吗?”探头望了一眼,果然见到两个过路人,笑眯眯看着自己和顾潜山,互相咬耳朵,好像在说“这俩人真不害臊,青天白日的搂搂抱抱。”

    武云昭淡定收回手臂,拍拍衣服,轻轻一拽马缰,说道:“走吧。先找个地方歇脚。”

    顾潜山跟在她身侧,问道:“你怎么不害羞啊?”

    武云昭道:“为什么要害羞?”

    顾潜山道:“你是大姑娘,我是大小伙子,勾肩搭背的,人家还以为你我亲亲热热的呢,就算假装,也得红红脸蛋儿吧。”

    武云昭道:“如果我真臊红了脸,那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不要在乎这些细节,你我没躲没藏,这叫大方。扭扭捏捏的,才像真有事儿。不过,如果那俩人喜欢胡思乱想,咱俩虽然衣衫完整,在他们脑子里也是在打野食,早脱个精光了,没必要理会。”

    顾潜山笑道:“你可真没顾忌,什么都敢说。”

    武云昭道:“话,分干净和不干净的。我说不干不净的话,不代表我是不干不净的人。相反,嘴里干干净净的,背地里污秽不堪的,大有人在。比如说••••••”

    顾潜山接口道:“比如说令尊大人。”

    武云昭笑着点头道:“没错。”走了几步,接着道:“人人都有脑子,可脑子里想的是正还是邪,可说不准。我没心思管别人怎么想。我知道我穿着衣服就好,在别人脑子里的我穿不穿衣服,我管不着。谁没有想入非非的时候呢?”

    沿湖走了五里地,武云昭和顾潜山寻到一家挺气派的酒楼。

    两人一到门口,便有伙计迎出来。

    顾潜山问道:“这儿行吗?”

    伙计满脸堆欢,说道:“二位客官,方圆十里,我们这儿是最好的了。”

    武云昭笑道:“伙计都这么说了,咱们不能不信,就这儿吧。伙计,你这里除了吃喝,能住宿吗?”

    伙计笑道:“能的,能的,楼上有客房,就是热闹些。您二位若喜欢清静,我们后头还有院子。”

    顾潜山道:“那咱们住院子吧,马匹放身边安心。”

    武云昭笑道:“听你的。”转头对伙计道:“小哥儿,你去跟掌柜的说一声,带我们先把马匹安置了。”

    顾潜山告知伙计他二人姓甚名谁,什么关系。

    伙计更喜,武云昭这样安排,他能得一份赏钱的,殷勤道:“多谢客官。”转身匆匆跑进去跟掌柜的交代,记录好后,拿了钥匙,然后带着武云昭和顾潜山去后面的独院安置。

    伙计一边走,一边热情地介绍。

    入院之后,伙计问道:“您二位是要去楼上吃,还是在房间吃啊?”

    武云昭暗中示意顾潜山说话,走到一旁收拾行李。

    伙计一瞧,明白了,这个男人是拿主意的,面对顾潜山时,笑容更深。当伙计的,眼神不能不好,看的出顾潜山是有来头的人物,不能怠慢的。

    顾潜山大感有面子,说道:“我们赶路辛苦,午间先不吃喝了,先给准备热水,我们洗洗风尘,待晚些时候,再尝尝贵地的好物滋味。”说着,拿出一两银子当赏。

    伙计得了赏钱,办事更加认真,赶紧应对吩咐去了。

    武云昭笑道:“你真大方啊!”

    顾潜山笑道:“豪客,豪客,不豪气一点儿,怎么当豪客?银子不花,烂在手里不划算。”他在屋里转了两转,说道:“还挺不错。看来,他们这家一年到头不少挣啊。”拿起一个花瓶,假装鉴定,敲了敲,又放下。

    关于这些东西,他是不懂的。

    武云昭对顾潜山的装模作样视而不见,说道:“听那伙计说,晚间湖上彩舫如梭,美人好曲,琴瑟不休,很是热闹,大豪客,要不要去那姐儿的船上散金?千金买笑,万金换曲才是真土豪啊。”

    顾潜山走到炕边儿坐下,摸了摸炕上矮桌上的茶壶,倒了杯茶,说道:“得了吧,大晚上的,冷风嗖嗖,我不去凑那种热闹。再说了,老大,没几个美人能比你美了,我就不浪费时间去看了,免得脏了眼睛,还得回来看你洗眼睛。我不自找麻烦了。”一番吹捧、讨好的话说得妥溜、自然,诚恳,真挚。

    武云昭对夸赞是很受用的,嫣然一笑道:“嘴真甜,不当身边的大红人,总管太监,真是屈才。”

    顾潜山道:“我又没说假话,你就是美啊,嘴甜的大红人都是硬吹,我是实话实说,不一样的,换了别人,让我夸我也夸不出来。”脸不红,心不跳的,“咕噜噜”喝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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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多时,伙计带人提着热水进来了,一边吩咐其他人填满浴桶,一边指着旁边的冷水道:“客官,温度您自己调,我们就不插手了,免得脏了水。”

    眼看着一桶桶冒着白气的热水,哗啦啦,哗啦啦倒入浴桶,顾潜山不方便继续夸赞武云昭的美貌了,就此打住。

    又过一会儿,水添够了。

    顾潜山道:“半个时辰后,再送一回热水。”

    伙计应了,带着人退出。

    顾潜山道:“老大,你先吧。”走到浴桶旁,提起一旁的冷水,先倒了半桶下去,说道:“来试试水温。”

    武云昭也走了过来,探手搅动水面,白嫩的手掌在水里浮浮沉沉,修长的指头,灵活地摆动,如同水面下顽皮地游鱼,探头探脑,十分可爱了。

    在水中划了几个打圈子,将水调匀,武云昭道:“再来一些。”

    顾潜山估摸着,又倒了一些。

    武云昭道:“就这样吧。”

    顾潜山放下冷水桶,将屏风搬过来展开,挡在浴桶前,然后向屋里望了望,走到炕边,抽了一条被单出来,盖在屏风上,一切作罢,拍拍手,笑道:“非礼勿视!”

    武云昭赞道:“境界高啊!”走到屏风后。

    顾潜山笑道:“那是!”几步上炕,单臂托首,侧卧着,另一只手抓取矮桌上的零嘴吃,一对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屏风。

    只听窸窸窣窣的声响传出,这是衣衫脱落的声音。

    顾潜山心中一荡,捂了捂胸口,浑身突然感觉不自在,犹若堕入云端,飘飘忽忽的。

    眼看着玉臂高举,将一团衣服搭在了屏风沿儿上。腰带滑落,贴着屏风来回飘荡。他的双眸也随着那长长的紫色腰带来回摆动。

    这时,又听轻轻的踩踏之声。

    顾潜山知道,这是武云昭双足踏上浴桶阶梯的声音。

    他咬了咬下唇,眼珠儿溜溜转了转,心头又紧张,又甜蜜,又酥麻,天人交战之后,终于无声叹息,抬起手来,将宽大的袖子盖在脸上。

    正因为他的“正人君子”的举动,他错过了屏风后,一闪而过的洁白肩颈。

    水波晃动的声音传来,美人入水了。

    顾潜山掀开袖子,透了口气。骄傲得意与懊恼失望的神情同时出现在他的泛红的脸上。

    耳听水声阵阵,顾潜山渐渐心猿意马。

    他心想:“略刺激,再这么听下去,非得出事儿不可。不行,不行。”朗声道:“老大,我去外头练练功,有事儿叫我啊。”起身走出了屋子,紧闭门板,将一室芳馨、旖旎尽数封锁。

    顾潜山迎风而立,仰头向天,伸长脖颈,微微扒开胸口衣襟,让寒风带走燥热。

    心绪渐趋平稳,但时时泛波,不能如镜面般平滑。

    顾潜山突然讨厌起自己武功高手的身份。

    因为,他的耳目太灵敏了。一门之隔的背后,断断续续的水声断断续续地传入他的耳里,流进他的心里。

    这声音就像一条条柳枝,随着微风,拂过水面,撩拨着,逗弄着。

    他的心绪又开始起伏了,不剧烈,不汹涌,却如春水泛波,一波一波的,着实令人备受折磨的,欲罢不能的。

    顾潜山咬了咬牙,离开了门口,走到院子中心。

    他此刻心境不佳,不能修习内功,否则,一不小心,运功有差,轻者呕血,重则身亡。若更倒霉一些,没有性命之忧,却神智混乱,铸成大错不能避免。

    他不得不防着自己。

    他紧了紧腰带,打起拳来。

    初时,他的动作因为四肢的酸软无力缓缓的,劲力不强,过了一会儿,他的注意力转移到了拳招上,精神渐渐集中,失去的劲力恢复了,发拳出招的法度森严了起来,可闻呼呼拳风了。

    半个时辰后,武云昭沐浴完毕,重新穿戴整齐。

    伙计们时间拿捏也很有分寸,再次送来了热水。

    顾潜山已然挥汗如雨,头顶蒸腾着淡淡白气。

    武云昭笑赞:“很努力啊,以前那套‘我是一流高手’的说辞,不遵守了?”

    顾潜山笑道:“人要知耻而上进。在您的努力奋斗的光辉形象影响下,我得争气啊,要不然,不只丢自己的脸还要丢你的脸,这罪过大了,我可承担不起。”半裸着身子,挺胸抬头,双臂叉腰,意气风发。

    武云昭点头道:“思想觉悟挺好,进步显著,继续保持。”拍手鼓励。

    顾潜山走到屏风后,边脱裤子,边道:“老大,你说,男女都是人,怎么男的露上半身就没什么说法,女的就不行呢?”

    武云昭道:“其实有的地方也行。”

    顾潜山迈入浴桶,将身子浸入水中,舒舒服服长吐一口气,掬水洗了一把脸,说道:“可大部分地方都不行吧。先说这个世界,除了从事特殊职业的,普通女子连胳膊都不敢露吧。再说咱们去过的兽人世界,他们还不完全是人呢,雄的就能随便露,雌的就不能,差别大了。”

    武云昭沉吟道:“我已经接受不能随便露的观念了,没法给出合理的回答。我觉得这个问题,最好由男人来回答。”

    顾潜山故意道:“你不是半个男人吗?”

    武云昭眉头一跳,怒道:“你什么意思?找打?”

    顾潜山呵呵一笑,说道:“我指的是思想上,你别往歪了想。”

    武云昭“哼”一声,说道:“你最近真是皮痒了啊,以为我没武功,整治不了你了,是不是?”

    顾潜山拍拍水面,笑道:“老大,你别冲动啊,水面清澈,看了不该看的,你得负责,我要以身相许的。”

    武云昭道:“呸,白给都不要。”知道顾潜山故意玩笑,并不真的生怒,面上挂着些许笑意的。

    过了一会儿,武云昭道:“晚上我要去游湖,你去不去?”

    顾潜山当即道:“你去我就去。”搓搓胳膊,又道:“老大,怎么突然想去游湖?我要是不去,你去吗?”

    武云昭道:“有闲心游湖的都是有钱人啊,碰碰运气,看能不能认识一两个大户,拉拉交情。如果你不去,我也会去,不过,我得换男装,要不然,老娘姿色如此出众,容易招麻烦。”

    顾潜山笑道:“也是,咱们发发善心,给湖面上谋生的美人们条活路,别挡了她们的财源。”间接地又夸武云昭貌美。

    一顿饭功夫后,顾潜山沐浴完毕。

    他见武云昭头发高束,素面朝天,换上了一身雪白男装,腰悬长剑,作江湖人打扮,配合地换上了一套白衣。二人先吃了饭,待天色渐晚,雇了一艘船,游湖赏景。

    画舫如织,穿梭来去。舫上彩灯摇曳,灿烂辉煌。笙歌处处,丝竹朗朗。

    空气中,暗香浮动,令人心醉。

    武云昭和顾潜山并立船头,看着繁华景象,心情大好。

    夜里寒凉,二人披着银狐斗篷,不用细瞧,便知非富即贵。不一会儿,便有画舫靠近。

    撑船的船夫见二人无动于衷,以为他们不懂靠近画舫的意思,提醒道:“二位公子,姑娘邀请,不可辜负美意啊?”

    夜色朦胧中,船夫未看出武云昭是女子身份,只以为她是一个俊俏公子。

    顾潜山问道:“要听曲儿吗?”

    武云昭摇摇头。

    顾潜山向画舫摆摆手。

    画舫上的人见他拒绝,知趣地离开,寻找下一个目标。

    不过,走了一条画舫后,紧接着,第二条又来邀请,接连不断。

    顾潜山拒绝了七八条后,对武云昭道:“咱们让人家当金龟了,要么请两个唱一曲,挡了后头的,要么进船舱,别在这儿招摇了。”

    武云昭道:“进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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