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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大人驾到txt下载

    崔凝愣了许久,猛然抽身回来的时候却忘记自己头在屏风下面,于是,只闻“咕咚”一声,屏风一震,轰隆倒地。

    那一刻。

    崔凝脑袋嗡的一声,感觉自己要悲剧了……祖父不会发火吧!

    她忙揉着脑袋站起来,头脑嗡嗡眼泪汪汪的看向崔玄碧。

    崔玄碧不愧是历经过风浪的人,这么大动静,他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看了她一眼,见没有受伤,便用一点点训斥又有一点点宠溺的语气道,“又调皮!过来见过你表哥。”

    崔凝只好走过去行礼,“见过表哥。”

    谢飏起身回礼,“二表妹。”

    原本他坐着的时候,两人视线差不多,结果他又站起来,崔凝又变成了仰视。

    “子清先去见见你表叔表婶吧,待午膳后再来与我说说话,”崔玄碧道。

    “好。”谢飏应道。

    崔玄碧又看向崔凝,“阿凝给你表哥带路吧。”

    “哦。”崔凝欠身,转向谢飏,小心翼翼的道,“表哥,咱们走吧?”

    两人沉默着从屋里出来。

    崔凝觉得走在前面简直像是被在油锅上煎,整个背后都热辣辣的感觉,脑袋懵懵的,一点真实感都没有,一切全都是因为背后那个俊美的让人一点真实感都没有的家伙。

    “表妹,此处已经走过了。”谢飏提醒道。

    他的声音从头顶灌入耳朵,崔凝觉得脑袋和耳朵里都是滚烫。

    “啊……”崔凝反应有点迟钝,微风拂过才稍微清醒一点,“走那边。”

    她埋头直往前冲。

    谢飏步履悠闲的跟在后面。

    出了崔玄碧的院子,青心青禄在那边等候。便不用她费脑子带路了。

    崔道郁听小厮说谢飏已经从父亲的院子里出来,便携一家到了堂中相候。

    等了一会儿,大家便看见这样的一幕:崔凝头发微乱,垂着脑袋在前面小跑似的,后面一个俊美似不食人间烟火的年轻男子从容相随。

    待走近了,凌氏在看见崔凝脑袋上鼓起了一个大包,不禁问道。“凝儿这是怎么了。”

    崔凝见着凌氏。便赶快扑到她怀里。

    谢飏进屋于崔道郁夫妇施礼,“子清拜见表叔表婶。”

    “果然一表人才!”崔道郁笑着夸赞,又与他介绍。“这是我的长女净儿,这是况儿。”

    “见过表哥。”崔净有一瞬失神,旋即便规规矩矩起身施礼。

    崔况拱手,“表哥。”

    一屋子人见礼之后。都陆续落座。

    崔道郁免不了又是与谢飏一阵寒暄,将家里上上下下都问候过了之后。这才开始真正的聊天。

    凌氏心疼的看着崔凝脑袋上的大包,不好立刻离开,也不好追问,让身边的侍女带着她过去上药。

    谢飏将方才的情形简单提了一下。只说崔凝不小心撞到屏风上去了,并未提偷窥之事。

    寒暄问候方面,谢飏话不多。也不失礼,但崔道郁将话题引到了学术方面。再加上崔况,三人聊的不亦乐乎,凌氏便托词准备午膳,带着崔净一起出来了。

    崔凝正四仰八叉的躺在胡床上覆冷巾布,脑袋上的大包已经肿的有她小半个拳头大,像是头上长了大角,虽未流血,却看起来伤的很重。

    “凝儿!”凌氏一出来便直奔崔凝这里,看见那个越来越大的包,心疼道,“怎么会伤成这样?”

    “我撞上屏风了。”崔凝现在倒觉得不是很疼,只是脑袋里嗡嗡的,很晕。

    方才在那边的时候,崔玄碧没有直接看见崔凝是如何将屏风弄倒,见她浑身也没有伤,还以为是她不小心推倒了,便没有多问,出来之后头上那个包才慢慢越鼓越大。

    “怎么能撞成这样!”凌氏又问青心有没有请医者。

    青心道,“青禄去请了。”

    凌氏又吩咐道,“去冰窖里取冰块来。”

    青心领命出去。而崔凝这时想的是,听母亲的口气,看来谢飏没有把偷窥的事情说出来!好在她机灵,没有自己招认了!崔凝昏昏沉沉的,觉得自己这一撞好像变得聪明了,不禁笑了起来。

    这一笑可吓坏了凌氏。

    待医者过来,反复问了好几遍,脑子没撞出毛病来吧?医者保证没有任何问题,她才松了口气。

    “养你这个闺女,可知道我操多少心吧!”凌氏坐在床沿,仔细看了看她头顶那个大包,“一个姑娘家,怎么这样皮?你弟弟打会走路之后就没教我操心过。”

    “母亲,我头好晕。”崔凝听她数落,就更晕了。

    凌氏立刻闭嘴,帮她换了头上的帕子,“敷着好受一点了吧?”

    “嗯。”崔凝鼻音都出来了。

    凌氏便不吵她,“你服药之后就睡一会吧,我得去看看午膳准备的如何了,净儿,你在这陪着妹妹。”

    “好。”崔净应道。

    凌氏走了,崔净看着躺在床上哼唧的崔凝,心里隐隐有种难受的感觉,如果当初不是看上凌策,说不定现在与谢飏议婚的人就是她了。然而一念闪过,崔净觉得自己这个想法特别恶心,突然间开始厌弃自己。

    崔凝闭着眼睛偶而哼哼一下,不知是否睡着,崔净似是自语,“妹妹觉得谢表哥如何?”

    “嗯……他啊,像画里的人。”崔凝喃喃道。

    “比魏五郎呢?”崔净很想得到崔凝的支持,不是她一个人被谢飏的外表迷惑,才产生那种令人不齿的想法。

    “五哥。”崔凝沉默,就在崔净等了许久,就在以为她睡着的时候,却听她道,“五哥最好。”

    谁也不能替代魏潜,因为他能帮她找到神刀,回到师门。

    崔净怔住,半晌,忽然垂头抬手捂住脸,眼泪从指缝里流溢出。

    她一直是人人称赞的贵女,也一直都认为自己比妹妹强很多,可是忽然之间,这样一个从心头掠过的念头,让她看清了自己竟然是如此卑劣,如此可憎,那种感觉仿佛从云端一下子跌落到尘埃里,往日所有的自以为是,如今在她看来都是响亮的耳光。

    青心见崔净在哭,而崔凝喝了药之后仿佛睡着了,便微微抬手,示意屋里的人都退出去,最后她自己也退到了门外。

    待崔净擦干眼泪,转眼见屋里没有人了,不禁沉沉一叹,轻声道,“我配不上凌表哥。”

    崔凝却是没有睡着,闻言微微睁开眼睛,“你若是配不上,表哥这辈子就要打光棍了。姐姐,我从小时候就明白一个道理。”

    “嗯?”

    “你跟这个世道过不去,这个世道就跟你过不去。你觉得哪里不好或不顺心,多半都是自己想太多。”崔凝握住她的手,呢喃道,“有的人不得不为了吃喝发愁,姐姐能愁这些,是运气。”

    而她,好像从来没有愁这些的资格。(未完待续)

    崔凝不知道何时睡过去,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娘子醒了?”青心见她挣扎着要坐起来,立刻上前扶着,“娘子头还晕吗?”

    “好多了。”崔凝看看天色,“表哥走了?”

    “嗯。”提起这件事情,青心就忍不住念叨,“娘子,那谢郎君再好看,咱们也得矜持些啊!怎么能把屏风顶倒了?这传出去不得教人笑话?”

    “你都知道了?”崔凝惊道,“母亲知道吗?”

    青心叹气,“都知道了。”

    可是应该担心的不是名誉吗?

    崔凝明明记得睡着之前母亲仿佛还并不知情,为什么一觉醒来就暴露了?出了她自己之外,此事应该只有谢飏一个人知道才对……

    “娘子不用想了,老太爷不过一时没看清楚,回头仔细一想还能不明白您是怎么把屏风给顶翻个?”青心给她倒了杯水,“亏得这里没有佛堂,不然您呀这会儿可该呆在佛堂里了。”

    那屋里的屏风架子是用秋子木与丝绸制成,很轻,方便随时挪用,若非如此,摔坏的可就不仅是屏风了。

    待她喝完一杯水,青心又问道,“您躲在屏风后做什么?”

    这年月又男女之间正常交际只是寻常事,更何况崔凝只有十二岁,与谢飏又是表兄妹,青心就闹不明白跑到屏风后头去做什么。

    崔凝哪儿能弄明白大家族这些条条道道,还以为原就应该避着,“我也不知道呀,祖父让我过去,我觉得有趣就去了。”

    “躲着点也显得咱家娘子矜贵。”青心道。。

    时下男女大防并不严重。但将要谈婚论嫁的男女,除非男方门第远远高于女方,否则一般都是女家先找机会相看男方,若看上了,再议论婚事。

    青心是这么以为的,可她哪里明白崔玄碧对于屏风的情结?

    崔玄碧第一次见到谢成玉的时候,只是惊鸿一瞥。之后就一直隔着屏风。这么多年来。谢成玉发丝微微沾雨、垂眸走入屏风的模样始终萦绕梦中,是他散不去解不开的情愫。

    今日崔凝一身的装扮勾起了崔玄碧的回忆,或许他打心底希望促成谢飏和崔凝的婚事。以一个相似的邂逅,让那充满段悔恨的感情以另一种方式重新开始。

    只不过他老人家想象的很好,事实却不是朝他预计的方向发展。

    “凌家也来报喜了,过几日凌郎君会过来。”青心都揪成一团。“娘子这回千万要端着些啊!毕竟是未来姐夫。”

    还曾经有过婚约的,若是再闹出点什么事儿。指不准净娘子还以为她心中不平呢!姐妹之间有了疙瘩就不好了。

    “我知道了。”崔凝心不在焉的答应,扭头又陷入了沉思。她的心思,压根就不在如何做好一个贵女上面,只要大致不惹出不可收拾的事情来就行了。

    青心见状。只能叹了又叹。

    次日。

    崔凝早早起床,陪着崔玄碧用早膳。

    饭罢,崔凝便要告辞。不料崔玄碧却是将她留下了。

    “你看子清如何?”崔玄碧问。

    崔凝警惕道,“祖父问哪方面?”

    崔玄碧不好直说。只静静望着她。

    崔凝瞬间明白了,“表哥很好,恐怕看不上我吧,而且我也不太好意思嫁给他呀。”

    “何谓不好意思?”崔玄碧皱眉道。

    “除了所谓的门第吧,我样样都比不上他。”崔凝急切的抓了崔玄碧的袖子,“祖父答应要我自己做主的啊!可不能说话不算数。”

    崔玄碧奇道,“你急什么?这事儿若是给别的娘子摊上定是欢喜不已,怎么子清到你眼里就成了豺狼虎豹似的?”

    “怎么会!”崔凝嘴上说着,心里却想,确实挺吓人的。

    初看谢飏,崔凝也有一瞬被他的美貌晃花了眼,尤其是那天在酒楼上看不太真切的那一眼,简直俊的无法用言语形容,可是昨日距离那么近的时候,她本能的感觉到了危险,或许是因为他俊美的表象之下太过威严,让她想逃离。

    崔凝小心的观察崔玄碧的神色,见他并未生气,这才大着胆子道,“祖父,我不想和谢表哥议亲。”

    崔玄碧沉吟半晌,终道,“随你吧。”

    “谢谢祖父!”崔凝抱着他的手臂欢喜的跳了几跳,然后匆匆忙忙施礼告退。

    崔玄碧望着她一蹦一跳的背影,若有所思。

    崔凝奔到凌氏那边,与她说了一声便出门去了。

    今日,她还特地带了立场比较不坚定又好糊弄的青禄出来,以便她行事。

    酒楼里还没有客人,小二领着她到了后院,“今日符郎君和魏郎君都沐休,魏郎君近来接了一个大案,清闲了不少,正在书房里休息呢。”

    “为何接了大案子反而清闲了?”崔凝问。

    小二小声道,“因牵涉权贵,又急需破案,上面便让监察司和刑部会审,京畿衙门配合查案。监察司便派了魏郎君去,不仅不让他做平时那些活,还给他升官了呢!”

    崔凝听符远说了那些事情,便猜到升官也不见得是好事。她近来也在努力了解朝堂之事,仔细想想也就明白了原因:会审肯定不能派一个官职低微的人过去,魏潜官职低微,肯定不行,监察司为了找个担责任的人,也是蛮拼的。

    “您自便吧,小的去前面忙了。”小二把她带到魏潜的书房前面。

    云喜远远便看见崔凝了,喜得合不拢嘴,“崔二娘子,好些日子不见呀!”

    他一扫眼,看见崔凝腕上的兔子,更是喜得不行,“郎君在里面呢,崔二娘子进去吧。”

    崔凝好些天没有见到魏潜了。闻言便未多谢,抬脚进去了。

    青禄却是被云喜拦下。

    屋里窗子紧闭,光线很暗,崔凝稍微适应了一下才看清原来干干净净的胡床上多铺盖,上面躺着个人,背朝这边,长长的墨发从床沿垂下来。那边的案上堆了厚厚几摞公文。有些还摊开在桌面上。砚台里还有墨汁,笔尖还是湿的,一切都昭示着那个人才睡了没多久。

    崔凝在原地站了须臾。想退出去,却有些好奇魏潜睡着时是什么样子。

    内心挣扎了好一会儿,轻手轻脚的靠近。

    他面朝墙,背又十分宽阔。崔凝只能弯腰伸长脖子使劲往里看。

    她垂下发尾触到魏潜的脖颈,使他突然翻了一下身。崔凝身子正前倾。一时不防,整个人往床上扑倒,尽管她眼疾手快的用双手撑住了身子,但姿势仍是有些尴尬。

    崔凝扶着床沿慢慢直起腰。刚刚站直,一只手快如闪电的袭了过来,一把抓住了她的领口。崔凝余光瞥见他已经出拳,双手迅速护住脸。嗷嗷叫道,“五哥,五哥,是我,别打我!”

    魏潜的拳头骤然停在了她面前。

    崔凝松了口气,从指缝里看向他。

    魏潜一身雪白的中衣,黑发垂于身后,一双眼睛漆黑如幽潭,熹微光线从他背后照进来,中衣微透,朦胧勾勒出身体刚劲有力的线条。

    “吓到你了。”魏潜松开她,声音透出睡后的慵懒沙哑。

    “是我吵醒你了。”崔凝歉疚道。

    魏潜坐在床沿,修长而骨节分明手指揉了揉眉心,“什么时辰了?”

    “巳时初。”崔凝见他十分疲惫的样子,站起来要出去,“你再睡会吧?”

    魏潜抬一下下巴,“帮我把衣袍拿过来。”

    “哦。”崔凝走到衣架处,把那身玄色的衣袍抱了过来。

    魏潜一边穿衣,一边垂眸看了她一眼,“头顶上是怎么回事?”

    “撞到屏风了。”崔凝闷闷的道。

    魏潜弯起嘴角,“钻到屏风底下去偷看谢子清了吧?”

    崔凝倏然抬头,眼睛亮亮的望着他,“五哥好厉害,你怎么知道?连祖父当时都没有看出来呢!”

    “猜的。”魏潜道。

    那个包是在发旋的位置,昨天谢子清又去了崔府,再加上她说撞了屏风,魏潜随便联想一下就猜中了当日的情形。

    魏潜走向盆架,将巾帕丢到盆里,崔凝狗腿过去帮他浸湿拧好,递过来,“五哥,好些天没见,我好想你呀!”

    原本一直处之泰然的魏潜动作僵了一下,拿起巾布擦拭一下脸,转身将巾布抛入盆中。

    崔凝一抬头就看见他两只耳朵红红的,毫无眼色的笑道,“五哥你不是害羞了吧?”

    “咳。”魏潜清了清嗓子,“云喜,送壶热茶来。”

    “欸!”云喜夸张的扬声答道。

    “五哥,你累不累,我给你捏捏吧,我手艺可好了。”崔凝不是吹牛,她的手艺都是被二师兄训练出来的。

    魏潜沉声道,“我不累。”

    云喜端茶进来,崔凝拍马屁碰了钉子也没有气馁,忙接了茶水。

    云喜很识趣的退出去,青禄刚踏进来半只脚,就被他拽着衣领拖了出去。

    “五哥喝茶。”崔凝倒好茶捧到他面前。

    “今日去查案。”魏潜端起茶杯吹散雾气,垂眸问道,“你去吗?”

    “去去去!”崔凝直接蹦了起来,

    等了这么久,就等着今天呐!她按捺不住欢喜的扑过去拽住魏潜的袖子,在他手臂上蹭了蹭,“五哥心胸真是宽广,五哥最好了。”

    “那你先去暖阁里坐等我片刻。”魏潜道。

    “好!”崔凝脆生生的答应,一抬眼,发现他居然连脖子都红了。

    崔凝突然意识到自己方才的举动有点过头了。

    以前她在师父、师兄们面前经常这样撒娇,师门规矩繁多,却从来没有人告诉她这样有什么不妥,来到这里之后才逐渐明白男女之间不能够如此亲昵,方才一时欢喜的忘记了。

    她手足无措的站了站,索性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一言不发的跑出去了。(未完待续)

    ps:今天停电停到八九点,袖子还发烧,就一更了~~~睡觉去,大家晚安

    ps:告别了江左玉,欢迎来到卷二合欢锦。这个案情相对来说还是比较简单,仍旧着重故事~~~~大家跟着阿凝和五哥一起来破案吧!

    出来冲着咧嘴笑的正欢的云喜压低声音怒道,“你怎么不告诉我五哥睡在书房里!”

    之前小二说魏潜在书房里休息,她还以为就是平常休息,接着云喜不仅没有告诉她,还一个劲的让她进去。不过崔凝也十分心虚,别人可没让她跑过去看人家睡觉啊!还是得怪自己好奇心太重。

    “崔二娘子打我吧!”云喜一副从容就义的姿态。

    崔凝觉得吵醒魏潜,更多是自己的错,便只哼了一声,带上青禄去暖阁了。

    “娘子没事吧?”青禄仔细看看她,发现确实没有被魏潜打,这才心有余悸的道,“方才奴婢听见您喊,就打算进去,谁知那云喜死死按住奴婢,还把奴婢嘴给捂上了!青心姐姐说的对,魏家是有点古怪。”

    她声音越说越小,说罢还四周看看,见并没有人,“娘子,咱们走吧。”

    “你在这呆着,我要出去一会。”崔凝道。

    “啊?”青禄连连摇头,“不行不行,奴婢不能离开娘子。”

    “让她跟着吧,无妨。”魏潜已然收拾好,如往常一般神态的站在了暖阁门口。

    云喜送了两身小厮的衣物进来,让她们换上。

    青禄看见这对主仆,立即警惕起来,接了衣服,关上门一直打转,“为何要换上小厮衣物。太古怪了。”

    “是我要的。”崔凝一边换衣裳,一边催促她,“快换上。”

    青禄听说是自家娘子的主意,这才上忙前帮崔凝换衣绾发。

    两人换好之后,都成了清秀小厮。

    出了酒楼,魏潜和崔凝一起进了马车,云喜骑马带着青禄走在后面。“青禄妹妹。刚才没弄疼你吧?”

    “哼。”青禄冷冷道,“太无礼了!”

    不仅是对她无礼,要紧的是对她家娘子也无礼。“你在书房外守着,为什么不说魏郎君在睡觉?”

    “唉!”云喜脸上表情未变,声音却是哽咽起来,“告诉妹妹一个秘密吧。我家郎君自打经历那一遭事之后,就讨厌女人近身。难得他对崔二娘子例外,我并没有恶意,而且我家郎君是个君子,绝对不会做出什么孟浪事来。我只盼着郎君自此以后就好了,若真是如此,我们郎君、夫人定当上门拜谢。”

    接着。云喜将魏潜如何舍己为人,如何伤重。又险险的捡回一条命,说的绘声绘色。

    青禄听的眼泪汪汪,但这次居然没有被他蒙混过去,“我晓得你的心思了,你一心为你家郎君,旁人也没有什么话说,可是我家娘子是未出阁的姑娘,你如此做未免也太自私了吧?况且你不知道你家郎君睡觉的时候爱打人吗?”

    “无稽之谈!我家郎君才没有这种癖好!”云喜感觉崔凝对自家郎君是有好感的,不然也不会随身戴着那串兔子,更不会在屋里呆那么久。

    如果两厢无意,任是他云喜一个人用光了力气也促不成一对良缘。

    青禄怒道,“那也不能这样做!”

    云喜见过青心青禄很多次,他一直以为青禄比青心好对付,没想到这丫头犟起来只认死理,旁人说什么都听不进去。

    他们两人距离马车有一小段距离,但是崔凝听力特别好,因此听的一清二楚。

    崔凝有那么一小会儿考虑到自己做的不对,但转念再一想又想开了,她接近魏潜可以无所不用其极,最要紧的是不要惹怒他,其他一切都是浮云。

    “五哥,你还困吗?”崔凝主动打破沉默。

    “不困。”魏潜见她方才还一脸沮丧,忽然又恢复如常了,实在猜不到她小脑袋里究竟经历的怎样的峰回路转。

    “你生气不?”崔凝期盼的望着他,就差在脸上写:求你快说不生气。

    魏潜莞尔,“生气。”

    “啊……那……那……”崔凝这回是真着急了。

    “云喜越来越没有规矩了。”魏潜决定这一次说什么都要把他送还母上。虽然一睁眼就看见崔凝的感觉并不令他讨厌,但他没有忘记自己方才差点又一次伤了她。

    崔凝听出来他并不是生自己的气,略略放下心来,想起刚刚云喜说过的话,心知他可能是经历过那次伤害之后连睡觉都十分防备,心里觉得有些难受,真心诚意的道,“五哥,我再也不会这么莽撞了。”

    魏潜看见她的神情,不由笑道,“不是你想象那样。我之前多管闲事,插手一桩案子,招来凶手同伙的报复,因他们屡次刺杀,我便习惯性戒备,到现在也没有改掉。”

    “五哥。”崔凝抿唇,仿佛在下什么决心。

    魏潜静静注视着她。

    隔了片刻,她才从衣服里掏出一只坠在脖子上的双鱼佩,“其实我在找一把刀,会让这个玉佩会有反应的刀。”

    崔凝的心脏扑通扑通乱跳,她没有说出自己的身世,只说目的应该没有关系吧……况且五哥连不相识的孩子都可以舍身相救,必是大义之人。

    “会让玉佩有反应的刀……”魏潜看了一眼玉佩,心里条条线索迅速相连,交织成了一件事情的始末。

    崔凝道,“如果我想找到这把刀,应该做些什么?”

    “一定要有财力、人力。”魏潜细细与她说道,“在这世上,你想得到大部分的东西,都要有钱有人才行,况且,你的线索不多,更是要有庞大的人力财力支持才能广撒网,以便迅速达到目的。”

    “五哥,你好聪明!”崔凝想了一年都还是没头苍蝇一样,到他这里立刻就有了方向了!

    其实崔凝并不怕时间的煎熬,也不怕目标难以完成。她只是害怕时间一点点流逝,而她仍旧没有任何头绪,如今找到了努力的方向,仿佛一瞬间浑身都充满了力量。

    “你可曾想过,一切都是一场梦?你本来就不需要去找那把刀。”魏潜道。

    崔凝有很多不足,但她心志坚定,“不是。我知道一切都是真的。”

    她旋即又疑惑道。“五哥。你是不是看出什么了?告诉我好不好?”

    她记得魏潜以前就特别关注过她身上的玉佩。

    “我又不是神,只是觉得你说的事情有些离奇,怎么有玉佩遇到刀之后会有反应?”魏潜轻轻的便将破绽带了过去。不容她深想,又继续道,“无论心里存着什么重要的事情,你都要认真活在当下。否则,你连眼前的事情都做不好。又如何能完成心中所想?”

    魏潜见她认真思索,心中只盼是自己想的太多了。

    “五哥说的对,我也曾经想过,可是做的还不够好。”崔凝总觉得魏潜像是知道些什么。这世上也会有人知道红尘世俗?也能看出她是来自那里的人吗?

    说话间,马车停在了一处宅院外。

    四周都是官差守卫。

    魏潜带着崔凝下车,出示令牌之后才被放行。

    一进门。一股幽香扑鼻而来,崔凝放眼一看。面前看不见屋舍,竟是一片花树林,正是花开时节,如云如霞,美不胜收。

    “这是夜合啊!”崔凝在山上见过这种树,其叶若羽,片片相对,其花如丝如绒,清香扑鼻。因昼开夜合,故称作夜合花,亦称为合欢。

    “好大一片。”崔凝跟着魏潜从树林里穿过,这才看见草木繁茂之中的屋舍。

    这个院子并不算太小,但被合欢花占了一大半,其他地方又多是奇花异草假山奇石,因此院子里只建了六间屋舍,都是用木头、竹子、茅草搭建,颇有种结庐在人境的意思。

    “魏大人。”守屋舍的官差见到魏潜,上前施礼。

    “我带人查看一下。”魏潜转头对云喜和青禄道,“你们在这里呆着,不许乱走。”

    “是。”云喜应道。

    他的话似乎有一种不容质疑的力量,青禄只能跟着答“是”,此处气氛肃杀,青禄不敢擅自决定什么事情,她见四处都是官差,心想不会出什么事,便老老实实的跟云喜坐在屋前的石凳上等着。

    魏潜带崔凝进了合欢树林,边走边与她简单介绍了一下案情,“前天在这林子里发现一具女尸,是先华国公夫人,今年二十七岁,浑身上下只有一个伤口,在左前胸处,一击毙命,现场无任何打斗或挣扎痕迹,目前认为凶手是个男子,并且是熟人。发现尸体时,她身上落满合欢花,看现场的情况,猜测死亡时间是在夜里。”

    本朝爵位世袭,但是只世袭虚名,食邑俸禄在初代国公过世之后便收回,而近年皇帝废除了开唐以来爵位世袭的权利,也就是说,当每家最后一个公侯死后,开唐封的那些爵位都一一作废了。

    魏潜的大伯就是如今的郑国公,待他过世之后,魏家便无爵位。

    而最后一代华国公皇甫恭三年前已经过世,皇甫家已经再无爵位。开唐年间,绝大多数的公侯府都已名存实亡,而华国公府虽无人入朝为官,但生意遍布大江南北,俨然已是巨贾。

    “到了。”魏潜停在一棵树下,四处的血迹还没有清理,合欢花落在干涸的血上,有一种残酷的美。

    “仔细查看吧,小心点,保持一切原样。”魏潜问道。

    崔凝看着大片的血迹,脑海中晃过那日深夜厮杀,有些晕,她站了一会儿平复心情,开始仔细查看。

    地上湿润,有些落花上还带着水珠,有些将要枯死的花上染了血,上面又落了一层新的,将下面半掩住。

    魏潜不说话,也在四处查看。

    过了一盏茶以后,崔凝发现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她见到一片掉落的合欢花叶子,如羽毛一样的叶子上中间有一根红线,看上去就像红色筋络一般,用手一搓就掉了。(未完待续)

    “五哥,你看这是什么?”崔凝把叶子递过去。

    魏潜正仰头看着树叶,闻言垂头接了过来,“是血。”

    “为什么只有中间有?”崔凝奇怪道。

    魏潜抬手将一支树枝扯低,崔凝踮起脚尖,看见那上也有一条条的血迹,且全部都在叶子的正面,背面几乎没有。

    “呵。”魏潜松开树枝,“你知道合欢的习性吗?”

    崔凝摇头。

    “此花昼开夜合,因此才有一个名称为夜合欢。它到了晚上,不仅花会闭合,连叶子也会卷起,血在它卷起之前落上去,也就是说皇甫夫人天黑之前就已经死了。昨夜子时落了一场暴雨,冲掉了背面的血,只有被叶子抱在里面的血迹才得以保存。”

    昨天发现皇甫夫人的尸体时,尸体衣物只是微潮,可是尸体身下的地面是湿的,当时主要查案的几位大人断定皇甫夫人是子夜雨停之后才被人害死,因为树干上的血迹完全没有被雨水冲刷的痕迹。

    而根据院子里的侍婢的供词,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皇甫夫人极有可能是趁着所有人熟睡的时候,独自偷偷跑到林子里来,然后被人杀害。

    几位大人倾向于怀疑皇甫夫人夜会情郎,然后因为不可知的原因被情郎杀害。

    然而,这些合欢树默默记下了这里发生过的一切。

    如果说血在入夜之前就溅上去,那么这些没有被雨水冲刷掉血就是后来伪造。

    第二次的血,肯定不是出自皇甫夫人身上,那么难道还有别的人遇害?可是昨日问过,院子里并没有凭空少了其他人。

    案件变得复杂了。

    魏潜再一次招来所有侍婢。问清楚最后一次见皇甫夫人的时间,果然没有一个是在傍晚之后。

    “你们夫人为何栽这么多合欢花?”魏潜问。

    其中一个侍女道,“夫人患郁症,常常失眠,医者说以合欢入药可缓解病情,国公在世时便为夫人建了此院子静养,并从别处移了好些合欢来栽在院子里。”

    魏潜知道《神农本草经》上说。合欢可安五脏、和心志。令人欢乐无忧,因此并不怀疑,他所在意的是。“国公与夫人之间感情很好?”

    “是。”那侍婢回答,“自从国公过世以后,夫人病情每况愈下……”

    魏潜打断她,“你是说。国公在世时夫人就有郁症?”

    “是。”侍女道。

    这名侍女名叫枝香,是皇甫夫人的贴身侍女。魏潜早就了解过了这院子里每一个人的身份。一般出嫁女身边多少会带几个娘家陪嫁过来的人,皇甫夫人身边却一个都没有,魏潜问过枝香,皇甫夫人原来两个贴身侍女都已经嫁人。还有一个奶娘,一年前过世了。

    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疑点。

    昨日例行问话已经问过很多,譬如皇甫夫人平时是否与人结仇。或者国公是否留给夫人巨额财产之类,但答案都是没有。

    自从华国公过世之后。皇甫夫人便直接搬到了这个宅院中住,宅邸所在永昌坊与东宫之间就隔了一道大街,周边都是权贵府邸,尽管家里只养了两个会武功的女护院,也基本不会有什么危险。

    皇甫夫人是华国公的继室,并无子嗣,华国公留了这座宅院、城外一个庄子、以及东西市铺子一家,即便加上那些奢华的首饰、字画,在巨贾皇甫家其它人的眼里恐怕也是不值一提吧?

    而皇甫夫人作为孀妇,一向深居简出,平日接触的人很少,更逞论与人结仇?

    这个案子最大的难点,就是一时半会连个嫌疑犯都找不到。

    出事那晚正是枝香守夜,可是枝香说一觉睡到天亮,根本不曾听见任何动静,这在寻常是没有过的。

    “你是个聪明人,应该明白现在情形对你不利吧?”魏潜淡淡道,“所以务必好生想想,在出事之前有什么特别的事。”

    枝香脸色微白,垂头沉默了许久,才道,“夫人一个月前去上过一次香,回来之后病情似乎更严重了……”

    魏潜道,“你若是为了开脱而说谎,一旦查证,对自己会更不利。”

    “是真的,奴婢真的不曾说谎。”枝香连忙道。

    魏潜微微颌首,令官差将所有人都带下去。他带着崔凝在皇甫夫人的屋子里查看。

    魏潜的查看,并不是动手翻来翻去,只静静的看,偶尔看到一些东西才会翻看之后归放原处,崔凝也不敢随便乱动,只是跟在他身后,他看什么,她便看什么。

    看了一圈,他才回头问身后的小尾巴,“看出什么来了?”

    崔凝摇头。

    “仔细想想,你一定看出一些东西。”魏潜道。

    崔凝认真回想刚才跟着他看过的东西,慢慢道,“皇甫夫人喜欢作画,但和别人有点不一样,她好像只画各种花草奇石,她还会刺绣,绣的很好,衣服上好多都是合欢花,可是花朵都是白色,这是因为孀居的缘故?”

    “很好。”虽然说的只是魏潜所看到的百分之一,但她只是刚刚开始而已,他便赞美了一句。

    “可是知道这些有什么用呢?”崔凝问。

    魏潜道,“皇甫夫人极有才华,未出阁的时候参加过诗社,还曾经留下许多词句,以她作诗的方式来看,最习惯以景喻情,且是个十分多愁善感的女子,可是婚后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作过任何诗句,仅有的几首还是在六年前与华国公和诗,这是为何?是否可以揣测,她有一段时间失去了作诗赋的兴趣,抑或害怕暴露出心中隐秘的情感,于是过度的压抑使得她患上了郁症?她画上许多草木都可药用,笔法如此传神,想必是经常揣摩观察,院子里也栽种了这些药草,那她极有可能熟悉药性。她从前的绣品中也多有合欢花,却也是没有颜色,想必并不是因孀居之故……”

    他语速很快,说了很多很多细节,仿佛一直都很了解皇甫夫人一般。

    接着他话题一转,“那个枝香方才回答最后一个问题时,一直在说‘真的’,反复强调没有撒谎,想要取得我的信任,可是目光中却隐藏着那么一丝不确定。可以肯定皇甫夫人去上香是真,因为很容易查出来,她不敢说谎,但是皇甫夫人是否从那时候开始郁症加重,她不能确定,因为此事谁也无法查证,她只是企图尽量借此摆脱自己的嫌疑。”

    “从这些事情中,你得到什么结果?”魏潜问她。(未完待续)

    ps:生病了,本来打算更完一章早点睡,可是又失眠了~~~所以打了一章传上来,现在更睡不着了。。。。。

    这些线索,崔凝全部都没有注意,可是当魏潜说出来的时候她又觉得自己好像都看见过,“皇甫夫人很有可能在婚前经历过一些事情,她通药性,有可能对枝香下了迷.药,这也意味着她认识凶手并且主动去见他……”

    崔凝越想,思路越清晰,“这个人很可能与她婚前的经历有关系,枝香的话可以相信一半,有可能皇甫夫人因为这次上香遇见了什么事情,是她并不知情的。”

    “不错。”魏潜微微点头。

    “我还看出一件事情!”崔凝忽然道。

    “嗯?”

    “与案情无关。”崔凝笑看着他,“你夸奖人的时候,是别人做的不好的时候才给的鼓励。”

    魏潜见她得意的小表情,忍不住抬手拍拍她脑门,“能够举一反三,是好事。”

    “那接下来是要查皇甫夫人出嫁之前的事情?”崔凝问。

    “这个不需要亲自去查。”魏潜教她,“若是在乡野办案,有些事情需要亲自去了解才会发现,但长安不同,亲自去查反而很难有所收获,要懂得利用优势。”

    魏潜所在的监察司消息颇为灵通,只要吩咐一声,便会有很多消息被收集上来,而他只需要判断哪些是真哪些是谣传。

    “嗯,我明白了。”崔凝道。

    接着,魏潜又在府里四处看了看,崔凝一直寸步不离的尾随着他,有时候会主动说自己看见了一些什么。

    她觉得很新奇,以前看到那么多东西,全部都忽视过去,没有想到这些寻常的一点摆设竟然都能透露出主人的性格。

    之前看《案集》的时候已经培养了崔凝在这方面的观察力。只是她还不太会思考关联,现在认真听着魏潜详细的分析,好像忽然间开窍似的,以往只在她眼前隐隐约约展露的事情,突然间豁然开朗。

    眼前的迷雾好像渐渐退开,向她展现了一条不知通向何方的道路。然而对于崔凝来说,有这条道路就已然足够。无论遇到刀山火海还是万丈深渊。她都会想办法走下去。她一直都在等待这一天的到来……

    回到家里,她首先想的不是案情,而是先考虑了自己下一步应该做什么事情。

    首要是。尽快提高自己各方面的能力,其次是,要赚很多钱,培养出许多人脉。还有一个,是如何与整个清河崔氏相处。

    她身处清河崔氏。有利有弊,好处是有了很多可以利用的资源,坏处就是不那么自由了。

    以前崔凝一直没有真正融入这个家族,因为她觉得这些都是身外之事。一心想着如何接近魏潜,钻牛角尖的执着于在茫茫大海中捞针,找不到丝毫方向的时候内心痛苦不堪。只能用一种幼稚的方式去逃避这种痛苦。

    她还曾以为自己很是想得开,可如今想起来。不过是浪费了这几年的时间。

    崔凝知道,现在她面临了一个选择,离开崔氏,或者留在崔氏。离开这里她就可以相对的自由,想去哪儿去哪儿,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不必受到繁琐的士族规矩束缚,可是无根之人想成事才是难上加难!况且她也未必能轻松脱离这么一个庞大的家族。

    不用多想,她也知道留在崔氏是最好的选择,也是唯一的选择,但……不能再像以前一样,潜意识里始终觉得会离开,不把自己当这里的人。

    以前崔凝对现实做出的妥协就只限于装装样子罢了,祖母的良言在她心里被曲解成了另外一番模样。就譬如她读过《崔氏族规》,在闯一些小祸的时候知晓并不触犯族规,最多是被训斥一顿或者闭门思过,所以这几年一直大错不犯小错不断,她保持了本性,可从未想过自己的所作所为对于崔氏会有怎样的影响。

    世上没有那么便宜的事情,想要利用崔氏的资源,就必须变成真正的崔氏人才行,否则人家凭什么白白给你一个外人利用?

    有时候,想要得到,首先内心要有一定程度的妥协。

    时隔这么久年,崔凝才再一次想起曾经看过的《崔氏族规》和《崔氏家训》,因为没有用心去学,有一些地方记忆模糊。

    崔凝的心很坚定,这是优点,可也正因为这样,只要她自己心里想不明白,外界再大的磋磨都无法改变她分毫。

    她也是个聪明的孩子,一旦真正明白并接纳某些事情,学起来比别人要快许多倍。

    想通之后,崔凝觉得自己生活里一下子多了一堆事,不再像以前那样闲的发慌却又十分压抑,她现在反而轻松了很多。

    在大多数人的一生中,成长是一件自然而然的事情,然而之于崔凝,是独自艰难摸索的过程,每一次明悟都是一次摒弃自己、找到新出路的过程,每一点成长,都必须经历蜕变的阵痛。

    她暗暗的,在心里又完成了一次转弯。

    只要有希望,煎熬就不算什么了。

    崔凝甜甜入梦。

    隔两天,她又去了一趟乐天居。

    魏潜现在真的是清闲了很多,她到的时候,竟然看见他和符远、凌策三人在荷风亭里煮茶喝。

    天气晴好,荷花开的正盛,微风中带着淡淡的清荷香气。

    “表哥。”崔凝站在亭外施礼,“五哥,符大哥。”

    三人均不由仔细看了看她,还是一样稚嫩的脸,还是那样灿烂的笑容,可是仿佛有什么不一样了?

    是那股浮躁之气消散了。魏潜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淡淡收回目光,抬手给她倒了一杯茶。

    “过来坐。”符远笑道,“多日不见,小阿凝好像长大了。”

    “嗯,阿凝长大了。”崔凝还是笑嘻嘻的样子,这句话却是很认真。

    她不知道自己距离真正的长大还有多远。但至少又明白了一些事情。

    在亭中坐下。

    崔凝看了凌策的神色,笑道,“恭喜表哥高中。”

    “你又提起我伤心事了!”凌策哈哈一笑,却并无一点伤心之意,只是问道,“阿净没失望吧?”

    崔凝道,“没有。姐姐就是担心你呢。”

    凌策刚刚得知谢飏夺得魁首的时候确实有一两天很难受。但经过符远的耐心开解,他也早已经释怀。

    谢家儿郎出色是出了名的,他败在谢飏手里也不算丢人。让他生气的另有他事,“陈智那厮太阴险,欲拒还迎的一番作态,把我这个榜眼风头抢的半点不剩。”

    凌策各个方面比谢飏都略逊一筹。但也是年轻俊才一名,除了谢飏就是他了。可惜被陈智横搅一通,大家都拿陈智和谢飏对比,他反倒成了陪衬。

    “哈,你还真别咬牙切齿。好歹你相貌出色,满长安说起状元榜眼,哪个不夸?裴叔君才是最该打陈智一顿!”符远调侃道。

    白鹤书院的裴叔君也就是今年的探花郎。相貌中等,但胜在还算年轻。可是这一点比起年纪更小的状元榜眼又显得没有什么优势,本身就不大起眼了,结果陈智来了这么一手,他这个探花当的就更没有什么意思。可气的是,裴叔君的才学论起来真不比陈智差,就算不争风头吧,现在还让人觉得这个探花的位置是别人不要的给他捡了漏。

    这还不是最要紧的,重要的是,就当大家以为陈智这样费尽心思的抢名头是为了名利,人家铺盖一卷颠颠的跑到悬山书院去当教书先生了!简直不能更气人。

    悬山书院那是什么地方?!出名的只有女学而已!男人读书多半是为了做官,而悬山书院学风一向闲散,读书不求搏名利,要不是几个大儒看在这种精神值得鼓励以及悬山先生的面子拼命支持着,男学早就倒闭了。

    陈智如果想谋求好的发展,到官办的白鹤书院甚至去国子监也不是不能,去悬山书院算是怎么回事?对得起他这一顿折腾闹的满城风雨吗!

    有个更悲催的对比,凌策顿时觉得舒坦了很多,甚至开始调侃起来,“改日我定要约上裴郎君一起,趁着月黑风高痛打他一顿。”

    符远跟着凑热闹,“好好,到时叫上我。”

    “二表妹今天又是来找长渊?”凌策问道。

    他“二表妹”一叫出口,符远和魏潜就忍俊不禁,这都多久的事情了,想想还是好笑。

    崔凝可不会不好意思,“我就不能来看你们俩吗?”

    “哟,那可是受宠若惊。”符远笑道。

    凌策又问魏潜,“你那个案子进展如何?”

    魏潜淡淡道,“差不多了。”

    几个人都有些惊讶,凌策道,“不愧是大名鼎鼎的魏青天,这么快!前几日还听旁人说连个疑犯都没有。”

    魏潜自是不会到处乱讲案情,但是皇甫夫人离奇死亡在合欢林里实在令人好奇,长安都传遍了,大部分人都觉得是皇甫夫人夜会情郎。倘若皇甫夫人今年五六十岁,自然就没有这样的猜测,关键她才二十七岁,还算是风华正茂呢。

    皇甫家对此事十分重视,毕竟这关系到家族声誉。

    凌策与符远都没有再问,他们知道魏潜的性子,不管是不是,他都不爱参与八卦。

    崔凝见别人没有问,也没有多嘴询问案情,只问符远他们,“皇甫夫人长得好看吗?”

    凌策道,“应该算是好看吧?听母亲说,十年前,戚氏是长安有名的才女。”

    皇甫夫人娘家姓戚,家里一直有人在朝为官,她祖父曾是工部侍郎,但到了她父亲这一辈,家里人丁单薄,生了四个女儿一个儿子,唯一个男丁还不争气,以至于一个书香门第落魄成了靠裙带关系维持地位的人家,幸而戚氏的两个弟弟颇有些才学,如今一个在河南道亳州谯县做县令,另一个是国子监直讲,如今都是二十多岁的大好年纪,将来有的是前途。(未完待续)

    ps:今天不一定有二更了,袖子最近生病,还连续失眠,昨晚翻来覆去到四点才睡着,怕今天再失眠,今早八九点就起了。现在还很精神,继续小黑屋打字,万一等会困了,就要去睡觉。大家看完这更就早早休息吧~~

    戚氏的长得并不符合时下的审美,面容生的太过清淡,然而身量娇小,个头不高,身材不算丰腴,可是颇为玲珑有致,最有名的就是那不盈一握的纤腰。

    清秀于面,秾丽于身,再加上腹有诗书气自华,因此尽管她长得不是倾国倾城,却有许多追求者。

    原本这桩案子找不到嫌疑人,可是案情关乎于从前,往戚氏嫁人之前查,满长安有可能作案的少说也得有十几二十个人。

    几个人在凉亭里说会话,崔凝便跟着魏潜去了书房。

    凉亭里剩下凌策和符远。

    “你不是说对二表妹有意?眼看这丫头一心都扑在长渊身上啊。”凌策看着两人背影隐没在树丛之中。

    符远在熟悉的人面前一向散漫,好像不靠着东西就坐不住似的,此刻也是懒懒的靠在扶栏上,一腿随意的横在席上,一腿屈膝支着倒捏茶盏的手腕,嘴边噙着不以为意的浅笑,“我都不急?你急什么?”

    现在不说崔凝还没有开窍,他对着一个小孩子也难以生出情思啊!现在相处的多了,生出一些个兄妹之情,难免影响以后的感觉。

    “日久生情这句话不是没有道理。”凌策道。

    “哈,那得看生出什么情了。你说长渊现在和阿凝会生出什么情?”符远探手拽过一朵荷花,把枯黄那一片花瓣摘掉,“现在与她保持适当的距离,未必就是输。况且你也了解我,不管做什么事情一向从容谋划,火急火燎的凑上去的可不是我。”

    凌策哈哈一笑,“要说从容。我明日便要从容的带上聘礼去求娶我家夫人,你这厢前有长渊后有谢子清,我只能祝你越来越从容了。”

    符远将花瓣放于鼻端轻嗅,“嗯?谢子清跟我们这些娶不上媳妇的人抢什么?世家贵女里头,随便哪一个都愿意嫁给他吧?”

    “是啊,二表妹也是世家贵女里的一个。”凌策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样子,将手里的茶碗抛了几下。潇洒的搁在了几上。“可要去东市走走?”

    “走着。”符远跟着起身。

    凌策讶异道,“你当真不急啊?”

    “我可不想娶一个迷恋他人的女子,倘若阿凝不愿意嫁。我便是穷尽所谋也得想办法搅了这桩婚事,她若是欢欢喜喜的嫁了,我不仅高高兴兴的祝福还给她添一份嫁妆。”符远将手里拧碎的花瓣抛入水中,笑着抬手拍拍凌策的肩膀。顺势把花汁擦在他身上,“走吧。庆祝我们三个人总算有个娶上媳妇了。”

    凌策反应过来,一把拂掉他的手,“符长庚,你又毁了我一件衣裳!”

    “哈哈哈!”符远已然大步走出凉亭。

    凌策跟上愤然道。“就冲我这些衣服,我也得卯足劲儿促成长渊和二表妹。”

    对于凌策来说,魏潜和符远最终谁娶了崔凝都一样。他所希望看到的是,不要因此而闹出什么不愉快。

    他们两个人和他不一样。从不把心事放在脸上,魏潜表情和动作一贯都比较少,符远则一直都是随性疏散,都看不出喜怒,哪怕今日符远说的如此云淡风轻,但以他十多年来对其了解,绝非如此。

    书房里。

    崔凝经过魏潜的允许,看了合欢案的记录。

    根据监察司提供的消息,戚氏出嫁之前曾经与之接触相对比较频繁的男子有十九人,经过各种条件筛选,最终目标锁定在四个人身上。

    第一个叫华储,字存之,年三十,出身书香门第,曾被吏部尚书举荐做过先帝中书舍人,后又在东宫詹事府做了中庶子,两年以后又升任少詹事。必须一说的是,如今的太子也就是先帝,曾经在上一任皇帝驾崩之后登基过一段时间,被武后废黜,隔了几年又重新册封为太子。东宫的詹事府相当于朝廷的中书门下省和尚书六部,主事者称詹事,副官称少詹事,倘若太子再登基,此人极有可能任右仆射,也就是宰相之一。

    第二个阮司冲,字凌云,年廿九,出自陈留阮氏,乃是南朝大儒阮孝绪的后人。阮司冲博学多才,十七岁时亦由吏部举荐做了主簿,三年以后因县令升迁便擢升为县令,又升扬州上佐,后因母丧丁忧三年,复入朝为官,如今乃是五品秘书丞。

    第三个叫李离,字宁留,廿八,亦是出身李氏,如今在悬山书院做先生。

    还有一个竟然是今年的探花郎裴玉,字叔君,廿七岁,出身大族闻喜裴氏。

    崔凝看完不由感叹,“个个都年轻有为呢!”

    华存之曾经求娶戚氏,阮凌云亦然,李宁留爱慕戚氏,甚至为了她至今未娶,裴叔君当年也是戚氏的爱慕者之一,与戚氏走的最近,但是裴家不能接受戚氏,二人最终分道扬镳。

    崔凝又仔细看了看记录,“华存之和阮凌云只是与戚氏议过婚?”

    “是,他们求娶戚氏被戚家拒绝。观华存之行事,此人虽不算睚眦必报,但不能容人有负于己。而阮司冲,心思缜密,行事滴水不漏,从为人处事中很难看出他的性格,但我观其笔锋之中藏锋刃,多半性子刚硬,加之考虑到这次的作案手法极为细致,因此将他列入其中。”

    崔凝道,“说到笔锋藏刃,我觉得五哥的笔锋才像刀锋呢!”

    魏潜扬起嘴角,“惯会走神!”

    崔凝吐了吐舌头,“那李宁留和裴叔君嫌疑不是更大吗?”

    魏潜似在沉思,既未赞同也未反对。

    崔凝见状便不再打扰他,又仔细看记录,将整个案情想了一遍。

    这四个人有作案动机,也有作案时间,戚氏死的那天,华存之正值沐休,那天下午在书房里看书,小厮一直在外面候遣,并没有亲眼看见他一直坐在书房里,直到暮色,华存之才出来与妻子一同吃饭。

    而阮凌云就更可疑了,他本当职,但是那日却告假了,说是风寒在家休息,可是他平时风寒都带病当职,很少告假,而在戚氏死亡这一段时间也没有不在场证明。

    从动机上来讲,李宁留与裴叔君比前两位更加可疑,而相较之下,裴叔君的嫌疑略小一些,首先是他先放弃戚氏,凭他的出身完全可以娶了戚氏为侧室,其次他现在的妻子从各个方面都比戚氏要好很,两人亦十分恩爱,已育两子一女,家里连个妾室都没有。

    李宁留对戚氏的执着使得他成为了最大嫌疑人,不仅年近三十尚未娶妻,而且还曾经为戚氏改了字,他原字长留,自无望娶到戚氏便改为宁留,宁抛却一切留她在身边。

    可是单从这份记录上来看,很难判断出谁是凶手,毕竟这四个人在戚氏婚后与她都没有联系了,至少表面上没有。

    所以还是得继续查。

    这两日其他几位大人把戚氏的东西都翻个遍,把满院子的仆婢审了又审,想从中找到她与情郎联系的方式,毕竟若是与人相约总不可能一点痕迹都不留下。但是均无所获,他们渐渐开始怀疑是有匪徒入室抢劫,把杀人现场伪装成戚氏会情郎的样子。

    崔凝得到的消息较少,因此根本猜不出头绪,所以趁着还不用上学,她捉摸怎样赚钱养人脉。

    赚钱的事情她不懂,况且就算懂又如何,本钱太少了,可是作为一个贵女,她又不能跑到街头去摆摊,所以目前只能一边攒钱,一边想想有什么比较赚钱的营生。

    至于养人脉,她现在手底下就有好些侍婢,可是基本上都是青心青禄在管,她平时接触的也只有青心青禄,这两个人不仅不会事事听从,还经常管束她,不像崔净身边的侍婢,个个都唯崔净马首是瞻。

    想了想,崔凝觉得自己首先得学会御人,不然就算以后招揽再多人,自己管不住又有什么用?

    青心青禄是母亲给的,她觉得跑去问母亲,似乎有点不太妥当,而母亲和姐姐这两日都忙于定亲的事情,根本没有空。

    所以她还是去了乐天居,一事不烦二主,都去问魏潜吧!

    谁料待到了乐天居才发现魏潜不在,倒是符远在这里午休。

    崔凝吸取上次的教训,听说午休就不敢认为是单纯的坐着休息了,不过来都来了,她便过去与郁松说一声,算是跟符远打了招呼。

    郁松不像云喜那么闹腾,生了一张朴实严肃的脸,说话做事也是一板一眼,从不多话,“郎君并未午觉,刚刚吃过饭,正在阁上赏花。”

    “哦,那我过去一下吧。”崔凝道。

    “崔二娘子请。”郁松在前面带路,到了阁楼中在楼下稍停,通报道,“郎君,崔二娘子来了。”

    崔凝心想,这要是云喜,一准不管魏潜在做什么,直接撺掇她上楼去了。

    “上来吧?”符远站在楼梯处,笑望着她。

    郁松则转身道,“天气炎热,青心姑娘不如随我去前面吃杯茶?”

    青心看向崔凝。

    “你去吧。”崔凝道。

    青心这才道,“有劳。”

    崔凝蹬蹬蹬的跑上去,“符大哥很喜欢赏花?”

    记得他还戴过花呢,虽然花没几朵都只是枝叶,但崔凝印象深刻,难得有个男子戴花如此疏散潇洒,不见女气。

    “来找长渊?”符远问。

    崔凝微微一顿,笑道,“找符大哥也是一样的。”

    “哦?”符远浅笑,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未完待续)

    “我想学习如何御下。”崔凝在他面前坐下,仰头看着他,“符大哥,我看郁松就很好,你能教我吗?”

    虽说是赶巧了吧,但崔凝真觉得符远在这方面可能比魏潜要靠谱的多,看看云喜和郁松的表现就知道了。

    “怎么,青心青禄不听你话?”符远问道。

    “也不算不听话吧。”崔凝道,“偶尔不听话,尤其是青心还常管着我,我走到哪儿她们都要寸步不离,令她们避开,她们两个都不愿意呢。”

    “这也正常。”符远支着下颚,额头散落的几缕发丝,随着荷风轻轻晃动,越发衬得他清俊而不羁,“你是贵女,她们是你的贴身侍婢,生死荣辱系于你身上,你若出事或者闹出什么事情,她们轻则受罚,重则发卖,她们不唯命是从,大约是觉得你现在还没有成长为一棵可以依附的树,等你长大就不会这样了。”

    “我想长大呢!姐姐十二岁的时候身边的侍女也听话极了。”崔凝反省道,“是我做的不好,可如何改变呢?”

    “无需多想,当你成为一个沉稳有度的人,什么事情都能做到心中有数,你的话她们自然会听。你想改变,不妨从现在开始就对她们下强行命令,让她们明白,你能够保护自己也不会无缘无故损害她们的利益,她们以后自然就会慢慢信任你。”符远见她似有所悟,认真的点头,便笑道,“孺子可教!其实人与人之间无非就是利益和感情。最好实在的利益,最难把握的是感情。”

    “利益。感情……”崔凝想了想,“是说首先要满足对方的利益吗?其次再是感情。因为感情比较难以把握,所以御人要首重利益?”

    “应该说是,短暂合作首重利益。相处之下打算长远相交的人,要实实在在真心为对方考虑,也就是所谓处感情。重情之人不会因为利益消失弃你而去,那些为了利益而来人。也有可能因为更大的利益而离开你。”

    崔凝连连点头。“我好像明白了!”

    “我与你讲个故事吧。”符远对自己无语了,说好的不做崔凝老师呢!看着这个求知如饥似渴的小眼神儿,刹不住怎么办?罢了。就说着一回吧!符远心里一通挣扎,嘴上却没有停,“魏晋名士陆子欣有两位至交好友,一个曾经在他落难的时候倾力帮助过他的人。叫做叶权;另一个是他稍有成就之后曾经倾尽家财帮助过的人,叫李青。因志同道合。三人成为了朋友,后来陆子欣被人冤枉,朝廷到处悬赏通缉捉拿他,思来想去只有两位至交好友那里可以藏身。名士觉得叶权为自己牺牲良多,自己被朝廷通缉,若是再连累了他的妻儿实在良心难安。而李青本身就欠他人情,不如投奔他去。于是陆子欣深夜前往。李青却拒绝开门,并令其妻隔着门劝他赶紧逃走。因着动静招来了巡夜,陆子欣看着火光越来越近,心想,吾命休矣!不妨这时从黑暗中冲出一个人来,拽着他就往小道上跑,待到了僻静处,陆子欣定睛一看却是叶权!他发丝上结了霜,冻得瑟瑟发抖:我寻不见你,就知道你肯定是不肯连累我,定会前来投奔李青,我在这守了两天了,就怕你会没有去处。”

    崔凝听得津津有味,“后来呢?”

    “后来陆子欣便跟着叶权回家了,不久后洗清冤屈,并且皇帝拜为老师,只是他以后承认的至交好友,就只有叶权一个。”符远眼睛微微弯起,便带了三分笑意,“这个故事,可思量的事情颇多。”

    “是劝诫我们要有识人之明?”崔凝暂时只想到这个。

    符远道,“我再告诉你一个显而易见的:不惜一切、不图回报帮助过你的人,绝大多数情况下会无条件的帮助你第二次,然而曾经受了你恩惠的人,关键时刻未必就能挺身而出,所以危机时刻,要做出对自己最有利的选择。”

    “好有道理。”崔凝道,“我回去一定认真想。”

    “嗯,时间差不多了,我得去衙门就不陪你啦!”符远起身理了理衣襟,伸手揉乱她的头发,往楼梯口去。

    “符大哥。”

    符远停住脚步,回头看着她,“嗯?”

    “我有没有说过你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那天雪夜里符远在大门口等她,不知道是那一点触动了她,让她觉得符远与二师兄是完全不相干的人,然此时此刻他一身碧袍官服穿亦是不羁,揉乱她头发的习惯,都不由令她再次勾起她的回忆,仿佛又看见了那个松林醉酒踏歌行、山巅倦极枕云眠的二师兄。

    符远倚着扶手,“不会是疼爱你的族兄吧?”

    “嗯。”崔凝点头。

    “哈?”符远简直冤枉死了,他一直避免让自己或崔凝产生出这种感觉,刻意保持一定距离,没想到他天生就像人家兄长?这可真是造化弄人!合着机关算尽玩不过老天捉弄?

    崔凝难得在他脸上看见慵懒闲淡之外的表情,呵呵笑道,“我早就明白符大哥不是就是符大哥,不是别人,只是偶尔勾起回忆罢了。”

    “那对我来说也不是什么好消息。”符远摆摆手,“我呀,媳妇都还没有娶上,闲极了才去做哪门子兄长!”

    这话说的够直白了吧,小丫头,我可是别有它想的啊!

    “嗯!我们悬山书院好多娘子,我替符大哥留意个好的!”崔凝拍着胸脯保证。

    “那可有劳你了。”符远快被她蠢哭了,刚看着还是挺有悟性的孩子呢!可能还是没往那方面想吧,“我走啦!你早些回去,莫贪玩!”

    话音一落,符远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没办法啊,看着个小孩子,实在忍不住用长辈口吻说话!也不知道长渊与她是如何相处……

    崔凝起身跟他出去,“符大哥,我跟你一起走吧。”

    “有何不可?”符远走在前面,问道,“长庚今日不是上门求娶你姐姐吗?不去看热闹,却有闲心跑这里来?”

    崔凝道,“母亲说,表哥今日主要是做客,聘礼还没有抬来呢,有什么热闹可看呢?我去找母亲时,与表哥说了几句话便出来了。”

    崔凌两家为凌策和崔净合过八字之后交换信物,就相当于订婚了。求娶别人家闺女,聘礼得让对方满意才行,因崔凌两家本就是姻亲,关系很近,所以今日凌策所携带的礼物当中就有聘礼单子,目的是私下让崔家过目。崔家如果对聘礼满意,便会挑今日所送礼物中的几样适当的夸赞,若不满意,便不需言语,凌氏自然便会再添聘礼。

    之所以如此,并非因为市侩,而是尊重女家。两个大族要凑多少聘礼、嫁妆没有?只是凌氏出多少聘礼,到时候崔氏的嫁妆至少要相当才不会让女儿在婆家低人一头,凌氏若只顾自家面子出了天价聘礼,自家能不能承受暂且不说,崔家难道真要砸锅卖铁嫁女儿?所以,门阀世家流行在下聘礼之前用这种委婉的做法商议此事。

    待两家都满意之后,凌家便会令人算了良辰吉日送过来给崔家过目,然后再下聘礼订婚期。

    “昨日他道,今日从容拉着聘礼去娶夫人了,我还道今日事就成了。”符远看他那得意的样,牙就发酸。

    崔凝与符远走到大堂,便看见云喜迎了过来,笑呵呵的施礼,“符郎君,崔二娘子。”

    “是来接阿凝的吧?”符远道。

    云喜赶紧拍了个马屁,“符郎君真是料事如神。”(未完待续)

    ps:这章比较短,明天会多更,最近袖子失眠很严重,整个人都不好了,有没有法子治疗失眠?

    符远笑道,“你个滑头小厮,怎么还没有被长渊退回去?”

    云喜咧嘴笑的欢。

    魏夫人是觉得魏潜婚事有了着落都是云喜的功劳,因此分外看重,魏潜前段时间忙的焦头烂额,一时没惦记换小厮的事情,前天刚刚跟魏夫人起了话头,魏夫人就直接给他摁死了。

    别看魏潜破案如神,好像一切尽在股掌之中,到了魏夫人那里都不管用。倒不是魏夫人比他心眼更多,而是她一旦打定主意,凭你怎么说怎么做,就是不为所动。

    符远别了崔凝,骑马离开。

    “崔二娘子,小的要给您赔礼。”云喜说着便行了个大礼。

    崔凝道,“我早不生气了。”

    “那是娘子宽宏大量,大人不记小人过。”云喜忙道。

    崔凝哼道,“我想好了,下次你若是再敢如此,看我不当场揍死你!”

    云喜心想,为了能让郎君娶上媳妇,被揍几下又何关系!

    算起来云喜还能全须全尾的在魏潜身边,不光因为上面有人罩,还因着他这份真心实意。魏潜知晓他纵有再多缺点,但关键时候靠得住。

    待崔凝回园子里换上小厮衣物,这才出门。

    马车还是载她到了皇甫夫人家里。

    合欢花开的更加茂盛了,地上也落上了浅浅的一层花瓣,幽香阵阵。

    崔凝到时,魏潜正在屋里翻开皇甫夫人留下的书籍。崔凝第一次见他穿官服,碧色衬得他皮肤白皙如玉,面容俊美,眉眼之间的深沉也被冲淡了几分。使得他比平时多了几分男孩子气。

    魏潜发觉光线有变,抬头便看见崔凝站在门口,“进来吧。”

    “五哥,这次官差好像少了很多。”崔凝记得上回来的时候四周站满了官差,院子里到处也都有人守着,这一次里里外外加起来大约只有十几个人。

    魏潜道,“他们被遣去做其他事了。”

    “案情进展如何?”崔凝问。

    “坐。看看这些书吧。”魏潜随手递了一本给她。

    崔凝接过书。看了一眼,竟是祖母所著的《幽亭香谱》。

    她没有问,坐下的一页页翻看。这是拓本,里面的内容她能够一字不落的背诵,这本不管是字还是内容,都与祖母所写的没有太大区别。

    崔凝耐心的从头看到尾。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刚要开口问什么。魏潜抬手又递来一本,她只好继续看。

    这一本是《花云社诗集》,里面是不同人作的诗,共九十九首。

    崔凝不会作诗词。但还算会欣赏,刚开始看的时候觉着挺好,可是待她将九十九首诗读完才觉得有些腻味。诗固然是好诗,但都太柔了。还有一些为赋新词强说愁的感觉。回想起来,只觉得那几首活泼明丽的诗更好些。

    崔凝方才注意了一下,那几首诗署名是“戚暮云”,“五哥,戚暮云是皇甫夫人吗?”

    “嗯,暮云是她的字。”魏潜看向她,仿佛是在询问她的观后感。

    “皇甫夫人挺有才华,九十九首诗中有她近二十首。早先写的那几首颇为明快,到后面就变得惆怅起来。”崔凝觉得不如之前那些快活的好。

    她还不太明白女儿家的心思,尤其是怀春的女子。当心思单纯无忧无虑的时候,看花是花,看叶是叶,可当一旦暗暗恋慕一个人,看花看叶都是惆怅了,这种小小的心情旁人难以体会,因此看起来就会觉得“强说愁”。

    魏潜道,“这本诗集筛选记录了花云诗社刚开始成立第三年的诗,也就是十三年前,那年戚暮云十四岁。”

    崔凝恍然大悟,花云诗社的诗集总共有六册,魏潜拿这一册给她看,是因为这一年戚暮云的风格变化比较大。

    “再看这一本。”魏潜又递了标注‘丙’字的诗集给她。

    崔凝明白原因,便不再看其他,只挑着戚暮云的诗来看。

    这一册中戚暮云的诗明显更多,约莫近三十首,而且有如神助般,每一首的水平都远远高于前一年。崔凝从头看到尾,觉得纵观了戚暮云这一年间的心绪起伏,高高低低,患了精神病似的。

    好的诗词都是有感而发,看这些词句,显然并不是单纯的辞藻堆砌。

    魏潜道,“永昌四年始,戚暮云遇见了一个男人,并且暗暗恋慕,永昌四年末,那个人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爱恋,于是刻意远离她,令她十分心中十分难受。永昌五年,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们走的更近了,相识相知,永昌八年,她与此人分开,嫁给了华国公。”

    崔凝已经习惯了他见微知著,闻言并没有吃惊,“能令戚氏迷恋的男子,一定十分优秀吧?而且据说迷恋戚氏的人很多,为什么这个男人要刻意远离她?”

    有很多人爱慕戚暮云,她也不像其他的女子一样故作矜持,刻意的回避,反而落落大方,但是从未与任何一个人深交,因此她的名声还算不错,这个男人回避她,显然并不是因为名声的问题。

    “是觉得戚氏门第太低?”崔凝一直被灌输很多门第观念,很容易便想到了这一点。

    男人对女人,如果不是厌恶至极,绝对不会刻意回避,魏潜作为一个男人,觉得并非如崔凝所言,裴叔君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但她的话启发了他,“或许是因为门第低于戚氏,并且低很多。”

    这样,男人便会产生自卑感,从心底觉得配不上戚氏,若再加上他是个知礼的人,戚氏的爱慕必会导致他远离。

    可是在这种情况下,像戚氏这样有魅力的女子,只要稍微主动表达好感,这个男人很容易陷入挣扎,继而有了开始这段恋情的可能。

    崔凝道,“如果推测是事实,可以排除裴叔君了。”

    魏潜未答话,手指轻轻敲着桌面,盯着诗集沉思。

    崔凝再一想,四个人中就只有李宁留出身不大好,除了裴叔君之外,另外两个都是出自书香门第,根本不存在门第上的天差地别。

    讲起来,戚家也并不是多么高贵,如果说低很多很多,那就有可能是个穷小子恋上富家女的故事。

    崔凝不去打扰魏潜,一个人捧着诗集胡思乱想,她觉得门第并不是唯一的原因,或许两家原先有仇才使得这个男人刻意回避,戚氏才这么愁?

    她支着脑袋想象整个故事的始末,收回神思的时候,看见魏潜眉头都皱成了一团。

    “五哥?”崔凝轻声唤道。

    “嗯。”他心不在焉的答了一声。

    就魏潜现在所查到的一切线索来看,四个人都可以排除嫌疑了。

    不管门第等等其他条件,首先,这四个人全部都是在永昌五、六年、也就是戚氏十六七岁的时候认识她,距离从诗集上猜测的时间整整差距了两三年。

    戚氏被很多人所熟知并且追求的年纪就是十六七岁。

    永昌四年的时候,戚氏身段还比较一般,面容又长得不是那么出色,在这之前,她有才华,但也不是多么出众,在遇上那个男人之后,她在诗词上的造诣突然就提高了很多,这种提高,不仅仅是情感方便的真实。

    是否可以说明,这个男人不仅带给了她感情,还是一个颇有才华的人,可以指点戚氏诗文?

    假设他与戚氏门第差距很大,那么相识的可能性就降低了,换而言之,能够让他们认识的范围就缩小了很多。可能是偶遇,那么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男子必然表现出了惊艳戚氏的才华,或者还可以想象,他长得很不错。再者,他能够与戚氏认识四年,相恋两三年,说明他在这期间应该是居于长安,而且是长安人的可能性很大,若不然他就是借住在朋友、亲戚家中。

    既然身份和戚氏都是天差地别,那要么就是很穷,要么就是普通人家。在长安不论是租住客栈、还是吃饭都是一笔不小的花销,何况他一住就是四年?

    如果他就是凶手,说明他现在还在长安,是一直都在,还是又回来了?

    再假设他并不是第一次见面就吸引戚氏,那以两人的身份差距,如何能够日久生情?男子如此有才华,会否是戚氏的老师?

    他的年纪一定不会很小,因为一个可以令女人倾倒的男人,最起码外表上男性特征开始显现,而大多数情况下,十四五岁的少女也多是喜欢稍同龄或稍大一些的男子,所以他不可能是十二三岁,至少应该是十四岁以上。

    如果他是戚氏的老师,那么年纪就会更大一点,要与戚氏有一定差距,却不会差距太离谱,大约应该在三十五岁以下,更可能是在三十岁以下,因为一般男人三十岁就开始蓄须,一个正常的豆蔻年华的少女,喜欢长着胡须像老学究的男人的可能性不是特别大。

    所以他最有可能是十七八岁到二十七八岁之间。

    这些建立在细微线索上的假设,渐渐在魏潜的脑海中勾勒出一个男人形象:永昌四年时,此男子十七岁到二十七八岁之间,居于长安,出身不高,甚至很穷,相貌好看,很有才华,擅长诗词,可能参加过科举,但还没有为官,也并无太大成就。(未完待续)

    ps:卧槽,登陆了半小时!!!泪奔~~特么的过十二点了,断更了!!!呜呜呜呜。下一更要晚点,大家洗洗睡吧,今天耽误上传,很抱歉。

    不,这些还不够。

    魏潜继续想整个案情,试图描绘出这个男子更详细的模样。

    凶器是匕首,刺入了皇甫夫人的心脏,精准而利落,如果这一起案件真的是情杀,与皇甫夫人之前恋慕的人有关系,那么就可以确定一点,那个男人并不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至少现在不是。

    皇甫夫人孀居,如今多得是寡妇再醮,皇甫家的门风也不是那么严,那么此人为什么就如此痛恨戚氏,不想着重归于好,反而痛下杀手?

    也许戚氏用一种残忍的方式背叛他,有可能还伤及了他的尊严,因为如今女子婚嫁相对来说要自由一些,但总体上还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男子与戚氏身份本就相差极大,那么对最终的分离一定有所预料,不至于痛恨对方以至于时隔十几年还痛下杀手。

    魏潜推测有几种可能,一是男子如今的身份仍是不够娶她,想与她秘密来往,再次被戚氏拒绝,所以恼羞成怒杀了她;二是男子功成名就,对戚氏仍未忘情,见面之后有什么事情触怒了他,令他失手杀人;三是,此人心胸狭窄,存心报复……

    分析出了种种可能,魏潜暂时排除了存心报复这一项,因为中间有长达十余年的时间,他有这个身手,心思如此缜密,总能寻到机会报仇,没道理拖延到华国公死后才动手。

    那个男人如果还是落魄,心胸狭窄,宁肯做情夫,戚氏心中更多的应该是失望吧,因为在心里怀念了十余年的人。肯定不断美化他,结果此人竟然变成这等卑劣的模样。

    不是一定没有这种可能,只是衡量之下,魏潜更相信第二种,那个男人已经功成名就,风采如故,勾起了戚氏埋藏在心底的旧情。否则她也不会给侍女下药。私下见他。

    再来想想,华国公不是新丧,中间有很长的时间。为什么到最近才动手?

    是否可以推断,他们这些年从未联系过,是有了一个契机,让他们旧情复燃?

    戚氏孀居极少出门。枝香提到一个月前夫人曾经去上过香,是不是在这次上香的过程中发生了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有可能只是时隔十年的匆匆一瞥。

    想到这里,魏潜最终勾勒出这名男子的模样:如今应是三四十岁,居于长安,是个风度翩翩的美男子。孔武有力,甚至可能会武功,出身不好。年轻的时候很有才华但是并没有出人头地,可能参加过科举。甚至有功名在身,这十年之间经过不懈努力功成名就,他很重情义,或许已有妻室,表面上对妻子很好,但实际只是他在这些方面对妻子弥补内心上的亏欠。

    魏潜的三哥在专门管理户籍的衙门供职,这些年来,他早已记住了成千上万的人,尤其是在朝为官者、名士、大贾,几乎可以一个不落的数出人家祖宗好几辈。

    此刻,他在脑海里在快速的对应嫌疑人。

    待他回过神来,转眼便瞧见崔凝睁大眼睛盯着他,“怎么了?”

    “我看了你一个时辰都没看出你在想些什么。”崔凝沮丧道。

    “让你久等了。”魏潜心里确实有些抱歉,把她叫过来,却自顾想事情,“抱歉。”

    其实崔凝也想了不少事情,并没有因为被晾在一旁而觉得难受,但她就想抠他一点东西,于是撇撇嘴道,“一点诚意都没有。”

    魏潜见她眼里还有狡黠的笑意,便知道她并不是真的生气,也乐得配合,“那如何才算有诚意?”

    崔凝道,“至少得请我吃一顿好的吧?”

    见他刚要说话,崔凝立刻补充一句,“我不要吃乐天居。”

    魏潜顿了一下,“那就先欠着,改日我想到了好去处再还上,如何?”

    他若是今日带小娘子下馆子,明日满长安就风风雨雨了,他自己倒是不在意,反正已经这样了,但是崔凝不同。

    “好吧。”崔凝爽快答应,又打心底说了一句,“五哥,你真好。”

    本来是她死皮赖脸的跟着他学破案,他不但从来没有烦过,一直耐心的教她,还从不与她计较,甚至许多在许多细微的小事上照顾着她。

    譬如有一天她因为神刀的事情没有睡好,他会细心的把窗子关上,免她吹风着凉,甚至情愿被人误解,给她养神的酒喝,让她睡了一个安稳的午觉。后来知道她不能闻酒味,每一次遇上他们喝酒的时候,他都会不动声色的把酒移远。她又冷又渴的时候,他就能恰好的递过来热汤,她刚刚觉得有些凉意的时候,他就会立即劝她回屋……

    魏潜有着细致入微的观察力,就连照顾人也都能做到润物细无声,熟悉他之后,与他相处,整个人都会不由自主的放松。

    崔凝无父无母,能够很轻易的感受到别人对自己的好,并从心底感激,正因如此她才如此眷恋惦记师门,而她也同样发现了魏潜这些很细微的照顾。

    “走吧。”魏潜道,“我送你回去。”

    崔凝起身,跟在他身旁,“五哥,你刚刚在想什么?”

    “想了很多。”魏潜垂眸看了她一眼,“暂时先不告诉你。”

    “何时才能说?”崔凝问道。

    “捉到凶手以后。”

    “那捉到凶手以后,你就要兑现承诺,请我吃好吃的,还要说说今日想了些什么。”

    “好。”

    崔凝感觉魏潜好像从来都没有脾气似的,除了有一点点可以忽略不计的起床气之外,他真的特别好说话。

    回到家中,崔道郁还在拉着凌策说话。

    崔凝去凌氏那里,路过正堂的时候就听见崔道郁自己说的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不禁问道,“父亲这是怎么了。”

    “郎君喝多了,正拉着凌郎君说话。”青禄小声答道。

    时下有个习俗,就是在将要正式下聘之前,女方家里会把准女婿给灌醉,看看他酒后的暴露的品行如何。

    崔道郁也是存着这个心,但凌策酒量真不是一般的深,好几个陪客的人都被他灌趴下了,对崔道郁还算手下留情,只让他喝了个半醉。

    到了凌氏那里,正听见她在打趣,“可是不得了,听听你父亲的声儿,我都嫌臊得慌。”

    崔净红了脸。

    “母亲。姐姐。”崔凝笑着进屋。

    那天崔净在崔凝面前暴露了狼狈的一面,被她安慰了,再看见她就略有些不自在。

    不过崔凝还是和往常一样,“小弟呢?”

    “还在陪着你表哥。”凌氏道。

    崔凝噗嗤就笑了出来,“小弟肯定又是一副老叟的样儿,拱着小手对表哥说:家父不懂事,让表哥见笑了。”

    说着,她把上一次在乐天居的事情给凌氏说了一遍,当时崔净也再场,便又给补充了好些细节,母女三人关起门来笑的前仰后合。(未完待续)

    ps:因为失眠的事情,好多朋友帮忙想了好多办法,看见评论区大家也都在帮助袖子,谢谢!!!连续失眠一个星期的感觉真是太难受了,昨天系统维护,我一直登不上后台,后来就睡觉了,今天一觉睡到三点多,现在还特别困,不知道是太累了,还是是治疗失眠用力过猛哈哈哈。另问一个问题:大家不喜欢看这种分析吗?

    崔家对凌家的聘礼很满意,不多不少,于他们的身份地位正相符,既不会失了面子,又不至于寒碜。

    凌家很快就下聘,而后合好几个婚期递过来给崔家看。

    崔净年纪还不大,倒是不急于出嫁,但是凌策已经不小了,又是这一代的嫡长子,凌家那边很是着急,所以崔家再是不舍也只能拖延几个月而已,从算出的良辰吉日中挑了不前不后的一日,也就是明年开春。

    而崔凝在家混了这么些时日,终于开学了。

    几个小姑娘一见面就开始叽叽喳喳的说起了别来之情,仿佛十年未见似的。

    因着刚刚开学,所有人的心思都还没有收回来,书院便先安排了一些轻松的课业,今日便没有背书,而是上了乐课,并且,是由一个近来风头挺劲的一个人授课。

    原来的乐课先生是颍川先生,因着武惠之死,他自己辞了悬山书院,抱琴远游去了。

    胡敏消息最广,她偷偷告诉崔凝,原来武惠死之前曾经跑去找过颍川先生,或许是希望她恋慕的这个男人能够帮助自己一把,可是颍川先生初闻她的表白,震惊之余觉得不应该插手学生的私事,于是拒绝了她。心高气傲的武惠,最终选择以最极端的方式结束自己的一生。

    虽然自杀是武惠自己的选择,但是颍川先生觉得自己没有很好的处理,难辞其咎,不配再教书育人。

    而接手乙舍的人,就是满朝官员异口同声说丑到不堪入目的人——陈智。

    所有女学生都听说过他的大名,均很是期待。就连颍川先生离开的遗憾都被冲淡了很多。大家期待陈智到来,一则是因为好奇,想看看他到底有多丑;二则是觉得他行事随性潇洒,令人觉得爽快极了。

    在全体女学生的翘首期盼之下,一个身着半旧灰白袍服的年轻男子携一把琴不紧不慢的走了过来。

    崔凝和其他人一样,伸长脖子去看。

    随着陈智走近,众人看清了他的长相。一张平凡无奇的脸。有点黑,但绝不是想象中的麻子脸,也并非歪鼻斜眼。鼻子嘴巴都长得很平凡,就是生了一双眯缝眼而已,他走到屋里大家都还以为这位先生闭着眼睛走进来呢!

    “先生晨安!”所有人起身行礼。

    陈智抬了抬手,脸上那两条缝隙弯了一些。让人感觉他是在笑,“都坐吧。大家随意一些。”

    师生各自落座,陈智将琴横在膝上,什么话都还没说,抬手就拨了一段曲。令一干闺阁女子瞠目结舌。

    若说颍川先生的曲清雅隽永绕梁三日,陈智就是张狂潇洒肆意令人心胸疏阔。

    弹了一半,他好像突然想到什么事情。琴声在正畅快的时候戛然而止,弄的人心里像是突然被堵一块石头似的。却只听他道,“对了,我忽然想起来有件事情没有说。我呢琴技一般,平时就是随便弹,你们也都随便学学吧。你们有何问题现在可以问。”

    一个女孩站起来先施了一礼,接着道,“先生,我们觉得学习琴技很重要。”

    陈智吃惊道,“为什么?”

    女孩道,“学乐器可培养人的气韵。”

    身为贵女,气韵很重要。

    “可我也没见那些歌姬乐姬怎么样像贵女呐?”陈智索性把琴放在一旁,一副要好生与这娘子唠唠的架势,“你们又不需要取悦于人,高兴不高兴的随手抚一曲也就罢了,好不好听的,反正听的都是别人。”

    众人一阵轻笑。

    “先生。”李逸逸站起来,存心想为难新任先生,“我喜欢抚琴,想学的精妙。”

    “噫,那我现在教你也足够了,待你将我本事都学了再去寻更好的先生去。我还能教你十几二十年不成?不必担忧被我耽误学业。”陈智这就将她打发了。

    没有为难住他,李逸逸心有不甘,又道,“那若是有您教不了的学生呢?”

    “哪个?”陈智努力的瞪大自己脸上的两条缝。

    李逸逸这就把崔凝给卖了,“阿凝琴艺高超。”

    高超……还真是算不上,崔凝自问弹不出陈智那样疏狂尽兴的曲子,也很想与他学学。

    “哎呀呀,太好了!”陈智十分高兴,顺着李逸逸的目光看向崔凝,“快来快来,劳小娘子弹一曲。”

    崔凝只好起身,施礼道,“先生,学生的琴技实在谈不上高超,不敢班门弄斧。”

    “都忘记了你们这些小娘子爱扭捏。”陈智来之前被临轩先生好生的叮嘱了一番,“还以为有个人能替我几日呢。”

    他最近应酬特别多!都忙不过来!

    陈智不喜欢应酬,但是看着白吃白喝的,还净是些好东西,不去有些可惜了……尤其是那么多美酒。

    众人听他这嘀咕,心下就觉得有些不舒服,有人道,“先生,容学生说句放肆的话,书院花钱请您来教学,您怎可如此随意对待?”

    陈智怔了怔,倏然起身道,“你们且候,我去去就来。”

    满屋子人见他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顿时面面相觑。

    一会儿功夫,又见陈智回来,走路都乐的一颠一颠的。

    态度不同于先前,很是不好意思的道,“之前临轩先生也没说清楚,还以为让我随便教教呢!既然大家都交了学资,我肯定尽力教授。都坐吧,开始授课。”

    陈智本身就是男学那边的先生,他先前以为这边是附带的,不会另算。

    众人被他一会儿一个嘴脸唬的一愣一愣的,但是他一开口授课,大家的注意力很快就被吸引过去了。

    陈智讲课极风趣,小半个时辰下去,脸都笑酸了。

    休息的时候,所有人脸上都带着笑容,甚至有人开始问他下次什么时候授课,会不会教她们别的。毕竟陈智可是两科魁首,又是大名鼎鼎的如探花,肯定是学富五车的人。

    但遗憾的是,他只教授乐课。

    陈智就算端了架子,他随便一句话都让人笑的东倒西歪,而再一深想,又觉得他的话很有道理,并不是粗浅的逗人发笑而已。

    短短一堂课,所有人都开始喜欢他授课。

    崔凝也觉得陈智是迄今为止见过最有趣的人了,与这样的人在一处,肯定没有难过的时候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