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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包子小丫鬟画儿上前接过朱平安手里的字帖和砚台,然后便发现字帖破破旧旧的,不知有多少年头了,不由一脸好奇的问道:“姑爷,你带一个砚台回来就罢了,怎么拿了一卷这么旧的纸回来了?”

    “我知道,我知道,一定是别人家不要的废纸,姐夫捡回来的自己用的。”

    熊孩子踊跃举手发言,一副发现真相了的样子,哼,土包子姐夫嘛,出去外面玩都不舍得给我买好吃的,看到别人家不要的废纸,那还不拿回来自己用啊。

    下一秒,“咚”声又响。

    “咦,睿哥儿,你去那儿皮去了,头上怎么又有一根草啊。”李姝曲起粉嫩玉指,再度在熊孩子脑门弹了一下。

    “是嘛,可能是钻假山钻的吧。”熊孩子伸出小胖手揉了揉脑门,认真的回忆道。

    “睿哥儿以后再去假山玩,可要注意了哦。”李姝摸了摸熊孩子的脑袋,温柔的提醒道。

    “嗯嗯。”

    熊孩子脑袋点的跟小鸡叨米似的。

    朱平安在一旁看的忍不住勾起了唇角,这熊孩子还真是傻的可爱。

    “今日王府举办诗会,砚台和字帖是我得到的彩头.....”朱平安微微笑着,向众人解释道,又简单说了下诗会的情况。

    “才一个破砚台和一卷破字帖,姐夫,你的诗写的得有多烂啊,得了这么些破彩头。今天我书背的好,夫子赏给我了一本崭新的《三字经》呢。”

    熊孩子听到朱平安说破砚台和旧字帖都是在诗会上得到的彩头后,顿时自豪感满满的,说到夫子赏赐给他了一本崭新的《三字经》后,脑袋更是骄傲的仰到天上去了。

    好吧,看来,你头上又要有草了。朱平安看着熊孩子,勾起了唇角。

    果然,下一秒,李姝便温柔的又帮熊孩子弹了一根“草”。

    “咦,画儿,你把字帖拿来我看看。”

    李姝帮熊孩子弹草之后,瞥了包子小丫鬟手里的字帖一眼,字帖露在外面的印章一下子印入李姝眼帘,使得李姝眼皮不受控制的一跳,该不会是......为了确认一下,李姝向包子小丫鬟招了招手,让她把字帖拿过来。

    “哦,好的小姐。”包子小丫鬟颠儿颠儿的将手里的字帖交给了李姝。

    李姝纤纤玉手小心翼翼的展开字帖,字帖只有半部,像是被人从中间撕裂了似的,上面一枚枚印鉴分外引人注目,接着字帖上翩若游龙、娇若浮云的字体也浮现在眼前,“十二月六日。告姜道等。岁忽终。感叹情深。念汝不可往......”

    “这......这该不会是书圣王羲之的《平安帖》真迹吧?!”李姝读完字帖内容后,吃惊的看向朱平安。

    “嗯,这是景王府诗会的彩头,事后裕王还专门找京城最有名的三家典当行的朝奉帮忙鉴定过了,确属书圣王羲之的真迹。”朱平安点了点头。

    “书圣?他是谁啊,他写的字很值钱吗?”

    熊孩子见李姝这么吃惊,好像土包子姐夫的旧字帖很了不得似的,不由抬起小肥脸好奇的问道。

    一旁的小萝莉妞妞也是一样好奇的抬起了小脸,一双大眼睛都闪光了。

    “书圣王羲之呀,我听小姐说过的,他是古代人呢,听说他写的字是世界上最好的字了。”包子小丫鬟画儿解释道。

    “值钱吗?”熊孩子挠了挠后脑勺,觉的包子小丫鬟完美避开了他的问题。

    “至少一字千金吧。”包子小丫鬟画儿不确定的说道。

    一字千金是多少,好深奥,我不懂,熊孩子小胖手在后脑勺上都没有拿下来。

    包子小丫鬟见状,也不知道如何解释,熊孩子才会懂,于是也跟着挠起了后脑勺。

    “咯咯......睿哥儿,你不是喜欢吃糖葫芦吗,这字帖上一个字,就足够你从现在开始顿顿吃糖葫芦吃到饱,一直吃到老了。”李姝温柔的摸了摸熊孩子的脑门,用熊孩子能理解的话解释道。

    “一个字就值这么多钱?”

    熊孩子闻言,吃惊的嗷一嗓子,看着李姝手里的字帖,羡慕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那,那那个破砚台呢?”熊孩子伸出小胖手,指了指包子小丫鬟手里的砚台。

    “哦,那个便宜些。”李姝轻声道。

    熊孩子喘了一口气,还好,这个不是很贵,不然自己以后怎么追的上土包子姐夫嘛。

    “那个砚台也就顶这字帖上的两个字吧。”李姝又接着说道。

    “两......两个字......”

    熊孩子又喘不上来气了,值两个字?!那就够自己吃两辈子糖葫芦了,那这个砚台也超级值钱好吧。

    土包子姐夫写了一首诗就赚了这么多?!

    那自己以后怎么追的上姐夫啊!!!

    熊孩子垂头丧气......

    “姐夫,真厉害......”小萝莉妞妞一双大眼睛冒出一个个的小星星。

    熊孩子更加垂头丧气了。

    不过

    下一秒,熊孩子瞟到了字帖,好像是想到了什么好主意,眼睛又亮了。

    偷字帖?!

    才不会,我李才不会做那种没出息的事呢,土包子姐夫不过是赢来一个字帖罢了,有什么值得骄傲的,一个字帖才有那么些个字罢了,以后我要写字帖,就照着那劳什子什么书圣的人的字写。

    自己以后写的字肯定比那劳什子书圣还好!

    哼

    一想到以后自己随便写一个字就能吃一辈子的糖葫芦,土包子姐夫苦苦哀求就为了让自己给他写俩字,妞妞妹妹以我为傲......想到这,熊孩子就把肚瓜挺得高高的,脑袋仰的飞起,骄傲的叉起了腰,觉的自己牛逼的不行。

    众人都往院里走远了,熊孩子还在叉着腰,仰头挺肚瓜,跟要起飞了似的,陷入自我牛逼中不能自拔。

    “笨蛋睿哥儿,还在那傻站着干嘛,你不吃饭了呀?”

    妞妞的声音从远处传来,让熊孩子从梦想中回过神来,回归现实,不过有了目标的熊孩子,面度现实也不垂头丧气了,大喊一声“等等我”,就甩着小短腿追了上去。

    吃饱肚子了,才有力气写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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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平安见李姝对王羲之的字很感兴趣,一进敬享园,就将《平安帖》当做礼物送给李姝了。

    这是朱平安第一次送自己礼物呢。

    这么贵重的礼物,只是因为自己流露出一点感兴趣的样子,朱平安就眼睛都不眨送给自己了。

    李姝激动、感动不已,心里面都乐开花了,不过小嘴里还是故作镇定,说什么字帖叫《平安帖》,你名字叫朱平安,字帖跟你有缘呢,干嘛要送给我呢。

    “正是如此,所以更要送你啊。”朱平安微微笑了笑,一语双关,话中有话。

    “坏人......”李姝瞥了朱平安一眼,一双眸子里都要溢出水来了,娇嗔了一声,将《平安帖》收入手中,并让朱平安在字帖骑缝空白处题跋。

    朱平安略一思索,便提笔用小楷在字帖骑缝空白处题下了:

    愿你走出半生,归来仍是少年。

    一生久安岁月无扰!

    ——下河朱平安

    朱平安题完跋后,李姝眼睛便更亮了,毫不迟疑的摸出一枚精美的随身印鉴,屁颠屁颠的在朱平安题跋上钤盖了她的收藏印鉴:“上河书妖”。

    李姝把字帖留在了书房里,说明天让人重新装裱,以后也挂在书房里。

    用晚膳的时候,熊孩子睿哥儿吃的特别快,上桌就是左右开弓,一阵狼吞虎咽,在不减少饭量的情况下,最大限度的加快了速度,朱平安他们才吃了一半,熊孩子就已经吃饱了,吃完后一抹嘴撒开脚丫子就往书房跑了。

    小孩子嘛,吃饱了玩,正常很,朱平安他们也都没有管熊孩子,继续用膳。

    用过晚膳后,李姝让琴儿她们把昨晚的地铺再度铺好,准备像昨晚那样在院里乘会凉再睡。

    “咣当……”

    等到地铺设好,朱平安他们正要去院里乘凉的时候,听到书房里发出了咣当一声响,还有熊孩子模糊的一声“呀”。

    怎么了?

    李姝、朱平安等人闻言,便快步走进书房一看究竟。

    走进书房后,就看到熊孩子一脸慌张的背起了小手,桌子下面躺着字帖,桌上的翕砚翻了,墨锭歪倒在一侧,有少量墨汁流淌在了桌上,染黑了一张宣纸。

    刚刚那“咣当”一声,大约是字帖掉在地上、砚台翻到发出的声响。

    “呀,那个是一字千金的字帖,呼……”包子小丫鬟画儿看到字帖掉在地上,心疼的惊呼了一声,提着裙摆快跑两步捡起了字帖,检查了一遍,发现完好无损,才呼了一口气。

    “呀,价值千金的砚台……呼……”

    包子小丫鬟才起身就看到了桌上翻倒的砚台,检查了一下,发现也是虚惊一场,才又呼了一口气。

    此时。

    熊孩子站在桌子后面,一脸慌张的看着朱平安等人,一副做了错事被发现了现行的心虚样子。

    自己只是准备研墨,想比着字帖练字……

    谁知道研墨也这么难,手忙脚乱一不小心把字帖碰掉地上了,吓了自己一跳,又把砚台给打翻了。

    坏了,坏了。

    自己好像闯祸了,那一个字够吃一辈子糖葫芦的字帖“啪嗒”一声掉地上了,够吃两辈子糖葫芦的砚台也“咣当”翻了……看画儿姐姐紧张的样子,听说土包子姐夫穷的都找五姐姐借钱了,好不容易写诗赚了这么值钱的字帖和砚台……自己岂不是得挨土包子姐夫好一顿臭骂啊。

    关键是自己字还没练呢,研墨都弄成这样,多笨,多丢人啊,妞妞妹妹怎么看我……

    不行

    太丢人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熊孩子忽然脑洞大开、灵光一闪,一个绝佳的主意映入脑海中。

    “咳咳,刚刚,就是刚刚哦,一只灰色的大老鼠,‘嗖’的一下子窜到桌上,碰掉了字帖,打翻了砚台,然后跑了……”熊孩子眨了眨小眼睛,底气不足、心虚十足的解释道。

    “呵呵……”

    朱平安闻言不由笑了,走上前摸了摸熊孩子的脑袋,然后又捏了捏熊孩子的小肥脸,笑着说道:“那只大老鼠是不是身长三尺一寸,体重70多斤,长着一个胖嘟嘟的小肥脸,眼睛小小的,耳朵大大的,说谎话的时候,心虚的小肥脸红的跟猴屁股似的?”

    “嗯……就是那只老鼠……不对,你说谁的脸红的跟猴屁股似的?!”

    熊孩子边听边连连点头,心里高兴的美滋滋,土包子姐夫真是笨蛋,竟然这么轻易就被自己骗过去了……不过听着听着,熊孩子觉得不对了,怎么越听越觉得土包子姐夫好像在转着弯的说的是自己呢,还说自己的脸跟猴屁股似的,哼,猴屁股哪能跟我的脸比,不由气的的一甩头,把小肥脸从朱平安手里挣脱出来。

    咯咯咯……

    李姝、画儿、琴儿等人见状,忍不住伸出纤纤玉手捂着小嘴,咯咯笑个不停。

    “笨蛋睿哥儿……拜托你在说谎的时候,能不能先把手里的墨锭放下……”

    小萝莉妞妞瞥了一眼熊孩子手里的墨锭,向着熊孩子翻了一个大大的可爱白眼,奶声奶气的吐槽。一看就是你研墨的时候闯祸了,碰掉了字帖,打翻了砚台,还说什么老鼠,你以为大家都像你一样笨啊……

    “啊?!啊……”

    听了小萝莉妞妞的话,熊孩子睿哥儿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原来自己手里面还捏着墨锭呢,连忙藏到背后,跟一只反射弧超级慢的小肥猪似的。

    当然,这个藏的动作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了。

    咯咯咯……

    李姝等人见状娇笑声更浓了。

    小萝莉妞妞都懒得翻白眼了,扭过头不看他,好像在跟熊孩子划清界限,表示我不认识他。

    听着屋里一串又一串银铃般娇笑声,熊孩子感受到了全世界对自己深深的恶意。

    当然。

    熊孩子把这一切都归咎到朱平安身上去了,哼,都怪土包子姐夫太厉害了,让自己绞尽脑汁去追,而且刚刚也是土包子姐夫故意那样说自己,逗笑了五姐姐她们,害的自己被取笑……

    笑过之后,众人就在熊孩子面红耳赤的坦白中,弄清楚了事情的原委。

    然后,熊孩子就得到了朱平安和李姝准许,以后可以随时来书房看字帖练字。

    土包子姐夫竟然没有臭骂自己?!还准许自己随时来书房看字帖?!

    哼

    那勉强可以原谅你说我脸像猴屁股了。

    熊孩子如是傲娇的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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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日无二晨,时间不重临,转眼间,朱平安入职裕王府已经一个多月了。

    在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朱平安成功的在裕王府站稳了脚跟,不仅跟同僚关系相处的颇为融洽,而且逐步赢得了裕王的信任,在裕王心目中有了举足轻重的地位,并逐步进入了裕王府的决策中枢。

    裕王府的决策中枢并不是一个特定机构,成员都是裕王钦点的,决策前裕王会征询他们的意见,最后由裕王拍板决定,跟内阁有点像,可以称之为裕王小内阁。

    之前小内阁成员为高拱、陈以勤、殷士儋,以及一位名叫高世定老儒。

    当然,现在还有新加入的朱平啊。

    不过,高世定年级大了,身体也不好,半年前就挂职回四川成都老家养病去了。朱平安进入裕王府以来,还没有见过他,最近听消息说高世定有辞官养老的打算,看来,朱平安是没机会见到高世定了。

    目前,裕王府实质决策中枢也就是高拱、陈以勤、殷士儋和朱平安四人。

    不要小看这个小内阁,别看现在只是裕王府的小内阁,等到裕王登基后,这就变成大明朝内阁了。

    高拱、陈以勤、殷士儋他们在裕王登基后,全都进入内阁,成为阁老了。

    可以这么说,进入小内阁,就等于日后进入内阁了。

    这一日早晨,朱平安如往常一样,用过早膳后,在刘大刀的陪同下早早的来到了裕王府。

    来到裕王府后,朱平安就发现气氛有些不对,不管是王府的属官还是仆从侍女,都一副阴云压顶似的模样。

    “张大人,这是怎么了?”

    朱平安拦住了一位张姓官员,好奇的问道。

    “哦,是朱大人啊,您吃了吗?”张大人停住脚步,抬起头意有所指的问道。

    “吃了,在家吃的,这有什么关系吗?”朱平安更疑惑了。

    “吃了好啊。”张大人有些羡慕的说道。

    呃,一个早膳而已,至于嘛摆出这么一副羡慕的表情吗?朱平安更是一头雾水了。

    “我的小朱大人呐。”张大人见朱平安一脸懵逼,不由的靠近朱平安耳朵轻声说道,“您是不知道,咱府上往常都是供应早膳的,虽然只是清粥小菜馒头鸡蛋,可是今儿个公厨竟然都没开张,我找相熟的橱役问了下,原来是咱王府公账上连买最基本食材的预算都没有了。”

    呃

    裕王府这是穷的揭不开锅了?!

    朱平安怔住了。

    早就知道裕王日子不好过,没想到竟然这么不好过,连锅都揭不开了!

    好在王府各位属官的俸禄由中央政府统一发放,否则裕王的日子更难,早就爆发欠薪危机,王府都难以正常运转了。

    不过,现在裕王好像也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

    不要小看这个早膳。

    民以食为生,官员也不例外。

    秦汉时期就已经有官家公厨了,不过那个时候只是朝廷对优秀大臣的特殊优待,并没有普及。到了唐朝的时候,唐太宗立下了“可定天下,方勤于治”的宏愿,为了实现这一宏愿,唐太宗经常延长朝会时间,这样就导致了很多大臣饿着肚子上朝办公,影响办公效率不说,还会留下苛责臣子的名声。为了解决这一问题,唐太宗就令朝廷给大臣们提供早膳。没想到,大臣对此反响特别热烈,盛赞不已,工作效率也大大提高。于是,唐太宗就将这个臣公的经验推广到了全国各地,下令全国各地郡县凡是有官署的地方,都要设立公厨,为属官供应早膳。在唐高宗的时候,宰相们还以“政事堂供馔珍羹”为主题召开会议,讨论早膳供应标准。

    公厨早膳发展到现在,其不仅是解决官员饱腹问题,背后代表的意义也是很重的。

    对于王府而言,王府早膳供应与否,以及其丰富程度,早膳标准等等,代表了王爷对下属官员的信任与重视程度。早膳丰富,证明王府重视信任体恤下属,下属官员干劲也高;否则,或者像今天这样,若是早膳都不供应了,一天两天三天还好,若是长久以往,人心也就慢慢的散了。

    “看来以后,得在家吃过早膳再来喽,哎,又要早起至少两刻钟喽。”

    张大人摇头叹了口气,有些艳羡的望了一眼裕王府隔壁——景王府的方向,听说景王府的早膳丰富的很,顿顿都是山珍海味,还不带重样的。

    “哎,小朱大人,先不说了,我要去外面找点吃填饱肚子。”抱怨完后,张大人拱手与朱平安作别。

    “好的,张大人慢走。”朱平安拱手还礼,目送张大人向着裕王府外走去。

    一路向办公室而去,朱平安又遇到了数位官员,寒暄之中,几人都提到了早膳断供问题,虽然达不到抱怨的程度,但看得出也是有意见的。

    是啊,裕王府相比于隔壁的景王府,福利本来就不多,清淡的早膳算是裕王府为数不多的福利,结果现在连早膳都断供了,也不怪大家有意见。

    从仆从侍女的神色可以看出,他们的早膳估计也是断供或者削减严重。

    简单供应一顿早膳,应该花不了多少银子。如果裕王但凡有一点办法,想必也是不会断供的。

    如此看来,裕王府的财政危机已经是千钧一发、迫在眉睫了啊,朱平安一路观察,得出了这个结论。

    不用想,朱平安也知道裕王如今困境的症结在哪里——岁赐,裕王已经整整有三年没领到岁赐了。

    由于一系列的原因,严嵩、严世蕃父子看不上裕王,跟裕王不对付,尤其是严世蕃更甚,严世蕃指使户部克扣裕王岁赐,不给裕王发岁赐等亲王福利。裕王屡次让王府承奉去户部催要,但年年催,户部年年有借口,年年没下文,裕王府年年领不到岁赐。

    裕王没有副业,唯一跟宁安公主合开了一个糕点店,还是月月亏损,除了岁赐之外没有别的进项,王府的一应花销全都是靠着朝廷惯例岁赐过活。

    天知道,三年没领到岁赐的裕王,靠着以前的积攒、母妃杜康妃的贴补、王妃的贴补,能撑到今天是有多么的不容易,一个铜板都恨不得掰成两半花。

    不过,即便如此,裕王如今也撑不下去了,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



    裕王府陷入如此财政危机,依照裕王的性格,估计很快就会召集小内阁议事商讨了,朱平安进了办公房间后,没有像往常那样烧水煮茶,而是坐在书桌前一边温读《唐太宗李卫公问对》,一边静等裕王宣召。

    果然,朱平安才翻了两页书,就有内侍前来请朱平安去裕王书房议事。

    裕王的书房名曰:渊堂,以鎏金楷体刻在门匾之上。

    第一次看到裕王书房名称的时候,朱平安就联想到了“潜龙在渊,腾必九天”这一《易经》乾卦。不想做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不想当皇帝的皇子不是好皇子。朱平安相信裕王给书房命名“渊堂”一定有此方面的含义。

    裕王书房为三居室,比较少见的一前两后布局,前面最为宽敞,标准的书房布置,后面是裕王临时的居室,至于再往里那一间房是做什么的,朱平安就不知道了。

    但是,朱平安有耳闻,最里一间也是寝室,不过颇为隐秘,听说间或会有侍奉裕王的宫女被裕王叫到其中整理床铺,常常一个时辰有余方才发丝缭乱、步履蹒跚而出……

    “高大人,早。”

    走到书房前,碰到了从另一个方向走来的高拱,朱平安主动拱手见礼。

    “子厚,早。”高拱微微笑着点了点头,“昨日我新得了一本米芾的行书字帖摹本,听说子厚颇喜书法,每日清晨练笔不辍,可与子厚把玩月余。”

    “真的?那我就多谢高大人了。”朱平安眼睛一亮,拱手道谢不已。

    简单寒暄过后,由高拱在前进入书房,朱平安紧随其后。

    “臣高拱/朱平安,见过裕王殿下。”进入书房后,高拱与朱平安同时向裕王拱手行礼。

    “高师、子厚免礼,快请入座。”裕王见两人进来,快步向前虚扶一把,请两人免礼入座。

    “谢殿下。”

    朱平安与高拱两人应声道谢。

    高拱直接入座,朱平安则是与早到的陈以勤和殷士儋打了一个招呼,方才入座。

    小内阁到齐之后,裕王直接遣散了服侍的下人,严令不许任何人靠近书房。

    “今日,孤请诸位大人前来,想必诸位大人也都知道其中原因了。”

    遣散下人后,裕王一身疲惫不堪踱步到座椅前坐下,环视了众人一眼,沙哑声道。

    裕王身子坐的很低,仿佛要陷入到椅子里似的,感觉像是不眠不休的走了三天三夜,仍然没有走到终点,最后撑不住了,瘫在了半路一样。

    高拱、陈以勤、殷士儋、朱平安皆是轻轻点了点头。

    岁赐。

    大家都懂。

    裕王已经整整有三年没领到岁赐了,这在朝野中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更不用说裕王府的诸位属官了。

    “是的,孤现在已经是山穷水尽的,不瞒诸位讲,孤现在账面上只剩下不到一百铜板了。”裕王靠在椅子上,轻轻的拍着座椅把手,一脸焦虑和疲惫的坦承道。

    好吧,堂堂一个王爷,身价只剩下不到一百个铜板,这是什么感受。

    朱平安闻言,对裕王报以深深的同情。

    除此外,还有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觉。裕王三年没领到岁赐,自己呢,自己也被罚俸着呢,已经有两个月没领到俸禄了,而且这种零俸禄的日子还会持续十个月才能结束。而且,前不久查库有功,还被黑心嘉靖帝罚了160两银子,要不是李姝支援自己一把,自己连罚银都凑不齐……

    当然,自从开了朱记快餐后,朱平安的日子已经好过多了。

    朱记虽然店面不大,但是生意很火,虽达不到日进斗金的程度,但是每天刨除人工、食材等成本,还能有三、五两银子入账,一个月下来,比俸禄多多了。

    “殿下勿忧,臣今日就去户部催他一催,屡屡不发殿下岁赐,是何道理。若是岁赐按时发放,殿下何患此忧。”殷士儋闻言起身,一脸气愤道。

    裕王闻言摇了摇头,伸手往下压了压,示意殷士儋坐下,然后自嘲的笑道:“殷师不用去了,户部是不会拨款的。孤昨日已经连遣三人去户部催了,三次三个理由,或压或拖,皆是不予发放。呵呵……孤,堂堂天子的儿子,感觉就是个笑话,在户部就像一个乞丐似的,一次又一次的乞讨,一次又一次的被拒之门外……”

    自己堂堂天子的儿子,属于自己岁赐,竟然被人克扣三年之久,一次次派人去户部领取,一次次被人像打发乞丐一样打发,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笑着笑着,想着想着,裕王心中备感无力与难受,眼角不由的湿润了......

    “常言说得好: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裕王殿下且放宽心。”

    “办法总比困难多,殿下且稍安勿躁。”

    看到裕王如此,高拱、陈以勤急忙起身宽慰裕王,为裕王鼓舞打气。

    从朱平安的角度看,高拱和陈以勤两人宛如两只老鸟一样,安慰裕王这只受伤幼鸟。

    朱平安熟知历史,知道高拱和陈以勤两人于裕王而言,亦臣亦师亦父一般,两人均是真心实意为裕王着想的,在裕王潜龙在渊的这段时间,多亏了有两人多方调护,不然裕王早就出局了。

    裕王这个时候正是最需要安慰的时候,不能让高拱、陈以勤两人专美于前啊,于是朱平安也紧跟着两人起身了,一脸认真的向裕王拱手宽慰道:“主忧臣辱,主辱臣死。今日殿下遇挫,臣等敢不効死,必为殿下分忧。”

    “殿下放心,臣等必为殿下分忧解难。”殷士儋也是同样起身宽慰裕王。

    “多谢诸师。”裕王在高拱、朱平安等人连番的宽慰下,稍稍平复了些许心情,但也只是些许,只要一想到现在财政紧张的连饭都供不上了,裕王就不免一筹莫展,言毕便一脸忧色的起身向高拱、朱平安等人拱手请教道:“只是,如今已是山穷水尽,一日三餐且不能为继,户部又不发放岁赐,为之奈何?还请诸师不吝赐教。”

    民以食为天。

    行军打仗时,供应不上军粮,士兵会哗变;放到王府也是同样的道理,如果王府连一日三餐都供应不上了,又怎么能指望王府属官、下人再为你效力呢。

    裕王又怎么会不忧愁呢。



    “殿下目前困境的症结在于岁赐,岁赐解决了,殿下的困境不药自解。户部主掌岁赐发放,臣族叔与户部尚书孙应奎孙大人乃是故交,臣可以族叔之名拜会孙尚书,务必促成岁赐发放。”

    殷士儋率先长身而起,一脸自信的向裕王拱手行礼,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殷士儋准备走上层路线,借着他族叔的名义去拜访户部尚书孙应奎,见面之后再趁机提出裕王岁赐的事情,于情于理,户部都没有扣发裕王三年的岁赐的道理,再加上自己的辩才以及族叔的这层关系,想必应该可以促成裕王岁赐的发放。

    众人都说殷士儋诗才无双,其实对比诗才,殷士儋对他的辩才更有自信。更何况,裕王领取岁赐乃是天经地义的事呢,情理据都在自己这边呢。

    殷士儋有自信说服孙应奎。

    裕王听完殷士儋的建议后,脸色不由一喜,眼睛都亮了,殷士儋说的有道理啊,自己每次差遣人去催讨岁赐,都是跟户部下面主管的中级官员对接的,次次都被户部中级官员给拒绝了。如果殷士儋能见到并说服户部尚书孙应奎的话,那户部尚书发话了,下面的人还敢不执行吗?!

    不过裕王尚未高兴一秒,就被高拱泼了一盆冷水。

    “若是放到孙尚书年轻时,殷大人这个方法或可奏效,但是如今嘛......”

    高拱在殷士儋话音落后不久,便摇了摇头,不认同殷士儋的建议,说到最后忍不住叹息了一声。

    “高大人是说......”

    殷士儋听了高拱的话,眼睛转了一下就想到了关键,眸子里的自信黯淡了下来。

    “高大人说的不错,孙尚书早年作谏官时,不惧权贵,为官正直,高风亮节,颇有声名;只是如今孙尚书已经老了,行事苟且求安,宁可不不作为,亦不得罪权贵,声名早已不复往昔......”陈以勤也是摇了摇头,叹息不已。

    这种事情放到孙应奎早年为官时,根本就不是事,甚至不用裕王这边说,孙应奎都会令人按规矩发放裕王岁赐,可是现在就不行了,孙应奎老了,早年的高风亮节、刚正不阿都被岁月侵蚀的荡然无存,如今孙应奎行事都是以苟且求安为主旨,不求有功也不怕有过,只要不得罪当权者,只要能顺利退休就行了。

    “如此,为之奈何?!”

    听了高拱和陈以勤的话,裕王眸子里刚刚亮起的光芒瞬间熄灭了,脸上复被忧愁笼罩。

    “其实,岁赐发放的关键不在户部,而是在严府。”高拱抬头看向裕王,声音低沉的说道。

    “严府?!那么说传闻是真的?!”殷士儋失声道。

    严嵩父子虽然没有明确站队,表态支持谁,但是暗中是支持景王的,这一点已经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殷士儋自然也是知道的。之前,殷士儋也多次听说过严嵩父子暗示户部克扣裕王岁赐这一传闻,但殷士儋是不相信的,严嵩父子没有明确表态支持哪位皇子,可若是暗示户部克扣裕王岁赐的话,那岂不是挑明说他们支持景王了?!所以,殷士儋虽然多次听闻这一传闻,但却不愿意相信,这时听到高拱这么说,才会吃惊。

    陈以勤与殷士儋不同,他好像对高拱的论断并没有多少意外,此刻点了点头,轻声道:“应该是了。上个月,我曾去户部催过一次岁赐,户部答复说,今岁乃多事之秋,北虏寇边,南倭袭扰,内地也不太平,动乱数起,致使今年国库消耗巨大,各部各司的例赏都分文未发,王府即便等着急用,他们户部也是作不了主的。我问他们谁可做主,他们却是顾左右而言他......现在想来,他们所指的就是严府了。”

    朱平安对此毫不意外,因为严世蕃克扣裕王岁赐,这已经是史书里明确记载的事情了。

    不过出乎朱平安意料的是,裕王对于高拱的话,一点也不意外,似乎早就得知这一消息了。也是,裕王毕竟是天子的儿子,严世蕃暗令户部克扣了三年岁赐,裕王不可能一点消息也得不到。

    下一秒,裕王的话也证实了朱平安的猜测。

    “高师所言不假,孤前不久也得到消息了,宫里的冯保冯公公消息灵通,给我说过实话,说是没有严世蕃的准许,户部是不敢给孤发放岁赐的。”

    裕王坐直了身体,一脸阴郁的开口道。

    裕王得到的消息更加准确,明确道明是严世蕃指使户部克扣岁赐的。

    朱平安闻言后,手指微微敲了敲桌子,冯保给裕王通信了,看来冯保已经暗中向裕王靠拢了。不错嘛,不愧是冯保,政治嗅觉真是够灵敏的啊。

    朱平安自认,如果不是早就知道裕王会问鼎龙椅的话,自己这个时候可不敢将宝压在裕王身上。

    咳咳......

    如果冯保知道朱平安心里想法的话,一定会面红耳赤、一脸懵逼的。他只是相信朱平安的判断,他之前都是属意景王的,只是前不久见朱平安用尽千方百计的不去担任景王府侍讲学士,而是来了裕王府担任侍讲学士,冯保才开始转变心意,暗中向裕王靠拢的。

    朱平安以弱冠之年问鼎状元,这一壮举冠绝大明,要知道当年四朝元老杨廷和杨老大人,也不过是十九岁才中的进士。而且,经过翻牌侍寝之策、奏杀赵大膺、一脱成名查太仓等事情,冯保早就被朱平安的才识和能力折服了。

    冯保有自知之明,他知道自己才智能力比不过朱平安,更深知朱平安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的,既然朱平安押宝裕王,那自己跟着就是了。

    当然,冯保还是有自己的小算盘的,他现在只是向裕王暗送秋波,并没有把宝堂而皇之的压在明面上。这样既在裕王心中留下了好印象,占了位子,同时若是事不可为,又留下了挽回的余地。

    “严东楼真是胆大包天!”

    陈以勤和殷士儋听裕王说是严世蕃在背后捣的鬼后,不由的脸色骤变,愤怒道。



    “殿下,臣请赴严府与严东楼对质,一日追不回岁赐,臣就住他严府一日。”殷士儋再一次主动请缨,准备直接去严府找严世蕃对质,追讨岁赐。

    殷士儋话音刚落,陈以勤就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道:“正甫啊,你这么去找他对质,于事无补,这种放不到台面上的事情,他怎么会承认呢。”

    “那该怎么办,去找严嵩?”殷士儋声音低了下去,犹豫了一下道。

    “有什么区别吗?”陈以勤反问道。

    “也是啊......”

    殷士儋叹息了一声,这件事虽然是严世蕃做的,但是严嵩肯定也是知情,甚至是指使或者默许的,人家是父子,立场肯定是一致的,对外自然也是一致的。

    既然直接找严世蕃摊牌行不通,那就只能另想它途了。

    户部尚书不行,严世蕃不行,严嵩也不行,那圣上呢,圣上总会给裕王做主吧。

    “以我等个人名义禀与圣上,可否?”陈以勤眼睛一亮,提议道。

    陈以勤也知道二龙不相见的事,没有提议让裕王去找嘉靖帝,而是建议以个人名义上奏嘉靖帝。

    “不可。”

    高拱和陈以勤同时摇了摇头,相视一眼后,陈以勤接着解释道:“若是如此,岂不是与严世蕃直接撕破了脸,会给裕王平添诸多不便,弊远大于利。”

    “不过若是上奏时,不谈严东楼暗令户部不发岁赐之事,只谈裕王殿下岁赐三年未发,奏请户部下发岁赐,如何?”

    陈以勤思考了片刻,在殷士儋建议的基础上迂回了一下,复又提议道。

    “我觉的可行。”殷士儋听了陈以勤的建议后,眼睛一亮,附和道。

    裕王闻言,也重新燃起了希望。

    朱平安暗中微微摇了摇头,陈以勤的建议看似可行,实则是行不通的。

    首先,上奏时不提严世蕃暗令户部不发岁赐,只谈裕王殿下的岁赐三年未发了,奏请户部下发岁赐,这有点掩耳盗铃和想当然了。以严世蕃的骄傲和聪明,不管你上奏时说不说他,只要你谈三年未发岁赐,那就已经得罪他了。

    另外,你们忘了圣上“二龙不相见”的箴言嘛,圣上对这一句箴言的重视程度,可不仅仅是不见裕王、景王两位皇子,而且连两位皇子的消息都不愿听见。这种专门上奏裕王岁赐的奏折,一定会被压下的。

    “也不可。”

    高拱轻轻摇了摇头,开口否定了陈以勤的提议。

    陈以勤和殷士儋不解的抬头看向高拱,高拱轻声向两人解释了一遍,理由跟朱平安所想如出一辙,不过是多了些对时局的分析。

    目前裕王处境不容乐观,实在不易再树强敌,应避免刺激严世蕃。若是与严世蕃产生了龌龊,那就相当于与严党产生了龌龊,严党势力遍布朝野,若是他们掣肘的话,那裕王可就寸步难行了。

    “若非肃卿所言,我几欲坏事了。”

    陈以勤听了高拱的解释,如醍醐灌顶,恍然大悟,有些后怕的说道。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这可该如何是好啊?!裕王脸上的愁容更甚。

    “诸师可还有良策教我?”裕王看向众人问道。

    陈以勤、殷士儋等人皆是一片沉默,高拱也是微微摇了摇头,一时间暂无良策。

    严世蕃暗令户部扣发裕王岁赐,你给他讲道理吧,肯定是讲不通的,双方立场不同。但是,你又不能跟他撕破脸,不然局面会更加麻烦。

    软的不行,硬的也不行,这就走到死胡同了。

    片刻后,陈以勤、殷士儋等人也提出了一些措施,不过都是治标不治本。比如他们从府上拿出数十上百两银子,以解裕王燃眉之急等等。

    裕王府家大业大,用钱的地方多着呢,数十上百两银子根本就是杯水车薪,于事无补。

    而且,借钱也是要还的啊。

    一时间,室内一片安静,唯有一阵叹气声。

    这可如何是好?

    裕王一筹莫展,忧愁如乌云压顶将裕王深深湮没。

    唉

    裕王颓然的靠在椅背上,再度陷入椅子中,叹了一口气,似乎想要把胸中无限的哀愁吐出似的,只是愁没有吐出来,反倒是胸膛被愁涨的更严重了。

    就在这时,裕王的视线忽然注意到了坐在下首的朱平安,想起今天好像还没有听到朱平安发言呢。

    接着,裕王发现朱平安与众人一筹莫展的样子不同,完全是一副少年不知愁滋味的模样,再加上朱平安憨厚的相貌,这少年不知愁滋味的表情看上去就跟没心没肺似的。

    是孤看错人了吗?!没看到孤及其他人都愁成什么样了吗。

    裕王有些吃味。

    “子厚,汝以为如何?”于是下一秒,裕王压下心中不快,面无表情的看向朱平安问道。

    “回殿下,臣有一策,有九成的把握可在三日之内为殿下讨回岁赐,但是.......”

    朱平安长身而已,揖手回道,不过说到一半,朱平安又顿住了,一脸为难的样子。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裕王闻言,忍不住激动的一下子站了起来,心跳的厉害,如波涛汹涌的大海一样。

    竟然有九成的把握可讨回岁赐?!

    怪不得朱平安没有一筹莫展,原来是孤错怪朱平安啊,看来还是孤不够信任朱平安,差点错怪了忠良。

    于是,朱平安的地位在裕王心中更重了几分。

    朱平安竟然有九成的把握在三日内讨回岁赐?!

    高拱、陈以勤、殷士儋听了朱平安的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个个吃惊的转头看向朱平安。

    他们连一成的把握都没有,朱平安竟然有九成的把握!

    这让他们如何不吃惊。

    “子厚,但是什么......”

    裕王忍不住着急的问道,我的小朱大人呢,你怎么话说到一半就不说了呢。

    “但是......恐怕殿下是不会采纳臣的建议的。算了,我还是不要说了......”朱平安抬头看向裕王,犹豫了一下,缓缓的摇了摇头,似乎赌定了裕王不会采纳他的建议。



    “但是……恐怕殿下是不会采纳臣的建议的。算了,我还是不要说了......”

    说到关键时候,朱平安来了一个欲言又止和戛然而止……

    纳尼?!

    上一句你还跟个诸葛亮似的,说什么有九成把握在三日内讨回岁赐,吊足了人的胃口,大家都伸长了耳朵在等你的锦囊妙计呢,结果下一句你就来了句什么恐怕殿下是不会采纳我的建议的,算了,我还是不说了。

    玩我们呢?!

    我们裤子都脱了,你就给我们听这个?!

    裕王、陈以勤等人听得如鲠在喉,尤其是未来的内阁拳击手殷士儋同志,更是听得手指头都痒了,差点就要提前二十年祭出他的成名绝技了。

    这一刻,裕王等人撬开朱平安嘴巴的心都有了。

    这种感觉就像是一个肤白貌美大长腿的火辣美女坐在你怀里跳了一支贴身艳舞,极尽挑逗之能事,结果等你被她撩的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时候,美女她拍拍屁股走了......

    “子厚,你尚未说,怎么就知道我肯定不会采纳呢?”裕王目光灼灼的看着朱平安,摇了摇头。

    “就是啊子厚,你且说来听听嘛,如果真的有那么大的把握讨回岁赐,殿下没有道理不采纳啊,再说了,即便殿下不采纳,我等也会劝说殿下的。”殷士儋应声附和,起身来到朱平安跟前,拍了拍朱平安的肩膀催促道。

    呃

    殷士儋这家伙吃什么长大的,这手劲真大。

    朱平安被殷士儋拍的咬牙了都,知道殷士儋这是在借机报复自己欲言又止、戛然而止之仇。

    一旁的陈以勤见状,愁容中难得展露出了一丝笑意,呵呵了一笑捋须对朱平安说道,“呵呵,子厚,汝有何锦囊妙计,还请道来,我等洗耳恭听。”

    “子厚,你就别卖关子了,有什么锦囊妙计,还不赶快道来。”高拱也忍不住催促道。

    大家实在是太好奇了。

    朱平安所说有九成把握在三天内讨回岁赐,这对他们来说简直是听到了天方夜谭一样。幸亏经过了这么长时间的共事、相处,他们多少了解朱平安的为人,不然一定会把朱平安当做夸夸其谈、大放厥词之徒。

    正是因为知道朱平安的为人,所以大家才更好奇,一个个眼睛瞪的大大的,目光灼灼的看着朱平安。

    “呃,既然如此,那我就说了。”

    朱平安好像被众人灼灼的目光给看服了,犹豫了片刻,终于开口了。

    “在我看来,其实很简单,既然是因为有严世蕃的暗令,户部才不给我们,那只要我们得了严世蕃的准许,户部不就给我们发放岁赐了嘛。”

    朱平安扫了众人一眼,轻声开口道。

    呃

    这就是你九成把握三日内领取岁赐的锦囊妙计吗?!

    众人闻言,一个个目瞪口呆,愣住了。

    意外。

    很是意外。

    本想看一场天女下凡,结果却看到了一头母猪坠地的事故直播;开局本以为你是个王者,结果却是个青铜......这一刻,众人仿佛看到了一只只乌鸦呱呱呱的从眼前飞过,外面烈日炎炎,他们却感觉身边凉风阵阵......

    “咳咳,子厚......你这不是废话嘛,问题是怎么得到严世蕃的准许。”

    殷士儋咳嗽了一声,使劲的揉了揉脑门,看向朱平安的目光要多无语有多无语。

    裕王又颓然坐在了椅子上。

    陈以勤愣在那,似乎还没有回过神来,本以为柳暗花明又一村,结果柳暗花明又进沟......

    高拱与他们不一样,依然在用灼灼的目光看着朱平安,相信朱平安不会无的放矢的。

    “呵呵,殷大人目光如炬,一眼就看到了我所提建议的关键所在。”朱平安微微勾起了嘴唇,一双眸子神采奕奕,对于殷士儋的嘀咕非议,丝毫不以为意。

    呃

    感情你还没说完啊......

    殷士儋闻言,听懂了朱平安的话外之音,于是不由得又上去轻轻拍了拍朱平安的肩膀,连声催促道:“子厚,你就别卖关子了,快点说吧。”

    于是,朱平安再一次被殷士儋拍的咧嘴。

    “咳咳,得到严世蕃的准许,在我看来,其实一点也不难,就是,就是有些......”

    朱平安说到这又停下了,好像很难为情的样子。

    你怎么关键时候,又停下了?!众人一个个皆是目瞪朱平安,跟怨妇似的。

    “子厚,你倒是快说啊,真是急人。”殷士儋催促道,眼瞅着又要上去给朱平安肩膀按摩去了。

    “好,我说。其实就是一个字——‘贿’。”

    朱平安真是怕了殷士儋了,也不管为难不为难了,直接揭露了答案。

    贿?!

    贿者,贿赂也!意如其字,行贿,以财贿之。

    朱平安的这一个字,在众人心潮中掀起了轩然大波,宛若一个响雷在众人头顶炸响。

    在朱平安说之前,殷士儋的手都已经举起来了,在朱平安说完后,殷士儋的手就那么伸着,像是被人点了穴位一样,惊奇得像半截木头般愣愣地戳在那儿。

    真是一个大胆的想法!

    听了朱平安的话后,陈以勤呆住了,失手拔下了一根胡须,良久之后,才深深的吸了一口凉气。

    高拱也吃惊的瞪大了眼睛,完全没想到朱平安竟然会提出这样一个惊世骇俗的建议。

    裕王再一次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好像屁股被虫子咬了一口似的,嗖一下就站了起来......

    朱平安的这一建议,太过惊世骇俗了,良久之后,众人才渐渐回过神来。

    这一下众人总算知道朱平安为什么建议还没说出来的时候,就断定裕王不会采纳了;这一下子众人总算是知道朱平安为什么欲言又止、戛然而止,那么难为情了。

    贿!

    朱平安提的建议竟然是向严世蕃行贿。

    朱平安竟然建议让裕王——堂堂天子的儿子——未来储君的唯二竞争者,给严世蕃送礼行贿,以得到严世蕃的准许,取回被克扣了三年的岁赐。

    面子呢!

    裕王不要面子啊!

    堂堂天子的儿子,未来储君的唯二竞争者,去给他严世蕃送礼行贿?!

    不是礼多礼少的问题,也不是亲自去还是派人去的问题。

    问题是,裕王他丢不起这个人啊。



    “咳咳,子厚,先不说这样做影响怎么样,这个能行吗?”

    殷士儋半天才从朱平安这个惊世骇俗的建议中回过神来,喝了一口茶压了压惊,喝茶间隙不小心瞥见了裕王那红的仿佛被火烧似的脸庞,不由得被呛了一口,平复了之后,抬头看向朱平安,不确定的问道。

    其实,殷士儋在问朱平安时,心里的天平已经缓缓倾向于朱平安的这个建议了。

    只是,他需要朱平安给他增加砝码。

    殷士儋问完,陈以勤、高拱都将目光看向了朱平安,一旁的裕王也眼神复杂的看向了朱平安。

    “我觉得应该有九成的把握吧……”朱平安缓缓开口道,“首先,严世蕃是一个贪婪的人,同时也是一个具有良好受贿职业操守的人,卖官纳贿都是‘明码实价,童叟无欺’,只要收了钱,他准能帮你办成事,严府门前投帖送礼的车如水马如龙,就证实严世蕃良好的受贿操守,不然,即便严世蕃背靠严嵩这棵大树,也不会有多少人来送礼行贿。”

    当然,说到严世蕃良好的受贿职业操守的时候,朱平安的语气是带着讽刺的。

    听到朱平安讽刺严世蕃良好的受贿职业操守,高拱、陈以勤等人都无语的笑了。

    不过,他们心里却是认可朱平安所说,严世蕃这个人好像还真的是如此,虽然贪婪的不行,受贿的手段五花八门,可是确实是收了钱就办事。

    “他这算狗屁的操守……”殷士儋扁了扁嘴,继而又问道“即便他有什么狗屁的受贿职业操守,可他会收、敢收我们的贿吗?他可是站那边队的……”

    殷士儋暗示说严世蕃站景王的队,他能收裕王这边的贿赂,让裕王领到岁赐吗?!

    “严世蕃贪婪成性、目空一切,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我想他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一来,我们给的是真金白银,他没理由不收啊。二来嘛,汝试想之,如果连裕王殿下都给他送礼了才能办事的话,那以后还有谁敢不给他送礼呢?!有了我们的效应和例子,接下来他严世蕃收礼就能收到手软。这种宣传、扩大影响的机会,我想贪婪狡诈的他是不会放过的。”

    朱平安扫了众人一眼,缓缓解释道。

    “嗯,有道理……以严世蕃的胆子和为人,这种事情他是能干的出来的。”高拱微微点了点了头,他对严世蕃还算是比较了解的,朱平安所言与他了解的一致。

    陈以勤闻言捋着胡须的手顿住了,低着头认真思索起朱平安的建议来,他虽然跟严世蕃打交道的次数不多,但是严世蕃的风评却早就是如雷贯耳了的。

    “另外嘛……”

    朱平安顿了下,向着裕王长揖道歉道,“接下来的话,会冒犯殿下。平安先请罪了。”

    “子厚,你何罪之有,若说有罪,也是严贼。”裕王摇了摇头,他现在对严世蕃父子恼怒、厌恶的很。

    以前皇兄仙逝,嘉靖帝询问立储君的时候,按序应立孤为太子,可是严嵩这个老贼明装糊涂,暗支持圳弟,愣是不表态,害的孤错失良机!

    还有严世蕃这个小严贼!克扣孤的岁赐达三年,害的孤不得不节衣缩食,日子过的如此凄苦,多少想做的事都因没有银子而罢手,犒赏属官都得斤斤计较,以至于害的孤处处被圳弟领先!

    提起严嵩父子来,裕王心里面有一万句的妈卖批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谢殿下。”

    朱平安拱手道谢,起身后接着说道,“另外嘛,严世蕃又是一个极度自信、自负、自傲、自恋、自大的人!我曾听人说,严世蕃在一次酒宴中,当着严嵩和众宾客的面夸耀说,‘放眼如今大明天下,可称举世奇才者,至三人而已!’”

    朱平安说完后,殷士儋、陈以勤等人点了点头,严世蕃这一段传言他们也有耳闻。

    “哦,他口中的是哪三人?”裕王闻言,好奇的问道。

    “第一个,都察院右副都御史杨博……”朱平安伸出了一根手指,回道。

    “嗯,杨大人文武双全,实至名归。当年肃州匪乱解围翟学士一事,堪称传奇。现在虽尚且在家服丧,但前不久已被父皇任命为兵部右侍郎了……”裕王点了点头,然后继续好奇的问道,“第二人是谁?”

    “第二人是锦衣卫指挥使、都督同知陆炳。”朱平安回道。

    “嗯。”裕王点了点头,他对陆炳的感官还不错,听完第二人后,裕王忽地怔了一下,眉毛一挑,“呃,他口中的第三人该不会是他严世蕃自己吧?!”

    “殿下英明。当时众人问严世蕃第三位可称举世奇才的人是谁的时候,严世蕃当时用手指着他自己的脑袋,对众人笑着说道‘第三个人就是我’。”朱平安适时的拍了一下裕王的马屁。

    这年头有谁不爱听好话啊,朱平安说完,裕王脸上就不由露出了些许笑容。

    “他也配!连科举都没考过……”殷士儋闻言,不由得低声啐了一口。

    经历过科举的人,对严世蕃这些没经过科举就做官的人,天生就有优越感。

    “呵呵,所以说,由此可见严世蕃是有多么自恋、自傲和爱夸耀了。”

    朱平安微微笑了笑,轻声说道。

    裕王同意的点了点头,这种敢当众称自己为天下奇才的人,能不自恋自傲爱夸耀嘛。

    “所以说……”朱平安扫了一眼裕王,躬身长揖,缓缓开口道:“若身为天子儿子——正统皇家血脉——贵不可言的裕王殿下,给他送礼求他办事的话,他这种自恋、自傲、爱夸耀的人,一定会享受这种征服皇权的快感的,也一定不会放弃这种虚荣的。就这一件事,也够他严世蕃喝酒的时候吹一辈子了……”

    呃

    裕王一下子怔住了,脸色一会红,一会白,像是变色灯一样,不停的转换。

    陈以勤等人这下明白了,怪不得朱平安刚才说冒犯了,原来是在这儿啊。

    征服皇权?!

    朱平安还真敢说。

    不过,如果裕王给他严世蕃送礼行贿的话,你别说,那还真可以这么解读!

    高拱、陈以勤等人心思百转,以他们对严世蕃的理解,若是裕王采纳朱平安的建议的话,那这种虚荣、这种泼天的荣耀,自恋自傲自大自负的严世蕃还真拒绝不了!



    其实到现在,众人心里面已经认同朱平安建议的可行性了,那么剩下的问题就是……

    众人将视线转向裕王。

    裕王此时很挣扎,面色由红转白再由白转红,心里面天人交战,一个声音说:我堂堂天子之子,怎么能给严世蕃这小贼行贿送礼呢,若是这样做了,岂不是让天下人耻笑我朱载垕;另一个声音说:嗯,你说得对……

    好吧,虽然心里知道朱平安建议的可行性,但裕王实在是拉不下颜面去给严世蕃行贿送礼。

    孤,堂堂天子之子,怎么能低头向臣子送礼行贿呢?!

    孤不要尊严吗?!

    即便孤不要尊严,孤体内流淌的高贵的血液也不允许孤去向一个臣子低头送礼行贿!

    若是这么做了,孤岂不是成了全天下的笑柄,被天下人所耻笑!孤本就不如圳弟,这样就更不如圳弟了!若是被父皇知道了,父皇会如何看我?!

    不行!绝对不行!!!

    裕王打心底排斥朱平安所提的这个建议。

    不过虽然裕王打心底里排斥朱平安所提的建议,但是并不是将门完全关死了的的,还是留了那么一丢丢缝隙的。

    这可事关三年的岁赐啊!前两年的岁赐每年足足够五万两银子,去年因为正值多事之秋,国库财政紧张,降低到了三万两,但是三年的岁赐加在一起也足足有十三万两银子呢。

    如今日子着实难以为继,有了这十三万两银子银子,孤就可大展拳脚了……

    其实跟裕王心态差不多的,还有陈以勤。

    一方面,陈以勤心里不大同意朱平安所提的这个建议,陈以勤自从入职裕王府以来,一直焦心瘁志、竭尽全力的护佑裕王。如果让裕王下去向严世蕃送礼行贿,这对贵不可言的裕王殿下来说,岂非是一种伤害和羞辱!所谓:主忧臣辱,主辱臣死!裕王殿裕王殿下的羞辱,更是我等的羞辱!身为臣子,如何能让殿下去做有损颜面的事呢。

    可另一方面,朱平安所提的建议又确实可以助裕王讨回三年的岁赐,有了这三年的岁赐,裕王就完全不用被金钱所掣肘了,这让陈以勤很是左右为难。

    高拱倒是觉得朱平安的建议不错,高拱讲究务实,颜面什么的值什么,能解决岁赐问题才是关键。再说了,古往今来能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的例子数不胜数,韩信胯下之辱,勾践尝粪复国,刘邦分我杯羹,就是太祖洪武大帝都曾乞讨为生……更何况,现在只是区区送个礼了……

    殷士儋心里的天平大幅度的倾向于朱平安的建议,觉得利大于弊,完全可以尝试的。

    朱平安在说完后,就一直在默默注视着房内众人的反应了,自然也看到了裕王抗拒排斥的表情。

    不过,朱平安一点也不担心。

    史书上有记载,裕王最终就是通过贿赂严世蕃来取回岁赐的。自己只是在尊重历史轨迹的基础上,推了一把力,使得这一进程加快提前而已。

    而且,历史上裕王向严世蕃行贿,也并没有为裕王落下什么污点,反而成立裕王人生中难得的一笔“忍辱负重、成大事不拘小节”的亮点……另外,严世蕃倒是因此多了污点,并成了严党倒台、严世蕃身亡的强有力因素。

    一个建议可以为裕王取回岁赐,又不会留下污点,那自己没理由放过这一功劳。

    这一个功劳会让自己在裕王府站的更稳,在裕王心中的地位也会更进一步。

    当然,这个时候需要自己为裕王再加一把火。

    “请问殿下,韩信若何?”朱平安抬头看向裕王,轻声问道。

    “汉初三杰,功高无二,略不世出,堪称无双国士。”裕王微微一怔,继而毫不犹豫的回道。

    裕王对韩信很是欣赏,作为一个有志于天下的人,对于韩信这样的无双国士都会求贤若渴。裕王还记得朱平安在初入裕王府的那场诗会上自比留侯,暗示自己为刘邦,自己大快数日。

    “那胯下之辱呢?”朱平安又问道。

    “小不忍则乱大谋,淮阴侯忍辱负重,终成大事。”

    裕王说着说着,心中不由的为之一动,心中的天平开始慢慢倾斜了。

    “殿下英明。臣以为没了‘胯下之辱’,淮阴侯的丰功伟绩也就少了三分色彩,正是因为‘胯下之辱’,淮阴侯的形象才会如此高大。淮阴侯者,豪杰也。古之所谓豪杰之士者,必有过人之节。人情有所不能忍者,匹夫见辱,拔剑而起,挺身而斗,此不足为勇也。天下有大勇者,卒然临之而不惊,无故加之而不怒。此其所挟持者甚大,而其志甚远也。故,忍小忿而就大谋,养其全锋而待其敝,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朱平安向裕王拱手,很是认真的侃侃而谈。

    “忍小忿而就大谋,养其全锋而待其敝,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裕王轻声重复了一遍,脸上的神色缓缓凝重了起来。

    “另有越王勾践,兵败于吴王夫差,被迫称臣求和,质于吴廷。勾践忍辱负重,当牛做马,尝粪得赦,后卧薪尝胆,吞灭吴国,雄霸于天下……”朱平安见裕王有所意动,接着便又提出了最具励志的勾践卧薪尝胆的例子,来进一步坚定裕王的信念。

    果然,裕王闻言情绪更激动了,体内流淌的血液似乎要燃烧了一样。

    “殿下,欲戴其冠,必承其重。”朱平安最后躬身,长揖,说了一句西方的有名谚语。

    这一句谚语在西方估计是人尽皆知了,可是在大明却是破天荒头一遭面世!

    “欲戴其冠,必承其重!”

    裕王闻言,浑身不由的一震,继而双手用力的一按椅子,坚定的起身。

    “欲戴其冠,必承其重……”

    陈以勤闻言也不由的愣住了,连捋着胡须的手拔下了一撮胡须都没有感觉到。

    是啊,欲戴其冠,必承其重!想要加冕为皇,就必须能承受皇冠的重量。天下可没有免费的午餐,哪里有不付出代价就能收获的道理呢。

    朱平安小小年纪,就能看到这一步,老夫真是白长了如此年纪。

    呵呵

    目光要放长远,老夫差点鼠目寸光了。

    陈以勤不由的摇头笑了笑,捋了捋胡须,这才发现手中一撮被拽掉了的胡须……

    高拱、殷士儋也为朱平安的这一句“欲戴其冠,必承其重”所震动。

    “殿下,欲让其灭亡,必先让其疯狂……我们何不助他严世蕃一臂之力?”朱平安最后又补充了一句。

    呃

    朱平安还真是字字珠玑,句句佳句啊!

    众人闻言又是一怔,咀嚼之下,越发觉得朱平安说的这两句意味深远。

    “孤意已决,此次就以子厚之策而行。”裕王环视了众人一眼,坚定的说道。



    向严世蕃送礼行贿,肯定用不着裕王亲自去,裕王府属官去就可以了,但为了表示裕王对严世蕃的重视,前去送礼的属官地位也不能低了。如此综合下来,适合担任送礼行贿任务的属官范围就固定在了高拱、陈以勤、殷士儋、朱平安四人之中。

    那么让谁去呢?

    当裕王扫了众人一圈,最终将目光看向朱平安。

    既然这个主意是朱平安提出来的,那么没有谁比朱平安更适合执行这个任务了。

    朱平安见状,不由的咳嗽了一声,一脸苦笑着说道:“咳咳……殿下,上个月我稽查太仓,揭开了太仓银库盗窃案,连累的严世蕃也被罚了12000银子。现在,严世蕃心里不知有多恨我呢,我还是别去了吧……”

    其实,朱平安有一方面是出于这样的顾虑,当然最重要是出于为人的考虑,做人不能太贪心,自己有提建议之功就可以了,具体执行的功劳还是让给其他人吧。

    朱平安说完后,裕王思索了一下,缓缓点了点头,然后将目光转到了陈以勤身上,拱手说道,“陈师,此次辛苦你走一趟吧。”

    “臣愿为殿下效劳。”陈以勤欣然起身,“不过出于保险起见,还是由子厚陪我走一趟吧。”

    呃,陈大人,我刚刚不是说了吗,朱平安起身,准备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子厚,你的顾虑我能理解,不过你不觉得由你陪我一起去给严世蕃送礼行贿,会让严世蕃征服感更强烈一些吗?”陈以勤笑眯眯的看着朱平安,用了一招以子之矛攻子之盾,把朱平安的借口全都给堵了回去。

    “嗯,子厚,你就辛苦陪陈师一起走一趟吧。”裕王闻言,微微点了点头。

    呃,好吧,裕王都发话了,朱平安也就只好应下了。

    因为裕王府都揭不开锅了,所以行贿送礼一事刻不容缓,兵分两路,打听行情,筹措银两……

    大体在上午十点左右的时候,朱平安就同陈以勤一起从裕王府赶往严府了。

    两人随身携带了1500两银票,这是送给严世蕃的钱。严世蕃收礼的行情比较好打听,在圈子里几乎已经是“明码实价”了,根据打听来的行情,差不多1300两就够了,但是出于保险起见,还是凑了1500两银子的整数。

    这1500两银票中有1000两是裕王从后宫杜康妃那里得来的,有150两银子是冯保听说后,主动借给裕王的,剩下的350两银子是高拱、陈以勤、殷士儋和朱平安四人凑得。

    陈以勤、高拱和殷士儋都是各凑了100两,朱平安凑了50两银子。

    朱平安虽然凑的最少,但是令裕王最是感动,因为裕王知道朱平安前不久刚被他父皇罚了160两银子,再往前一些,朱平安还被罚了一年的俸禄……朱平安穷的都不得不去开朱记快餐店卖猪下水去了,这50两银子,怕已经是朱平安把朱记赚来的钱以及他家里所有继续全部拿出来了。

    裕王府距离严府不近,步行、坐轿太费时间,朱平安和陈以勤直接骑马去的严府。

    陈以勤心系裕王岁赐,在去严府的路上,一路快马加鞭。

    杀马特黑马瞅见前马的待遇,估计是怕挨鞭子,今天倒是特别争气,没用朱平安扬鞭,这货就撒蹄狂奔,几个呼吸时间就超越了前马,跑到前头去了。

    大约两刻左右时间,朱平安他们就来到严府前的一条街了。沿着这条街一路往前,就是严府了。

    到了这条街后,朱平安放缓马速,并没有沿着这条街往前走,而是调转马头,向另一个胡同而去。

    “哎,子厚,走错了,严府在前面,不是在那边。”

    陈以勤见状,不由的叫住了朱平安。

    “呵呵,错不了,陈大人跟我来就是了。”

    朱平安勒住杀马特黑马,转身向陈以勤招了招手,一脸神秘的笑着说道。

    “子厚,严府我去过几次,沿着这条街往前就是了,你那个方向不对。”陈以勤摇了摇头,看着朱平安正色道:“我们还是以大事为重,等办完了要紧事,再去办其他事情也不迟。”

    “陈大人,您就准备着这样直接把钱交给严世蕃吗?”

    朱平安闻言不由笑了,调转马头,策马来到陈以勤身边,微笑着问道。

    “嗯,行贿不都是这样吗?”

    陈以勤点了点头,一脸奇怪的看着朱平安。

    看到陈以勤的反应,朱平安不由得想到了自己当初拜谒严嵩,被身后肥头大耳的胖子嘲笑提醒的情形。

    “陈大人,这样送礼的话,严世蕃他是不会收的。”朱平安微微笑了笑,摇了摇头。

    “嗯?”陈以勤不明所以。

    “这种送礼的方式,很容易留下把柄和隐患,严世蕃这种聪明人是不会收的。”朱平安环视了一眼四周,然后小声给陈以勤解释道,“往前走,前面有一个胡同,胡同里面有一个书斋,名曰‘鹤年书斋’,是严府的大管家严年开的,严年字‘鹤年’,鹤年书斋专门卖扇子,每一把扇子都不标注价格,你想行多少贿,就花多少钱买一把扇子,书斋的伙计会在你的名帖后注明上你付款的价格,通过后门转交给严府。到时候,这扇子就是严府的通行证,严府的门人会优先让持有鹤年书斋扇子的人入内拜见。”

    “呃......这严世蕃还真是鬼才,竟然能想出用这种方式来收贿。”陈以勤闻言,很快就想清楚了其中的门道和深意,不由得被严世蕃收贿的方式所叹服。

    严世蕃收贿与众不同之处在于鹤年书斋,通过扇子买卖将行贿受贿表面合法正常化了。

    至于扇子价格?!

    这是你情我愿的事情,况且扇子上还题有书画呢,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书画可是无价的,只要你喜欢,多少钱都不为过。

    退一步说,即便有什么问题,这鹤年书斋也是他严年开的,与我严世蕃有何干系?!

    “严世蕃这小贼还真是不愧‘嘉靖第一鬼才’之名,今日幸亏有子厚同行,不然我怕是连严府的门都进不去,即便进去了,也办不好这差事。”陈以勤不由感慨道。

    “陈大人言重了,这些都算不得什么,我不说,严府门前也会有人告诉陈大人的。”

    朱平安谦虚的摇了摇头。

    “子厚莫要谦虚了。”

    陈以勤微微笑了笑,继而又道,“那我们就去见识见识鹤年书斋吧。”

    话毕,两人便调转马头向着鹤年书斋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