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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越是靠近粪号,那股熏人的气味便越是强烈,苍蝇蚊虫的嗡嗡声也越是清晰。

    这种气味简直让人无法忍受。

    “呕……”

    一阵呕吐声传来,朱平安放眼望去,只见坐在靠近粪号的号间里的那个可怜悲催的倒霉孩纸,此刻面色惨白,双目无神,正靠着墙角吐呢。

    真是吐的不要不要的……

    那个倒霉孩子看到朱平安托着出恭入静牌走来,像是深夜被七尺大汉堵到墙角的小姑娘一样,整个人都哆嗦了一下。那无神的小眼睛似乎都带着控诉,尼玛,这都够臭的了,你又来!

    这位仁兄,真是对不起,并不是我有意要加重你的悲惨处境的。

    朱平安只能用眼神表示自己的歉意。

    粪号场景就不描述了,高温之下,臊臭难闻,蚊蝇乱飞,总之如厕是一种折磨.

    闻听朱平安乃是小厕,粪号隔壁的那位仁兄简直恨不得伸出手指给朱平安一百个赞。朱平安解决完毕,净手,从粪号出来,看到粪号隔壁那个可怜悲催的孩纸那感激的小眼神,一时间有些茫然。

    不过想想倒也释然了。

    总之,希望这位倒霉悲催的好纸不会被熏的发挥失常吧,所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希望他能有个好成绩吧……不过看他被熏的翻白眼的架势,估计是有点难度。

    返回自己的号舍,朱平安将出恭入静牌返还巡考衙役,便继续开始自己的院试答题。

    第一道八股题已经做好草稿了,朱平安紧接着做的是那道帖经提,很简单不用费时间,没用多久便将其做完工整的写在了草纸上。

    帖经题做完,朱平安便继续做第二道八股题。第二题题目为:君子上达小人下达。出自《论语》中的一句话,子曰:‘君子上达,小人下达。”意思也就是,君子向上,通达仁义;小人向下,追求名利。这道题自己之前虽然没有试着破过题,但是这道八股题还是蛮标准的,没什么难度,就看你的文笔行文了。

    朱平安停下笔,思索了许久,继而又推敲了片刻后,便将毛笔在砚台上蘸了一下墨汁,便工整的用小楷将构思推敲好的八股文抄写在草稿纸上。

    三道题的草稿全部写完后,朱平安便伸了一个懒腰,微微活动了一下身体,在这种憋屈的环境下伏案写字,对身体简直是一种伤害。

    活动完身体,放目明远楼,远视一下,让眼睛也做做运动,在古代近视了,可是没有眼镜配的。

    “嘿,说你呢,不许左顾右看!”附近一个巡场的衙役看到朱平安老是往别的地方看,不由训斥道。

    呃

    我这只是往前看好不好?!心里虽然这么想,但是朱平安还是很听话的收回了眼神,古人可不懂什么眼保护之类的理论,而且这个节骨点上跟他理论纯属寿星喝砒霜嫌命长。

    在衙役的视线中,朱平安老实听话的收回眼神,两耳不闻号外事,一心只写八股文。

    朱平安收回视线后,便伏案开始将第一道八股文抄写在答卷上,比抄写在草稿纸上更加用心,尽力发挥自己书法的最大潜力,用小楷工整的抄写下来。

    抄写完第一道题后,便又听到三声鼓响,然后陆续有差役端着饭菜和清水送到每位考生的号间。一荤一素一大碗米饭,另外还有一碗白开水,这就是院试考生的午餐了。

    素菜口味太淡,荤菜口味又太咸,米饭倒是粒粒晶莹剔透饱满,香气四溢。向来是就着菜吃饭,今天却是就着米吃菜,这段时间,朱平安感觉自己的嘴巴似乎有点被养刁了,多亏有这碗米饭才能吃饱肚子。

    吃完,便有人来收拾餐具,还给考生一个干净整洁的答题号间。

    吃完饭后,朱平安却莫名其妙的想到了那位在粪号间的考生,不知道他午饭吃的怎么样。

    朱平安看不到的那位在粪号间的考生在看到饭的第一时间就又吐了,挥着手像看到洪水猛兽似的……在这种环境下,能吃进肚子里才怪呢。

    那倒霉悲催的孩纸吐完之后,便是深深的担忧,尼玛,要是所有人都吃了午饭,那粪号间岂不是又活跃起来……于是又吐了起来。

    吃过饭,朱平安便开始抄写第二道题,抄到一半的时候听到三声鼓响,紧接着又是三声云板声,随后便听到巡考高喊,“快誊真!”,就像现代考试监考提醒考生注意时间抓紧写一样。

    此时大约一点多到两点的样子,朱平安俯身继续抄写第二道八股文。八股文内容不多,没用多久第二道题也炒完了,随后将那道帖经也一道抄写了下来。

    将所有考题都抄写完,朱平安又认真检查了起来,此时已经有考生交卷前往等候区,等待放牌出贡院。朱平安无视交卷的人,又继续认真检查考卷,一共检查了两遍,确认无误便起身示意巡考交卷。

    受卷官来了后,让朱平安将自己试卷上写有自己姓名的浮签揭下来,写上座号,之后受卷官才收了朱平安的试卷,并发给朱平安一张出场牌。

    朱平安领了出场牌后,便在差役的引领下前往等候区等待放牌。此时头一批交卷的已经放行了,朱平安他们这批交卷的等了大约一刻钟,便被准许放牌出贡院了。

    在门口看守的小吏收一个牌放一个人,朱平安排着队交了牌走出江南贡院。

    出了江南贡院,回望大门,犹如飞鸟脱笼,顿觉浑身轻松舒服。

    “朱兄,你终于出来了.....”

    还没等朱平安多呼吸两口轻松空气,便听到一声杀猪般的嚎叫。

    不用看,听声音就知道是胖子薛驰。

    “薛兄......”朱平安抬头话刚说了一半,便咽进了肚里,因为视线中胖子的形象实在是......实在是太让人震撼了,简直就像是被一群壮汉拉倒小树林摩擦摩擦了一百遍,但是一文钱都没有付的样子。

    真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啊。

    “朱兄......”胖子薛驰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走了过来。

    伴随着胖子而来的,是一股腥风臭气。

    “我去,你是在马桶里洗澡了吗?”朱平安退后两步,视胖子为洪水猛兽。

    这句话像是触动了胖子的伤心处,闻言,胖子的鼻涕和眼泪都逆流成河了......

    “朱兄啊,我被分到粪号旁了,呜呜呜,整整吐了一天啊......”

    胖子一把鼻涕一把辛酸泪,挥舞着胖手,痛诉院试不公。

    每一个从江南贡院出来的学子,全都捂着鼻子绕着一胖子走,这货身上的味道实在是太难以让人接受了。

    朱平安看着三米外那个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胖子,不忍于心,说了句:

    “薛兄,事已至此伤心无益,还是先填饱肚子吧,我做东。”

    朱平安此话刚说完,便听到三米开外那个鼻涕一把泪一把逆流成河的胖子嗷一嗓子,趴在路边又开吐起来。

    呃,貌似自己不应该提跟吃有关的话题。

    在胖子的苦苦哀求下,朱平安终是没有丢下胖子一人,不过还是将胖子踹到客栈,让店伙计送到胖子的房间,让胖子将自己从上到下好好刷刷,别整的跟个人形生化武器似的。

    胖子在楼上刷洗的时候,朱平安就在他的房间临窗坐着看书。科举考试八股文出题都限制在四书中了,多看几遍做题也就多几分把握。

    等胖子洗刷完换好干净衣服下楼来,朱平安便收了书册,跟随胖子一起下楼去客栈大堂吃晚饭去了。

    不过胖子终究是留下了心理阴影,晚饭愣是一口也没吃,即便是汤水也没有喝一口,对此朱平安也是无能为力。你不能叫醒一个装睡的人,也不能喂饱一个看到吃的就吐的人。

    客栈大堂陆续坐了很多书生,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吃着晚餐,同时对今日的考题批斗一番,主要针对的就是那道子曰题目,似乎很多人对这道题目一片茫然,不知从何处着笔。

    夜是安静的。月光朦胧,星光迷离,微风吹拂着窗纱,朱平安一直临窗坐到更夫敲响三更天,才收拾了东西。熄了油灯走到床上,沉沉睡去。

    第二日,天色未亮,朱平安便早早起了床,准备迎接院试的最后一场考试--复试。

    胖子一如既往的早起来叫朱平安去赴考,一夜不见。胖子消瘦了许多,额头上也似乎青的厉害。

    “你这头……”朱平安看着胖子青的厉害的额头,无语了。

    “哦,这是我专门碰的,高中门梁!好彩头!”胖子有些自鸣得意.

    好吧。你赢了。

    走到连接秦淮两岸的桥边时,又遇到了自对岸踏桥过来的大伯等人,朱平安对此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彘儿,昨日一考如何啊?”大伯朱守仁打着哈欠颇为关心的问道。

    “昨日题目……”朱平安话还没说完,就被大伯打断了。

    “你也觉得昨天题目出的很难对不对,嗯,无妨,你尚且年幼。多考几次就好了。”大伯朱守仁捋须宽慰道,“倒也可惜了,若是题目平常些。以你府试案首的身份是稳进了的,这次题目难度大了些,你倒是可惜了。”

    呃

    朱平安……

    今天是第二场,复试。

    进场程序和上次一样,也是经过点名应保之后由差役领着前去号间继续考试。

    没错,还是上次那个号间。

    不由得有些同情胖子薛驰了,这货估计又得吐一天。

    复试其实相对于昨天正场来说。重要性就稍逊色了些。大明对院试阅卷时间有要求,大约也就一个旬日。时间很紧张。为了加快阅卷速度,按时完成阅卷工作。阅卷人主要看考生的头场卷子,头场卷子也只能看个大概。一般情况下,如果头场卷考得好,阅卷时给了高分(好评),阅卷人先入为主觉的你水平高,那第二场试卷分数基本上也低不了;如果头场考砸了,阅卷人可能就会带着有色眼镜来阅你的第二场试卷了。

    当然也不是说复试就不重要,阅卷人阅卷还是要看你答题质量的,尤其是八股文,有固定格式,比较容易公正的看出你的文章质量。

    击云板后发试卷,数位衙役举着粘贴有题目的牌子在号舍前的过道供考生看题目。

    今日的考题较昨日而言,要少一些,两道四书八股文题,还有一道不太常见的试帖诗。其实明朝乡试、会试、殿试都是不考试帖诗的,即便是童子试也少见,因为太祖反感这个,不过中期之后太祖影响力减弱,童子试中也偶尔会有试帖诗,不过很少,而且评卷也主要是看四书八股文。

    两道四书八股文题目不像昨日那道子曰,比较正统,第一题是“过则勿惮改”,出自《论语》子曰:“君子不重则不威,学则不固。主忠信,无友不如己者,过则勿惮改。”第二题是一个长句子,“一乡之善士斯友一乡之善士,一国之善士,天下之善士斯友天下之善士”,出自《孟子》。

    这两道题都比较正统,对于经常做八股的学子书生来说都不算难,八股文做的怎么样,就看大家的功底了。

    不过最后一道试帖诗,却是一个陷阱,题目为“黄花如散金”。

    《礼记》中有句话是这么写的,“季秋之月,菊有黄花”,估计会有很多考生据此写试帖诗时写什么秋景啊菊花之类的,如果这样写的话那就大大的跑题了。

    朱平安看到这道题目时,却是有些感谢上河村那个腹黑蛮横毒舌的少女了,若非她,自己也要跑题了。

    上次归家,自己也多次去李家借书来抄写,但是也大多是四书五经八股之类的,那蛮横丫头有次便嘲笑自己是癞蛤蟆书呆子,被自己用语言捉弄后,这丫头便拿这句诗来问自己,结果自己说成菊花后,被这丫头嘲笑了许久,丢给自己一本诗集便嘲笑自己“菊花油菜花,平安呆蛤蟆,傻傻分不清。”

    诗集中连着有两篇古诗,南朝梁萧统的《文选》和唐代司空图的《独望》。二书有诗句“青条若总翠,黄花如散金”“绿树连村暗,黄花入麦稀”。因此,朱平安知道黄花不指菊花,而是指春天的油菜花,这首试帖诗是要写春景的,不知会有多少学业不精的考生落入陷阱中。

    朱平安运笔蘸墨先将三道题都抄写在草稿纸上,然后便开始构思做起草稿来。

    时间在笔尖悄悄流逝,从朝阳到夕阳,慢慢天空的霞光也渐渐地淡下去了,深红变成了排红,维红又变为浅红,最后,当这一切红光都消失了的时候,朱平安便从江南贡院走了出来。

    “来来来,朱兄赏析一下我的这首赋得黄花如散金,金风飘菊蕊……”

    朱平安刚出贡院,便听到一声熟悉的叫喊,抬头便看见胖子薛驰鼻子里塞着两团棉花,胖脸笑的跟菊花似的,一步一晃的自远处走来。

    菊蕊?

    朱平安一脸无语的看着胖子,好吧,胖兄,你还是回家让你爹给你捐个监生吧。(未完待续)

    ps:周六周末爆发

    一天的粪号摧残,难得有了笑脸,朱平安最终还是没忍心告诉胖子黄花的真相。

    其实不仅是胖子薛驰,朱平安稍微扫了眼四周,三三两两站在江南公园门口等待的人,好几位也都在互相交流着自己写菊花写秋天的试帖诗,对今天的复试都很自信,大都认为今天的复试难度比正场要小太多了。

    胖子站在朱平安两米左右的地方,抑扬顿挫的吟着他超常发挥的菊花诗……

    此时一人自江南贡院踱步而出,气宇轩昂,听着周围人纷纷在讨论菊花秋天之类的东西,脸上露出一丝不屑,当看到朱平安时,视线在朱平安身上多停留了两秒。

    这位便是洛明数次提到的朱平安了吧,憨厚的神态倒是和画像极像。此人视线在朱平安身上停留了数秒便听到了胖子薛驰在对着朱平安摇头晃脑的吟读他的菊花诗,朱平安听后一脸便秘的说了句,嗯,好。

    这人听到这,嘴角的不屑更浓了,自言自语的道了句,“今年府案首也不过如此!菊花……呵呵……”

    自言自语完,那人便径直离去,留给众人一副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寂寞背影。

    “哎,朱兄,你这是怎么了?”胖子薛驰看到朱平安点评的时候,那副便秘的样子,不由问道。

    “哦,你诗写的极好……”朱平安一脸便秘的回答,“只是你身上的味太重口了!”

    “哦,原来是这个,我还以为是我的诗入不了你的眼呢。”胖子薛驰恍然大悟,然后伸手在身上摸了团棉花问道。“我这还有团棉花,你用不用?”

    “你留着吧。”朱平安敬而远之,那团棉花也一起经受了一天的粪号熏陶,谁还敢用。

    返回客栈,客栈大堂也有不少学子书生在讨论菊花。若不是胖子自知身上味道重,一准屁颠屁颠过去跟人交流下他的菊花诗。

    胖子上楼刷洗,朱平安也回客栈换了身衣服,号舍又潮又湿,秋天又是燥热,衣服汗味也重。脱下脏衣服。朱平安将其浸泡在水盆里,坐在矮凳上,就着客栈提供的皂角搓洗。其实客栈跟皂角一并提供的还有草木灰,两者混在一起洗衣服效果好,不过朱平安实在是接受不了草木灰。

    朱平安这边刚搓洗晾晒完。楼上的胖子就焕然一新的下楼来了。

    “朱兄,难得考后一身轻松,今日我们可要不醉不归,你答应过的啊。”胖子薛驰将他那标志性的大金锁还有金玉扳指全都戴上了,手里还附庸风雅的拿着一个折扇。

    “你能吃的下去?”朱平安淡淡的问了一句。

    “本来吃不下去,不过谁让今天咱菊花诗超常发挥呢,不是我给你吹,能在菊花上超过我这首菊花诗的人绝对不超过这个数。人逢喜事精神爽。今天我能吃下一头猪。”胖子薛驰挥舞着一双胖手,自信感超级爆棚。

    真希望你在放榜的时候还能这么开森!

    “先说好,秦淮河对岸我是不去的。”朱平安强调了一句。

    “干嘛不去。哥哥我请客,带你开开眼。再说了,我今天好不容做了首好诗,说不定入了哪位女校书的眼,邀我做入幕之宾呢。”胖子薛驰胸脯拍的老响,脖子上的大金锁晃的哗啦哗啦的。情绪激动不已。

    “那你自去吧,我可没什么兴趣。”朱平安不为所动。

    “没兴趣?你。你不会是有什么奇特的爱好吧?”胖子打量着朱平安,然后浑身一个哆嗦。后退好几步。

    你哆嗦你妹啊,没照过镜子啊!

    “滚你大爷!”朱平安忍无可忍,“劳纸取向正常的很,我才十三,毛都没长齐呢,我可不想自废武功!”

    这么大一点就想那啥的话,以后等长大了等着后悔去吧,都没发育好呢!折损了都没得修!以后长大有你看着战场流泪的。

    “十三怎么了……”胖子撇撇嘴,然后忽然莫名其妙正式了起来,一脸的唏嘘……

    “在我十三岁的时候,老爹总是逼着我读书,每天都得让我看四个时辰的书。我若是不看,老爹能把我骂的狗血喷头,后来老爹有了差事,没时间管我,但每次都是将我关进书房,锁上门窗,让两个大我七八岁的丫鬟拿着大粗棍子监督我读书,每次都是留下狠话,命令我一天必须看四个时辰的书,回来要是功课检查不过关,就要打死我……每天都是他从外面回来才打开门窗的锁,拖出在书房关了一天的我……从那以后,我就喜欢~上~了女人……”

    你特么的还真是朵奇葩!你爹也够奇葩的,让谁监督你读书不好,非让俩青春年少的丫鬟监督!怪不得你爹每天都得把你拖出来,你才十三岁啊,两个女的,四个时辰,你能活着都是奇迹了!

    朱平安对胖子真是无语到极致了!

    “哎,朱兄,朱兄,你别走啊……”胖子从回忆中回过神来,发现朱平安已经出了门了,忙不迭的追了上去。

    作为吃货来说,考试完势必要寻一处美食好好的犒赏一下自己。以前总是吃小吃,今日也该尝尝大餐了,兜里的钱也充足的很,就不再委屈自己了。

    于是,朱平安从客栈出了门,向着夫子庙的方向走去,前些时日就听有书生聊天时谈起过夫子庙的状元楼做的狮子头那叫一绝。

    “朱兄,慢些。”胖子薛驰在后面累的气喘吁吁的,“君子一诺千金,你可是在考前说过要不醉不归的。”

    “嗯,是的。”朱平安淡淡的应了一声,继续往前走。

    “那就跟哥哥去对岸啊,我告诉你揽月楼的状元红那叫一个美啊……”胖子薛驰兀自对秦淮河念念不忘。

    “我之前有说不醉不归,可是没说要去对岸。”朱平安继续往前走,“夫子庙前状元楼,去不去?”

    “去去去!”胖子咬着牙说。

    虽然胖子妥协跟朱平安一同前往状元楼,但是一路上无不在给朱平安灌输什么鱼水之欢的美妙啊之类的,变着法的想要唆使朱平安改变主意同去秦淮河对岸。

    在这点上看,似乎现代和古代对至交在理解上有一脉相承之处,一起喝过酒,一起同过窗,一起扛过枪,一起秦淮河畔睡鸳鸯……

    从客栈到夫子庙并没有多远,走了一刻钟左右就到了,只是状元楼有些难寻,夫子庙附近酒楼颇多,朱平安和胖子费了一些时间才找到了状元楼。(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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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夫子庙前酒楼众多,大约跟现代一样,学生的钱好赚。状元楼在这些众多酒楼中并不突出,建筑没有什么独特的风格,只是有历史沉淀感。

    朱平安站在状元楼下,看着楼上那龙飞凤舞的“状元楼”三个字,一股文化气息扑面而来,顿觉不俗。

    状元楼虽不起眼,但是客流量倒是比较大,在朱平安驻足的这一会就有三三两两的人从其中进进出出。

    “走吧,今天胖哥非要吃穷你不行!”胖子还存留着不能去秦淮河对岸的怨念,咬着牙率先步入其中。

    朱平安微微一笑,也踱步上楼。

    状元楼外面没什么,但是进去却是感觉到一股雅致,红木家具,木质地板,四周墙壁满是墨宝字画,正中央一幅字画特别引人注目,龙飞凤舞的四个像字又像话的大字“状元在此”。

    “口气这么大,不知道味道怎么样。”胖子薛驰走在前面瞥了一眼正中央那幅字画,扁了扁嘴。

    “客官要是在咱这吃的不满意,咱就不收费。”一个衣着干净的店伙计欠了一下腰,满脸堆着笑。

    “这可是你说的哈。”胖子薛驰挥舞着胖爪子指着店伙计的说道。

    “自是小的说的。”店伙计笑着说,然后一伸手,“二位里面请。”

    朱平安从后面拍了拍胖子的肩,率先往店伙计引导的那张桌子走去。

    状元楼也分雅间和大堂,只是此时雅间俱都满了,只有大堂还有几张桌子,店伙计引导的正是一个靠窗的桌子。这让朱平安非常满意。

    墙壁上挂着长条木牌,木牌上写着店里的菜名,一目了然。

    “你们这的狮子头,给我们来一盘。”朱平安随意扫了一眼木牌,墙壁上木牌太多了。让人有些目不暇接,不过朱平安还是记着前些时日听人说的狮子头,便点了一份。

    “好嘞,甲子三号桌,独占鳌头一份。”跟随的跑堂的闻言,向着厨房方向喊了一声。

    状元楼不愧是状元楼。红烧狮子头都能叫成独占鳌头。

    店伙计刚喊完,一边的胖子猛地拍了一下桌子,脸上的肉都抖了抖,“好,好兆头。”

    “给我们整份凉拌猪耳朵。再来坛你们店里最好的酒。”胖子似乎被店伙计那个独占鳌头弄兴奋了,甩着胖脸斗牛犬似的开始点菜了。

    “执牛耳一份,状元红一坛。”店伙计是个能说会道的,听胖子点了菜,就向着厨房方向喊一声。

    全都说到了胖子心坎里,将胖子乐得嘴都合不拢。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烧鹅,勇冠三军的鱼头豆腐汤,连中三元的四喜丸子......满满上了一桌子。

    似乎胖子就好这种好彩头的东西。看着一桌子饭菜听着店伙计的唱喏,一张胖脸满意的菊花开。

    “彘儿,可真是巧啊。”

    满桌菜饭刚上齐。朱平安尚未动筷子,就听到一声熟悉的呼唤。抬头便看到大伯朱守仁等乡人鱼贯而来,一席人笑得满脸菊花,只是少了大伯的那位胖友人。

    “大伯,叔伯......”朱平安起身遥遥行了一礼。

    “安哥儿。”几位乡人微微拱手,满脸笑意。

    “相逢不如偶遇。值此考完之际,不如我等一起共庆吧。”大伯朱守仁捋着胡须爽朗一笑。

    胖子薛驰也见过大伯等人。况且这货巴不得人多一点,好显摆一下他的菊花诗呢。也是热情的拱手请几人入座,然后又挥着胖手吩咐店伙计看着再加六道店里的招牌拿手菜,另外再上。

    “这位小兄弟太客气了。”大伯朱守仁落座后,笑着赞道。

    “哪里哪里,你们都是朱兄的亲友,自然也是我的亲友。”胖子薛驰随意的挥了挥手。

    朱平安等他们寒暄完,便站了起来,将他们互相介绍了一下,让他们认识一番。前两次都急着考试没有时间给他们互相介绍,这次有了时间,就一并介绍了。

    酒菜上齐后,斟酒夹菜,众人吃的其乐融融。

    “咳咳,那个复试那场......”

    “那首赋得黄花如散金......”

    饮了一杯酒后,胖子刚开口想找个由头提下他的那首菊花诗,便听到一声声音和他不约而同起来,正式朱平安的大伯朱守仁,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

    之后,朱平安就一脸蛋疼的听着他们互相吹捧着对方的那首菊花诗,包括几位同乡也是一起将自己的菊花诗吟了出来,全都是一脸得意。

    他们越是得意,朱平安就越是蛋疼。

    酒逢知己千杯少,大伯朱守仁等几位乡人几杯水下肚后,酒意上头,拍着桌子,大着舌头向朱平安吹嘘道,“彘儿啊(安哥儿啊),你没有跟大伯一起见见我那友人的恩师,真是太可惜了,真的,太可惜了......”

    “哦,怎么说朱兄可惜了呢?”胖子的胖脸凑了过来。

    “你们是不知道啊,那天我们和友人恩师一起饮酒,期间人家就指着窗外的菊花,让我们作诗......啧啧,你说彘儿可惜不可惜......”大伯喝着酒,看着朱平安啧啧叹息。

    闻言胖子也是一脸同情的看着朱平安,摇了摇头,“朱兄真是太可惜了,若是跟你大伯一同前往,也不会试帖诗比不过我的菊花诗了......”

    闻言,朱平安更加蛋疼了。

    “好了,彘儿,下次,虽然大伯等人以后无需再考院试了,但你也不用担心,日后大伯将你引荐于友人恩师......”

    “就是,别懊悔了安哥儿。”

    大伯等人想当然的将朱平安那副蛋疼的模样看成了懊悔不已的德行,纷纷出言安慰。

    于是,朱平安更蛋疼了,只好低头全心全意对付这桌好酒好菜。

    在三楼雅间有一间房坐着桐城夏洛明、宿松冯山水等人,除了一贯在一起的几人外还有几位陌生的面孔,其中一位正是那日在江南贡院前对众位吟唱菊花诗的学子面露不屑的那位气宇轩昂的仁兄。

    从雅间往外看,大堂内的场景一目了然,声音也能模糊听得清。

    “菊花诗......呵呵,今年府案首技止此耳,你们对他可是夸大其词了。”

    雅间窗前一位通身气派不俗的学子,转身离开窗回到座位,对着夏洛明等人笑道。

    “昨日吾已闻其点评菊花诗了,没想到今日还是如此.....”那位气宇轩昂的仁兄把玩着手里的酒杯,淡淡的说道。

    “这倒是我们的不是了,哪想到他竟如此不堪,刘兄、郭兄见谅,看来今年真正的案首便是从两位仁兄中了。”宿松冯山水举着酒杯起身,看样子似乎对这两人颇为敬服。

    “若非刘兄孝期,郭兄游学,我们焉能有幸与刘兄、郭兄一同赴考。”

    即便是一往向来自负的夏洛明,此时也收了那副傲气,起身举杯。

    其他在座的人也一同举杯,不少人面有惭愧之色,估计他们也是写的菊花咏秋诗吧。

    楼上,楼下,举杯换盏,其乐融融。

    朱平安不胜酒力,趁着尿遁去柜台提前付账,却被告知同一桌的胖子已经付过了。对此,朱平安只能微微苦笑摇头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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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eadx;朱平安才回到座位,胖子薛驰便跟斗牛犬似的咧着嘴冲朱平安傻笑,显然是发现朱平安刚才去付账了。亲,百度搜索眼&快,大量小说免费看。

    “薛兄你真是......”朱平安微微摇了摇头。

    “咱哥俩,一切都在酒里,来。”胖子咧着嘴伸着酒杯过来。

    盛情难却,朱平安只好举着酒杯碰了一下,杯酒入喉,辛辣呛人,唯有之后余味带股绵软香甜。酒是好酒,但莫要贪杯啊。

    朱平安尚能自制,但是大伯朱守仁等几位乡人,以及胖子薛驰可都不是自制的人,都是那种半斤不当酒一斤满地吐的主。

    “呦呦鹿鸣,食野之芩。我有嘉宾,鼓瑟鼓琴。鼓瑟鼓琴,和乐且湛。我有旨酒,以燕乐嘉宾之心......”喝到酣处,大伯朱守仁及胖子用竹筹敲击着酒杯唱起了这首《小雅.鹿鸣》,欢快极了。

    杯盘狼藉,朱平安微醺,大伯胖子等人已经醉的四六不分,谁都不服就扶墙了。

    “咚!咚!”

    “咚!咚!”

    外面传来更夫打二更的梆子声,打一下又一下,连打多次。一更三点敲响暮鼓就夜禁了,现在二更了,若是在街上走,被官府衙役捉住,可不管你书生不书生,上来就得打四十板子。

    朱平安看着桌上横七竖八大着舌头的几人,一脸无语。

    不过状元楼做酒楼生意的,经常会遇到这种情况,也有解决办法那就是酒楼后面连通着的就是自家的客栈。朱平安叫来店伙计要了一个大通铺,付了钱,让店伙计帮着忙将大伯胖子等人全都塞到了通铺上。

    夜晚一团糟,躺在通铺上的人,不时表演下口吐喷泉的绝活......让朱平安又多付了酒楼一百文钱。

    第二日醒来,大伯等人便去秦淮河对岸汇合昨日送别恩师的那个友人。胖子在大伯等人走后,便跟朱平安说,“朱兄,日后需多小心你家大伯。”

    “为何?”朱平安随口问。

    “就是感觉而已。小心驶得万年船嘛。”胖子晃着宿醉的脑袋,语焉不详。

    这胖子看着大咧咧的,想不到还是张飞那类粗中有细的人,喝一次酒就能觉察到大伯本质。提醒自己又不会让人觉得是挑拨离间,这让朱平安有些意外,本来还以为这货就属于没心没肺的那种人呢。

    “嗯。”朱平安不置可否的应了一声。

    从酒楼返回客栈,途径江南贡院,贡院前挎刀军士、衙役在门口设置了一道屏障。并告诫每一位过路人不得喧哗,第二批参加院试的其他各府考生也开始了他们的院试之旅,只是不知道会有哪些倒霉蛋的号间在粪号旁了。

    胖子路过江南贡院,又干呕了几声,纯属条件反射。

    因为一个旬日就放榜了,朱平安也就没有急着回家,等到放榜后再回家。所以,白日里练练字,看看书,从药铺配的驱蚊虫药效果很好。装在荷包里,在树林看书也少有蚊虫侵扰,时间也就这么慢慢过去了。

    激动人心的时刻,终于到了。

    等到第二批院试考生考完后一个旬日,院试放榜的时间也就到了。院试放榜不同于县试和府试,院试是分了十四个榜单,每一个府一个单独的榜单,各府高中者在一个榜单,每个府也都会有一个案首,这个案首也是童子试真正的案首。

    这一日朱平安方从外面读书练字回来。还未到客栈,便看到客栈门口站着一溜熟悉的人,大伯朱守仁等乡人,以及跟几人谈笑的胖子等人。

    看到朱平安。几人便一窝蜂的涌了过来,拽胳膊的,拉手的,从背后推的,朱平安没反应过来就被众人推搡着往夫子庙的方向走去。

    “快走,就等你呢。院试放榜了。”

    “快点,今年在夫子庙放榜,去晚了就没好地方了。”

    众人七嘴八舌的拉着朱平安就开始一路小跑,每一个人都自信满满,在路上还互相设想着考中后簪花宴的场景,时不时的讨论一二。

    朱平安一脸蛋疼的听着他们设想的簪花宴场景,默默为他们最后的狂欢倒计时。

    难以想象,他们看到榜单时会做如何感想。

    夫子庙前人山人海,人群涌动,除了考生还有众多家长也千里迢迢赶来了,十四个榜单前俱都围满了人。

    “朱兄,诸位兄台,我先去看榜了,咱们待会再于此处汇合。”胖子一到夫子庙前就迫不及待的告别去看他们府的榜单。

    “嗯,你......别太激动......”朱平安犹豫了一下,还是没说出口。

    “怎么会不激动,我老爹考了那么多年都没考上,等我将榜单甩他面前,得是何等大快人心啊。”胖子激动不已,想到每日臭骂自己不已的老爹,激动的脖子上金锁都晃得哗啦哗啦响,说完胖子就迫不及待的往他们凤阳府的榜前挤了过去,静若处胖,动若肥兔。

    看着胖子在人群中左挤右冲,朱平安只能希望胖子心里承受能力强了。

    大伯朱守仁等人也迫不及待的拉着朱平安往安庆府的榜单前挤了过去,朱平安身不由己的被大伯等人带着挤入人群,不知道内情的还以为是朱平安激动不已的往里冲呢。

    没错,从外面看就是如此。

    正如此时被众人簇拥着的桐城夏洛明、宿松冯山水以及他们二人也非常敬服的郭兄、刘兄等,在他们眼中,朱平安就是那种激动的跟嗅到鱼腥的猫一样,一点形象也没有的往里挤,俗人一个。

    在他们眼中,朱平安是何等的可笑,写了菊花诗,还妄想染指院试榜。

    “真是可笑......”那位曾经趴在雅间窗前赋诗朱平安的郭兄,看着急吼吼往里挤的朱平安,嘴中发出一声嘲笑,“急也是,慢也是,榜单就在那里,不会改变。何必将自己搞的灰头土脸,大丈夫不为也。”

    “正是,郭兄所言甚是,君子风范。”冯山水一挥折扇,附和道。

    “就是,他朱平安何等可笑,诗都跑题了,十几天都发现不了其中端倪,现在还妄想着自己能上榜,呵呵......”人群中数人一起笑着附和。

    这些人不急不慢的往榜单前走,肆意的笑着那个在人群中挤的衣服都乱了的朱平安。

    榜单下,或哭或笑,尽是人间百态。(未完待续。)xh118

    安庆府榜单下人群涌动,大伯朱守仁等人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终于从人群中挤到一个能看到榜单的位置,满脸都是期待啊,再看榜单之前,几人合力把被挤的不成样子的朱平安从人群推到前面,迫不及待的想要把他们高中榜单的消息和曾经的案首朱平安分享一下。

    朱平安感觉自己像是被一群猪拱来拱去,不知道被人踩了多少脚,光是脑袋都被人无意间打了很多下。

    “彘儿,快看.....”

    “安哥儿,这可就可以看到榜单了......”

    大伯等人拍了朱平安几下,提醒朱平安可以看榜了,然后就迫不及待的抬起头认真的从榜单上寻找自己的名字。

    开玩笑,自己可是提前都知道菊花这个考题了,怎么能不中。

    大伯等人可是自信满满。

    但是,万万没想到啊,当他们抬头看到榜单的第一眼,就感觉整个人不好了。

    院试放榜称为“长案”,安庆府的长案共30人,从第一位到第三十位,一字摆开写在一张榜单上。

    大伯等人虽说自信满满,但是也从没考虑到自己会当榜首,所以他们都是准备从后面往前看,感觉自己应该会出现在后十名左右。

    可是万万没想到,万万没想到他们准备从后面往前看,可是视线却不由自主的被最前面那个熟悉的名字吸引了!

    第一名:朱平安。

    朱平安啊,这三个字太特么熟悉了,县试府试榜看了无数次啊,人还就在自己身边呢。

    可是。可是为什么第一名是朱平安啊。那胖子不是说朱平安的试帖诗写菊花方面不如他嘛,朱平安也亲口承认的啊,怎么会跑在第一名啊,不科学啊,不应该啊。怎么会啊......

    大伯等人看着榜单最前面的朱平安三个字,久久不能回神,口中呢喃了许久也发不出一句话来。

    朱平安此时也看到了自己的名字,虽说自己确信能在榜上,但是第一名却是万万没想到,毕竟以前几届童生数量很多。人家准备的也充分,不过,看到自己又得了第一名,朱平安脸上还是不由自主露出憨笑来。

    朱平安能笑的出来,大伯等人可是就笑不出来了。

    他们本来想从后面看。可是被朱平安的名字吸引了,虽然对朱平安在第一名这个非常想不通的事情还是想不通,但是对自己上榜还是有信心的,既然都从前面看了,那就将错就错从前面往后看吧。

    可是尼玛,从头看到尾也愣是没有找到自己的名字,哪怕是和自己重合两个字的名字也没有找到啊!

    朱平安得了案首,我们不在榜单上!

    这个消息简直是惊天霹雳。不可置信,我们都提前知道考题了啊,我们的菊花诗写的比朱平安好啊。怎么还会这样啊。

    舞弊

    举报

    不公

    无数个念头在他们心中窜过,但是想到朱平安就是一个从山村出来的,无钱无权无势啊,能舞个毛的弊啊。

    这特么是怎么个情况啊,大伯等人欲哭无泪。

    与此同时,肆意嘲笑拥挤的朱平安的夏洛明等人也过来了。一眼就看出了朱平安大伯等人那副欲哭无泪表情背后的隐含词,落榜了。呵呵,一开始就知道。菊花?油菜花好不好!不落榜才怪呢。

    只是,朱平安那个菊花男怎么面露憨笑呢?

    该不会是接受不了落榜现实,急火攻心,傻了吧?那就太可惜了,这人还是有几分才华的。

    夏洛明等人慢慢踱步过来,抬头看向安庆府榜单。

    他们自然是要从前往后看的,毕竟水平在那摆着呢,第一第二第三第四第五反正就是这几个就是了。

    但是抬头看的第一眼,就草泥马了。

    朱平安

    朱平安是什么鬼,这个菊花男怎么可能是第一名,不会是榜单从后往前写的吧?!这也太扯了吧,理论上来讲,这货写了菊花诗就不可能录取了吧,基本功不扎实啊!可是这货跑到第一位是什么情况,那可是案首啊。

    不会是看错了吧,于是几人又仔细看整个榜单。

    第一名:朱平安;第二名:刘谦;第三名:王进;第四名:丁矶......第十一名:郭子谕;第十二名:冯山水;第十三名:夏洛明......

    案首是朱平安,刘兄刘谦仅是第二名,至于那位郭兄郭子谕虽然也上榜了,但是却只是第十一而已,其他上榜的人都在十二名开外,而且这次夏洛明名次竟然排在了冯山水之后。

    乱了,全乱了,除了冯山水不露声色的嘴唇微微上扬之外,其他人全都斯巴达了。

    虽说榜单上的三十人全都考中了,都是生员,都是秀才,可是名次前后却是天壤之别。前十名可是廪生,初进学的秀才都附生,只有前十名除外,其他人经过岁考、科考成绩优异者,才可以升为增生或廪生。廪生是成绩最好的生员,名额有限,公家发给粮食。廪生可以为应考的童生具结保证无身家不清及冒名顶替等弊。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名声啊,廪生名声最响啊。

    最最想不通的是,朱平安怎么是案首啊,一个菊花男怎么可以是案首啊!

    这可是院试啊,为国家选取栋梁之才啊,怎么可以这么儿戏啊!

    科考不公,阅卷官被蒙蔽,我们要看试卷!

    这是他们的心声!

    不过古代科举在这点就做得非常好,他们的试卷是可以查阅哦,你落榜了,你可以要求查阅试卷,都是被允许的,甚至是鼓励的,这也是一种监督。

    由于要求的人多,份量也不小,所以朱平安的试卷很快便被官吏展示了。

    夏洛明等人最先看的就是朱平安的那首试帖诗。

    当看到朱平安的《赋得黄花如散金》时,便熄火了,像吞了苍蝇一样的难受。

    《赋得黄花如散金》

    沃田桑景早,平野菜花香。

    俏也不争春,只把春来报。

    这首赋得黄花如散金,是朱平安将现代伟人的诗借用了两句,配上自己做的前两句完成的,虽说其有各种不足,或是意犹未尽或是其他,但是后两句足以震主全场。

    “咳咳咳,彘儿,你这是写的油菜花春天呢,跑题了。”

    大伯朱守仁看着被展示到榜前的朱平安的试卷,瞅见朱平安写的试帖诗的时候,不由亮了双眼。

    大伯才说完,便看到展示朱平安试卷的小吏,以及周围夏洛明等数人,一脸看傻逼的看着自己。

    “难道,我说错了?”大伯朱守仁有些底气不足。

    “没错啊。”周围有乡人及一些落榜的学子支持道。

    “错了,黄花如散金出自南朝梁萧统的《文选》和唐司徒,写的正是春天的油菜花......”人群中一人微微摇着头,说道。

    “他就是太湖王进。”人群中有人认出来。

    大伯等人站在那,恍若雷劈,久久不能平静。(未完待续)

    大伯等人蛋疼心伤无处话凄凉,不过当听到远方那嗓子嘹亮的哭声自远处传来时,心里略微有了平衡感,看,那胖子也一样,吾道不孤也。

    胖子薛驰嘹亮的嗓门,肥硕的身躯,从人群中排山倒海而来,哭的那叫一个桑心。

    大伯等人从人群中挤出一个位置,留给跟自己等人同样悲惨遭遇的胖子。

    “嗷嗷......我的案首被一个不知道从哪冒出的张晶给抢了......嗷嗷嗷......”

    胖子一过来,就是嗷一嗓子,哭的那叫一个桑心。

    不过大伯等人闻言,却是更觉蛋疼,尼玛,只是府案首被抢了而已,哭个毛线,我们连榜都没上,还没哭呢。

    “不就是一个案首嘛,至于嘛,那你第几啊?”大伯朱守仁酸酸的问道。

    胖子闻言,哭声更嘹亮了,“我不知道我第几啊,榜上没我。”

    榜上没你!早说啊,大伯等人蛋疼的表情终于有一丝的舒展,七手八脚的将胖子拉到众人群中聊两句,都是天涯落榜人啊。

    朱平安也是无语,刚才听胖子说凤阳府的案首被一个叫张晶的给抢了,还以为胖子是第二呢,正奇怪呢,听到胖子说榜上没他,不由一阵无语。能不能不要把话说的这样有歧义啊。

    大伯等人久久不能接受院试榜单现实,在榜单下沉默了许久,知道榜单下人群稀疏了很多了,才黯然神伤的转身要离开这个伤心之地。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只听两声呼唤从不远处传来。

    “小驰啊......”

    “有你这么当娘的吗。叫什么小驰,要叫翻身。”

    听到声音,本来风收雨歇的胖子猛地一个哆嗦,转身就想跑,可是却被人叫住了。

    “混小子。你给我站住。”男子中气十足的声音第一时间响起,将胖子的企图打的粉碎。

    朱平安等人抬头便看见数位丫鬟、仆从簇拥着两位年约四十余岁的中年夫妇走了过来。

    四十余岁的男的穿着一件圆领大袖衫,一看就知道是用上等玉色布绢做的,宽袖皂缘,皂条软巾垂带,模样和胖子薛驰有七八分相似。只是要瘦的多。女的则是穿着两边镶以金线的月华裙,头上首饰非金即玉,保养的倒也不错。

    看样子,这就是胖子薛驰的爸妈了,胖子的父亲看上去严肃很多。他母亲则是截然相反,一看就知道是个能惯孩子的。

    “你小子,这次考的怎么样?”胖子的父亲将胖子叫到身前问道。

    说是问,可是那一脸的暴风雨就知道,胖爹是看过榜的。

    胖子薛驰看到他爹就像老鼠看到猫一样,一脸害怕的低着头,站在他老子面前,浑身的胖肉都害怕的有点发抖。

    “爹。娘,这次,这次......”胖子支支吾吾。

    “嗯。落榜了是吧?”胖爹语气出奇的平静。

    “嗯。”胖子头低的更低了,身上的肉颤抖的更厉害了。

    胖爹抚摸着胖子的脑袋,语气特别平静,“孩子,你长大了,我再也不会像以前那样因为你犯了错误、事没做好就那般骂你了.....”

    胖子闻言猛地抬起了头。感动的胖子都想掉眼泪了,我爹竟然想通了。竟然这么善解人意了,竟然这么通情达理了。真是让人感动啊,以后一定洗心革面,好好做......

    胖子还没感动完呢,就听他老爹又慢斯条理、语气平静的接着说道:

    “你长大了,也应该常常挨打的滋味了!”

    胖子一脸的感动,还没来得及枯萎,就吓得魂飞魄散了,嗷一嗓子,撒腿就跑。

    只见他老爹话音刚落,就从身后某个仆人手里抢下一根粗棍子,眼瞅着就要往胖子身上落啊。

    “哎呀,老爷你干嘛呢,我家小驰都够用功的了,你看都瘦一圈了......”胖娘赶紧拦着啊。

    “慈母多败儿,这都是你惯的,这次也该我管管了。”胖爹拿着大棒子不管胖娘的阻拦,愣是要把胖子这个不肖子教训一顿不可。

    “老子,仆人不让你带,丫鬟不让你带,用心良苦就是为了让你用心读书,结果,结果你这不肖子......”胖爹气的不轻,将袍角掖到腰带间,提着棍子就追胖子去了。

    “老爷,你干嘛呢,别打坏了我家小驰你......”胖子的娘追着过去,不让打。

    于是乎,夫子庙前放榜处,上演了一场闹剧。

    一个胖子嗷嗷叫着左突右跑,后面一个穿着生员服的中年男子将袍角塞在腰带上,提着一根棍子紧追不舍,身后还有一位贵妇大呼小叫着阻拦,最后面还追着一群丫鬟仆人......

    朱平安看着鸡飞狗跳的胖子一家,有些蛋疼。

    大伯朱守仁等人失落的很,站了一会就要离去了,听他们话的意思是去秦淮河对岸,估计也只有某些女人才能服抚平他们的心伤吧,也或许是大伯等人在那里能找到自信和满足吧。

    这种行为与鸵鸟埋沙何异,失败了不想着找原因,不想着奋斗,只会躲避,焉能有成功之时。

    “大伯,诸位叔伯,归期何日啊?”朱平安尽管对大伯他们失望,但面子活还是要做的。

    “归期?三日后吧。安哥儿且先休息些许几日,到时我们再叫你。”大伯尚未开口,便有一位乡人主动说了,语气也比往日多了几分熟络。

    “那就麻烦诸位叔伯了。”朱平安拱了拱手道谢。

    “哪里,平安郎太过客气了。”乡人摇了摇头,唏嘘不已。

    大伯朱守仁似乎还是没有从落榜中回过神来,仅是点了点头,一句话都没说出来,便跟着几位乡人往秦淮河对岸走去。

    在大伯等人走后,胖子一家战火也终于熄灭了。胖子捂着屁股,一瘸一拐的领着他爹娘往朱平安这边走来。

    “爹,娘,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就是我在院试期间认的好哥们,安庆府下河村的朱平安。”胖子给他爹娘介绍朱平安。

    “伯父好,伯母好。”朱平安两手合抱,深深拱了一礼道。

    “好孩子。”胖子娘倒是客气的很。

    “我可不敢当,翻身,以后别把你的狐朋狗友介绍给我和你娘,吃喝嫖赌,都是些什么人呢!”

    不过胖子爹可就不是了,错开身体,避开朱平安这一礼不接受,捋着胡须,满脸都是脾气。

    “爹,朱兄不是那种人,人家是今年安庆府的案首。”胖子不满道。

    胖子的爹闻言,捋着胡须的手身不由己的拽下好几根来,看了一眼安庆府的榜单,对朱平安的态度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

    “恩,好,我家翻身总算交到好朋友了,好,好,好。”胖子爹老怀大慰,看着朱平安连说了三个好。(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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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听着胖爹喊胖子翻身,就莫名觉得喜感。

    对于胖爹的称赞,朱平安嘴角带着憨笑,连连向胖爹拱手称不敢当。

    之后胖爹就感慨自己为了教育胖子付出了多少心血,布拉布拉的,说了好久,对于胖子交到一府案首颇为欣慰。

    角落里的胖子听到他老爹说为了教育自己花了多少心血,一手捂着被打的不知成了多少掰的尊臀,幽幽的道了一句,“没见你付多少心血......”

    其实胖子心里还有一句话没敢说出口,那就是没见你为我付出多少心血,就整天被你打骂了,自己没能耐考不上,就生个孩子寄托在下一代......

    胖子话音刚落,胖爹当时就怒了,气的都喘上了,恨铁不成钢的指着胖子一通臭骂,“你这逆子,老子为了教育你,特意请了半月假回来打你!”

    胖娘在一边赶紧过来帮胖爹顺顺气,又给胖子使眼色让他赶紧认错。

    胖子不情不愿的认了个错。

    “平安啊,让你看笑话了,虽说翻身落了榜,但是他的好朋友中了案首,也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情。真是年少有为啊,走,寻一处酒楼为你庆功。”胖爹看着严肃,其实也是一个好说话的人。

    只是,这怎么行,胖子落榜了正失落着呢,这不是伤口上撒盐嘛。

    “多谢伯父厚爱,只是刚才平安已经和大伯及几位乡人约好了,这次恐怕得辜负伯父盛情了。”朱平安拱了拱手,婉拒了胖爹的邀请。

    “跟他们庆祝有什么劲。走吧,虽然我落榜了,但是捐个监生什么的还是可以的,到时候再一起考乡试啊。”胖子也仅是失落了一会,就又没心没肺的自己嗨起来了。

    “捐。让你捐!”胖爹闻言又怒了,攥着粗棍子就要分分钟让胖子明白。

    “为什么不捐,你不出钱,我出。劳什子的考试都把我儿饿瘦了。”胖娘将胖子护在身后,怒视胖爹。

    “慈母多败儿!”胖爹对胖娘的行为很不满,“你看看人家平安郎。”

    “你都捐了。”胖子从胖娘背后探出脑袋。幽幽的来了一句。

    打人专打脸,揭人就揭短啊,胖子这句话直接挑中了胖爹的要害,让胖爹严肃的脸都变得通红,气喘的更厉害了。攥着棍子的手青筋都露出来了,似乎分分钟就要大义灭亲的感觉。

    捐监在这个时候就很流行了。

    童子试关卡重重,像胖子胖爹这样考不中的人,有否其他途径入仕呢?其实,应试者老是不经过童子试、科考的,也能参加乡试。方法是参加所谓纳粟入监。这个制度始于明代中叶,一直行至清末。纳粟入监就是化银子捐一个监生,取得乡试入场资格(更多的是。有钱不学的人捐监后并不入场应试),不一定要在国子监读书。也就是俗称的捐监,亦称例监生、捐监。《明史.选举志》:“例监始于景泰六年(1455年)以边事孔棘,令天下纳粟纳马者入监读书。”只是这个方式总是会被人看轻而已。

    胖子努力了好久。胖爹就是不同意给胖子捐监,胖娘怎么说都没用。

    只是照胖子这德行,再考几次都没用。

    “伯父,按理来说,贵府家事,平安是不应该插嘴的。只是。平安心里有几句话不吐不快,院试和乡试不同。轻策论而重四书八股,策论和四书八股。人不同擅长也不同。捐监这个途径虽说有时会被看轻,但是也总是会有例外,比如我们大明的罗圭七次应考都不能通过童子试,捐监后却在乡试、会试中连获第一名。我看薛兄四书八股虽不擅长,但是策论却是极好的。所以,伯父未尝不可给薛兄一个机会,谁也不能说薛兄就不是下一个罗圭。”朱平安拱了拱手,摆事实讲证据,语气极具有煽动性。

    胖爹闻言,怔了许久,最终还是点了点头道:“平安郎言之凿凿,真是有心了,也罢,那就给我这逆子一个机会。”

    闻言,胖子嗷一嗓子蹦老高,一张胖脸笑的跟菊花似的。

    “朱兄,你真是我的再生父母啊。”胖子激动不已,说话都语无伦次了。

    再生父母?!

    胖爹闻言脸一黑,不由自主把松开的棍子又攥紧了。

    ......

    鸡飞狗跳的一天啊。

    盛情难却,朱平安被胖子一家硬拉去胖爹他们定下的酒楼庆祝了一番,胖子得到父亲点头应允捐监,整个人比得了案首还高兴,吃的多,喝的高,没多久就醉趴在桌子底下了。胖爹当时就脸一黑,要不是朱平安在场,胖爹一准将胖子狂扁一番。

    朱平安也有些喝多了,胖娘让一个健仆将朱平安送回住的客栈。

    朱平安回到客栈,写了一个热水澡,又用凉水洗了一把脸,脑袋才稍微清醒了一些。

    唉,以后再不能这样喝酒了,对身体不好。青少年正处了生长发育时期,饮酒对正常生理功能和发育带来严重影响,会导致记忆力衰退,甚至摩擦摩擦的正常功能都会衰退。

    所以,为自己以后幸福考虑,要引以为戒啊。

    朱平安晃着微晕的脑袋,坐到书桌前,铺开一张宣纸,运笔在上面写了两个大大的“戒酒”二字。

    这个时候也不过刚刚夕阳西下而已,朱平安坐在桌前看着窗外渐渐落入西山的太阳,不由想起了远在下河村的爹娘。再过几天后,爹娘也应该会收到县上报喜的消息吧。老爹自己不清楚,但是母亲陈氏肯定会美美的四处炫耀,似乎都可以想象那时的场景,不管聊什么,母亲陈氏肯定会绕到我儿子案首的话题上,呵呵呵......

    不过却是有些为祖父母感到淡淡的伤悲,祖父母对大伯寄于厚望,在来院试时祖父还在门口说大伯这次没问题,还让自己多努力呢,只是可惜大伯再一次名落孙山,得知消息的祖父会有多失落。

    而且,曾经祖父为了护住大伯的脸面,将高利贷的锅背在了父亲身上,还被分家。现在护着的儿子再一次名落孙山了,背锅被分家儿子的儿子却是高中案首。

    不知道祖父母知道消息后,会有何感想。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未完待续)

    夜色吞入了最后一口残阳余辉,夜幕就这么如戏台上的黑幕,慢慢的落了下来。

    鉴于今日状态不佳,朱平安在书桌留下戒酒二字后,便回到床上睡了。

    夜阑人静,一切都进入梦乡。

    第二日朱平安被一阵敲敲打打的声音吵醒,揉了揉眼睛,昨日微醺的脑袋此刻终于恢复清醒了,久违的清晰感,以后可不敢再那般饮酒了,至少在冠礼前不能这般饮酒。

    大明朝还是非常重视华夏礼仪制度,明洪武元年诏定冠礼,从皇帝、皇太子、皇子、品官,下及庶人,都制订了冠礼的仪文,总的来看,明代冠礼比较盛行。尤其是读书人,都要经过冠礼才能宣告承认,届时会被赐予表字。

    只是不知道外面为何这般敲打,朱平安起身穿好衣服,从水桶里用水瓢舀了一瓢清水倒在水盆里,准备洗漱。才将手放在水中,朱平安便听到敲门声混合着嘈杂的敲打声传来。

    是谁这般没有节操,大清早的就这么乱来。

    朱平安甩了甩手上的水珠,走到门前打开房门,然后便看到店掌柜正一脸讨喜的笑看自己,他身后是两位差役,大红差服,一人手持红纸,一人手持一面小铜锣。

    “两位差爷,这便是朱平安朱公子了。”店掌柜点头向两位差役介绍,然后又双手抱拳,一脸笑容的恭贺朱平安,“恭喜朱公子,贺喜朱公子。”

    童子试经过三级严格的考试,考中者才能获得秀才功名。当个秀才确实不容易,所以童生考中秀才后,便有专门的报喜之人——报差,前来报喜。

    朱平安看着报喜的差役,微微有些诧异。虽说自己知道会有报喜,但是报喜不是都往家中报喜吗,怎么这往客栈来了?

    “朱公子切勿奇怪,报喜之人昨日便已从应天前往贵府了,我们兄弟二人也是走个过场,恭喜朱公子高中安庆案首。公子年少有为,前途定然不可限量。”

    差役中手持红纸的那位差役是个口才好的,拱着手说着恭喜话。

    “多谢两位吉言,有劳二位跑一趟,一点心意不成敬意。请二位买杯茶润润嗓子。”朱平安憨笑着回礼,然后从袖褡中取出两角碎银子,不着痕迹的塞到两位差役手中。

    两位差役虚意推辞几下便收下了,摸着手心里的碎银子,脸上笑得更灿烂了,这位小公子不愧是案首,出手就是大方。

    “那我们二人就却之不恭了,哦。差点忘了正事了,公子于今日午时还要前往江南贡院书写亲供,也就是写自己的年龄、籍贯、三代履历。并要注明身材、面色、有无胡须等,这都是每年的惯例了。公子写完亲供,由教官审核并盖上印鉴后,还要送交提学官大人,当然公子只需写完亲供就可以了。”手持红纸的差役将碎银子收到袖子后,拍了一下脑袋。便又向朱平安仔细的交代了起来。

    “公子已是秀才了,午时前往江南贡院时不妨换成生员服饰。免得有人寻公子的不是。”另一位手持小铜锣的差役倒是个细心的,提醒了一句。

    “多谢提醒。”朱平安拱手道谢。

    在明建立初期。为了巩固统治,在衣冠制度上采取了恢复汉族的传统,去除元代影响的措施。全面恢复汉族衣冠。洪武初,朱元璋上采周汉,下取唐宋,主要从面料、样式、尺寸、颜色四个方面,确立了明代服饰制度。生员也就是秀才的服饰也有详细的制度,“生员衫,用玉色布绢为之,宽袖皂缘,皂条软巾垂带。凡举人监者,不变所服。”读书人没考上秀才前是不得穿秀才服饰的,只是洪武年后就没那么严格了。

    母亲陈氏给自己做的长袍虽说也是读书人穿的,但是毕竟不是标准的生员服饰,所在朱平安在送走掌柜的及两位报喜差役后,便下楼去街上找一家成衣店,买一套生员服来应应急,可不想成为生员的第一天就给人留下不好的印象。

    朱平安前些时日总是关注饭馆之类的了,成衣店倒是从来没有关注过。

    朱平安从客栈出来,便随意的寻了一个方向去找成衣店,街上店铺很多,只是成衣店倒是少见的很。

    走了好一段距离才发现一家布店,生意还不好,门可罗雀。

    朱平安走进去,店伙计过来招呼也都是无精打采的,“公子需要些什么,我们店里各种布匹绫罗绸缎应有尽有。”

    “我想买套成衣。”朱平安开口道。

    “成衣,本店也有。”店伙计领着朱平安往里走,“公子请看,可有相中的?”

    “我想买套生员服。”朱平安看了下店伙计推荐的衣服,微微摇了摇头,没有一套是生员服的。

    店伙计闻言,兴致缺缺,摆了摆手,“生员服小店从没做过,不瞒公子,附近怕也是不会有公子需要的生员服,公子若真是需要,不妨去秦淮河对岸去看看,那边读书人倒是经常光顾,或许倒是有公子需要的生员服。”

    朱平安从这家店里出来,又找了一家,得到了同样的答案。

    好吧,看来自己只能去一趟秦淮河对岸了。

    朱平安微微苦笑了一下,便往秦淮河对岸走去,这附近连接秦淮河的就一座桥,就是那个写着“君子不过桥,过桥非君子”的桥。

    朱平安走过桥,才在桥对岸看到了这座桥的名字“文德桥”。文德桥,还不如叫君子桥好些。桥的北边是尊师重教的夫子庙,而桥的南边却是烟花柳巷,这座桥确实可以衡量君子。

    朱平安刚过桥,便听到一声娇笑。

    “咯咯咯。还以为你这半大书生多清高呢,还不是偷偷过桥来。”

    朱平安抬头便看见一位十五六岁梳着坠马髻的少女,正戏谑的看着自己笑。

    这丫头模样倒也漂亮。眼睛大大的。

    “干嘛,不识的人家了吗?”少女嗔道,“人家本来还想邀你去我房里耍呢。”

    朱平安有些无语,微微拱了拱手,“多谢姑娘好意。不知姑娘可知此处附近有无成衣店?”

    少女闻言捂着嘴唇,眨着大眼睛,戏谑味更浓了,“成衣店,咯咯咯......你都过桥来了,还害什么羞啊。这是我听过的最差的借口了,你可是过桥来寻我的呀?”

    朱平安不想多与她纠缠,便拱了下手道,“既然如此,就不打扰了。”

    说完。朱平安便绕过那戏谑的少女,自顾自的去寻成衣店了。

    “喂,你哪去呀,这里还有你其他的心上人不成?”那少女见朱平安绕过她,不由跺了下脚,追了过去。

    其他的?说的好像哥心里怎么你似的!

    朱平安没有理会,继续往前走,没多远便看到一家成衣店。气派不俗,不时有书生打扮的人进进出出,远不是自己刚看的那几家布店所能比的。

    “这位公子可是要买布匹送给这位小姐?”店伙计看了看朱平安。又看了看在后面追来的那位少女,想当然的以为是某位书生买花布讨好少女呢,便热情的问道。

    闻言,那位少女面有得意,这半大书生倒是憨厚,还想着送布来讨好我。

    朱平安摇了摇头。淡淡开口,“非也。这位小姐与我非亲非故,为何要买布送与她。我听说你们这有生员服。特意过来买上一套。”

    少女闻言脸一黑,咬紧了贝齿,嘴里咕哝不知骂了朱平安什么,大抵也就是什么呆子木头不解风情之类的话。

    “哦,倒是小的眼拙了。公子里面请。”店伙计道了声错,便伸手虚请朱平安进入店内。

    店里面生员服倒是颇多,估计是读书人去往金粉玉楼的时候,经常光顾这里的成衣店吧。

    “喂,你这人不是想当秀才想疯了吧,这可是生员才能穿的,你乱穿,会被官府打板子的。”少女也跟着进来了,看到朱平安真的要买生员服,也顾不得生气了,急忙提醒朱平安。

    “多谢姑娘提醒,不过这次院试侥幸中了。”朱平安头也没回,一边看衣服,一边淡淡的开口。

    “得了吧,少做白日梦了,你才多大啊!”那少女不信,复又嘲笑道。

    你信与不信,干我鸟事,朱平安没有多说什么。

    考中秀才的大都是成人,店里面从来没想过会有朱平安这般大小的生员,所以店里的成衣没有适合朱平安的,拿下来比划一下,都是要大很多。

    这倒是不好办了。

    “你若是求我,我便给你剪裁修改。”那少女见状,便凑到朱平安跟前,眨着眼睛道。

    对啊,可以剪裁修改啊,少女一言提醒梦中人。

    “多谢姑娘提醒。店家,麻烦帮我将最小的那件包起来。”朱平安向少女道了声谢,便让店伙计将衣服包起来。

    付过钱后,朱平安便带着衣服径直往秦淮对岸走去,那边也有布店,肯定可以剪裁,大不了自己多付点钱好了。

    “喂,你,你是不是看不起我啊!”那少女见朱平安看都没怎么看她便径直过了桥,不由咬紧了贝齿,脸色都有些白了,顿了一秒便冲着朱平安的背影喊道,语气也带着幽怨。

    看不起?怎么会,要看不起也是看不起那些人饱读圣贤书却留恋风月忘返的读书人。

    “没有,道不同不相为谋罢了。”朱平安站住,转过身向那少女拱手道,“刚才多谢姑娘提醒了。”

    说完,朱平安便径直离开了。(未完待续)

    ps:因在起点初次写书,并不晓的上架后一章要三千字,前几张抱歉了,后面我尽量多写,书友们多见谅。

    从对岸返回,朱平安便去了客栈附近的第一家布店,将要求说了下,付了五十文加工费后,便有一位裁缝用手掌在朱平安身上量了几下,然后就开始动工起来。

    大剪刀下去咔咔,然后飞针走线,没用多久,那身生员服就在裁缝手中缩小了好几号。

    再接着,便见裁缝烧了几块木炭加热了一个铁质的类似熨斗的东西,在小几号的生员服上开始熨烫。

    “这便是焦斗,熨烫衣服所用,公子忙于攻读,没见过也正常。”正在熨烫的裁缝见朱平安颇为好奇的看着他手中的焦斗,便解释了一句。

    没见过?

    我见过的熨斗比这个高级几千倍,朱平安腹诽,不过面上却是受教了的表情。

    这裁缝不用尺量,修剪加工单凭手掌量了几下,不过修改后的生员服,朱平安稍微试穿了一下,倒是出奇的合身。这套生员服是蓝色的袍子,四周还镶着宽边,剪裁后也没有破坏宽边,袖子很宽松,袖长刚好过手。

    朱平安穿上后,顿觉整个人便多了一种清静儒雅的感觉,看来太祖在服装设计上还是有几分慧根的。

    朱平安对修剪非常满意,谢过裁缝,便回来客栈,路过大堂时要了两菜一汤,让店伙计在做好后一并送到房间。到房间后,将这套生员服彻底换上,将里里外外收拾妥当,吃过店伙计送来的早午饭,朱平安又再次洗漱了一下便下楼往江南贡院走去。

    其实生员服,最好是要配上四方平定巾的,四方平定巾是用黑色纱罗做成的帽子。造型是方的,完全是老朱的手笔,规定官员和读书人才能戴。只不过,朱平安尚且年幼,尚未加冠。所以就没有戴。

    在去往江南贡院的路上,朱平安也遇见了不少穿着崭新生员服前往江南贡院的新进生员,大家也都是拱拱手打个招呼说句幸会幸会什么的便继续各走各的。

    “前方可是朱贤弟?”

    朱平安走着走着,忽听后面传来一声耳熟的声音,便顿住脚步转身,然后就看到了宿松冯山水正手持折扇远远的向自己打招呼。身边还有五人,有两位自己认识,一位是夏洛明,另一位是常跟在他们身边的,只是不记得名字。不过除了他们之外还有两位自己感到很陌生。

    除了冯山水外,其他人看自己的眼神,似乎都有点奇怪,夏洛明倒还好,只是另外两个陌生人看自己的眼神既有挑衅又有怨愤还带着点不屑,好复杂。

    “哦,冯兄、夏兄,呃。还有几位兄台,幸会幸会。”朱平安远远朝几人拱了拱手,打了个招呼。

    “尚未恭喜朱贤弟。案首啊,可是把愚兄我羡慕的够呛。”冯山水走来后,一脸笑意的挪揄道。

    “侥幸而已。”朱平安憨笑了下。

    “朱贤弟太过谦虚了……”桐城夏洛明微微摇了摇头,语气有些沧桑,“昨日放榜看过朱贤弟的试卷,那可不是用侥幸能做到的。”

    夏洛明此言一出。旁边的两位陌生人看向朱平安的目光更是挑衅了,尤其是其中一位看向朱平安的挑衅目光都快成实体化了。

    两人觉的自己的试卷比朱平安丝毫不差。甚至自我感觉有过之而无不及,可是案首却落在了这么一位毛都没长齐的十多岁少年身上。这让自己的脸往哪放!

    其实院试倒还罢了,乡试、会试更是这样,成千上万的试卷放在一起,除了特殊情况外,最好的数份试卷根本就难分高下,点谁为第一、点谁为第二,那就看运气了,看你试卷内容合不合阅卷官口味等等。

    也是因为此,两人觉的朱平安不过是恰好对了阅卷管的口味而已,所以才会这般挑衅和不服。

    虽然挑衅,但是谁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发作,大家都是读书人,现在更是秀才了,没有好的时机是不会发作的,免得让自己有失风度。

    “来来来,朱贤弟,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桐城刘谦刘兄,这位是宿松郭子谕郭兄,都是前届的府案首。这位是太湖张涛,你见过的。”冯山水一脸笑意的跟朱平安介绍同行的数人。

    “久仰久仰。”朱平安拱手见礼。

    “朱贤弟年少有为啊。”不论是刘谦还是郭子谕俱都是一团和气,唯有眉梢间傲气不减。

    之后,朱平安便和他们一起往江南贡院走去,路上基本上都是他们在聊,朱平安觉的自己很不合群,所幸江南贡院不远,不一会便到了。

    江南贡院经过一番打扮,有点张灯结彩的感觉,比考试试干净多了。

    等朱平安等人进入江南贡院时,里面已经人潮涌动了,十四府新进生员基本上来的差不多了,大府四十中府三十,加起来也有四百多人呢。

    贡院内有差役恭敬的请各位生员按照各府依次前往教官处登记,登记的教官都是从应天府学、县学抽调来的教谕、训导等人,穿的都是正式服饰,气势不凡。

    朱平安排在了安庆府生员中,当周围人得知朱平安姓名后,便都道声惭愧,不敢站在朱平安这个案首前面。无奈,朱平安只能拱手道谢,站在了最前面。

    时辰到了之后,教官便开始正式审核新进生员亲供,朱平安排在第一位,所以第一个上去填写亲供。

    朱平安提笔蘸墨在亲供本上填写个人信息,姓名朱平安,年龄十三,籍贯南直隶安庆府怀宁县靠山镇下河村,这些都好填写,只是后面还有一栏要填写个人特征,朱平安有些不知道如何填写。

    “体短微胖,面憨无须。”

    正当朱平安不知道如何填写的时候,对面的教官一本正经的说了一句。

    呃

    怎么听着描述跟武大郎似的!体短是因为我年纪小,可我还在长个啊;微胖。哪有微胖,考试这几天我人都又瘦下来了,只是脸上有婴儿肥;面憨?你能不能用厚来代替憨,我是憨厚不是憨;无须,也只有这一个符合。

    只是。人家教官描述的却也不能说错。

    无奈,朱平安一脸蛋疼的按照教官说的,将“体短微胖,面憨无须”填在了备注栏上。

    坐在对面的教官将朱平安填好的亲供检查了一边,又取出一份加盖有关防的资料,将属于朱平安的抽出。核对了一番,点了点头,便将放在桌角的印鉴拿在手中,在印泥上按了一下,便用力的按在朱平安的亲供上。

    “好了。亲供自有人汇送提学官,日后按籍贯等分配入学。明日辰时,提学官大人会在贡院明远楼召见新进生员,并行簪花礼,切勿迟到。”教官在朱平安的亲供上加盖印鉴后,看了朱平安两眼,又提点朱平安道,“你年幼而入学。在我大明亦属难得,日有前途不可限量,切勿染了恶习。自毁城墙。”

    “多谢教诲,学生谨记于心。”朱平安恭敬点头道,心想能做到慎独的读书人还是有不少的,这位教官肯定是其中一位。

    “嗯,你且去吧。”教官面无表情的挥了挥手,示意朱平安可以离去了。

    朱平安拱手离开,路过夏洛明等人时。告了声罪便先行离开了。

    朱平安从江南贡院出来,还未想好接下来的时间要做什么。便听到有人叫住了自己。

    “喂,你站住。说你呢,那个半大书生!”

    这是女生的声音,声音中还带着愤怒。

    “姐姐,不要……”

    随后还有另一个女生带着哭音的阻拦。

    朱平安抬起头便看到上午自己遇到的那位坠马髻少女正如兔子般红着眼睛,似乎是哭的,一双小手紧紧拉着一位十七八的少女,而那十七八的少女正一脸愤怒的瞪着自己。

    这是怎么了?朱平安一脸茫然。

    “不要什么,你这傻丫头,哪能让人白欺负的!我们卖笑又怎么了,不偷不抢,缘何白白受人轻贱!”

    那十七八的的少女看到朱平安那副“不知悔改”的表情,更来气了,一把将坠马髻的手推开,蹬蹬蹬跑到朱平安面前,怒气冲冲的瞪着朱平安。

    “你,缘何轻贱我家妹子,让她痛哭一晌,往日见你一副清高彬彬君子的模样还有几分欣赏,谁想你竟是这般不堪的人,年少尚且如此,长大后还不得是斯文禽兽、衣冠畜生!”

    朱平安才出贡院就被这十八岁的少女拦住,不由分说一顿臭骂,唾沫星子都快被喷一脸了。

    搞毛啊,自己毛都没做啊。

    “你是不是忘吃药了?”朱平安无语的很。

    “什么意思?我又没病,吃什么药?”愤怒的十七八少女,闻言,一脸的茫然。

    好吧,这种话在大明是没有人能懂的。

    “还以为你疯了,没吃药就出门了呢。”朱平安淡淡的开口。

    “你才疯了,你全家都疯了,我当初真是瞎了眼,竟会把你这衣冠禽兽误以为谦谦君子!”十七八岁的少女这才懂了朱平安刚才你是不是忘了吃药的问候语的含义,不由大为恼怒,新仇旧恨一并发作了来。

    少女的这般动静,已经引的江南贡院内有人往这边张望了。

    这是贡院门口,自己一个新进生员,被两个秦淮河安女子堵着骂,即便用屁股想都知道这般情形对自己可是大大的不妙。

    在古代,文人狎妓,大约是一种正常现象,官府制止的也只是官员狎妓而已,文人狎妓最多填些风流名。

    可若是,被风尘女子指着鼻子臭骂,那可就不是什么风流名声了,大约只是臭名罢了。

    在大明,声誉臭了,对自己将来前途可是有害无利的。生员以后还有岁考什么的,名声也是考核参考的一方面。

    “这边烈日炎炎平添怒火,我们去那边阴凉处再做计较。”

    所以,趁江南贡院的人还没有几个看到这场景,朱平安没有继续和她争论,而是第一时间将事发现场转往他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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