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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民,的电话。”和陆为民一个办公室的邹华是县委副书记秦海基的秘书,要比陆为民大五六岁,和郭怀章是同一个学校黎阳师专毕业的,只不过他不是直接分配到县里,而是从南潭县教育局办公室调过来的,秦海基在担任县委副书记之前是副县长和教育局长,大概也是有这层渊源,邹华才会从县教育局调入县委办。

    “谢谢邹哥。”陆为民含笑点着头,接过电话。

    “大民,成了!”刚把电话搁在耳边,就从听筒里传来萧劲风狂喜兴奋的叫声。

    “哦?情况怎么样?”陆为民心中也是一阵狂喜,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虽然坚信会成功,但是毕竟远隔数千里,要从南潭运到广州,这中间不准还有什么意外发生,比如堵车甚至车祸,抑或是那边不受欢迎而毁约,好在一切不好的预想并没有发生。

    “我已经拿到了钱,四万八千块,扣除了运费和搬运费以及成本,我算了算至少可以赚到一万一千块!”萧劲风在电话里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变得有些发颤,很显然这样巨大的刺激让他有些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

    “很好,注意安全。”陆为民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变得平静自然一些,“还打算在那边呆多久?”

    “大民,情况太好了,幸好我办了边境证,我跑了一趟深圳,那是那个同学的老家,那边他人更熟悉,在那边我又联系上两笔,加上广州这边他们看了货不错,而且销路很好,他们同意再来一万八千公斤,所以我打算马上回来,加上深圳那边,再来一回,一共五车三万公斤。”处于极度兴奋状态的萧劲风几乎有点喘不过气来的感觉,“他们连定金都交给了我。”

    “那行,就抓紧时间回来办吧,自己注意路上心,这边我先替安排好,只不过会很辛苦。”虽然邹华并没有太注意自己这边,但是陆为民还是不想在过多的谈论,这关乎印象问题,虽然现在全国上下下海的呼声很好,甚至掀起了一波辞职下海的风潮,但是在南潭这样相对封闭保守的内陆偏远地区,这股风潮并不时兴。

    “嘿嘿,大民,再辛苦也值得,我就怕没事儿做,这样的生活,哪怕天天如此,我也乐此不疲。”电话里萧劲风的声音充满了幸福的感慨。

    看到陆为民搁下电话,邹华这才抬起目光来,“为民,这一次干得太漂亮了,县里边都在议论呢,都沈书记选了一个好秘书。”

    “邹哥,千万别这么,我就在里边起了一个穿针引线的作用,真正拍板做决定那还得沈书记和周主任,另外也就是咱们也正好赶上了这个时机,亚运会么,举国瞩目,大家都在关注,随便和亚运会沾点关系,都会引来热炒,所以就正好就沾了光。”陆为民一边摇头一边道:“没们想象的那么复杂。”

    邹华有些艳羡的看了一眼似乎很有些淡定的这个家伙,不能不这家伙很沉得住气,连素来老成持重的周瑜明都被这件事情弄得兴奋无比,现在基本上精力都放在农业开发公司那边在,商业局那帮人见这边有利可图,立马也是一下子来了四五个人来帮衬,唯有这个家伙却很看得开,就这么放手回来了。

    “周主任现在那边忙得脚不沾地,为民,也不去帮帮忙?”

    “嘿嘿,邹哥,我是县委办的人,开始成立销售推广领导组也是为了打开销路,现在农业开发公司成立了,销路也理顺了,都是农业开发公司那边的日常业务了,商业局不是又抽过来几个人么?人够了,周主任兼着农业开发公司的经理,这段时间自然得把主要精力放在那边,我么,还是回县委办作我的本份儿工作吧。”陆为民笑了笑。

    “现在周主任可是忙的不可开交,听这公司帮助淮山和南潭那边卖猕猴桃,都得要收管理费?”邹华也对据是陆为民折腾起来的这家现代农业开发公司运作模式很感兴趣,也不知道究竟是他本人感兴趣还是他服务的县委副书记秦海基对此感兴趣。

    “也不叫管理费,照我看来也就是我们按照一定价格收购,经过包装贴牌之后以我们的渠道出售,我们也一样承担风险,这是一个正常利润差,按照市场经济规则,这很正常。”陆为民耐心解释,这个观点现在还难以被人接受,需要一个过程,淮山和阜头两县很多人都对这个利润差牢骚满腹,当然南潭这边却是求之不得甘之如饴。

    “呵呵,为民,看来在岭南书的确让见识不一样,这种点子咱们这边人还真想不出。”邹华言语里不无恭维之意,但是却是实话。

    “得,邹哥,别捧我,我也就是出了一点子,拍板是县里领导,具体操作是周主任他们,我没帮上多少忙。”陆为民一边摇头一边道。

    “为民,可真够谦虚的,做得好就是做得好,这也没啥,都不是瞎子聋子,大家都看在眼里听在心里呢。”邹华也笑了起来,自己的老板秦海基对沈子烈很不感冒,连带着对陆为民也有些看法,不过他却觉得陆为民这人很好相处,两人在办公室里也谈得很投缘,只是老板的态度让他也不敢在老板和外人面前表露出来,只有在两人独处的时候,他才能放开一话。

    正好从办公室走过的徐晓春站在门边不动声色的听着二人对话,听得这番话不为人觉察的点点头。

    这个陆为民还算懂事儿,不像有些人干出点事情尾巴就翘上天了。

    才来一个多月就弄出来这么大的声响,不能不这个家伙有些能耐,不过沈子烈似乎很欣赏他,对自己的眼光也表示了赞赏。

    徐晓春下意识的一笑,自己无心插柳之举居然也能造就一个人,也许有的人天生就是一个人才。

    九月几乎就是在忙碌中跑过去,猕猴桃事件继续发酵,在淮山也引发了一阵波澜。

    上百户农户在了解到南潭猕猴桃种植户的猕猴桃销售一空之后,而自己却是损失不小,更是气愤难平,纷纷扬言第二年的统提款他们要拒交,这也引起了黎阳地委和行署的高度重视。

    对于这样的苗头一旦真正爆发开来,带来政治风险无人敢小觑。

    尝到了甜头也有了一些经验的萧劲风在一个星期跑完第二笔业务之后,最终又再度押了一万二千公斤南下岭南,不过他不再局限于广州和深圳,珠海、东莞和佛山都成为了他最后一批交易的目的地。

    “大民,这是五万一千三百块,是除开所有开销之后尽赚的。”坐在陆为民寝室里的萧劲风很有一种睥睨众生的气概,看得陆为民也有些好笑,“妈的,一个月赚五万块,相当于我在195厂二十年的收入,我这几天一觉醒来都要数一数压在枕头下的票子,然后掐自己一把,看看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结果呢?”陆为民淡淡笑道。

    “嘿嘿,当然不是做梦,只可惜这生意也只有这一回。”萧劲风显得有些意犹未尽。

    “怎么,还不满足?一月变成万元户,还不满足?”陆为民坐在床上,双手抱头靠在枕头上,“机遇随时都有,要看你能不能发现和把握。”

    “大民,你是说还有其他门路?”萧劲风一下子来了兴趣,从藤椅上窜起来,坐到床边,“我简直太喜欢这样的生活了,辛苦,但是刺激,有意义,现在就是请我回厂里去上班,我也不去了。”

    “其他门路现在倒是没有,不过我们还年轻,以后还有几十年,难道就没有机会了么?”陆为民相当自信的坐起身来,“劲风,这是一个时刻都在变化的时代,正如你说的,呆在车间里过那种浑浑噩噩得过且过的日子没意思,出来闯一闯才不枉这一生,哪怕失败了,至少我们拼搏过尝试过,日后老了也有可资回味的东西不是?”

    被陆为民有些深沉的话语说得浑然动容,萧劲风沉默下来,缓缓点头,“大民,我这人没有太多的想法,但我有一个观念,那就是人生一世,总要干点儿自己想要做的事情,总要去尝试一下,你不试,怎么知道会不会成功?”

    “嗯,你这个想法很好,但是我还要加一个观点,有目标,敢拼搏,这很好,但是在做事之前,一定要考虑周全,所谓谋定而后动,这才是本事。”陆为民狠狠的拍了萧劲风宽厚的肩膀一掌,“你现在从厂里出来也好,正好有更多的时间去琢磨琢磨,有什么事情值得去作。”

    “嘿嘿,我现在没别的想法,就是想多赚钱,也许你会觉得我似乎太俗了一点,可事实就是如此,我现在就这么想的,只要不是违法犯罪的勾当,什么能赚钱,什么能赚大钱,我就想干什么。”萧劲风似乎有些感触,目光中充满了伤感和飘忽,“大民,你可能不知道我被厂里除名之后那几天的感觉,也说不上难过,就是空荡荡的,不知道人生的目的和意义,再加上想象劲松还得要读两年大学,光凭我妈那点钱,怎么支撑得起?在你面前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那都是装的,直到现在,我心里才算是真正踏实下来了。”

    “人生都难免要遭遇一些挫折和不顺,我被发配在这南潭来不也一样?才来那两天还不是一样很不适应,可是我们得面对现实,继续生活,那就要在现实生活中去寻找积极的一面,去把我们能做好的事情做到最好。”陆为民按着萧劲风的肩头,“好了,不说这些了,你先回昌州去,把这五万块钱带回去先存着,看看有无机会,也许这五万块钱就能是一个起家的本钱,另外就是我和你说的事情,盯着点儿,现在闲下来,就该是琢磨怎么来拾掇姚家那帮子的时候了。”

    “放心吧,我知道怎么做。”萧劲风一提及姚家人就忍不住牙痒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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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淮山猕猴桃事件终于还是平息下去了,在地委书记夏力行和行署专员尚权智的亲自督办下,淮山猕猴桃最终还是以最高的效率通过南潭县现代农业开发公司的渠道向外销售,尤其是在北京的销售相当顺利,来自黎阳地区的猕猴桃不但在北京掀起了一股猕猴桃风潮,而且垄断了整个北京猕猴桃市场,连带着进口的新西兰奇异果几乎是受到了毁灭性的打击,进口数量锐减。

    但是由于前期工作迟缓,加之人为抵触情绪导致淮山部分猕猴桃腐烂变质,给农户造成损失高达三十万元,也引起了部分农户上访县政府,进而上了省道,堵塞了交通,这也引起了昌江省委省政府的高度关注,责令黎阳地委行署要对整个事件调查清楚,对责任人作出严肃处理。

    “老尚,看来省委对我们淮山这次事件很不满意啊,刚才昭南书记专门给我打了电话,要求对这一事件要认真总结经验教训,对于责任人要严肃处理,我看这一次光是地委写个检讨怕是过不了关。”夏力行微微扬起头,吸了一口烟,脸色沉郁。

    “这是难免的,这件事情闹得这么大,又是亚运会召开期间,很敏感,又是这种事情,幸好南潭这边工作做到了前面,总算把主要问题解决了,否则你我恐怕这一次都难得脱身了。”尚权智揉了揉自己太阳穴,有些疲倦的道:“昭南书记是纪委出来的干部,对于干部作风本来就要求很严,这一次淮山县委县政府工作作风虚浮,扯皮推诿,影响了猕猴桃销路,我听说昭南书记拍了桌子,咱们地委不给省里一个交待的确不好说。”

    夏力行微微点头,似乎是在斟酌着言辞,好一阵后才道:“我看地委得有些实际行动来向省委表示地委对于这件事情的处理是严肃认真的。”

    “夏书记,你的意思是……”尚权智心中微微一凛。

    夏力行比他先来黎阳一年,只不过他是从省计委副主任下来,而夏力行则是从昆湖市委副书记直接升任黎阳地委书记,打破了一般是从市长、专员或者省直机关一把手调任地委书记的惯例,虽说昆湖是全省仅次于省会昌州的第二经济大市,而黎阳地区是全省最贫困地区,但在当时还是引发了相当震动。

    尚权智在计委工作时就和夏力行打过交道,感觉这个人作风沉稳,绵里藏针,却没有想到自己会和他搭档,好在搭档这三年里,两人虽然有时候也有龃龉的时候,但是总体来说还算是过得去,不过此人在人事权上把持得很紧,连自己也很难插手到人事调整中去。

    “辛礼元恐怕要动一动,否则无法向省里交待。”夏力行开门见山,手指在茶几上轻轻敲打着,脸上也是深思的表情,“我们黎阳是全省最大的农业地区,农业人口也是全省最多,可以说以农业为本,在调整农业结构上说得多,做得少,这一次猕猴桃事件也反映出了我们各县主要领导在工作上的差距,有好有坏,有值得表扬嘉奖大书特书的,也有需要严肃处理引以为戒的,形成了鲜明对比。据说海华书记和登江省长都提及了南潭利用亚运会契机打响生态猕猴桃这张牌的事例,给了很高的评价,但是也对同属于我们黎阳地区的淮山出现这样的事情很生气,这样两相对比之下,想不严肃处理都不行啊。”

    尚权智心里一松,笑了起来,“夏书记,照你这么说,如果都做得差,那也就凑合过了?”

    “呵呵,老尚,我可没这么说,但是这样对比起来,太过明显,如果地委没有动作,实在也说不过去。”下了决心的夏力行顿了一顿,“我的意见是辛礼元不宜再在淮山担任县委书记了,可以让他回地区来安排一个位置,淮山这两年工作起色不大,问题却不少,我看辛礼元要负主要责任。”

    “嗯,辛礼元年龄倒大不小,缺乏一点开拓进取的精神,做事总喜欢坐等看,我听得县里有人说淮山县委的思路和交通规则差不多,一慢二看三通过,宁停三分不抢一秒,呵呵,这说法虽然刻薄了一点,恐怕也是有感而发啊。”尚权智感叹道。

    “这也不能全怪下边,从中央到省里都是政策和精神一月三变,弄得下边一头雾水无所适从。”似乎对尚权智的话有些感触的夏力行轻轻哼了一句,“咱们黎阳是农业大区,工业基础薄弱,占比例小,所以省里对咱们农业这一块的发展就更重视,出一点问题都很关注。”

    尚权智和夏力行搭档三年,还是第一次听到夏力行对中央的政策精神变化不满,有些惊讶,不过他也同样有些感触,只不过在这种场合下倒是不宜在这个问题上附和,只好避而不谈,岔开话题,“那夏书记你的意思是让老辛回来,谁去淮山?”

    夏力行沉吟了一阵之后才缓缓道:“我的想法是让南潭王自荣去接替辛礼元,老尚,你觉得怎么样?”

    “那谁来接王自荣现在的位置?”尚权智没有回答夏力行的问话,反问了一句。

    “我觉得可以在南潭现有班子里产生,秦海基和沈子烈两位同志都很不错,秦海基同志工作经验丰富,正值壮年,沈子烈同志在这一次猕猴桃专项工作中表现尤其突出,不过这位同志是省委宣传部下派来的干部,他的组织关系问题……”夏力行目光望过来。

    尚权智深吸了一口气,他能够理会到夏力行目光隐藏的意思,沈子烈的组织关系是个问题,如果这个问题不是问题,那么南潭县长这个位置亦可由沈子烈来坐。

    “夏书记,我看可以,淮山的问题要给省委一个交待,但是有过则罚,有功则奖,表现优异的同志理应放在更重要的岗位上去发挥所长。”尚权智很满意的接上话。

    安德健有些奇怪,接到地委紧急通知时是通知他和王自荣以及沈子烈三人一起到地委,按照惯例通知会议应该是地委办,但是这一次却是地委组织部办公室通知,也没有说会议内容,后来他打了电话问了问地委组织部副部长高英诚,高英诚在电话里语焉不详,只说来了就知道了。

    安德健一行三人赶到黎阳地委大院时,地委会议刚刚结束,地委组织部长姜定国看到安德健三人到来之后,犹豫了一下还是让三人在自己办公室稍等,自己去了地委书记夏力行办公室。

    地委副书记唐文忠正在夏力行办公室谈事情,姜定国进去之后也没有多说,只说南潭县委班子三位到了,夏力行想了一想,才道:“这样,老唐,你和王自荣先谈一谈,我和老安谈一谈,至于沈子烈那边,就劳烦老姜你了,地委已经形成了决议,但是我们还是要听一听他们三位的意见。”

    沈子烈从姜定国办公室出来时,有些恍惚,虽然当省委宣传部那边有人来询问自己组织关系问题的时候,沈子烈就估计到只怕自己这个下派干部有可能要从下派变成正式任职了,很显然黎阳地委不会因为自己目前这个位置而专门考虑组织关系问题,所以他试探性的问过尚权智,但是尚权智在电话里没有谈这方面的事情,他也就不好再深问。

    和尚权智关系再密切,有些事情尚权智还是不会轻易泄露,倒不是什么原则问题,沈子烈估计在有些问题上只怕不到最后一刻,地委也未必就能敲定。

    沈子烈在伏尔加旁边站了一阵,看到王自荣从唐文忠办公室出来,脸色倒是很平静,不由得有些佩服这个家伙的涵养,按照惯例,自己还要分别见唐文忠和夏力行,估计时间上也差不多。

    “恭喜啊,王县长,现在该叫王书记了。”沈子烈嘴角浮起一抹浅浅微笑,迎上前去。

    “同喜啊,沈县长,唐书记还在等着你,还是等你先去见了领导们,我们再聊。”王自荣微微点头笑道:“估计安书记也还在夏书记办公室里,咱们今天一上午估计就得要不停的和领导们见面了。”

    和唐文忠见面谈话时间很短,只有几分钟,然后沈子烈就到了夏力行办公室。

    “来坐,子烈。”夏力行肤色白皙,头发梳理得异常整齐,不过不是常见的中分偏分,而是全向着一个方向梳理,一副黑框眼睛让他的文人气息更浓,和行署专员尚权智的板寸头和剽悍有形的体型形成了鲜明对比,但是从未有人觑过这位地委书记的力量和手腕。

    就连素来和尚权智亲近的沈子烈也经常听到尚权智给夏力行的很高评价,这对于看人眼光很高的尚权智来很罕见。

    “夏书记。”

    “子烈,恐怕老唐和老姜都很谈了,心里也应该有个底了,其他我不多,南潭是我们黎阳人口排在前三位的人口大县,也是黎阳的农业大县,但是工业基础薄弱,财政困难,人民生活水平提高速度不快,这是我们黎阳地区各农业县的老问题,这两年南潭局面虽然有所改善,但是还远远不够。”

    夏力行也在斟酌着言辞。

    眼前这位从省委宣传部下来的挂职干部组织关系即将正式下来,他也知道这是尚权智在背后使劲儿,甚至他也知道尚权智与沈子烈岳父之前的老关系,他也能理解。

    黎阳地区可能要拆分的事情也已经提上了议事日程,根据他的消息,估计最迟明年底就得要敲定落实下来,这个全省最大的地区,十三个县市,一千一百万人口,连他这个地委书记都觉得现有格局的确不太适合,尚权智和他搭档这三年关系还算处得不错,所以他并不希望在后续这一段时间里和尚权智因为一些事情弄得不愉快。

    “今年南潭猕猴桃这项工作南潭做得很好,很有新意,连省里主要领导都表扬了南潭,我听老安和老王这项工作主要是在抓,还成立了一家现代农业开发公司,也帮助了淮山和阜头两县解决了大问题,我希望能在今后的工作中继续勇于改革创新,配合安德健同志把南潭工作搞出特色,搞出新意来,有没有这个信心?”

    夏力行望过来的目光有些复杂,沈子烈知道自己不是夏力行心目中的南潭县长的理想人物,但是黎阳一分为二在即,以丰州为首的南七县脱离黎阳成立一个新地区也是大势所趋,在这种关键时候夏力行不想与尚权智把关系弄得太僵,尤其是夏力行确定了由王自荣接替辛礼元担任淮山县委书记这个大格局下,对尚权智让一步也在情理之中。

    传言尚权智会到新划分出来的丰州地区担任地委书记,这也符合常理,这个时候满足尚权智的意愿,让自己担任南潭县长,也是夏力行的一着妙棋,反正日后这丰州地区盘子还得由尚权智来划分,不如送个顺水人情给,也便于这后续的一段时间里两人继续合作良好。

    “请地委和夏书记放心,我一定摆正位置,配合德健同志做好当前各项工作,按照夏书记的要求,结合南潭实际情况,积极探索适合南潭发展的路子,在县委的统一领导下努力把南潭的工作做得更好。”

    沈子烈中规中矩的话语在夏力行意料之中,下派干部,担任常务副县长时间也不长,一下子跃到县长位置上,让秦海基和曹刚这些望穿秋水的人怨气满腹,如果低调一些,踏踏实实做出点像样的成绩来,zhipa1他这个县长位置也坐得难受,这也算是一个锻炼,安德健在南潭呆的时间不会太长,能不能在安德健主政的这段时间里站稳脚跟,甚至掌控大局,就要看他沈子烈的本事了。

    陆为民听到王自荣调任淮山县委书记而由沈子烈出任南潭县代县长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在猕猴桃这个蝴蝶上扇呼起来的翅膀终于按照他自己所期望的那样让历史的风暴发生了偏转,这让他忍不住有一种的得意感。

    如果甄敬才化险为夷只是对自己和甄妮的关系产生了一些影响,那么沈子烈地位的变化才有可能对自己今后的命运产生深刻影响,前提是如果自己还继续想要像前世那样在仕途上走下去的话。

    变动来得很快,地委组织部副部长高英诚代表地委在第二天到南潭宣布了南潭班子的变动,王自荣调任淮山县委书记,沈子烈任代县长,原来的县委常委、副县长曹刚任南潭县委副书记、常务副县长,也许唯一失落的就是县委副书记秦海基,不过从表面上看不出一点秦海基有什么变化。

    沈子烈的突兀上位打乱了很多人的步伐,也让很多人心神大乱,谁也未曾想到沈子烈这个按照常理只有几个月时间就该回省里的常务副县长居然堂而皇之的担任了代县长,这简直颠覆了以前人们的惯性思维,下派干部居然要留下来担任实职,而且是把组织关系正式转了下来,这也就意味着沈子烈就要在南潭安营扎寨了。

    至少从陆为民这里就深刻感受到了明显的变化,比如其他县领导的秘书们对自己态度从原来的平淡变成了略略的亲热,韦鹏看自己的目光变得意味深长了,老家韦庄乡的党委书记和乡长有意无意来自己办公室串门了,又比如昔日对自己并不太在意的商业局和农业局领导们,见了自己面也会lù出一个笑脸点点头了,而像徐晓春看自己的目光更多了几分满意。

    面部表情的细微变化含义很丰富,从中蕴含的复杂滋味也只有个中人才能体会出来,如果有时间细细琢磨一番,会发现这里边饱含了国人太多的人情世故。

    陆为民办公室换了,从三楼换到了二楼,和常务副县长曹刚的秘书尹宏一个办公室。

    陆为民认真的看着一张前段时间的老报纸,10月5日的《人民日报》上的一篇文章,北大校长吴树青的一篇专题论述计划经济和市场调节相结合的文章,这篇文章提出了社会主义经济体系依然需要以计划经济为主导,但是要以市场调节相结合,很符合目前主流思想。

    他是在注意到沈子烈也在认真阅读这篇文章时才把这篇文章找来看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篇文章很有代表意义和典型性,代表了目前国内经济界的一种观点,那就是计划经济依然是社会主义的本质属性,但是已经有些不太适应目前经济发展形势,需要通过市场机制这种手段来调节和补充,这样社会主义经济才可以得以继续发展。

    要捕捉到自己服务的领导思想动态,你才能最好的帮领导当好参谋助手。

    准确的说秘书算不上领导的参谋和助手,要论参谋助手,县府办主任副主任们,或者县委县府政策研究室的高参们才勉强算得上。

    不过陆为民不作此想,既然走到了这个岗位上,也就意味着自己可以随着服务对象地位升迁,可以发挥出更大的作用和影响。

    南潭县目前的情况和其他内陆省份贫困地区的农业县没有太大的差别,人口众多,幅员辽阔,缺乏工业基础,乡镇企业发展孱弱,基础设施落后,招商引资经验半点也无,一片空白。

    其实这也怨不到南潭,黎阳地区南部七县,淮山、阜头、丰州、双峰这些县,哪一个不是如此?改革开放十多年,农村联产承包责任制解决了农民肚子问题,但是要想让农民富裕起来,没有工业就是空谈,而乡镇企业的发展在这个传统农业地区并不尽人意,规模小,效益差,依靠合金会贷款来苟延残喘已经成了这个地区乡镇企业的痼疾。

    陆为民觉察到沈子烈很有一些想法,但是之前他只是常务副县长,而现在他则成为了县政府的一把手,位置发生变化,想法也就自然而然有些不一样了。

    自己在猕猴桃事件上给了沈子烈一个惊喜,可以说也让自己在对方心目中的份量有一个质的变化,如果说之前双方的闲聊交流还处于一个上级领导对下属关怀和理解的层面,顶多也就是觉得这个秘书理论素养不错,又在沿海发达地区的岭南学习了几年,算是见过一些世面,思想比较开放,开拓创新意识比较浓一些,那么经过了猕猴桃事件,自己的表现恐怕算是真正赢得了沈子烈的认同了。

    会做实际工作与理论素养高这两样二者兼具者并不多,尤其是像自己这样一个刚从大学毕业的学生来说,只怕就更让沈子烈刮目相看了,但是陆为民知道自己要想进一步加深加重在对方心中份量,还得要继续拿出让对方认同甚至是惊奇的东西来。

    所以在沈子烈关注国内关于计划经济和市场经济的争论时,陆为民就在琢磨自己该怎么来展示自己一把。

    记忆中要92年小平同志南巡后,国内关于计划经济和市场经济的争论才会从官方媒体渐渐消失,但是高层在关于计划经济和市场经济的初步定性实际上在90年12月就有了较为明确的定论,只不过在当时反对资产阶级自由化思潮的政治气候还处于高峰期时,抛出这样的观点容易引起思想波动,所以中央高层有意识的将这个观点限制在了很小范围内。

    十月的昌江已经有了几分凉意,这是一年中气温最宜人的时段,伏尔加飞驰在南潭前往昌州的路上,沈子烈星期一要在省里开会,要星期二才回来,所以沈子烈也把陆为民叫上一块儿回昌州。

    县里的两台伏尔加,分别是县委书记和县长的座驾,上海车则主要是用于县人大主任和县政协主席,至于那台吉普车,则是工作用车,那位县领导要下乡,就给县委办和县府办打招呼派车。

    “那篇文章你也看了?”沈子烈目光沉静,若有所思,“我觉得写得很符合我们中国国情,咱们中国是社会主义国家,计划经济虽然有其弊端的一面,但是如果因为其存在缺陷就全盘抛弃,我觉得这也有些不妥,市场调节可以作为计划经济补充,这样可以使计划经济的优点得以充分发挥,同时市场调节可以有效的解决计划经济中难以覆盖的部分,为民,说说你的看法。”

    “嘿嘿,县长,我的看法可能和你有些不一样啊。”陆为民挠了挠脑袋。

    “哦?说来听听,现在对这一点全国上下争论不小,大家都在探讨,这也算是百家争鸣百花齐放吧。”沈子烈颇感兴趣。

    “嗯,县长,我的看法是随着改革开放进一步深入,我国经济融入国际市场体系是一个必然,86年我国已经正式要求恢复关税与贸易总协定成员国地位,前年工作组已经开始工作,这是一个无可阻挡的大趋势,计划经济对于我国建国初期集中力量来发展工业和基础设施建设起到了很大作用,但是随着经济发展,人民群众要求改善生活的需要日益增强,对各种消费品的需求也日益丰富,计划经济已经无法满足这样复杂的需求,事实上国家也不可能做到这一切,这就要求用市场经济规则来调节。”

    陆为民顿了一顿,“其实我觉得很多人存在一个认识误区,觉得计划经济就是社会主义经济独有的,而市场经济就是资本主义的特性,这个观点有些似是而非,资本主义一样有国家的计划控制,而社会主义一样可以实行市场经济,这不是谁的特性,宏观经济中适当和必要的计划和微观经济中采取市场经济机制,这才是辩证的经济学,这个姓社姓资无关,而政府的职能就是通过法律规范经济发展秩序,同时对事关国计民生的重要行业和产业进行必要的指导,其他都应该通过市场来决定。”

    张秀全是八十年代初从昌江大学党委副书记调任昌江省委秘书长,然后又担任昌江省委组织部长,省委副书记,在昌江省委里一干就是十年,年初才从省委副书记位置上退下来,到省人大担任党组副书记、副主任。

    陆为民还真有些诚惶诚恐了,他没有想到自己和沈子烈日常交流的一些看法,沈子烈会和他这个老岳父也作为了话题,而且看样子沈子烈应该还与他这位老岳父就自己的一些观点探讨得很深,所以这位在昌江省里很有影响力的老领导怎么会当面用这样的语言来评价自己,哪怕这中间还有点调侃玩笑的味道在其中,但是能从这位老领导嘴里出来,那就很不一般。

    “张伯伯,您这话可真是让我汗颜了,沈县长平易近人,喜欢和我聊天,我有时候也就不知天高地厚的大放厥词,哪里当得起您这般夸奖?您这样一说,我真有点汗流浃背的感觉了。”陆为民不敢坐下,站在一旁毕恭毕敬的道。

    “哎,年轻人谦虚一点是好事,但是也不必妄自菲薄,子烈的眼界我清楚,若是不入眼的,他根本就不会在我面前提起,他能在我面前几次提到你,而且也还和我谈到你的一些观点,我觉得很有新意,不简单呐。”张秀全炯炯的目光落在陆为民脸上,笑了起来,“坐,别这么客气,到子烈家里就当自己家一样,你日后还要和子烈一起工作,有句老话不是说的好么?革命工作不分高低贵贱,只是分工不同,他当县长,你当他的秘书,这也就是分工不同,在单位上你可以把他当领导,但是下来大家就是朋友同事,不必那么拘谨。”

    “坐吧,为民,我爸这个人别看外表严肃,其实他是一个思想很开放,说话很风趣的人。”沈子烈也招呼陆为民入座,一边剥开一枚搁在茶几上的猕猴桃,“来,爸,这是咱们南潭猕猴桃,绿色无污染,纯天然山地特产,味道鲜美,搁了这么多天,正适合吃了。”

    “嗯,你们南潭猕猴桃现在名声大噪啊,上个星期,省委海华书记在我面前也说起了你们南潭猕猴桃利用北京亚运会打响名声的事情,很是高兴啊。”张秀全瞅了一眼陆为民,见陆为民只是微笑却不吭一声,心中暗自点头,这小伙子不骄不躁,不卑不亢,哪里像一个大学生,倒像是在机关里浸淫了多年似的。

    “爸,这都要归功于为民的主意,否则我们黎阳这一次猕猴桃还真要出大乱子。”沈子烈也不是一个喜欢揽功于身的人,在他看来自己下边人能够干出成绩干得漂亮,那也就相当于是对自己知人善任能力的一种肯定,那种喜欢抢功揽功的人,恰恰是不自信的一种表现。

    “沈县长,你别这么说,我也就是出了一主意,其它具体安排布置还不都是您和周主任在操作?”陆为民赶紧道:“沈县长,您就别说这事儿了,事情都过去了。”

    张秀全对眼前这个小伙子的观感为之一变,不居功,不高调,连省委书记都看重的事情,这家伙居然就能在自己面前表现得这般淡定,这份心理素质可要些人来比。

    “小陆,话不能这么说,是成绩就是成绩,谁也抹煞不了。”张秀全靠在沙发背上,陆为民很懂事儿的把保姆泡好的茶递上对方的手,“我听子烈说当时也是你提前提醒子烈要认真对待猕猴桃销路问题,才让子烈有所警惕,要不然这件事情恐怕就不像现在这么轻松了。”

    “呃,张伯伯,那也是碰巧,猕猴桃这东西我在广州读书时见过,前两年在广州也算是比较稀罕的洋水果,我们昌江开放程度这边还无法和岭南那边相比,所以和沈县长下乡调研工作是乍一听今年一下子就有好几十万公斤猕猴桃要挂果上市,所以吓了一跳,这才了解了一下咱们昌江这边猕猴桃市场,发现情况很不好,这才像沈县长汇报,也幸亏沈县长及时做出决定,提早安排人跑这项工作,不然真的要出大问题。”

    陆为民很巧妙的把功劳分解到领导头上,这个时候把这些功劳归结到自己头上没有多大意义,一个刚进县委机关的大学生,纵然是你有天大本事,也得老老实实给我窝着,还不如低调一些,既可以赢得领导的嘉许,也算是慢慢积攒人气。

    “呵呵,子烈啊,看来你的眼光没错,小陆很优秀,我已经很多年没有遇上这样优秀的年轻人了。”老人清癯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小陆这一次也算是为立下了大功,南潭猕猴桃名声打响,销路不愁,也算是给南潭老百姓作了一件大好事啊。”

    “爸,为民和我谈起过咱们南潭猕猴桃产业的问题,我们觉得明年南潭猕猴桃产业形势可能会更严峻。”沈子烈摇摇头,“这事儿我和为民都探讨过几次了,一直在琢磨该怎么来解决这个问题。”

    “哦?”张秀全大惑不解,“不至于吧,南潭猕猴桃在昌州这边也销得不错,北京这样大城市更是名声大振,会有什么问题?”

    “小陆,你说说。”沈子烈一笑,把这个机会丢给自己秘书。

    “呃,张伯伯,有些情况你可能不太清楚,这猕猴桃第一次挂果期亩产也就在200到400公斤之间,但是从挂果第二年开始进入盛果期,亩产可能会达到500公斤,甚至到600公斤,也就是说产量保守估计也会比第一年增长六到八成,也就是说像我们南潭明年猕猴桃产量可能会达到七十万公斤左右,而整个黎阳地区猕猴桃产量可能会达到两百万公斤以上,这样大一个数量,虽说我们通过亚运会这个契机打出了一些名声,但是市场增长能否有这样快的速度,我们心里都没有底,尤其是据我所知,像陕西和湖北的猕猴桃在明年也会开始大规模挂果上市,这对于整个市场来说又是一个变数。”

    陆为民耐心的解释道:“今年淮山都有十万公斤猕猴桃变质白白损失掉,明年产量接近要增加一倍,外省还有大量猕猴桃进入市场,弄不好丰收就有可能成为一场大灾难。”

    陆为民这番话让老人脸色沉郁下来,老人想了一想才道:“这的确值得警惕,当然也不是没有办法可想。一方面可以借助南潭猕猴桃名声打响契机拓展市场,比如国内其他大城市,这是一个很大市场,另一方面可以提前开展工作,如果能够提前和各地那些大批发市场和批发商建立联系,甚至签订合约,也许可以减轻其中风险。”

    “嗯,县里也是这样想的,但是我们还有另一个想法。”沈子烈接上话。

    “哦?子烈,你还在我面前卖关子啊。”老人笑了起来。

    “我们的想法是如果能够引进一个果品加工企业,利用我们南潭猕猴桃来加工成为果汁或者果酱,不但可以减轻外销压力,而且也可以将这部分深加工的税源留在我们南潭,同时也能解决部分劳动力就业问题。”沈子烈字斟句酌的道。

    张秀全心中一亮堂,毫无疑问,自己这个女婿在这方面的想法又是得到了他这个秘书的启迪。

    自己女婿是宣传干部出身,政治理论素养没的说,写东西的文笔也是拿手好戏,但是准确的说搞经济并不在行,这一点他很清楚,像这样引入果品加工产业来消化本地特产水果,增加县里税收和劳动力就业,只怕自己这个女婿还没有这份灵感。

    “嗯,这是一个好主意啊。”张秀全点点头,“但是你们南潭偏处一隅,基础设施落后,招商引资条件很差,能引来企业么?你所说的果汁和果酱,好像我们国内市场还并不时兴,除非是产品外销企业,而这还需要进出口权,这中间难度可不小啊。”

    “嗯,爸,我也觉得这事儿有难度,但是我想了想,有难度并不代表就一点可能性都没有,总得要去试一试才知道行不行。”沈子烈语气很坚决。

    正说到这里,张静宜来招呼一家人上桌子吃饭了,所以这个话题也就此打住。

    吃完中午饭之后,陆为民又陪着张秀全聊了一阵,也谈到了当前沿海开放地区的经济发展和高层关于经济性质的争论,陆为民自然免不了要把自己的一些观点拿出来,张秀全在这个问题上倒是十分审慎,没有说太多,这让陆为民也有些遗憾。

    等到陆为民离开沈家,只剩下张秀全和沈子烈翁婿二人时,张秀全才若有所思的道:“子烈,你这个秘书相当不简单啊,我看他对经济方面的了解和领悟相当深啊,你不是说他是岭南大学历史系毕业的么?我倒是觉得他像是学经济的,很在行啊,经济术语一套接一套,而且不像是那种夸夸其谈纸上谈兵的角色,他真是刚毕业的大学生?”

    “爸,是不是你也大吃一惊?”沈子烈朗声笑了起来,“我也一样啊,开初怎么也觉得为民不像是刚毕业的大学生,县委办县府办大学毕业生不少,但是像他这样的没有一个,甚至那些个工作好几年的大学生,你要让他自己拿出一点像样的看法观点来,都是休想,为民在岭南读书四年,在学校里就是校团委干部,而且入了党,每年暑假都要在广州深圳那边搞社会调查和社会实践,这个人很有朝气也很有才华,而且没有那些刚出校门大学生的生嫩懵懂感觉,熟悉工作进入状态相当快,我现在都觉得还真离不开他这个秘书了。”

    “那你就危险了!当领导哪能完全依靠秘书?现在不少领导就已经养成了这种习惯,讲话谈话稿子是秘书给你写好,工作日程是秘书替你安排好,调研工作是秘书替你收集资料分析研究,推进工作是秘书替你草你好计划方案,那还要你这个领导干啥?也许有人会说我当领导就是来拍板做决定的,你连基本的构思规划能力都没有,你还谈什么拍板?就是拍了板,那也是瞎拍板!”张秀全脸色一下子就阴了下来。

    “爸,我也就是开个玩笑,我还不至于愚昧到那种程度,为民的确是个人才,但是他对时事政情还不太了解,有些想法观点也有些脱离实际,当然这和他的工作经历有关系,但是爸,你承认不承认他的不凡之处?”沈子烈正色道。

    张秀全沉默了好一阵之后,才缓缓道:“子烈,这小伙子的确是个人才,而且还是一个相当优秀的人才,尤其是这样年轻,如果能够有一个好的工作环境锻炼两年,我看前途不可限量,而且我感觉这个小伙子心性也不差,这样的下属可不好找,子烈,你和他要多相互交流相互学习,有句话可能你听起来有些刺耳不舒服,但是我还是要说,有些方面你还不如他。”

    沈子烈身体微微一震,似乎在掂量琢磨自己老岳父这句话的含义。

    “不说你不如他,就连你爸我,也觉得有些方面不如他,后生可畏啊,也不知道岭南大学的水准就如此之高,居然能教出这样的人才来,看来昌江大学应该好好向岭南大学学习学习才行了。”

    张秀全后面这一句有些感慨的话语让沈子烈心情稍稍舒服了一些,虽然平常和陆为民交流很多,但是乍一听到自己一个县长竟然在岳父心目中还比不过自己的秘书,虽然只是某些方面,但还是让他生出一股很不舒服的情绪,不过沈子烈也算是一个胸襟宽阔的人,反思和自己这个秘书接触这么久,对方的确给了他不少意外惊喜,很多方面自己也在不知不觉的受到对方的影响,这一点他不想欺骗自己。

    “爸,我刚才说的招商引资事情,你觉得怎么样?我是指目前国内政治气候好像对于发展非公有制经济的看法还有些混沌,南潭条件太差,而且国营企业从整个层面上来看也是举步维艰,南潭要想发展,恐怕不得不在私营经济和外资引入上打主意,为民和我探讨过这一点,觉得南潭要想发展必须要先行一步,抢在大家都还在观望的时候出手,否则等到局势明朗了,也许就轮不到我们南潭了。”沈子烈沉吟着说出自己的想法,“可是这要冒一些政治风险,但是我觉得值,为民认为顶多也就是一年半载,局势就要明朗化,而且他认为改革开放的大局不会改变,而且还会进一步深化,我认同这一判断,爸,您觉得呢?”

    安德健吸着烟,细细的品读着手中这篇文章,秘书齐峰进来他都没有注意到。

    这是县委办副主任兼县农办主任周瑜明交给他的一篇文章。

    安德健在担任乔庄区区委副书记兼乔庄镇党委书记时,周瑜明还是乔庄镇农经办的一个普通工作人员,后来在安德健升任双峰县副县长之前,周瑜明被提拔为乔庄镇农经办主任,当安德健后来从双峰县委副书记重新杀回南潭来担任县长时,周瑜明也就调到了县府办担任副主任,两人关系一直保持着。

    《南潭猕猴桃产业发展前景初探》,这是一篇八千字左右的文章,对南潭猕猴桃现状、市场前景、发展趋势、存在问题进行了一些探讨。

    刚开始安德健还以为是农办弄出来的文章,但是稍一看之后,安德健就知道就凭现在县农办那两个人,拿不出这样的东西,而这也不是周瑜明的笔迹,甚至安德健认为周瑜明只怕也未必能写出这样一篇文章来。

    这篇文章他已经读了两遍,很有些意思,从对南潭猕猴桃种植栽培现状和市场前景和存在问题来看,作者是下了一番心思对南潭猕猴桃产业进行调研的,但这都不是安德健最关心的,安德健最感兴趣的是坐着提出解决问题的一些看法和构想。

    周瑜明和沈子烈关系也不错,看样子沈子烈也有意要在年底选举之后让周瑜明到县府办去担任主任,周瑜明就这件事情也找过自己,安德健当然很赞同。

    周瑜明虽然工作能力不算强,但是性格温和,善于协调,县委办班子里边他排位靠后,尤其是有徐晓春这个强势常委兼县委办主任,几个副主任都觉得压力颇大,所以周瑜明很早就不想在县委办里呆了,现在有这样的机会,当然不能错过。

    沈子烈担任代县长之后也和自己交换过一些工作想法,安德健觉察到了沈子烈的一些意图,不过他当时没有表态,而这个时候周兴邦把这篇文章送到自己这里,显然就是一个试探性的举动了。

    “齐峰,你去请周主任到我这里来一趟。”

    当周瑜明来到办公室时,安德健也已经想通了一些事情。

    “瑜明,这篇文章我看过了,写得不错,有理有据,更难得的是还提出了一些很有新意的想法,怎么,是你们农办弄出来的东西,农办还真有人才啊。”安德健指了指自己对面的沙发,示意对方入座。

    “嘿嘿,安书记,我们农办那两号人的底子你也清楚,哪里写得出这样的文章来?是我从县府办那边拿过来的东西,呃,是小陆陆为民写的。”周瑜明讪讪笑了起来。

    “哦?陆为民?”安德健微微一怔,实际上他也有些怀疑可能是陆为民写的。

    猕猴桃事件南潭获得了地委行署的高度评价,认为南潭县委县府未雨绸缪,急群众所急,想群众所想,相当完美的处理好了猕猴桃销售工作,赢得了广大种植户的民心,尤其是与邻县淮山工作形成了鲜明对比,这也是王自荣能升任淮山县委书记的一个表面原因。

    而陆为民在这项工作中发挥的作用安德健也大略知晓,周兴邦对陆为民的表现赞不绝口,认为陆为民是这么多年所见过的大学生中最优秀的一名,这也让安德健对陆为民有了一些印象。

    “嗯,小陆对咱们县里的猕猴桃种植情况进行了一个详细的调查,结合了黎阳地区以及全省和全国猕猴桃种植状况,分析了今后几年猕猴桃市场的前景,我觉得他的这些个观点很有价值,对于我们提前做好明年怎样猕猴桃销售工作也有一定的指导性。”

    周瑜明现在还兼着县现代农业开发公司的经理,对于这个职位周瑜明还真有些舍不得,虽然现在猕猴桃的销售季节已经过去了,工作处于停顿状态,但是注册的“南潭”牌猕猴桃商标属于公司,加上协助淮山和阜头两县销售的猕猴桃公司都收取了一定管理费,这笔帐不可细算,一算下来足足有五十多万元,搁在公司户头上,沉甸甸的,也让周瑜明心里既兴奋又忐忑不安。

    而这一切都是在陆为民的指点下搞起来的,所以只要有机会,周瑜明是不吝为陆为民吹吹号抬抬轿的。

    “这个陆为民本事不小啊,这么快就能搞出这样一个东西来?”安德健笑了起来,“看来晓春给子烈县长选了一个好秘书啊。”

    周瑜明也知道自己的这些个小花样在安德健这种官场老手面前是无所遁形的,而且他也从没打算要耍什么花样,所以也只是附和的笑了笑道:“安书记,小陆本来文笔就不错,加上扎扎实实沉下去搞了相当长一段时间调研,各种材料也收集得很详实,写出来的这篇东西真的很有价值,我看沈县长对这篇文章很感兴趣,专门指示农业局要认真摸清底细,提早布局,为明年猕猴桃销售做好参谋工作,所以我也就自作主张把这篇文章送给您看看。”

    自作主张?安德健嘴角含笑,这个周瑜明也学会这一套了,自己还说他是个实诚人呢。

    这显然是沈子烈放出的一个相当明显的信号,在这篇文章最后一部分里提出了充分利用南潭荒坡荒山,大力发展包括猕猴桃在内的经济林木栽培,同时依托现有猕猴桃资源,适时引入外来果品加工企业落户,消化南潭本地和邻县的猕猴桃,减轻黎阳地区猕猴桃销售压力,在南潭培植以果品加工产业为主的食品产业,这一系列观点虽然粗略了一点,但是流露出来的意思却很清楚,沈子烈准备要大干一场。

    是谁写的不重要,即便是这篇文章执笔者的眼光思路很值得一提,最重要的是沈子烈要准备动手了,安德健沉吟着,作为县委书记,自己该怎么办?

    国内政治气候还有些飘忽不定,时而左时而右,连安德健自认为在这些方面算是看得比较准确的了,一时间也觉得有点雾里看花的味道,沈子烈这是在向自己发出信号,自己是县委书记,经济工作名义上是由政府推动,但是基调却是要由县委来确定,也就是说自己需要就对方的观点想法表明态度。

    沈子烈要这样做肯定是获得了他老岳父的认同,但是安德健想不通的是,莫非张秀全就这样肯定国内风向会向着他们期望的方向吹?至少到目前安德健还看不到这种迹象,甚至还隐隐有些向相反的方向吹动。

    也许自己真需要和沈子烈单对单的好生交换一下意见,听听他的想法了。

    又是一周打榜时,兄弟们把票给老瑞吧,这一周基本裸奔,全靠兄弟们支持上榜,挣点人气啊。

    南潭县委县府关于设立招商引资领导小组的意见并没有引起多大的波澜,但是设立南潭县工业开发区建设筹备领导小组的构想却在县委常委会上引起了激烈的争论。

    几名常委都对南潭县准备建设工业开发区感到意外,认为以南潭县目前的工业基础,并不具备建设工业开发区的条件,尤其是在整个黎阳地区都没有哪个县提出建设工业开发区的设想,甚至连黎阳地区也没有这个说法,南潭来出这个风头,有哗众取宠之嫌。

    “老沈,我不是泼冷水,南潭的情况我们大家都了解,你也来我们南潭有快一年了,搞这个工业开发区,实际意义有多大?我们的基础设施条件摆在这里,地理位置也摆在这里,怎么搞?就像你说的,现在国家已经不提倡财政出资搞国营企业了,我们南潭财政也没有这个力量来搞,那就只有吸引外来资金搞,大家觉得以我们目前的现状条件能吸引到外来投资么?”

    秦海基慢吞吞的吸了最后一口烟,狠狠的将烟蒂捺熄在烟灰缸里,好整以暇的端起茶盅抿了一口,“这个想法很具前瞻性,但是我觉得就目前情形来看,无论是现实条件还是国家政策大气候,好像都不太适合,有些事情我觉得我们还是看一看最好,如果现在就要大张旗鼓的搞这些噱头,我怕省里边会觉得我们是不是在出风头,甚至是在哗众取宠啊。”

    秦海基的目光掠过自己斜对面的几位常委,却没有去看对面的沈子烈和居于正中主位的安德健。

    他需要试探一下安德健的态度,在他看来以安德健的稳重似乎不应该支持沈子烈这样冒失的行动才对,或者是沈子烈向安德健提出来,安德健不好驳这位刚刚上任的代县长面子,所以才推到了县委常委会上来研究?

    秦海基的话如针刺一般扎在了沈子烈的心间,他没有想到这位平时不显山露水的副书记在自己就任代县长之后的第一次常委会上就毫不客气的对自己的意见提出了质疑,其轻慢的语气和态度让沈子烈有一种发自内心的怒意在心间蔓延。

    噱头?!这就是秦海基给自己殚精竭虑拿出来的建议下的定论?

    沈子烈只觉得自己的太阳穴都在突突的跳了起来,其他几名常委望向自己的目光也都变得有些暧昧。

    他强压住内心的愤怒,端起茶盅大大的喝了一口,平抑自己内心的怒火,从政这么多年来,他还是第一次体会到来自对手的尖锐挑战,每临大事有静气,这是自己岳父送给自己的话,要自己到黎阳这边来工作时要随时保持冷静理智的心态,越是火烧眉毛越是矛盾凸显的时候,越是要保持平常心。

    来南潭快一年时间,自己当这个常务副县长,县里大政策大方向有安德健掌舵,政府具体事务有王自荣拍板,日常工作有其他分管副县长各自操办,他这个常务副县长实际上更多的是充当一个督导者,平时觉得王自荣也没有什么不得了,就看着这县委县府里云淡风轻的就过来了,就算是有些风浪,但都从来没有涉及到过自己,没想到自己刚刚一挑起这副担子,就迎来了这样一场狂风恶浪。

    他知道自己在县委里边的根基还无法和其他常委们相比,尤其是原来大家伙儿都一直以为自己会在明年初就回省里,未曾想到自己组织关系会突然转下来,而且就势接任了代县长,秦海基和曹刚这些人内心的失落和不满可想而知,但是他以为以各人的修养内涵,再怎么有不满,也不可能在这样的场合以这样一种方式迸发出来才对。

    他算是真真切切的体会了一回,也许自己这个时候才算是真正进入了实质性的现实常态中,上会之前陆为民就提醒过自己,当时自己虽然还没在意,但还是抱着小心为妙的态度好生准备了一番,没想到还真遇上了。

    安德健神态悠闲,手中的钢笔一直在笔记本上涂画着什么,居于主位的他似乎对眼前针尖对麦芒的气息完全没有感觉,目光似乎定在了某处,又像是在深思着秦海基提出的意见。

    “老秦的意见我不能接受。”沈子烈觉得自己的语气有些过于铿锵了,又略略降低了一个调门,“这个工业开发区搞不搞和怎么搞是两回事,不能混为一谈。搞不搞这一点我想大家都很清楚,为什么要搞?搞这个工业开发区的目的意义以及紧迫性,我想向各位常委汇报一下。”

    安德健不为人觉察的微微点了点头,还行,沈子烈总算是进入了状态,反击秦海基最犀利的武器不是态度,而是要拿出令人信服的理由来,看样子沈子烈也还是有些准备,当然,如果连这一关都过不了,他就真要轻看沈子烈岳父和尚权智的眼光,也更要轻看沈子烈本人了。

    “我当了这大半年的常务副县长,对于咱们县里财政状况才算是有了一个最直接最深刻的认识,我相信接下来曹县长也会和我一样有更深刻的认识,不说其他,每年光是教师队伍工资福利保障就是一个把人勒得喘不过气来的绞索,每个月为了筹措教师工资,财政局那帮人都得要揪掉一大把头发。”

    “老干部的医药费报销大家也了解,我们日后也要老去,老了之后身体状况不佳自然就要生病,看病吃药做手术,这花费惊人,我想前两个月老唐县长在省医院住院手术,都要上手术台了,钱还没凑够,家属跑到县委坐着哭天撒地,还是县里边临时到处抓钱才算是凑齐送去,这种事情就发生在我们身边,想到日后如果我们老了也是这样,大家不觉得有些心寒么?”

    沈子烈看到秦海基的脸色微动,似乎想要反驳,但是在安德健的目光下,最终没有开口,他就是需要这样一个机会来阐述自己的意见,而秦海基正好也为他树立了一个标靶,虽然这个标靶来得有些突然,但是他也不怯场。

    “再看看我们县城情况,街道应该是还是十年前的情形,我问过咱们县里街上老住户,他们记忆中县城街道的老旧情形至少已经维持了十年没有改变,大街坑坑洼洼,小街小巷污水横流,整个县城街道上只有区区三个公厕,而且其肮脏状况惨不忍睹,老百姓怨声载道,建委张主任告诉我县城下水管线早就需要改造了,否则情况还会越来越差,可一年拖一年,就是没法改造,原因是啥,就是没钱。一个人民公园设施老旧不堪,连我们县城里的老百姓都不愿意去,电影院是七十年代的建筑,已经被安监部门定为危房,要求立即改造,还是没钱。”

    沈子烈语意昂扬,罗列事实信手拈来,这也都是在座诸人平常所知晓的,久而久之习惯了也没啥,但是今天在县委常委会上提出来,就显得让人有些接受不了了,尤其是这个尚未完全融入南潭的代理县长这样言辞犀利的挑出来。

    “其实大家都知道这些窘况,县里也不是不想改造不想新建,可腰包里瘪瘪的没钱,拿什么改造,南潭中学前年建成,到现在的工程款都还没有给黎阳二建司结完,今年我就已经收到了两次黎阳二建司经理的电话,威胁我说如果今年年底再不把工程欠款付清,他就要把几百工人和家属带到咱们县政府来过年,这种情形下,你让县里哪里还有钱来投入这些事关民生的支出?”

    会议室里显得异常的安静,连某委常委喝水声音大了一点都显得格外清晰。

    “我知道肯定不少人心里这个时候也在嘀咕,既然县财政这么困难,还要搞什么工业开发区?这搞开发区难道就不花钱,不但要花钱,肯定还要花大钱,这不是南辕北辙么?”沈子烈又抛出一个问题,这也是在座常委们不少心里的想法。

    “不错,我承认要搞这个工业开发区肯定要投入,而且投入还不会小,首先就是工业开发区的基础设施建设,这就是一个不小的支出,要成立这样一个机构,编制人员以及开办费用,这些零七八碎的算下来肯定也不少,但是如果我们不搞这个工业开发区呢?”沈子烈反问。

    “不搞会是什么样?可以预测一下,我们南潭不搞,也就只能一直像现在这样过紧巴巴的日子,随时勒紧裤腰带,想要做个什么都只有幻想一下,坐等看天上能不能掉馅饼,可有这种好事么?”沈子烈语气越发激烈。

    “我们都知道像南潭这样的农业大县,税基薄弱,税源贫瘠,农业税的收取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让我们干群关系变得更加紧张,而现在粮价持续低迷,农业结构调整也是举步维艰,可以说农村解决了温饱问题,但是钱袋子问题却依然没有得到解决,大量的剩余劳动力在我们本地找不到消化办法,不得不外出到沿海地区去打工,而这些青壮劳动力外出到外地也带来了很多问题,像农村农忙时无法帮补,家中老人孩子无法照顾,每年回家不但加剧了交通压力,也是一个巨大消耗开支,我们为什么不可以通过发展我们本地的工业来消化这些剩余劳动力呢?”

    “在目前的情况下,我认为唯有发展工业,也只有发展工业才能真正让我们南潭的财政税收体系进入一个相对健康良好的运行机制中,才能真正解决我们目前农村越来越严峻的劳动力过剩问题,在目前的机制下,没有工业经济作为发动机,一切都无从谈起。”

    “要搞这个工业开发区,姓沈的也知道这里边有风险,但用句通俗一点的话来说,你不去尝试,固然没有风险,但是却永远没有收获,尝试也许会遭遇一些挫折和失败,但是你不去尝试,怎么知道不行?当领导干部就是要敢担当,敢作敢为,敢为人先,古人云,为官避事平生耻,我认为这句话很值得我们思考。”

    “呵呵,沈县长,请你冷静一些,我想我们在这里探讨研究这项工作也都是出于公心,处于我们作为一级领导干部的责任感,不存在什么私人感情在其中。我看你是有些误会我的意思了,我并不是反对县里招商引资发展工业,事实上县里不是一直在抓招商引资这项工作么?工业发展起来的好处毋庸多言,我只是提醒一下,现在条件是否成熟,时机是否合适?”

    眼见得常委们都被沈子烈一番昂扬慷慨的话语有所触动,尤其是县里财政的拮据情形更是有目共睹,很多人都深有同感,秦海基知道自己如果再不吭声就显得有些虎头蛇尾了。

    “去年到今年,中央一直对经济领域抓清理整顿,对于外资和私有经济快速进入和发展给国民经济带来的影响现在中央也很警惕,准确的说,去年那场风波就是国内外敌对势力和平演变潜移默化积累爆发出来的,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政治和经济从来就密不可分,无法割裂,外资和私有经济在国民经济中所占比例不断攀升,这会给我们国家的社会主义性质带来什么样的改变,我觉得作为一级领导干部也的确需要思考。”秦海基语速很慢,语气严肃,“搞这个工业开发区是为了发展经济,但是发展经济是不是就可以不问是社会主义性质还是资本主义性质?我相信大家平常也都在看报纸电视,中央在这个问题上也有明确说法,那就发展经济改善人民生活水平不能以改变我们国家社会主义性质为前提。”

    秦海基的话语一字一句,重逾千钧。

    终于还是来了。

    最终还是要提升到这个问题的争论上,沈子烈虽然很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但是看起来似乎避免不了。

    沈子烈瞥了一眼依然面色如恒的安德健,这个家伙还真是稳得起,那就只有自己赤膊上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