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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书记说得好,发展经济不能以改变我们国家的社会主义性质为前提,中央在这个问题上的确有明确意见,但是是不是外资引进多一些,私营经济发展快一些,就会改变我们的社会主义性质了呢?”沈子烈反问。

    “据我所知,浙江温州私营经济在当地经济中已经占到了六成以上,难道说温州就不是社会主义国家治下了?当地党委政府就已经蜕变了?”沈子烈不给对方喘息之机,进一步加强火力,“我记得前年的七届人大一次会议上通过了宪法修正案也很明确的提出了,私营经济是社会主义公有制经济的补充,这也很明确界定了私营经济在我国经济体系中是有合法席位的,宪法也明确规定要保护私营经济的发展。”

    “刚才秦书记也提到了目前国家的清理整顿政策,正好我这里也有一份文件复印件,是国务院刚刚下发的《关于促进个体和私营经济进一步健康发展的若干政策规定》,里边明确提出在治理整顿中加强对个体、私营经济的管理并不是国家方针政策的改变,而是方针政策的全面贯彻和管理的进一步完善,以利于个体和私营经济长期、稳定、健康地发展,这足以说明中央的政策并没发生变化,对于私营经济发展依然持积极支持态度。”

    沈子烈扬了扬手中的文件,而旁边的县委副书记、县人大主任林顺禄扶了扶老花眼镜,看了一眼沈子烈:“沈县长,可不可以把这份文件拿给我看一看?”

    “当然可以。”沈子烈把这份刚刚收到的文件复印件递给了林顺禄,这份文件刚刚传达到省上,地区这一级都还没有下来,沈子烈也是在陆为民提醒之下才从岳父那里获得了这份文件的。

    林顺禄面无表情的认真阅-< 读 吧 网 >-完之后很快就把文件复印件交给了身旁的另外一名常委。

    “我还是那个观点,不通过发展工业经济来实现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南潭就只能囿于贫困怪圈中无法自拔,我们南潭的条件不算好,如果要想摆脱贫困,那就必须要在思想上敢于突破和创新,抓住时机,抢先一步,只有抢占先机我们才能在今后的工作中不落后手,为今后的发展打下一个良好基础。”

    秦海基的脸色有些难看,尤其是当那份文件传阅到他手中时,他已经没有多少心思看了。

    文件并不重要,关键是沈子烈这个时候抛出来这份文件,显然是早有预谋,甚至可以说是揣摩到了自己会在这个问题上发难,而且还找准了话题,当自己把对私营经济发展的质疑提出来时,他才不慌不忙的把这份文件抛出来发动凌厉的一击。

    以点带面,这一击就把自己的气势给彻底打了下去,整个会议的氛围顿时就一变,尤其是在常委们把注意力都放在了这份文件上时,都已经忘记了这一次会议争议的主题是什么。

    安德健很敏锐的觉察到了会议气氛的变化,他搁下笔,抬起头来,也许是搁笔的声音略略大了一点,立即让常委们的注意力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上。

    “关于设立工业开发区这个意见大家能各抒己见,我觉得我们县里这种百家争鸣的气氛很好,越是有争议的问题越是需要讲清道明,让大家都能对这个问题有更深刻更清楚的认识,这样对于我们日后开展工作大有裨益,如此重大的一个议题我们就更需要慎重。”

    安德健对于驾驭这样的局面显得游刃有余,轻而易举的就让会议的节奏和步调按照自己的意图快慢急缓而议题的方向更是牢牢的把握在手中。

    “沈县长的想法我觉得切中了我们南潭发展的关键要害,怎样来把我们南潭经济搞上去,让我们南潭老百姓迅速富裕起来,让我们南潭社会经济发展局面有一个彻底改观,归宗到底要落到发展工业经济这一块上,这一点是不争的事实,但是老秦的意见也很中肯,我们南潭这样一个穷县,要搞工业开发区,资金从何而来,基础设施建设的投入,招商引资的启动,这一系列工作都不是一个简单的事情,需要精心规划,认真落实。”

    沈子烈不得不佩服安德健驾驭场面的领导艺术,一个不动声色的搁笔动作就能让常委们明白谁才是这个会议的主宰者,而接下来安德健很好的控制了会议的节奏,回避了秦海基谈及的外资和私营经济会不会改变社会主义经济性质这个问题,而把目标锁定为如何来搞好这项工作。

    这基本上就明确了这项工作推动已成定局,而又顺理成章的把工作安排确定了下来,让秦海基也觉得照顾了他的面子,心理上能够接受,这固然与安德健县委书记的身份有关,但是同样得益于安德健高明的领导艺术,在这一点上,自己还有太多需要向对方学习。

    县委常委会终于通过了关于设立南潭县招商引资领导小组和南潭县工业开发区建设筹备领导小组的两项议程,但是其间流露出来的浓浓火药味道让沈子烈第一次意识到要想在南潭站稳脚跟并不是自己先前想象中的那样水到渠成。

    之前县里设立有招商引资办公室,办公室主任由县府办一位副主任兼任,常务副主任则是商业局一位副局长兼任。

    像这种既无专职人员又无专项经费,加上也没有考核任务和具体规划的办公室,和其他许多临时性设立的办公室一样,无外乎就是多了一个头衔,多刻了一枚公章而已,每年年头岁尾发一个工作计划,出两期简报,也就算是完成任务了事。

    不过这一次县委常委会却着重提出了关于设立招商引资领导小组的议案,这个议案也是由沈子烈专门提出来的,要求全县上下要高度重视招商引资工作,让招商引资成为改变南潭社会经济发展面貌的重要助推器,领导小组组长由县委书记安德健担任,代县长沈子烈、常务副县长曹刚担任副组长,成员由县里县府办主任和个经济部门一把手组成,下设办公室,办公室主任由县府办副主任茅蓉出任。

    在机关里难免也就要听到各种活灵活现的传闻,秦海基和沈子烈如何舌剑唇枪的交锋,其他几个常委如何咄咄逼人的质疑,一直到县委书记安德健开腔一锤定音,才将这件事情敲定。

    南潭工业开发区筹备领导小组组长由县委副书记、常务副县长曹刚担任,副组长则由分管工业的副县长吕玉川担任,办公室主任不出意外的由茅蓉担任。

    但是在最后,曹刚提出茅蓉兼任职务太多,恐怕难以兼顾到招商引资领导小组办公室和工业开发区筹备领导小组办公室主任两项工作,建议设立一名副主任来协助茅蓉工作,并提议由县委办新来的大学生陆为民来担任这个副主任。

    理由也很简单,陆为民在处理猕猴桃销售这项工作中发挥出色,圆满的完成了任务,能力出众,可以考虑给这些年轻人压一压担子。

    秦海基随即也很默契的附和了曹刚的意见,建议让陆为民去担任这两个领导小组办公室的副主任,负责日常工作。

    陆为民一直在琢磨曹刚和秦海基的意图,曹刚为什么会拉自己到这两个领导小组办公室去当这个副主任,而秦海基为什么又会附和支持。

    虽然这两个副主任名头听起来似乎很有些拉风,但是陆为民很清楚这两个领导小组办公室不过是一个临时性机构,空架子,只不过对于自己来说,即便是一个空架子的领导小组办公室副主任,对于自己这个刚从大学毕业的新嫩来说依然是一个不小的诱惑,至少这证明了自己的名字可以堂而皇之出现在县委县府的红头子文件上,哪怕这个职务毫无实质意义,仅仅是形式上的收获对自己都很不一般了。

    茅蓉是王自荣的人,如果王自荣不离开南潭,那么等到现任县府办主任年底年龄到点退下来,茅蓉接任县府办主任应该是顺理成章之举,但是现在王自荣走了,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虽然说不上人走茶凉,但是调整就是一个必然,让茅蓉继续挂着县府办副主任的职务,但是却剥夺了其他权力,斩断其还想要接任县府办主任的想法,这也算是顺理成章之举,想必在这一点上安德健和沈子烈也是达成了默契,估摸着下一步周瑜明大概就要到县府办担任主任了。

    只不过曹刚把自己从沈子烈身畔拉走却又是什么意思呢?陆为民还真有些猜不透这些个领导们的心思了,他发现自己回到了这个时代之后,连脑瓜子似乎也有点退化的味道,原来也许是自己运用自如的手腕现在落在自己身上,自己居然有些看不透了。

    最为蹊跷的是似乎沈子烈在斟酌了许久之后,居然同意了曹刚的建议,这使得常委会通过了这一决定。

    这也就意味着自己三个月的秘书生涯似乎就有点寿终正寝的味道,这更让陆为民这个自认为有了二十年体制内打滚经验的角色也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陪着沈子烈漫步在灵犀潭畔,十一月的灵犀潭碧水如洗,宛如一块墨绿色的宝石镶嵌在这块沃土上,周遭郁郁葱葱的马尾松和黄桷树混交错综,这个季节来城郊散步的人已经不太多了,湖畔显得更加幽静,一路行来,沈子烈一直没有说一句话,陆为民也就很知趣的不说。

    到现在他也还没有琢磨透沈子烈的想法,但是自己才跟了他三个月,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似乎他都不应该放自己出去才对,尤其是让自己到这几个所谓的领导小组办公室,他还真有点拿不准这位越来越有城府的沈县长了。

    “为民,是不是心里边一直不太踏实啊?”沈子烈步伐更慢,示意陆为民跟上自己,和自己并排而行。

    “县长,说实话,真有些茫然感,不太清楚县长的考虑。”陆为民老老实实的道,虽然心里隐隐有一些猜测,但是这个年代的人,很多想法未必像二十年后那么复杂,他宁肯藏拙守口。

    “那你对去这个招商引资办和开发区筹建办是怎么看的?”沈子烈双手背负在身后,语气平和,似乎是要考较陆为民一番。

    招商引资办和开发区筹建办?陆为民心中一动,招商引资领导小组办公室和招商引资办公室其中是有差异的,开发区筹建领导小组办公室和开发区筹建办公室同样是有差异的,前者是领导小组的一个协调机构,甚至可以说是一个有名无实的东西,而后者则是实实在在的执行机构,这里边差异大了去,以沈子烈的精细,自然不会口误,陆为民甚至听出了他在说到这两句话时有意加重了语气。

    “县长,我个人觉得如果去做一些表面文章,务务虚,那就意义不大,但是如果要扎扎实实在这两项工作上做点事情,那意义就不一样,而这两项工作怎么来作,其结果也是天差地别。”陆为民已经大略明白了沈子烈的意思,而曹刚和秦海基的想法他也隐约揣摩到了一些。

    曹刚和秦海基从来就没有觉得这个招商引资领导小组下设的办公室有多大意义,大概也是觉得这是沈子烈准备当选县长之后搞的一个惹人眼目的噱头,即便是常委里边,甚至包括安德健在内,大概都觉得这还是一个作秀的动作居大,没有人认为就这么两三个人还能把在黎阳地区都还没有先例的工业开发区就能筹建起来,所以他们以退为进,同意成立这两个机构。

    茅蓉被推出去怕是沈子烈和安德健早就有了默契,而秦海基和曹刚突然要把自己从沈子烈身畔拉出去,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也是对自己能力的一种认可,看来自己在猕猴桃销售工作上的卓越表现让秦海基和曹刚都有些不太舒服,尤其是这一切都归功在了沈子烈和周瑜明头上时,这种不舒服感觉就更甚了。

    想到这里陆为民甚至有一些微微的得意,短短三个月时间,能做到让县里几个领导都对自己有了有些粗略印象,即便是多了二十年经验,也要有些真材实料才行。

    “嗯,扎扎实实做点事情,有这个心就好啊,现在不少人热衷于表面文章,玩花架子,机构成立起来,就成了每天一杯茶,一张报纸,消遣时间的好去处,这样的机构成立不如不成立,可就有那么一些人,认为这就是天经地义的。”沈子烈深深的吁了一口气。

    实际上在上常委会的时候他也就想到了很多问题,虽然地委行署关于南潭试点工业开发区建设一事最终还是来了一纸批复,但是文件写得太过粗略模糊,只是要求南潭根据本地实情,进一步深化改革开放,寻找适合本地区发展的路子,积极探索诸如建设开发区、扩大招商引范围、引导非公有制经济发展等淡淡几句,并没有就具体事宜做出批复。

    也正是获得了地区这纸批复之后,沈子烈才会主动向安德健提出要在南潭建立工业开发区,依托开发区作为载体大力招商引资,力争三到五年让南潭具备一定工业基础,摆脱工业空白县的帽子。

    安德健在这个问题上表现很暧昧,既同意沈子烈提出的要设立专门机构来负责招商引资和筹建开发区,但是又提出在有新举措之前一定要慎之又慎,避免不必要的风险,这让沈子烈也是相当郁闷。

    好在对方总算是同意了试点这一方案,但是在常委会上秦海基和曹刚的连消带打很大程度压缩了自己提出要加大力度招商引资和筹建开发区带来的冲击力,甚至对方还故意釜底抽薪要求把陆为民提拔到两个办公室担任副主任,这背后的味道就相当耐人寻味了。

    当曹刚提出要让陆为民到这两个办公室去时,沈子烈下意识的想要反击对方,但是他很快就冷静下来,考虑对方的用意,陆为民表现太耀眼了,放在自己身旁即引起了很多人的嫉妒,也引起了一些人的猜忌,千里马只有放出去才能见得到真正潜质,这是后来安德健不经意的一句话,让沈子烈心里也舒服不少。

    沈子烈甚至扪心自问,自己是不是也有些下意识的嫉妒自己这个秘书?

    对方表现太过于出众,而思路想法往往别出心裁却又恰到好处,甚至觉得他的光芒有点掩盖了自己的感觉,放出去也许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也是一件好事,至少自己可以按照自己的思路来做一些事情,不像现在,每一项工作都有一种想要听一听对方意见的**。

    当然他也知道这只是一种错觉,一个秘书,无论他怎么绽放光芒,也只能局限于一隅,但是却总能带给自己些许说不出震动。

    “县长,您既然让我去了,我也有些想法。”陆为民也不清楚此时的沈子烈心情相当复杂,对于自己的观感也在随着经常性的接触交流之后在不断发生变化。

    不过他确定一点,沈子烈暂时对自己还是很看好的,否则不会带自己到他家,甚至见到了他的老岳父张秀全,而且还有一点他也确定,虽然这位沈县长并不十分精通经济工作,甚至王自荣离开淮山之前还没有做好担纲一方政府首脑重任的思想准备,但是沈子烈却是一个不甘于平淡寂寞的人,走上了这个位置,就想要做出一番像样的成绩来,在两点基础之上,陆为民觉得自己可以借势借力,有所作为。

    “嗯,说说吧。”沈子烈沉静的点点头,内心却也充满了期待,每一次陆为民露出这副表情的时候,都能给自己带来一番惊喜,不知道这一次呢?

    “我是这样想的,恐怕包括安书记在内,都对您的这个思路不是太看好,毕竟我们南潭底子很差,而且现在国内政治气候不是很好,飘忽不定,但是我感觉您是真心想要做一番事情的,不是为自己,而是南潭,为南潭老百姓。”

    陆为民这番略带恭维的话可以说恰如其分的说到了沈子烈的心坎上,就像是冬天里背上正痒得慌,正好有人用痒痒挠给自己狠狠的挠了几下,那舒服劲儿难以用言语来形容。

    默默的点点头,沈子烈用目光示意陆为民继续。

    陆为民虽然看不出沈子烈表情有多大变化,这位沈县长进入状态也很快,如果说之前在担任常务副县长时还有些意气风发头角峥嵘的味道,那么担任了代县长之后反而后退了一步,在很多地方更愿意妥协了,和秦海基和曹刚的一手和牌虽然有安德健的推动,如果换了三个月前,沈子烈未必这样心平气和的接受。

    沈子烈可以接受自己离开,甚至于也许他内心也有那么一丝半缕连他自己都未必完全琢磨得到的想法,那就是疏离自己,避免被周围人尤其是那些和他很亲近或者说正在向他靠拢的人认为他太过于依仗自己,但是他绝不会愿意以秦海基和曹刚的突然发难来体现,最终他却妥协了,这也是成熟的一种体现。

    “既然下定决心要做,我觉得就不必管别人怎么看怎么说,我们自己按照我们自己的思路去做,招商引资也好,工业开发区筹建也好,县里既然下了文件,不管有些人怎么看待,有了这个文件,我们就可以堂而皇之大明其道的开展工作,而且要做出一番实实在在的成绩来,不辜负县长你一手推动的这两项工作!这就是我的真实想法。”陆为民最后两句话已经有点斩钉截铁立下军令状的味道。

    沈子烈停住脚步,目光闪动,久久落在陆为民脸上,“你觉得就目前的局势下,可以做出一番成绩来?”

    陆为民听得出沈子烈话题中潜在的含义,可以做一番成绩,理解起来也就是两层含义,一层是能否做到,另一层则是现在做出这方面的成绩是否合适。

    “县长,不知道你感觉到没有,虽然自打去年那场风波之后高层的风向有些飘忽不定,但是坚持推进深化改革开放这一提法并没有变,甚至在有些场合下某些领导还特别强调过,只不过很容易淹没在铺天盖地的政治赘言中,我的一个同学分到中宣部,他前两天和我通电话就说过这个观点,我觉得很有道理。”

    沈子烈心中一凛,他没有想到陆为民还有同学分到了中宣部,这可是他第一次听到提及这层关系。中宣部他也认识人,但是关键在于大学毕业分配到中宣部那就没有那么简单了,当然这中间也有一些意外和特殊的可能性,但从对方在和陆为民说话时提到了这些言语,只怕就不是一般中宣部干部能知晓,或者说知晓也未必能言之凿凿的透露出来的。

    “你有同学分到中宣部?”沈子烈显得很从容沉静。

    “是,他家是首都的,分回去之后据说就到了中宣部。”陆为民没有明言,曹朗分回去之后第一分配的确是到了中宣部,但是性格活跃的他要求到央视去打磨一番,后来如愿以偿,对于曹朗家庭来说,这不是什么问题。

    为猕猴桃跑销售时沈子烈虽然也去了京里,但是并没有和曹朗见过面,沈子烈只知道陆为民有同学在京里,大概有些关系,也没有多问。

    “唔,现在高层风向的确不好判断,但是对于我们基层来说,做些实事也许更有意义。”沈子烈点点头。

    “越是出于混沌期,越是机遇,一旦形势明朗,以南潭的条件,日后再要和其他县市竞争,难比登天。”陆为民毫不讳言。

    沈子烈默默点头,目光却投向墨绿的湖面,垂目思索良久才断然道:“就按你的意思去办,这个招商引资办和工业区筹建办不能成为空架子,既然要做事情,也要补充人员,我看可以适当抽调两到三人。”

    “县长,其实不必多费心思,猕猴桃推广办抽调的两人还在,如果把这三个办公室三块牌子一套人马,也就足够了,人不在多,关键在于愿不愿意沉下心去做事。”陆为民平静的道。

    “那个常春来你觉得也行?”沈子烈笑了起来,常春来是商业局有名刺儿头,但是黎阳地区行署副专员常春礼是其血亲堂兄,所以自然也就没有人愿意去触霉头,不过能够把他推出去,免得在眼皮子底下碍眼,则是商业局一帮领导乐见其成的。

    “没啥不行,我觉得挺好。”陆为民自然之道沈子烈话语中含义,也笑了起来。

    又顿了一顿,沈子烈才又想起了什么似的,“茅蓉那里你要好生相处,我估计……”

    话没说完,沈子烈摇摇头,却不再言语,茅蓉已经请了病假,走到这一步,很有点骑虎难下的味道,且看陆为民这个家伙怎么去打开局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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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为民和苏燕青从外面一回来,就听到了常春来吊儿郎当的声音:“咱们这三大办公室,三位一体,呵呵,位高权重,听起来风光无限啊,可就这么三五个人来两三条枪,比起沙家浜里的胡传魁落魄时还不如啊,承担这么大的重任,是不是有点夸张了?”

    “常哥,茅主任一个星期都没见踪影,是不是真生大病了?咱们这工作也没有头绪,整天无所事事,闲得慌啊。”另一个有些年轻的声音是才从建委抽调过来的小许,大概是很不适应现在的工作。

    “许阳,茅蓉能来么?从县府办副主任一下子给发配到这个连正式编制都没有的旮旯里来,一朝天子一朝臣,她能不生病?这年头,有几个是满腔热血要为**奋斗终生的?”常春来依然是那样肆无忌惮,“我是被局里那帮龟孙子给踢出来的,他们拿我没办法,只有用这种方式来打发我,眼不见心不烦,嘿嘿,这种生活,我可最喜欢。”

    “常哥,可咱们能一直这样下去么?”许阳显然有些不服气。

    “谁知道,茅蓉一直装病不来,群龙无首,干啥咱们都不知道,乐得清闲,只不过就怕你小子给耽搁了。”常春来灌了一大口茶,提起桌子边的暖水瓶倒上,“不过陆为民不过挂着副主任么,我看他也有些路子,看看他有啥想法吧。”

    “常哥,我能有啥想法?”陆为民和苏燕青走进办公室,“不过我也在想茅主任请了病假,咱们也不能就这样混日子啊。”

    “嗨,你是副主任,茅蓉不来,这里边你做主,该做什么,要做什么,只要咱们能做得下来,没说的。”常春来对陆为民的观感极佳,尤其是在陆为民利用亚运会一炮把南潭猕猴桃名声打响之后,又指点他可以借机把猕猴桃卖到邻省省会南京,他也就大胆担保,拉了两车猕猴桃到金陵,赚了个钵满盆肥,对陆为民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这人一旦有了好感,怎么看怎么顺眼,说啥事儿安排什么工作也是要顺手许多,这常春来现在就是对陆为民很有点唯马首是瞻的味道。

    三个办公室三块牌子一套人马,茅蓉病假,县里领导似乎在发文之后也只是从建委把许阳借调过来,然后就忘了这个办公室一般,陆为民一个星期去了茅蓉家中三趟,均未见到茅蓉,不得已向名义上的领导小组组长曹刚汇报,曹刚也是三五两句话就把陆为民打发了,也不知道是真觉得这个办公室是真的就是一个摆设,还是另有想法,陆为民也有些捉摸不透。

    不过陆为民已经打定主意,茅蓉不来,沈子烈似乎早就料到这个局面,现在这个摊子扔给自己,是骡子是马,就得要看自己怎么来遛了,这个摊子里也就四个人,苏燕青,常春来,还有这个新来许阳。

    苏燕青这个丫头到现在陆为民也看不透,无论是她表现出来的人脉背景还是能力水准,抑或是人才气度,都不应当是在南潭农业局这样一潭水里枯守的人,但是她似乎却很淡然自若,甚至有点享受的感觉;常春来不说了,脑瓜子灵活,在外边路子野,典型的南潭地头蛇,从他帮忙联系水果批发商和协调运输事宜就就能看得出来,两天下来就能把这些繁琐细碎的事情办好,不过江湖习气过重,嘴巴臭,领导是最讨厌这类人的,用得好是块好材料,用不好就只能添乱。

    许阳是才从建委借调过来的,陆为民接触了两天,挺朴实一个小伙子,省建筑工程学校毕业的,分到县建委才两年,倒是不知道什么原因被发配到这边来了。

    见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自己身上,陆为民心中忽然间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滋味了,众星拱月的感觉,虽然在跑销售猕猴桃的时候,自己也是上蹿下跳,干得挺欢实,但是那种以自己为中心的一个群体并没有形成,当然现在也没有,不过至少在名义上,这个四人团体却是以自己这个副主任为首了。

    “我是这么想的,茅主任虽然病了,但是咱们工作却不能搁下,昨天我向曹县长汇报了工作,他也提出了几点,中心意思很明确,就是要在县委县政府给咱们三办确定的工作职责范围积极开展工作,要不等不靠,主动开展工作,具体落实到筹建办的工作上有两方面,一方面就是认真规划工业开发区,要从规模、结构、前景多方面结合我们南潭实际情况来进行规划,另一方面要与城建和国土两个部门紧密协调,提出工业开发区规划范围,划定近期和远景区域发展思路;招商引资方面,结合我县县情,争取抓出一两个典型项目来,……”

    苏燕青淡淡的坐在办公桌后停着陆为民侃侃而谈。

    这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年轻人总有一种不出的成熟感,苏燕青自认为自己在大学里算是风风火火精明强干的角色了,若不是这样也不会在那场风波中被牵连,而经历了这一年在南潭这旮旯里的沉淀洗礼,苏燕青感觉自己的心态已经能够经得起更大的风雨了。

    从首都高校到南潭这种偏僻的旮旯里,固然有那场风波的影响,未尝没有家里长辈们的爱护所为,让自己到这个旮旯里来好好反省一番,似乎也是一种机缘,要不怎么会遇上这样一个另类。

    她无法用言语来形容这个家伙,只能这家伙在很多方面有着异乎寻常的直觉敏感,而一个接一个的想法总能不断从他脑子里蹦出来,让苏燕青不得不讶异于这个家伙的表现。

    亚运会瓜葛与南潭猕猴桃名声大噪就是一个例证,而现在这个家伙却又在一门心思鼓捣起这个开发区和招商引资。

    招商引资不是什么新鲜事物,沿海地区搞得热火朝天,即便是在这一两年里中央政策转为调整为主,但是也依然阻挡不了沿海地区招商引资的力度,至于开发区,也许在昌江还是新生事物,但是同样在沿海地区也有一批从市一级到县一级的开发区或明或暗的出现,只不过这个家伙就凭这两三个人要想在南潭这样封闭的一个丘区农业县里要鼓捣这两项工作,不能不这个家伙有点不自量力。

    但是当那个家伙一板一眼的安排着每一项工作的具体落实责任时,当那个家伙目光中流露出来的那种执著和自信映射到苏燕青眼中时,她忽然觉得也许这个家伙就真能打出一片不一样的天地来。

    曹刚搁下手中水杯,淡淡的水雾萦绕着杯沿,想了一想,不由得有些哑然失笑,没想到这样一个伙子居然也能让自己费些心思来琢磨了,还真是一个异数。

    建委和国土局看样子是都对这个工业开发区筹建办有些看法,虽然没有明,但是拉起虎皮当大旗的味道很浓,连北郊乡的党委书记也是在自己面前笑侃县里是蜀中无大将,廖化充先锋了,连一个刚毕业几天的大学生也能吆喝着在下边指手画脚了,问自己知道不知道这个情况。

    曹刚也没有想到陆为民这个伙子能有这般魄力毅力,居然就能不声不响间就把工业开发区筹建这项工作当成一回事儿给干了起来,就这么两三个人一个月之内就把城郊三个乡镇一村一组的给跑了个遍,弄得国土和建设上陪着他们跑的人都给跑得受不了,换了两茬人,也难怪这些做惯了办公室的闲人们会大发牢骚。

    光是这样下去跑工作不算啥,关键在于自己这个领导组组长都没有专门和几个部门打招呼,也没有和几个乡提过这件事情,既没有开过碰头协调会,也没有出台关于这项工作的操作细则,这帮家伙就能鼓捣起来,而且还能干得有声有色,颇象一回事儿,就不能不让曹刚刮目相看了。

    曹刚一直不怎么看得上沈子烈。

    在他看来,这个从省里边下来的代县长根本就没有资格来主宰一县政务,从未在基层实实在在干过,像南潭这样的人口大县,既没有分管过工业交通这样的经济工作,也没有在农村里呆过,就当了大半年常务副县长,突然间就跃升为县长,这未免有些儿戏了,在他看来,沈子烈就纯粹是找了一个好老婆。

    当然曹刚也承认沈子烈在理论水平上无人能及,宣传部下来的,这一点没话,口才和文笔都是自己这类人拍马也赶不上的,不过要在南潭这样的大县坐稳一县之长的位置,不是靠理论水平高口才文笔好就行的,那得要有真材实料的本事。

    要么得在搞经济上有一套,要么就得在人事驾驭能力上表现出能力来,而曹刚不认为沈子烈具备了这一点,如果不是安德健还坐在县委书记位置上,只怕沈子烈这个县长就真的很难玩儿转了。

    “曹县长,马书记和孙乡长来了。”秘书尹宏走进来声道。

    “哦,请他进来。”双凤乡党委书记马通才是曹刚的高中同学,两人都是双凤乡柏树桠村人,只不过曹刚是了高中之后当兵,在部队提干之后才回来,而马通才则是在乡里革委会一步一个脚印干起来,两人关系一直很密切。

    马通才身材矮胖如桶,面膛赤红,一件夹克裹在身上犹如皮球外边裹了一层布料,怎么看都觉得有些别扭,乡长孙克强却是一个矮精瘦的角色,枯黄的面颊上一双眼睛倒是颇为灵动。

    “老曹,你给个实话,县里传出来要搞那个开发区是不是有那么一回事儿?”马通才在曹刚面前从来都有些大大咧咧,看见曹刚办公桌上一盒红塔山,毫不客气的拿起来就抖出两支,丢给孙克强一支,自己也叼上一支。

    “怎么,问这事儿干啥?”狠狠瞪了眼前这个矮胖子,曹刚没好气的反问了一句对方,然后才和孙克强打了个招呼。

    “我看县里文件都出来一两个月了,领导小组组长是挂你名字,却从没见你开过会谈起过这件事情,究竟是个啥状况?”马通才一屁股坐在了曹刚办公桌对面的藤椅上,吐出一口烟圈。

    “你都看过县里文件了,还问啥?一切按照县里文件办就行了,现在是前期筹建准备工作。”曹刚也大略估摸到了马通才和孙克强来的目的,看来陆为民这几个家伙还折腾到双凤去了,难怪马通才和孙克强会屁颠屁颠跑自己这里来。

    “那就是有这么一回事儿喽?”马通才观察着自己这个老同学,身份不一样了,自己这个老同学很多时候在自己面前也是经常说一半藏一半。

    “怎么会没有这回事儿?你把县里文件当草纸啊?”曹刚没好气的道:“我说了前期准备期间。”

    “嗯,那这个准备期是多久啊?”马通才立即跟上来问道。

    “这可说不准,既要结合咱们县里实情,更要根据上边精神政策。”曹刚平淡的道:“也许一年,也许两年。”

    “一年?两年?!”马通才顿时怪叫起来,“那这不是写在水瓜瓢上的事儿了?”

    曹刚没有理对方,目光转向一直没有吭声的孙克强,“克强,今年南河堤建设要加紧了,三年防洪水利设施建设大会战,今年是收官之年,越是到最后,越要抓紧,按时保质完成县里任务,我告诉你,这事儿如果除了差错,那是要拿话来说的。”

    “放心,曹县长,这事儿我们一个副乡长24小时都在工地上盯着,动了那么多义务工和积累工,最后这一锤子买卖,肯定不会出问题,你放心。”孙克强精瘦的脸膛上闪过一抹笑容,“不过曹县长,这河堤修好之后,咱们双凤一下子就得有好几百亩河滩地空出来,按照县国土局的要求,这些田土都得要进行改造,我们乡里也有这个打算,分三年完成这几百亩河滩地改造,这笔投入乡里已经把报告打到县里来了,还要请曹县长下载猫留情啊。”

    “得,克强,甭给我来这一套,县里财政情况你知道,瞧瞧我这脑袋,每天起来都得要落一大把头发,就是没钱给愁得,改造这几百亩河滩地,最后受益是你们乡里,出钱也好出工也好,就得你们乡里出,甭指望县里,老马上次就给我说过了,我就明确表态,爱莫能助。”曹刚一口封死,这到年边上本来要钱要债的就多,这孙克强倒好,居然就开始打起明年他们乡里改造河滩地的资金问题主意来了,这还了得?!

    “嘿嘿,没钱?老曹,那县里咋就敢买桑塔纳?那得要多少钱?二十万吧?现在下边都吵响了,我刚才从安书记那边过来,林大爷正在安书记办公室里拍桌子呢。”马通才诡秘的笑了起来,眼睛一眨不眨的瞅着曹刚。

    林大爷是县委副书记、县人大主任林顺禄,县委班子里,他年龄最长,也是多年老资格的党群副书记,因为年龄原因前年担任人大主任,但是依然兼任着县委副书记,只不过不再分管党群工作。

    曹刚也是一阵气闷,这辆桑塔纳自打一买回来就成了全县干部关注的焦点,连安德健现在也不敢坐,以往一个星期能来两天的林顺禄现在是天天准时到,没事儿就到安德健办公室里“探讨”桑塔纳的“性能”问题,弄得安德健也是不胜其烦。

    周瑜明见着林顺禄更是绕道走,谁让这辆桑塔纳是县现代农业开发公司出钱买的,而他却还兼着县现代农业开发公司的经理一职,就这事儿,林顺禄已经逮着周瑜明骂了两次,骂得周瑜明差点磕头求饶了。

    从曹刚办公室一出来,马通才脸色就变得阴晴不定,紧跟在马通才身后的孙克强小声道:“马书记,那筹建办那边的工作……”

    “该支持恐怕的支持。”马通才一边往外走,一边沉吟着道:“我觉得县里既然发了文,这开发区只怕迟早要搞,谁能挨着开发区,就能占便宜。”

    “可是刚才曹县长不是说……”孙克强有些不解的道。

    “哼,你能听他的?这县里边神仙斗法,咱们不去掺和,筹建办有这个单位,来咱们双凤,咱们工作上就得要配合,那个小伙子你别小看了,有点办法路子,林大爷盯着的那辆桑塔纳要说就是这小伙子搞那个现代农业开发公司鼓捣回来的,听说是岭南大学刚毕业的,门道多脑子好用,给沈县长当了几个月秘书,折腾出这么大事情出来,县里猕猴桃能卖出去都说是他的本事。”马通才消息很灵通。

    “哦?这么大本事?”孙克强吃了一惊,双凤没有种猕猴桃,他也就不关心这方面的事情。

    “哼,连淮山和阜头那边猕猴桃都是通过咱们县里这现代农业开发公司卖出去的,听说买这辆桑塔纳的钱就是农业开发公司出的钱,要不财政哪里拿得出这二十万来买车?年底干部们的奖金福利都还没着落,谁敢去冒天下之大不韪?”马通才叹了一口气,走出南潭县委县府大院,回头看了一眼破败的大门,“这没钱就是啥也干不成啊。”

    “河滩地改造县里不出钱,咱们乡里就算是把后边几年的积累工和义务工都透支了也干不下来啊。”孙克强有些发愁的看了看表,“还有一个多月就过年了,总感觉咱们现在像王小二过年——一年不如一年呢?”

    “谁说不是?”马通才定了定神,想起什么似的,“老孙,甭管开发区有没有戏,筹建办这边工作咱们得支持,若是真有那么一日开发区要摆在南边,咱们双凤可就要沾光了,哪怕只有一丝希望,咱们也得把工作做到前边,我总觉得那个陆为民别看年轻,却不简单,说的话也有些门道。”

    就在马通才和孙克强正在谈及陆为民时,陆为民正带着许阳和常春来与双凤乡一名副乡长和国土办的人站在河堤边上实地察看着河边那一顺溜的河滩地。

    “罗乡长,这河滩地沿着这边下去有多长?能不能粗略有个面积出来?”

    这一个多月来陆为民他们几个跑了城郊四个乡,北郊乡、马池乡,密口乡,还有就是现在的双凤乡,前边三个乡都是爱理不理,每一次去找乡国土办的人都得要求爹爹告奶奶说上一箩筐好话,人家才爱理不理的带着你跑一圈,惹得常春来几次都要发火大骂。

    如果不是陆为民招呼着,以常春来的脾气,那就得要直接去找书记乡长说个一二三了。

    这也难怪,县里没哪位领导为这事儿打招呼,沈县长虽然也专门在工作会议上提到了这项工作,但是却没有具体落实到实地上来,加上一些有心人有意无意的吹风,这事儿也就没有人放在心上,更多的是把这事儿当作一篇表面文章来看。

    陆为民也大体知道这些个乡党委书记乡长们的心思,沈子烈目前的威信还没有真正建立起来,要想折服这帮地头蛇,还得要点儿时间和做些实事来证明自己,只有真正干好一两项像样的工作,拿出成绩来,这才能有底气,而要想真正建立威信,那还得要在人事上争到一两分发言权才行,而现在沈子烈显然还做不到。

    这双凤乡情况略有不同,虽然离城稍稍远了一点,但是乡里对筹建办的工作要支持许多,每一次去乡里国土办主任都是亲自陪着跑,有时候还要来一位副乡长跟着,这一个多月来算是陆为民感觉最为热情的了,

    “陆主任,这沿着河堤下去,大概有三四里,原来河堤没有修好之前,一涨洪水,这一片就得要给淹了,好在从这里往南都是岗地,倒也不担心其他,这河堤一修好,河堤外这一片至少也有好几千亩地吧?”

    罗姓乡长眯缝着眼睛有些不耐烦的道。

    也不知道这马书记是啥意思,就这几个家伙来了一个星期,整天就在这野地里四处游荡,还得要自己陪着,莫不是还能这个听都没有听说过的啥工业开发区还能建在这里?双凤乡位置稍微偏了一些,比起县城郊区的其他几个乡镇条件也要差不少,这开发区听说过,却从来没有想过会在南潭这种内陆农业县里搞起来,老罗也对这事儿满腹疑虑。

    “那边岗地起伏大么?”陆为民目光往南边一直看过去,略有些起伏的岗地梁子落差不大,野草横生,还有些许黄褐色的小灌木错落分布,一些坟茔隐约可见。

    “起伏倒是不大,那边都是凤沟村的老坟地。”国土办主任老李很熟悉这边。

    “有住家户么?”

    “嘿嘿,那一片解放前就是一大片零散的老坟地,现在县里判决死刑犯枪毙也多选在那里,就是大白天人走都觉得阴森森的,谁愿意把房子修那儿啊。”国土办主任老李一乐。

    陆为民点点头,如果单说地理位置,双凤乡这边不算好,距离城区远了一点,交通也不算方便,要上省道至少要有两公里路要修,地形情况也不好,这边河滩地起伏不平,而且洼地很多,而再往南却又是岗地,如果要进行平整,工程量相当大。

    但这里优势也很明显,河滩地是在河堤修好之后才空出来的土地,算是国有土地,而且那边岗地也没有住家户,不存在拆迁问题,即便是随着日后占地面积扩大,拆迁量也不算大,而且处于河边,取水方便,又在下风地,不用担心空气污染,至少在现阶段如此。

    “陆主任,你们一跑就是一个星期,也够辛苦了,我想多嘴问一句,你说这工业开发区的事情好像咱们黎阳地区都还没有先例,现在好像也只有昌州有一个经济技术开发区,其他地市都还没有,咱们县里就要搞开发区,是不是太过于超前了一点?”罗姓乡长见陆为民自顾自的站在堤坝上只顾着看,心里更加不耐烦,忍不住问道:“还有咱们县里像样的工业企业也没有两个,就算是这工业开发区搞起来了,哪里来厂子进来?没工厂,这还叫工业开发区么?”

    这个问题陆为民在前几个乡就听见了不下十次质疑了,工业开发区,那就是要拿工业企业来说话,要不光是折腾一大片土地出来长草,那还能叫工业开发区,还不如叫草料开发区算了。

    “罗乡长,开发区也是新生事物,你也知道我们筹建办和招商引资办是两块牌子一套人马,筹建工业开发区就是要用来招商引资,而招商引资的平台就是工业开发区,二者缺一不可,没有具有一定基础条件的开发区,招商引资就是无本之木,而光有开发区,招商引资没有效果,开发区也就失去了存在必要,两项工作我们都在作,也有了一些成果,但是我们觉得这开发区前期准备工作需要走到前面。”

    陆为民说得很平淡,但是却引起了罗姓乡长的兴趣,“陆主任,你是说哪方面有成果了?是招商引资?”

    “罗乡长,你对这个好像很感兴趣啊。”陆为民笑了起来,“怎么,刚才罗乡长还蔫头耷脑,现在一下子就精神百倍了?不过的确不好意思,都还只是有点眉目,还谈不上具体东西,到时候就知道了。”

    回去的路上陆为民和许阳以及常春来也就双凤乡的条件探讨了许久,前期分析规划工作也都做得差不多了,现在只需要把几份资料综合起来,提出办公室的意见,提请领导研究了。

    不过三人都意识到如果要想把开发区的筹建从纸上谈兵落实到实地上,只怕光靠几份分析报告是远远不够的,没有两个像样的招商引资项目来落户,这个开发区永远都只能停留在纸面上。

    陆为民将双手合在一起放在嘴边呵了一口气,暖和了一下有些发僵的双手。

    十二月的南潭平均温度也就是七八度左右,这办公室里啥也没有,脚尖发麻,手指发僵,尤其是要整理分析汇集在一起的资料,没电脑的时代真是让人痛苦不堪,全靠手写,这几千字下来,手都得冻僵。

    电话又响了起来,陆为民知道县府总机都对自己这个“三办”有些意见了,这一段时间里来自广东的长途几乎每天一个,要不就是这边拨打的广东长途,而从广东那边寄过来的资料也是一卷接一卷,俨然成为县府里边最忙碌的办公室之一。

    电话是黄绍成打来的。

    这一段时间里陆为民没少劳烦黄绍成,从项目初期筛选到初步接触,陆为民只能委托黄绍成先行帮自己一把,毕竟广州那边离南潭太远了一点,这来回一趟,不但时间耽搁不少,而且费用也不低,陆为民也知道现在在自己招商引资没有啥明显效果时,领导本来就对这项工作有些看法,自己也就不适合再出些啥幺蛾子,不敢随便去南边,所以不得不依靠黄绍成帮自己作前期调查和接触。

    好在黄绍成在岭南省计委上班,在这方面有着天然优势,对许多情况也可以打着计委的牌子来了解,只不过委实让黄绍成辛苦不少,让黄绍成一直在电话里嚷嚷着到昌江来定要让陆为民好好请一顿客,陆为民自然是赌咒发誓拍胸脯说没问题。

    看了一眼对面正在认真翻阅资料的女孩,陆为民目光落处,眼睛禁不住想要眯缝起来。

    雪白的高腰防寒服略略有些蓬松,内里乳黄色的高领羊毛衫,乌黑秀丽的披肩发一点一滴的透露出妩媚,指头露出来的毛线手套上熊猫图案看起来那么可爱,修长的双腿被有些发白的牛仔裤包裹得凹凸有致。

    陆为民猜测过苏燕青的来历,但是却想不到。

    这个女孩子身上有太多的不寻常,至少陆为民认为对方即便是受到了那一场风波的影响,似乎也不是那种甘于在南潭农业局这潭水里默默无闻的角色才对,以她的性格,似乎更有可能离开机关自己出去闯荡才对。

    “看什么看?”似乎是注意到了对面这个男生的目光,苏燕青却眼皮也不抬。

    “嘿嘿,没看啥,就觉得燕青你穿什么衣服都这么好看,淡妆浓抹总相宜,这才是穿着打扮的最高境界。”陆为民笑了一笑。

    “你就是这样把把你女朋友骗到手的么?”苏燕青终于抬起了目光,里边却充满了揶揄之意。

    “女孩子本来就喜欢人哄,善意的欺骗其实有助于增强双方的好感。”陆为民并不在意。

    “那你刚才也是对我在进行善意的欺骗?”苏燕青词锋相当犀利。

    “那倒不是,由衷之言,发自肺腑。”

    “哼,你有那精神还是放在正事儿上吧。”苏燕青没好气的道:“对了这几份资料你都看过了吧,你那位同学不简单啊,居然在这么短时间里就能替你筛选出这么多合适的项目,而且都还替你分析参谋过啊。”

    陆为民有些得意的一笑,黄绍成性子便是这样,比起曹朗来,更多了几分草根一族的野性,尤其是在不掺杂利益关系的情形下,帮自己更是尽心尽力,“开玩笑,他可是在岭南省计委,连这点事情都搞不定,那他可真是对不住自己所处的衙门了。”

    “哼,别自高自大了,这些项目虽好,但是能落到咱们南潭的有几个?只怕这些人来咱们南潭走一遭,就得偃旗息鼓走人。”苏燕青盯了陆为民一眼,若有所指的道:“就凭咱们县里现在这态度,我看再合适的项目也没辙。”

    陆为民笑了一笑,“燕青,也不能这么说,县领导还是比较关心的,关键咱们得拿出让他们觉得很有希望成功的东西来,领导都是想要见实效的。”

    “你是在讽刺领导们急功近利?”苏燕青没好气的白了陆为民一眼。

    陆为民嘻嘻一笑却不言语。

    “行了,我觉得这两个项目就目前情况来看是最合适,你那位同学也对这两个项目替你花了心思不少,一大一小,就看咱们县里能不能抛出绣球吸引这两个项目来落户了。”苏燕青恢复了平静,一边整理着资料一边道:“果汁项目,投资比较大,但是对厂房、电力、基础设施上求更高,但是消化猕猴桃量更大;果酱和果粉项目,投资小,对基础设施上要求相对较低一些,见效更快,但是对于我们县乃至整个地区的猕猴桃产量来说难以起到大作用,三百吨到五百顿猕猴桃需求量,也就是五十万公斤,明年我们地区猕猴桃产量可能达到二百二十万公斤以上,后年可能达到四百万公斤,这个项目对于整个猕猴桃产量的消化偏小。”

    “为什么不可以两个项目都拿下?”陆为民翘起二郎腿反问。

    “两个项目都拿下?”苏燕青冷冷一笑,“为民,你觉得有这种可能么?果汁项目和果酱果粉项目不一样,从投资到占地以及对厂房、水源和电力的要求都要大得多,如果换了在昌州经济技术开发区也许没问题,但是在我们南潭,就目前的情形,我们无法做到。”

    “按照你这么说,这两个项目都不太可能落户南潭,我们的基础设施条件都无法满足。”陆为民目光流动,似乎在琢磨什么,“但我不认为一点希望都没有。”

    苏燕青叹了一口气,这个家伙似乎永远不知道什么是不可能,“为民,即便是果酱果粉项目投资也要超过三百万,我查了查资料,似乎我们南潭还从未有过外来投资超过百万元的项目,也许这个项目在岭南那边不算什么,但是在南潭也是开天辟地第一遭了,相对而言,我们如果在双凤乡省道313旁为其物设一块合适土地难度要小许多。”

    陆为民摇摇头,“燕青,你可能忽略了一个问题,那就是领导们的态度,在没有看到希望之前,他们可能会抱着无可无不可的态度,但是当他们意识到这种可能性的存在时,我想他们心态就会发生变化。”

    心中微微一动的苏燕青眉毛一挑,“你又有啥打算?”

    夏力行有些疲惫的把皮包仍在茶几上,将身体靠在沙发里,从省里开会回来,他心情就一直不太好,全年各项经济指标黎阳又是全省十二个地市里州里排名倒数第二,仅比昌西自治州好,省里主要领导语气虽然和缓,但是夏力行还是能感受到巨大的压力。

    实事求是地说,黎阳地区这几年的发展速度不算慢,尤其是北部六县的经济增速明显高于全省平均水平,但是南部七县情况却拖累了整个黎阳地区的发展,对于省里已经上报给中央将黎阳地区一分为二的构想夏力行是持支持态度的,十三个县市对于黎阳地委行署来说的确有点难以兼顾的感觉,尤其是在北六县和南七县县情迥然各异的情势下。

    不过北六县和南七县分开之后两个地区的发展会出现怎样的变化,是不是会给南七县的发展也带来新契机,夏力行也有些拿不准。

    “老夏,回来了?”围着白围裙的妻子从厨房出来,夏力行听到厨房里还有声音,略感意外的道:“燕青来了?不是说去岭南了么?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刚进家门不久,正帮我做菜呢。”夏力行妻子白圃是外科医生,原来在昆湖市担任普外科主任,有名的一把刀,后来跟随丈夫来黎阳之后,也就在黎阳地区中心医院担任普外一科主任。

    “姨父,回来了?”苏燕青端着一碗小鸡炖蘑菇从厨房里出来,

    “燕青,这么快就回来了?岭南一行收获怎么样啊?”夏力行脸上浮起一抹笑容,这个特立独行的丫头,才思敏捷,性格**,一直是苏家最大的麻烦,在去年春夏之间那场风波里,如果不是她父亲果断直飞北京强行将她押回昌江,只怕还不知道会出多大的乱子,也正因为如此,自己的连襟这才会把她交到自己两口子手上。

    “现在还说不上,我们这边资料倒是都送上了,约好年前来我们南潭这边看看。”苏燕青在自己这个姨父面前也显得很随意,“不过估计应该有几成把握。”

    “唔,岭南那边私营经济相当活跃,加上毗邻港澳,港资企业好像在岭南那边发展很快,若是能引来一两家企业投资,也算是替你们南潭开个先河吧。”夏力行点点头。

    南潭的动作他也清楚,实际上他也在考虑黎阳地区是不是也该向南潭那样先行一步,但是斟酌再三,他还是觉得放一放比较稳妥,扑朔迷离的高层风向让夏力行不敢造次,中央几位重量级人物讲话中的含义也是耐人寻味,夏力行甚至把有关讲话的原文细细品味了几遍,终究还是没有敢下决心,不过搁在县这一级他倒是主张可以大胆试一试,即便是有问题,也可以在地区范围之内纠正过来。

    “姨父,你这个地委书记就不怕支持资产阶级自由化这顶帽子扣在你头上?”苏燕青斜睨了一眼夏力行,似笑非笑的道。

    “死丫头,调侃你姨父呢,深化改革开放和反对资产阶级自由化并不矛盾,进一步扩大对外招商引资这一条也是中央既定政策,要继续贯彻实施,只不过有些人自作聪明,曲解语意,喜欢用大帽子压人罢了。”夏力行笑了起来,这丫头到现在都还对家里人耿耿于怀,连带着自己这个当姨父的都从来没有得到过多少好脸色。

    “姨父,你的观点倒是和陆为民很相似呢。”苏燕青很随意的带了一句。

    “哦?就是你们县里那个刚分来的大学生?卖掉猕猴桃那一个?”夏力行饶有兴致的问道,目光炯炯的落在苏燕青脸上,“几次都听到你提起他如何如何,这一次去岭南也是他和你一块儿去的吧?这小伙子听说表现很优秀啊。”

    苏燕青脸一热,她当然感觉得出来姨父目光中的深意,强自稳了稳心绪,淡然道:“这个家伙脑瓜子很好用,点子多,而且看问题也能看很远,做事情也盘算得精细,和县里一般干部还真有些不一样。”

    “燕青,他和你是不是……”坐在桌子边上摆筷子的白圃也觉察到了自己丈夫目光的异样,微微一笑问道。

    “二姨!哪有那种事儿?你们别听到风就是雨,我和他现在就一个办公室,每天在一起工作,接触多一些罢了,他有女朋友的,在昌州呢。”绕是苏燕青素来大方,但是在姨妈姨父的目光下也有些不自然,但还是能很平静的回应。

    “哟,昌州又咋的?燕青,莫不是你还打算在南潭呆一辈子不成?”白圃不以为然的道:“我告诉你,喜欢哪个男孩子,那就得当仁不让,只要没结婚,那就都有选择的自由,听姨的,没错。”

    “白圃,哪有你这样教孩子的?”夏力行又好气又好笑,自己妻子也是泼辣角色,在部队上自己和她要好,也就是喜欢她这种爽快利落的泼辣性格。

    “老夏,燕青都二十三了,也不是孩子了,她有自己的思想,我不过是鼓励一下罢了,她若真是对那个男孩子没意思,谁还能强扭着她不成?”白圃在自己丈夫面前也从来不低头。

    “二姨,真没有那些事情,陆为民是很优秀,人也很好,但是我和他没感觉。”苏燕青只感觉自己脸真有些发烧了,努力平抑着自己心境,让自己语气变得平静自然。

    “真的?”白圃对自己这个外甥女的脾性可是相当了解,狐疑的盯着苏燕青眼睛。

    “真的,至少现在我和他还没有感觉,人家也没有那心思。”苏燕青抵挡不住自己这位八卦之火熊熊燃烧的二姨目光,有些求饶般的嘤咛道。

    倒是夏力行看出来一些端倪,知道这种事情过分刨根究底反而不好,岔开话题,“燕青,你不是说你们这个三项专项工作办公室在县里位置很尴尬,县里领导意思也有些不一样?那你们去岭南这一趟目的意义何在?”

    南潭县的情形并不如表面上表现的那样好,沈子烈刚刚就任代县长,之前也未曾在地方上呆多久,要想驾驭局面本来就有些难度,这一点无论是夏力行还是尚权智都很清楚。

    之所以这般安排也是考虑到有安德健坐镇不会出大问题,至于说你沈子烈能不能把握好机会在南潭站稳脚跟,那就要考较你沈子烈自己的本事了。

    沈子烈和秦海基、曹刚二人不睦也在情理之中,哪一个党委政府里都不可能如大家想象的那样精诚团结,从世界观人生观的不尽一致,到阅历、思维方式上的差异,都会让作为领导的每一个个体有自己的看法态度,在夏力行看来,安德健目前的表现也还算中规中矩,沈子烈和秦海基、曹刚二人之间的矛盾被他很好的控制在一定幅度内,并不影响大局,那就相当不错了。

    沈子烈提出的招商引资和筹建开发区这两项工作在夏力行看来似乎有些偏急了,这边南潭县人代会尚未正式选举,你连县长这个位置上都还没有能名正言顺的坐稳,就忙不迭的想要搞两项政绩出来,心情可以理解,但是做法就有些操之过急了。

    在这一点上原本安德健应该很好的控制节奏缓一缓,但是没想到安德健却态度暧昧的放任了这一遭,这让夏力行先前也有些不解,但很快他就琢磨过来。

    老黎阳地区分家在即,这家伙也想要借这个机会要为明年的新黎阳地区和丰州地区分家之后的格局做铺垫了,这一项工作很有点政治风向标的味道,成了当然离不开他这个县委书记的指导有功,不成,也是县府那边好高骛远,沈子烈威信受损,县委承担不了太多责任。

    正是这种情况下,南潭政局才有点僵滞的味道,夏力行也想观察一下沈子烈在当选县长之后会不会有什么新举措,却未想到沈子烈居然在当选之前就要大动干戈了。

    苏燕青在斟酌该怎么来回答姨父这问话,虽说陆为民现在还根本入不了姨父法眼,但是这第一印象却很重要,之前自己有意无意提及过陆为民,姨父都从来从未置评,便是刚才那问话里也有些带着考较的味道在其中,既然县里领导意见都不统一,为什么还要一意孤行去岭南?

    “陆为民觉得建设经济技术开发区或者工业开发区这是大势所趋,尤其是像南潭这样的农业大县、人口大县,又是工业空白县,要解决农村剩余劳动力出路,发展工业势在必行,仅仅依靠向沿海发达地区输出劳动力,实际上是在为沿海地区做贡献,两相权衡,发展本地工业产业才是根本,也才能进一步提高本地老百姓收入,壮大本地经济,即便是现在有很多困难,但是也必须要去作。”

    苏燕青很小心的筹措着言辞,既要把当时陆为民的观点表达出来,又要照顾姨父的观感。

    “他还说眼下东欧和苏联局势动荡不安,尤其是苏联局势的剧变对国内冲击很大,很多人认为要防止西方对中国的和平演变攻势,要防止中国像东欧那些**国家那样一夜之间变色,防止像今日苏联这样动荡不安,甚至走向分裂,那就必须要坚定不移的反对市场化和私有化,反对股份制改造和为私营经济松绑,强化计划经济体制,对外资进入也要严格设限,尤其是要防止资产阶级自由化思潮从政治领域渗入到经济领域。”

    苏燕青目光掠过自己姨父若有所思的面庞,略一沉吟才道:“陆为民说,这种观点表面上看是似是而非,甚至有些动听,实际上是指鹿为马,本末倒置,和我们国内的改革开放也是形似而神不似。”

    “似是而非,指鹿为马,形似而神不似?”夏力行被自己这个外甥女言语震惊了,一阵悸动在心中滚荡,他借助夹菜来掩饰自己内心的震动,但是表面上却不露出半点异样,一个大学生敢这样评价这种观点?在一年前也许就要被视为典型的受了资产阶级自由化思想侵蚀的**分子了!即便是现在,这番话若是落到有心人耳朵里,也足以让他在政府机关里永世不得翻身,“那他对这个问题怎么看?”

    “他说东欧**国家之所以垮台,苏联之所以陷入混乱,并非因为搞改革开放,而恰恰是因为他们改革开放过晚,改革开放力度不够,改革开放重形式而忽视本质,改革开放的目的是改善人民生活水平,而不是搞噱头,博眼球,中国也不是苏东。苏东之所以陷入目前困局,那是因为这些国家的**行政体制官僚化,思维观念僵化,长期忽视人民群众日益增长的物质文化需求,东欧没有搞改革开放,一样如多米诺骨牌一样轰然倒地,苏联搞所谓新思维改革,却无视国情,重表面而轻实际,苏共官僚机构缺乏活力,体制僵化,严重缺乏执行力,即便是他们搞的表面文章,也同样无力真正推进,最终只能是陷入危局难以自拔。而中国**自拨乱反正以来,党的执行力依然保有,足以推动改革开放,只有坚定不移的推进改革开放,切切实实改善人民生活,解决人民群众最为关心的实际问题,才能赢得民心,真正确保中国社会主义制度不变色,确保国内的长治久安。”

    苏燕青顿了一顿之后,似乎犹豫了一下才又道:“他还说,得民心者得天下,这句话永不过时,对于任何一个执政党或者一个政权都是一个值得认真思索的问题,**也不例外。”

    苏燕青也顾不得许多了,一口气把这一次去岭南来回火车上陆为民给自己的灌输的理论一口气和盘托出。

    陆为民这番理论一度也让她思想陷入了混乱,她一直认为自己在很多看法想法上偏于激进,但是在思维观点上却保持着颇为自傲的**,但是当自己这一趟行来和陆为民作了几次思想观点上的交锋之后,她才发现自己引以为傲的思路观点竟然被对方戳得千疮百孔,而自己几番深思之后也不得不承认对方的观点并非妄言诳语,今天她也就是想要借助自己姨父的角度和头脑来分析判断陆为民的这番论点对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