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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元俊一点也不想踏进戚本誉的办公室,但他却不能不来。

    他从来就不是戚本誉的人,这一点他很清楚,戚本誉很清楚,其他人一样也清楚。

    他也知道自己不可能成为戚本誉的人,也不想成为所谓戚本誉的人。

    但是戚本誉打电话召见,他能不来么?作为一个在基层乡镇干了多年的干部,武装部长、副乡长、副书记这些个角色他都基本上干了一个遍,这风风雨雨也见得多了,他太了解戚本誉的作风。

    整个双峰,除了梁国威的话,戚本誉谁的话都可以不听不理,谁的帐他也可以不买,李廷章也好,詹彩芝也好,虞庆丰也好,都不在话下,在外人看来,戚本誉比李廷章更像是县长。

    而在双峰,你如果不听他的话,那么你的日子也许就到头了,已经有无数例证证明了这一点。

    梁国威虽然脾气大,但是你至少可以把握住脉络,再说直白一点,梁国威收拾人必有合理的理由,而如果你被戚本誉盯上了,他会想方设法让你难受,而且还得一步一步让你按照他的意图来走,如果还是不成,那你的结果就注定了。

    戚本誉的作风在全县只要是体制内的,尽人皆知,你可以得罪梁国威,可以得罪李廷章,甚至可以得罪虞庆丰,但是你不能得罪戚本誉,这已经成为公认的真理。

    “戚书记。”

    “坐,老齐,这么久了也没见你来我这里坐了?怎么,你们新来的陆书记再给你们压担子让你们来县里的时间都没有了?”戚本誉脸上笑容很灿烂,丝毫看不出端倪来。

    “戚书记说笑了,这一段时间陆书记还在熟悉情况,主要是下乡吧,另外也在想办法还账,区委这两年好像落下不少帐,这一段时间债主们知道换了书记了,都一窝蜂的涌来要债,陆书记这上午一般都是往乡下跑,我估摸着一方面是搞调研摸情况,另一方面也有躲债的嫌疑啊。”

    齐元俊笑得比戚本誉还要开心,进屋前脸上的凝重早已消失无踪。

    戚本誉脸色微微一僵,但瞬间即逝,笑容依然如故,“为民下去是接了个重担子啊,洼崮条件本来就差,这么几届区委书记都没有能扭转这个局面,为民主动请缨,为县委分忧,县委经过慎重考虑才决定让为民同志来扛这副担子,你们要多支持为民同志工作,他人年轻,工作有冲劲儿闯劲儿,但是在经验上还有所欠缺,所以你们这些在乡镇工作多年的干部经验丰富,对本地情况更熟悉,所以一定要多帮助他,尽快让他熟悉洼崮实际情况。”

    表面上听不出半点端倪,齐元俊在心中叹了一口气,这位戚书记心里想什么,他已经猜到了一些,怕是早就有人把党委会上的争论递到了这一位耳朵里了。

    齐元俊很讨厌这种手段,没错,自己和陆为民在这个农贸市场的迁建问题上是有分歧,但这是正常的工作分歧,甚至齐元俊也能理解陆为民站在区委书记这个角度上考虑问题和作为镇长考虑问题的角度不一样,这都可以理解,何况陆为民并没有强行表示必须要按照他的意图来办,只强调了这项工作的紧迫性,可镇里就是有人想要扭住这些问题做文章,他无法理解这些人是怎么想的。

    而现在戚本誉也话里有话的来掺和这种事情,就更让齐元俊心生反感了,只是这反感归反感,但表面上齐元俊却不敢有半点表露,还得装出一副感谢关怀的表情。

    “戚书记,陆书记进入状态挺快的,我和我们镇上几位领导和陆书记谈起工作,很多情况陆书记比我们还熟悉。”齐元俊装作听不懂一般的夸赞着陆为民,“县委这是为我们洼崮派来了及时雨,相信在陆书记的领导下,我们洼崮明年工作肯定会有一个大起色。”

    戚本誉没想到齐元俊对陆为民评价这么高,脸色微微阴了下来。

    据他所知齐元俊和陆为民在洼崮镇农贸市场上的迁建争吵得很厉害,齐元俊甚至还放言说哪怕他不当这个镇长,也绝不会同意损害洼崮镇利益的事情发生,这才然戚本誉产生了一些兴趣,没想到这个齐元俊居然如此不识时务,自己的言语他似乎听不懂一般。

    “呵呵,老齐,为民同志是地委下来的干部,理论素养很高,视野宽思路广,他人年轻,接受新思想很快,这用之于工作中,尤其是在目前全国上下以经济建设为中心深化改革开放的大潮汹涌而起时,就更能发挥作用,这也是县委慎重研究决定的,但是我们也要看到我们双峰的实际情况,尤其是洼崮的特殊情况,经济发展滞后,基础设施薄弱,招商引资没有起色,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些问题要解决都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实现的,尤其是在涉及到群众利益的问题上,就更要慎重,我听说你们镇上关于修建新的农贸市场问题上分歧比较大,我个人意见,在分歧比较大的问题上应当放一放,大家多坐下来沟通,如果实在不能达成一致意见,可以采取民主集中制的方式来表决嘛,都是为了工作,这也没有什么,你说是不是?”

    戚本誉语气平淡,“可能有些同志一些想法和意见的出发点是好的,但是需要结合实际情况来看,行不行,能不能干,要集思广益,多方面征求意见,最大限度的求同存异,不要怕得罪人,该坚持的原则要坚持,这是一个**干部的最起码素质,只要是为了工作,我想大家都能理解。”

    齐元俊只觉得自己嘴里有些发苦,尤其是看到戚本誉有些阴沉的眼神在自己脸上逡巡,他的心也有些乱了,他不知道戚书记和陆书记之间有什么不对路,照理说这个农贸市场迁建怎么也轮不到戚本誉来插话,李县长和詹书记都没有过问过这个事情,为什么戚本誉会来插一脚?

    陆为民走到招待所就碰上了杜笑眉。

    “哟,陆书记,我还说你可真是到了洼崮就乐不思蜀了呢?”这女人有些夸张的扭着髋骨,很标准的身材随着牛仔裤包裹着的臀部勾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而羊毛衫外悬挂着的一大串装饰珊瑚珠,颜色艳丽,在胸前两团高隆的肉丘之间滚来滚去,让人不得不怀疑这是不是一种变相的诱惑。

    “杜主任,这不就回来了?乐不思蜀这词儿用得好啊,我下来才知道,咱们这里真是和丰州其他地方不一样,谁让咱们双峰的女人或者说女人的双峰太诱人呢?”

    陆为民在洼崮去了一个多月,听惯了章明泉粗野直白的黄色笑话,胡焕山隐晦含蓄的荤段子,麦子辉炫耀卖弄般的各种有关女人的“传奇故事”,甚至连区委里边仅有的一个大妈级女干部也敢当着自己的面来说些男女之间的事情来调侃自己,现在的他已经被彻底锤炼得波澜不惊,可以面对任何粗野露骨的言语而面不改色心不跳了。

    拿章明泉的话来说,你在双峰你在洼崮工作,如果见到女人就脸红,听到些野话就皱眉,那你这个干部就是不合格的,你也没法和群众打成一片,他甚至还更露骨的说,朱明奎之所以在洼崮工作搞不起来,但也还有些威信,那很大程度因为他能把隋寡妇和白娘子这两个洼崮的名女人给睡了,这是很多干部想干而不敢干的事情,大家艳羡妒恨之余也都还有些佩服。

    这样荒谬的奇谈怪论居然也得到了胡焕山的认同,不能不让陆为民感到在下边很多事情就死无可理喻。

    “哟,陆书记,您才下去几天啊,就被人教坏了?是章明泉这个王八犊子还是胡焕山那个满肚子坏水儿的家伙?要不就是齐元俊那个假正经给教的?这帮家伙除了整天在嘴巴上作践女人,就做不了别的事儿了。”杜笑眉对于陆为民的话也是颇感吃惊,扬起眉毛似笑非笑的问道。

    陆为民也没想到杜笑眉对洼崮的干部这么熟悉,略感吃惊,但马上就反应过来,开元大名鼎鼎的杜九娘,能连这点本事也没有?

    “杜主任,咱们洼崮的干部都被你给损得一文不值,你就不怕我回去把这话带给他们?”陆为民笑嘻嘻的道。

    “堂堂陆常委陆书记难道也是喜欢传小话的人么?”杜笑眉嫣然一笑,眼珠子一转,“不过如果是陆书记要做这种小人,那我也就认了,日后我若是到洼崮有啥事儿,那就只有赖上陆书记你一个人了。”

    陆为民也没想到这女人如此惫懒,打蛇蛇随棍上,算来算去都要把自己给绕进去。

    “行啊,哪怕杜主任赖上我一辈子都没关系,这么漂亮的美女,我估摸着要赖也轮不到我啊。”陆为民也示弱,和这种女人打交道,你千万别怕怵,你越怵,那你就越得被对方压得死死的,这是经验之谈。

    “哟呵,陆书记,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这下去一个多月,我觉得陆书记您像是换了一个人了,怎么变得油腔滑调起来了?”杜笑眉一愣怔之后也是笑靥如花,“我都是老太婆了,啥美女这种词儿还能轮到我身上?”

    “呵呵,杜主任太自谦了,我来双峰之前可就听到过杜主任大名。”陆为民不咸不淡的道。

    杜笑眉脸色略略阴了下来,勉强笑道:“陆书记,咱们双峰就有这种歪风邪气,男人们自己没本事,就喜欢拿女人说事儿,我最看不上这种男人,陆书记可千万别学这种人。”

    陆为民刺了对方一句之后,也就不再言语,他不想和这种女人拉上什么关系,哪怕她再是风骚迷人,这种女人沾上边儿也许就能给你带来灭顶之灾,朱明奎也就算是一个**型范例。

    “杜主任,我也有些累了,想休息一会儿,你安排人帮我把房间开一下吧。”

    “陆书记刚从县委大院过来?”杜笑眉点点头,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对了,梁书记好像到丰州开会去了,我从那边过来,正好碰上了齐元俊从戚书记那里出来啊,我看他脸色很难看。”

    “哦?老齐也来了?可能是向戚书记汇报工作吧。”陆为民心中微微一动,齐元俊是去戚本誉那里了?难道他真是要在这个问题上去告自己的状?

    这似乎有些过了,自己并没有怎么样,就是考虑齐元俊的考虑并非毫无道理,自己还琢磨着怎么来平衡这中间的利弊得失,如果齐元俊要这样做,那自己恐怕就要考虑一下了。

    “也许是吧,我只是觉得他脸色很难看,也有些心不在焉,我和他打招呼他都没有注意。陆书记,你稍等,我安排人替你开门。”

    杜笑眉妩媚的一笑,随即转身而去,半点都不拖泥带水。

    婀娜娉婷的身躯扭动着,似乎在炫耀着她的女性象征,那浑圆饱满的臀瓣包裹在牛仔裤里竟然有一种异乎寻常的勾魂荡魄魔力,让陆为民下意识的觉得自己嘴唇有些发干,身体有些发热。

    禁欲的日子不好过,一晃自己到洼崮就一个多月了,这其中陆为民几乎忘了自己还是一个精装男人,所有时间和精力都被铺天盖地的工作压榨得干干净净,上午到各乡镇甚至各村去熟悉了解情况,下午看文件资料处理事情,晚上还得考虑琢磨农贸市场迁建和专业药材市场的规划问题。

    每一项工作都涉及许多细节,而这些细节往往就会决定一项工作的成败,这也是陆为民到洼崮之后的第一炮,只能打响,不允许失败,所以他不敢有半点轻忽懈怠。

    每一项工作总会遇到这样那样的问题,总会有这样那样的质疑和反对声音冒出来,陆为民很清楚固然有一些原因的确是工作本身存在问题,但是也有相当一些因素是源于自己的资历太浅年龄太年轻,难以服众,无法让这些人接受自己的想法观点。

    如果不是自己挂着县委常委这个头衔,只怕这种怀疑和质疑的声音还会更高。

    万事开头难,陆为民知道这第一炮的难度和影响力,所以他力争要把这件事情做得最圆满漂亮,只有这样才能巩固和加深区里和各乡镇干部们对自己的信心,但是现在自己却遇上了来自齐元俊的挑战,而且是无法回避的挑战,而对方似乎还把问题上交到了县里,这让陆为民内心很是愤怒。

    吃晚饭的时候,那个女人没有再出现,这让陆为民稍稍松了一口气。

    杜笑眉不简单,能从开元区委一个临时工混到县里来,转了工勤编制,现在还当了招待所主任,县里人谈到她都是用一种很微妙暧昧的语气,具体这个女人的能耐在哪方面,陆为民不得而知,他也不想多问。

    她对县里人事格局甚至是各区乡的认识情况都很了解,至少她告诉自己齐元俊到戚本誉那里去了就是一个很明确的暗示。

    陆为民还搞不清楚对方究竟是有意向自己示好才来提醒自己,抑或是别有用心,但是他相信至少这个情况是真的,那就是齐元俊的确是到戚本誉那里去了。

    洼崮镇的情况也不单纯,原来陆为民觉得齐元俊这个人总体来说还是不错的,对工作也有激情,就算是和自己观点有分歧,但总是为了工作,但是现在他不得不认真考虑一下。

    德和才两者的关系只有有机的结合起来,才能发挥出最大的效用,如果说齐元俊因为一项工作上的分歧就要去找某个领导诉苦,或者试图找某个领导来给自己施压,那陆为民认为这只能证明他的无能,也更说明他的幼稚。

    吃完晚饭后陆为民也不想出门,进入冬季的双峰气候也变得有些阴冷,这样的天气最是让人烦心。

    在洼崮区委里边过夜的时候,陆为民也最讨厌这样的天气,一个人在区委里边住着,形单影只,一到了晚上七八点钟,四周鬼影子都没有人一个,洼崮镇街上也是昏暗冷清,和昌州甚至丰州这些城市想比,简直就像是荒郊野外。

    门口响起的“笃笃”敲门声让陆为民注意从电视上回归。

    打开门一看让陆为民颇为ff8高兴,是蔡云涛。

    蔡云涛已经被正式任命为县委宣传部长,但总工会主席职务并没有卸掉。

    “我就知道你小子不会出门,咱们这县城里委实太冷清了一点,一到晚上八点钟,基本上家家户户都缩在家里看电视,也没啥娱乐场所,有两三家舞厅那也是未婚青年们的去处,要不就是旱冰场,可咱们这些老胳膊老腿儿能去哪折腾么?”

    一走进屋里坐下,蔡云涛就打开了话匣子。

    “这就是你这个宣传部长应该考虑的事情了,咱们县城人口要说数量也不算少,也就一万多人吧,白天上班,晚上我看大家要么就是在家里看电视,要么就是玩牌,几乎在也找不出第二样娱乐方式了,卡拉ok我看在丰州都比较风行起来了,咱们这里好像都还按兵不动,也不知道究竟是咱们这里太封闭,还是没人愿意去搞这个怕折本?”服务员还是挺懂事儿,立马就把茶水送了上来。

    “我怎么没想过?顺风路那边有块空地,我看了看觉得不错,向县里建议是不是可以修一个图书馆,这样既可以鼓励大家多学习看书,又能起到潜移默化提高咱们老百姓文化素质的作用,可连上常委会的机会都没有,我就私下和李县长说了说,他就直接告诉我别折腾了,县财政今年连过年干部们的奖金估计都得搁下,教师们的工资现在又已经拖下两个月了,教育局老易整天屁颠屁颠的在李县长和杨显德两个人身后跑来跑去,我看着都替他着急,这教师工资发不出,真要惹出点儿事来,那就是要说政治责任的,谁都担当不起。”蔡云涛靠在沙发背上,叹了一口气,“我还能说啥,满腔热血化为黯然**,灰溜溜回家,早点洗洗睡吧。”

    陆为民扑哧一声笑出声来,这蔡云涛还真有点文艺范儿,前面还算正经,这后边立马味道就出来了。

    “县里这么困难?我还说我到洼崮去算是接了一摊子烂帐,朱明奎给我四处捅下不少窟窿,我这不也是四处张罗替他擦屁股?还琢磨着啥时候打打李县长的秋风,你这么一说,看来也是没戏了。”

    “为民,你就省省吧,你没哭进去,他都哭出来了。每年这个时候都是县里最难熬的时候,过年和过关没啥两样,各方债主这个时候都得要跳出来,政fu囊中羞涩,那就只能扮妇人状,忸忸怩怩的和这个讨饶,向那个求宽限,不还钱,好话总得给别人两句,画个饼给别人一点念想不是?面包会有的,钱我们也会还的,明年,明年我们一定,打躬作揖把人打发走,周而复始,也不知道这种局面何日能改变?”

    蔡云涛说出了无数干部的心声,哪个地方都是差不多,至少在丰州地区里边,估计除了古庆情况稍后之外,其他几个县市包括丰州市情况都差不多,到了年边上都得要想办法去拆东墙补西墙,借这家钱还那家帐,这已经成了惯例。

    “你别摆出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架势,这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咱们这种农业贫困县,财政状况本来就是这种寅吃卯粮的格局,还能指望有宽裕的时候?”摇摇头,陆为民沉吟着道:“要改变这种局面,不把工业发展起来不行,不走城市化道路不行,县里怕也要在这上边想想办法有点动作才行。”

    蔡云涛瞅了一眼陆为民,似乎在斟酌着什么,“为民,你这是在说县里太保守,没动作?”

    陆为民一愣,听出蔡云涛话里藏话,“老蔡,有啥话有直说,别藏着掖着。”

    接触了这么久,陆为民在县里和蔡云涛算是最谈得拢的人,陆为民欣赏蔡云涛的直爽,蔡云涛认可陆为民的大气,两人经历了几次事情之后,在一起也从最初的相互试探,变得逐渐也能说一些更深层次的话了。

    “你初去洼崮,想要做些事情心情可以理解,但也别太急了,欲速则不达,要不很容易陷入被动。”

    蔡云涛也觉得这话还不太好说,素来直爽的他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来告诉陆为民自己听到的传言。

    “我怎么了?干啥了?”陆为民已经品出一点儿味道来了,但是他还真没想到这点事情竟然就被放大了无数倍,而且还堂而皇之的在县委里边搅动了这么大的风波。

    “你和齐元俊之间的争吵县里都阄得沸沸扬扬了,指责你的声音不少,说你才去就飞扬跋扈刚愎自用,听不进不同意见,动辄以要解放思想深化改革开放的大帽子亚人,对不同意见横加指责,我不了解内情,但是你和齐元俊之前是怎么一回事?我觉得他性格虽然硬了一点,但也不是不懂规矩的人啊,是不是你心太急了一点?”蔡云涛说得很委婉。

    陆为民努力控制着自己不断滚荡的情绪,他还真不知道自己和齐元俊在洼崮镇党委会上的争执居然被如此绘声绘色的传递到了县委里边这是谁干的?齐元俊?还是其他人?

    “老蔡,你说我和老齐之间这点儿事怎么到了你们眼里就变成了水火不容了?”陆为民吸了一口气,他觉得这中间似乎有些不一样的玄

    再三琢磨也觉得自己和齐元俊这点事儿也不至于上升到这个层面,几乎有点不共戴天的味道了,这是谁在故意把这火煽乎得这么旺?目的何在?

    如果说之前他还有点怀疑是齐元俊要给自己施加压力但是现在他可以肯定,这绝非齐元俊的意思,齐元俊不至于如此愚蠢,把这把火烧得这么旺他能得到什么,对他有什么好处?而是有人在其中挑拨和煽风点火,目的也绝不是针对自己和齐元俊的关系,而是针对自己!

    “你还说呢你在你们镇上党委会上批评齐元俊不识大体不顾大局,山头主义严重,只盯着洼崮镇这点利益有没有这回事儿?”蔡云涛神色严肃,盯着陆为民一字一句的道。

    陆为民没想到蔡云涛连自己在镇党委会上的讲话居然也能了解的如此细致,甚至连造句用词都能一字不落的背出来,这不能不让他对有些人的苦心感到“由衷敬佩”了。

    “我是说了这一类似的话,但是好像不是这种口吻语气吧?”陆为民叹了一口气,无可无不可的道:“我是在做总结讲话时说作为党的干部要识大体顾大局不能有山头主义,怎么就变成了我直接批评齐元俊的话语了?我说要心胸要宽广一些,眼界要高远一些,不要只盯着眼前蝇头小利,怎么就成了指责齐元俊的话语了?话说回来,我批评这种现象这种趋势难道也不对居然还会在县里吵得沸沸扬扬?这很不正常啊。”

    蔡云涛听得陆为民这般解释之后,也觉得有些意外,这和他获得的说法大相径庭,陆为民没有必要在在自己面前撒谎,那这么说就是有人故意在造势了,那目的何在?

    “为民,我觉得这事儿恐怕有些古怪,你最好找个机会向梁书记把近期工作好好汇报一下,别藏着掖着该怎么说就得怎么说,不要忌讳啥。”蔡云涛沉吟了一阵之后建议道。

    “我这不就留下来就是想要向梁书记汇报一下这个情况,我觉得咱们县里总有一些风气不正的味道,你想要干点事情,难免就有不同意见,但是就有些人要把这些正常的工作分歧无限放大,上纲上线,出发点就有问题。”陆为民沉声道:“若是县里放任这种风气不闻不问,我看双峰局面要想打开,难比登天。”

    “你也别沮丧,我知道至少梁书记对这个问题没有表过态。”蔡云涛宽慰他,“现在你正好可以把你去洼崮这么久掌握的情况,现在的工作思路都向梁书记汇报一下,赢得他的认可。”

    “哼,老蔡,按你的说法,也就是除了梁书记之外肯定有人对这件事情是表过态喽?”陆为民轻哼一声,反问道。云涛有些尴尬,顿了一顿才道:“你知道就行了,老戚和詹觯芝恐怕对你的做法都有些意见,哦,还有杨显德恐怕也有点看法。

    “哟呵,我看我似乎有点犯众怒的样子啊。”陆为民吃了一惊,戚本誉的态度他约摸知晓,虽然还不清楚戚本誉为什么对自己有这么大成见,但是从自己一来双峰,戚本誉就没有好脸色过,但是詹彩芝和杨显德算怎么一回事儿?

    他和詹彩芝素无交道,甚至连话都没有在一起说过几句,这个分管经济的副书记为什么会针对自己?或者说齐元俊和他走得比较近?他也没有听说过詹彩芝和齐元俊有什么瓜葛啊。

    杨显德那里就更蹊跷了,自己与县政府那边也没有任何往来,自己去了洼崮一个多月,甚至杨显德也从没有来过,也没有到过洼崮任何一个乡镇,这中间又有什么古怪?

    陆为民觉得自己自踏进双峰,就像是走进了一个迷迷茫茫的烂泥潭,你不知道哪里一脚踩下去也许就是一个深不可测的陷阱,你也不知道那一层迷雾背后也许就是一支冷箭飞来,这些人在想什么,想要干什么,他真的还揣摩不透。

    自己这个区委书记当得还真有些累,不但要应付各种遗留下的债务和难题,还得要规划下一步工作的构想,这边还得要应对这东一支冷箭西一把匕首的暗算,也难怪安德健提醒自己双峰风气历来就不正,尤其是现在自己有些特殊的位置,县委常委,有挂着区委书记兼镇党委书记,那就更容易招惹不少是非。

    当时自己还不怎么在意,现在才算是真正体会到了这里边的酸甜苦麻辣。

    “为民,听我一句劝,你有想法想做一番事情,这是好事,但是你要考虑你现在才来县里,怎么说呢,你在很多人心目中还没有更深刻的印象,很多人都下意识的把你视为你是下来镀金的,就该好好稳一稳,本来你下区乡并不是什么好主意,但是你既然下去了,要想做事,那么我觉得是不是可以先易后难,尽量选择一些大家都能接受不会引起争议的工作来开展,这样逐步树立起自己的威信,一步一步来,不要想一口吃成大胖子,这样也不容易引起矛盾。”

    蔡云涛这番话也算是肺腑之言了,陆为民默默点头,蔡云涛一番好意他能理解,但是有些事情是开弓没有回头箭,而更重要的是,时不我待,你总想要这么等着靠着看,威信就会建立起来,陆为民不认同,威信往往就是建立在工作之上,只有你做成了让老百姓受益的事情,你的威信才会自然而然的树立起来。

    蔡云涛走了之后,陆为民在床上也是辗转反侧,自己到了双峰之后竟然找不到一个可以敞开心扉倾诉的人,还不如在南潭时候,至少还有苏燕青可以静静倾听自己倾诉,还能给自己一些建议和意见,想到这里陆为民就更觉烦躁。

    甄妮听说自己下了县还下到了区乡上,更是不高兴,觉得自己一点都不在意她的感受,也不尊重她的意见,这都有快一个月没有给自己打电话了,自己给她打了几次电话,她也是不冷不热,弄得陆为民心里也很不痛快,好在甄婕倒是打来两次电话宽慰自己,说甄妮是小孩子脾性,过一段时间就会好了。

    甄敬才也给自己打了两次电话,让自己抽时间回昌州安慰安慰甄妮,别一心只顾着工作,一个星期天回去一趟说说两句体己话,陪甄妮逛逛街,看看电影,也能让甄妮这种小孩子脾性的女孩子心情好许多,也要理解她一个人在昌州而男友远在几百里之外的孤独。

    陆为民内心也很苦闷,甄敬才内心是真希望自己成为他女婿,所以才会这样说,陆为民觉得要经常抽星期天回去一趟自己也做得到,问题是这样可能长久么?而且是不是如果自己这边太忙了,没有多少时间回去,那感情就会起变化?

    如果是这样这段感情还真正能叫做刻骨铭心,或者说能永镌心版?

    有硌东西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而有些东西即使你小心呵护,表面上看似花团锦簇,但一旦狂风暴雨袭来,便会变成残枝败叶。

    那自己和甄妮这段感情也会是这样么?陆为民不愿意再深想下去,明知道自己这是讳疾忌医,但总觉得能避得一时算一时。

    陆为民离开之后梁国威就陷入了沉思。

    梁国威感觉陆为民在自己面前应该没有多少隐瞒,把他现在的想法意图都和盘托出了。实际上梁国威也知道换了自己出在陆为民这个位置上,只怕也会有如此的想法,这很正常。

    陆为民和乡镇上的干部工作上有分歧有矛盾在意料之中,如果一个想干事的干部下去就能顺顺利利没有任何冲突任何矛盾的干成事儿,那才是不正常,对于县里这种风气他梁国威不是不清楚。

    关键在于陆为民这样做是不是急于求成了,是否真正伤害了乡镇上的利益,这一点梁国威觉得不需要自己这个县委书记来解决,而是应当由县政府或者詹彩芝这个分管经济的副书记来协调解决。

    但似乎现在李廷章和杨显德以及詹彩芝那边都有点冷眼看笑话的味道,似乎颇为希望看到陆为民在这个问题上和齐元俊他们矛盾激化,对于这帮人的这些微妙-心态梁国威也有所觉察。

    甚至这样一股妖风在县里刮起来,未尝就没有人在其中推波助澜。

    陆为民也是觉察到了这一点所以才专门等到自己要向自己汇报这个问题,这家伙反应倒是挺快。

    对于陆为民的表现梁国威的心态很复杂,应该说前期陆为民在县里两件事儿都让梁国威颇为满意,但是满意是一回事,陆为民这突如其来的要求下区乡的举动还是让梁国威有些不满,倒不是觉得陆为民下区乡会有什么而是觉得陆为民这样的举动很有点无视县里也就是无视自己的狂妄。

    虽然梁国威处于多方面考虑同意了陆为民下区乡,但是内心深处还是有些不太舒服,潜意识中也就有那么一点想要看陆为民笑话的意思,戚本誉揣摩自己心思无人能及,这件事情若无他在背后撩拨也不会造成如此大影响,只是詹彩芝和杨显德对陆为民也有如此大的看法倒是让梁国威有些始料未及。

    詹彩芝就不去说了,女人的心思你很难把握,陆为民这样从天而降,而且如此特立独行,只怕县里气度小一点的领导都存在某种微妙-心思,而杨显德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就代表了李廷章的态度也难怪陆为民这家伙有些着慌,似乎一下子就变成了公敌一般。

    让梁国威有所触动的是并非陆为民的求助,而是陆为民的一番局势

    没错双峰的情况现在很艰难,而自己的局面更艰难。

    今年局势不同寻常,南巡之后带来的巨大风潮席卷全国上下,丰州也不例外,地委行署动作不断,调门也一次比一次拔得高如陆为民所说,谁看不到这一变化,谁就要付出代价,梁国威也认可这一观点。

    双峰和自己在地委主要领导印象并不佳,永济事件和朱明奎一案或多或少都对自己有些影响,但这都不是关键关键是双峰没有找到发展的路径,没有找到该怎么来实现突破,而在其他县的都有大动作的情况下,双峰的这种表现就很刺眼了。

    梁国威何尝不想有所举措动作,可是这谈何容易?

    招商引资无起色,县里屈指可数的几家企业不是要死不活就是举步维艰,财政情况一如以往的拮据不堪,哪里都要钱,哪里都是窟窿李廷章那边一样是焦头烂额不好过,天天嘴巴上喊要有突破要有动作,拿什么新举措出来,拿什么大动作出来?

    但没有,那就意味着你双峰无所作为,而无所作为在这个时候也就意味着要么你县委和地委的意图背道而驰,要么就是你县委书记无能,已经不再适应这个时代节奏,两种结果都可能导致自己这个县委书记被调整,这当然是梁国威无法接受的。

    陆为民话语里或许有些为他自己分辨撇清的意思,但是正如他所说,至少他敢做敢去尝试,对错与否,成功与否,都证明在动作,最起码他这上边可以得一分,打烂碗的总是洗碗的,不洗碗的永远不会打烂碗,这话对梁国威触动不小。

    在县里找不到其他更合适的举措来向地委交差的时候,哪怕是一个错误或者说失败的尝试,至少也可以堵一堵地委有些人的嘴,至少我们双峰还是勇于尝试的。

    昨天的会议上地委分管经济工作的副书记常春礼毫不客气的点名批评了双峰和阜头,称双峰和阜头两县第四季度即将结束,表现依然如梦游,直接问两县主要领导和分管经济工作的领导有没有看经济报表数据看得懂报表数据与否,如果连报表都看不懂,趁早请辞,如果看得懂,有没有感到脸红,有没有感到压力,如果没有压力,那就说明这两县领导班子不合格,如果有压力而找不到办法路子没有举措,那么这两个县的领导班子一样不合格,地委就要考虑调整。

    言语之犀利刻薄,态度之强硬,可谓开天辟地,尤其这是从一个地委副书记嘴里说出来,就更觉得让人不可思议,但是在座所有人都明白,他常春礼不是疯子,也是在政坛上沉浮了多年的老手,如果不是得到李志远的明确授意,他常春礼纵然吃了熊心豹胆喝酒喝多了丰登特曲也不敢在这种会议上说这种话。

    詹彩芝昨天和自己一道回来时破天荒的向自己建议是不是考虑开一个县委扩大会议来研究经济工作,重新就各种数据进行量化分配,足见对方也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双峰必须要有动作,而且还得要有让地委那边觉得过得去的动作,否则只怕自己就真的过不了这一关了,而就目前来说,也许陆为民所说的洼崮这样一个旮旯地方如果能够搞出一点动作来,也许能够为县里缓解一些压力。

    想剿这里,梁国威觉得也许自己该开一个书记碰头会,正一正县委大院里这股风气了。

    “齐元俊太不像话了!眼里还有没有区委?他想干什么,工作上的分歧捅到县里去,借以造势,挟天子以令诸侯还是觉得自己翅膀长硬了?”章明泉从县里回来之后就怒意勃发,毫不客气的在陆为民办公室里发作起来:“陆书记,此风不可长,洼崮素来就有山头主义本位主义的风气,你是区委书记兼镇党委书记,可在洼崮镇里这些人还是把你视为区委书记,从来没有把你看做镇上的党委书记,这种出发点就有问题!”

    “老章,说话注意一点!”陆为民倒是显得很平静,“县里有些风风雨雨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老齐也有老齐的想法,何况我不认为这就是老齐的意思。”

    章明泉吃了一惊,盯着陆为民:“不是齐元俊的意思,你的意思是……”

    “老齐这样做有何意义?”陆为民反问,“如果说我是朱明奎,或许有点可能,可是你觉得就因为我和他之间工作上的一些分歧,县委就重新把我调整了?有这种可能么?如果不可能,也就意味着今后我和他还要继续共事下去,你就没有考虑今后的工作怎么开展?”

    章明泉也慢慢冷静下来,这一个多月来,他和陆为民接触日多,对于陆为民的工作思路和想法也了解越来越多,从最初的敬而远之冷眼旁观慢慢到了解理解再到逐渐被吸引,陆为民的工作作风更让他觉得县里边把陆为民派到这里担任区委书记绝非无因之果。

    陆为民不是那种喜欢头脑发热丢开实际情况就要鲁莽行事的人,也不是那种好大喜功好高骛远但一遇到困难就垂头丧气一蹶不振的人,在对一项工作作出决定之前,陆为民更多的是做摸底调查,做研究分析,甚至到了一种近乎苛刻的态度,仅仅是这几个乡镇历年来的药材种植情况,从82年到92年十年的变化,产量、种类、规模以及市场价格变化他都要求有相当细致的数据列表来显示,而对洼崮走出去到外地从事药材生意的人更是要求每一个人员情况都要列出来,包括他们现有的状况和联系方式,连各乡镇都觉得这位区委书记简直就是统计员出身形一般,不但要求细致,而且更重要的是准确。

    拿到这些数据之后陆为民才开始把自己的想法提出,供大家参考,而这个规划只在小范围内探讨,而且还罗列了一大堆关于要启动这个规划所需要达成的前提条件,可以说陆为民对这项工作是倾注了相当大的心血,而且也对每一项具体步骤提出了很周密细致的要求,章明泉搞了这么久经济工作,自认为自己还算是有一套,但是在见识了陆为民的风格之后,才算是真正体味到什么叫脚踏实地,什么叫谋定而后动。

    陆为民的反问让章明泉醒悟过来,他立即恶狠狠的道:“妈齤了个逼的,洼崮镇真他妈是庙小妖风大,水浅王八多,你和齐元俊居然也一起被人算计起来,这他妈还有没有王法了?”

    说来也是,堂堂区委书记兼镇党委书记和镇长一起被人算计,而且不显山露水,一时间你还找不出其中究竟是谁干的来,顶多也就有那么一两个怀疑对象,还没有证据。

    不过这也无关紧要,只要知道事情原委,便好办的多了。

    “不过这件事情齐元俊也有很大责任,若不是他在会上和你争执不休,那些人怎么能借题发挥?有什么分歧完全可以和你下来沟通,非要在会上和你大吵大闹,这是什么意思?故意显示他在洼崮有影响力,说话有人听?挟持民意?”

    章明泉还是气愤难平,他本来和齐元俊一直就不对路,洼崮镇对区委素来就是不冷不热,对区委安排的许多工作也是采取有利的干,无利的就拖,长久以来形成这种阳奉阴违的习惯,也才使得陆为民在农贸市场迁建问题上下意识的就要抵制,

    “好了,老章,既然我们知道这不是老齐有意为之就好办多了,话说回来,我也有些失误,这个问题上过多的站在全区角度上来考虑问题,忽略了洼崮镇方面的态度,在会上态度也过于武断,难怪老齐他们坚决反对。”陆为民也在总结自己的工作方法,“而且这个根子是在上边,老齐无意扩大我们的矛盾,可就有些人唯恐天下不乱啊,非得要在这上边做文章。”

    章明泉回过味来,脸色阴了下来,他当然知道陆为民话语中的含义,能够在这个问题上煽风点火兴风作浪的人,当然不是一般人,陆为民是县委常委,干针对他来,那自然就有底气,甚至可以说明知道这种事情最终会水落石出,可还是敢做,那也就摆明不会惧怕你陆为民知晓。

    他在县里也非没有半点人脉,对于陆为民在县里亲疏关系也大略知晓,稍一揣摩,他也能猜测出是谁在这里边作祟,詹彩芝还没有这么大魄力,杨显德没有这个本事,而李廷章显然不会出此下策,至于梁国威,根本不需要这种方式,这除了戚本誉还能有谁?

    章明泉虽然对齐元俊不感冒,但是也知道就目前来形势来说,还真不宜和齐元俊计较太多,而且他也敢肯定齐元俊现在也是有苦说不出,心里边更是忐忑,明知道被人算计,他还无法解释,解释了又有谁会相信?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事儿怎么来处理,还得落在陆为民身上,而且这事情还不宜久拖不决,拖得越久,下边人传言就会越多,越容易给人以可乘之机,甚至还真会发展到骑虎难下不可收拾的地步,本来是被人算计,到了最后却要变成按照别人画的道去走的格局。

    “陆书记,这事儿我觉得不能如那些人所愿,我估摸着齐元俊这会儿也是惴惴不安,他也不想被人当枪使,可现在他也抹不下来面子找你,嘿嘿,这事儿还得你主动才行啊。”章明泉黑脸渐渐舒展开来,嘿嘿笑道。

    陆为民也没想到章明泉这么快就能想通其中关节,笑着点头,“嗯,老章,咱们当然不能上别人恶当,有些人总是把别人想得太傻,以为只有他一个人才是聪明人,结果呢,往往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听得陆为民这般一说,章明泉算是放下心来。

    他现在基本上是被人打上了烙印,都知道他和陆为民走得近乎,区委里边陆为民很多不好出面的事情都是出面,何况县里某些人素来就对他不感冒,他也不指望去博得什么人的欢心,跟这陆为民走,至少可以做点实事,对得起自己这份良心和工资奖金,至于其他,他现在也不想多想。

    齐元俊接到陆为民电话时,心里一直在掂量。

    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到戚本誉办公室走一遭竟然会走出这么大的风波来,县里的熟人给自己纷纷给自己打电话询问自己和陆为民之间的关系是不是已经到了无法共事的地步,提醒他这样公开挑战一个才上任不久的区委书记兼镇党委书记很不明智,而且这个人还是县委常委,要他好生思量。

    这个时候他才大吃一惊,自己和陆为民这点工作分歧怎么不但戚本誉要过问,连县里这些局行干部都知道了?

    一连接到几个电话之后齐元俊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这几乎就是把自己架到火上烤,这件事情无论结果如何,失分的都是自己,和新来的区委书记兼镇党委书记不和,这是山头主义,在会上发生争执,这是不讲大局,而且声势造得如此之大,显然是有逼宫的嫌疑,这一顶顶帽子扣在自己头上,让自己百口难辨。

    可自己又无法公开解释,主动向陆为民让步,那不但损害了镇里的利益,不符合自己的作人原则,同样也会让支持自己的人寒心,甚至自己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威信就会顿时崩塌,原来在朱明奎时代都未曾低过头,现在却要在陆为民这个毛头小子面前俯首帖耳,从心理上面子上都让齐元俊难以接受。

    齐元俊看了看表,快六点钟了,这个时候召自己到区委是啥意思?准备来一个秉烛夜谈?还是准备和自己公开撕破脸?齐元俊不认为陆为民会不智至此,能当到县委常委,这点城府水平都没有,那也就太逊了。

    踏进静悄悄的区委大院,齐元俊感受不到其他异样。

    这个时候区委基本上都已经下班了,大概也只有陆为民这个外来户才住在这里,想到这里齐元俊还是有些佩服陆为民,敢于舍弃宣传部长这样上佳清闲位置不坐,却要跑到洼崮这个旮旯里来,甭管他是想要镀金也好,捞政绩也好,有这份胆魄就不赖。

    而且陆为民到洼崮之后的工作作风还是得到了区里边几个乡镇的认可,下乡基本上不到乡里,而是直接到村上或者企业里,每个村基本上都逐个走到,全区四个乡镇三十八个村,据说他是一个不落的全部跑到,而且每个村基本上都是坐了一个半小时以上,来区里不到两个月时间,一半时间都在下边,哪怕是作秀,这秀也做得扎实。

    齐元俊走进陆为民办公室时,陆为民正在整理案桌上的文件。

    “陆书记。”

    “老齐过来了?”陆为民脸上毫无异色,和以往并无二样,但越是这样齐元俊心里反而不踏实,“还没吃饭吧,走,我也没吃,就咱们俩,老章家里有事,唐军这小子还猫在派出所那边,出战果了,他们还需要深挖一挖。”

    齐元俊越发诧异,请自己吃饭?这唱的是哪门子戏?可陆为民提出来,他也不能驳对方面子,虽然他的确不想再这种气氛下和对方吃什么饭。

    “别用那样眼色看我,我没钱请你大吃大喝,就到东街头上对付一顿,我晚饭都是到那里对付,味道不错,实惠。”陆为民夹着包往外走,不由分说。

    齐元俊更是紧皱起了眉头,他知道陆为民晚饭是在哪里解决,隋寡妇馆子里,朱明奎栽在隋寡妇肚皮上,尽人皆知,这陆为民也不知道避讳一下,虽说这洼崮镇没两家上档次的馆子,但是像这种小馆子还是找得到的,他从来不到这隋寡妇家馆子吃饭,也不去王二麻子那里吃饭,这是他定的规矩,朱明奎对此很不满意,甚至给他拍了桌子,最后就成了只要他参加充当主宾主客的就不去这两家,朱明奎也是无可奈何。

    陆为民多半也是章明泉介绍到隋寡妇那里去吃饭的,隋寡妇和朱明奎搅在一块儿时和章明泉关系并不算好,可章明泉老婆和隋寡妇又沾点儿亲戚关系,所以这种剪不断理还乱的复杂关系在洼崮也是一种特色。

    但这种时候齐元俊又无法拒绝,只能硬着头皮跟着陆为民往外走。

    出了区委,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街上还零星有人,二人并肩而行。

    “陆书记,我……”齐元俊觉得自己还是应当主动一些,毕竟对方是党委书记,而且这件事情之所以被人利用炒得这样厉害,多半也和自己去了戚本誉办公室一趟有很大关系。

    “不用说了,老齐,情况你我心里都最清楚,老人家有句话,任他风吹浪打,胜似闲庭信步,我们自己心里有数就行了。”陆为民摆摆手,显得很淡然,“工作上的分歧能被人折腾出这样大的风波来,会有那么多人相信,这说明我们之间还是有问题啊。”

    齐元俊一惊之后又是一怔,细细体味着陆为民话语中的深意.

    “俗话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人家选择咱们俩这点破事儿就能兴风作浪的搞一回,没准儿就瞅准的是咱们俩都抹不下面子硬挺着这个罅隙,这个心结越结越深,中间再有那么几个别有用心之人煽乎煽乎,弄不好你我两个就真要成了冤家对头了。”

    陆为民漫不经心的话语让齐元俊百味陈杂,他还琢磨着用什么方式来解释,再寻求体面的和解,却没有想到人家早就看穿了这一层,他不由得有些惭愧,心中对陆为民也多了几分敬佩。这位新来的区委书记,人虽然年轻,这胸襟气度却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上的。

    见齐元俊默然不语,似乎在仔细体会自己话语中的含义,陆为民也不多说,两人就这么并肩来到隋寡妇的馆子里。

    看到陆为民和齐元俊出现在小饭馆门口,女人惊讶的扬起眉毛。

    齐元俊他当然认识,镇长,可是这位齐镇长在洼崮当了几年镇长,却从来没有踏入自己饭馆半步,她当然知道其中原因,王二麻子家馆子这个齐镇长也从来不踏入半步,原来朱明奎那么强势,一样无法让这位齐镇长低头,由此可见这位齐镇长的“洁癖”。

    可今天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这位齐镇长居然跟着陆为民出现在自己饭馆门口。

    “老规矩,两个凉菜一个炒菜,再来一个汤。”陆为民已经彻底习惯隋寡妇这里的口味,如果不是考虑到影响,他甚至想把中午饭都放在这里来一并解决了。

    “陆书记,齐镇长今天还有刚磨的豆腐,要不烧一个豆腐?”女人娴雅的风姿让齐元俊也禁不住眯缝一下眼睛,能让朱明奎拜倒在石榴裙下的女人,不能不说是一个尤物,淡妆素抹反而让这个女人透露出一种清新的妩媚。

    “也行,来一个烧豆腐吧,忘了还多了一位今儿个我请客。”陆为民咧开嘴巴笑了笑,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

    齐元俊也不吭声,他知道今天陆为民叫自己来吃饭肯定有深意,尤其是处于目前这种态势下,味道就更长,事实上他也在反思自己的行为,为什么有人这么一煽乎,所有人都会相信自己和陆为民会闹翻这看起来很蹊跷,但是追根溯源,那就是自己一直没有真正把这一位当作可以一切长久共事的人,这一点一直到走进隋寡妇的馆子里时,他才是慢慢悟出来。

    就像自己看不惯他很多事情一样,像太年轻资历浅,就凭着给地委书记当过秘书就占据高位,这种人放在哪里都难以让人心服,虽说陆为民来之后工作作风让人对他印象改观不少,但是接下来的事情却直接触及到了洼崮镇的利益。

    农贸市场的迁建问题涉及到一个很直接问题,那就是洼崮镇财政收入,这是镇上的农贸市场,迁建可以,扩建更好但是目前洼崮镇街边附件没有合适地盘,按照陆为民的意图那就是要迁建到和沙梁乡交界地区,而且要占用沙梁乡部分土地,沙梁乡提出的想法就是要占地可以,但是农贸市场就要算是合建,收益就要按照占地比例来分配,这简直是欺人太甚!

    洼崮区除了洼崮镇都没有赶集的习惯,而这个农贸市场也是齐元俊还在当十年前齐元俊还在镇建环办工作时一手一脚建起来的,他也承认现在这个农贸市场无论从规模还是布局来看已经不适合了,尤其是随着老百姓生活改善,赶集人流量大幅度增加,而且物资交易量越来越大,甚至原来的中药材交易摊区不得不搬出去单独占据了一条街,但是这样依然无法满足需要。

    而这样也就形成了以路为市的格局,两条省道在临近洼崮镇的地段都成了农民交易的最佳去处,齐元俊也知道这给交通带来很大困扰,地区交通局与县交通局都几次提出要求洼崮区委洼崮镇考虑如何解决以路为市的问题,但是在朱明奎时代朱明奎没有多少兴趣,第一次提出考虑搬迁农贸市场被齐元俊坚决抵制之后就再也不提了,而洼崮镇也因为确实找不到合适的搬迁地点,而不得不搁置了这个想法。

    现在陆为民提出来要搬迁到沙梁乡和洼崮镇接壤地段,这也就给早就觊觎农贸市场带来丰厚收益的沙梁乡带来些许机会,所以才会有这样的矛盾产生。

    沙梁乡和洼崮镇地盘犬齿交错,一直要延续到洼崮镇街道边上,也就是说洼崮镇街道集市这一片实际上是处于洼崮镇和沙梁乡界地区,而洼崮镇周边尤其是东面已经没有属于洼崮镇自的1土地,紧邻的都是属于沙梁乡的土地,除非集贸市场搬迁到远离现在这一区域的土地上,否则就得不不占用沙梁乡的土地,而这又很难获得老百姓的心里认可,洼崮镇也担心把这个集贸市场建在较远的地区难以获得老百姓认可,反而会使得老百姓更多的以路为市。

    在这一点上原来洼崮镇提出可以考虑用土地置换方法来解决,但是沙梁乡坚决不同意,于是这个想法也就被废止了。

    现在陆为民提出的就是要将农贸市场迁建到洼崮和沙梁交界处,这里地域面积较宽,而且距离原来的集贸市场不远,交通也更为方便,但是这个市场最佳位置却需要占用沙梁乡较多的土地,而反过来洼崮这边占地面积还不及沙梁这边。

    陆为民综合考虑过多次,也与沙梁乡方面进行和沟通,沙梁方面基本同意陆为民的意见,合建这个市场,在合股比例上也愿意做出一些让步,不以他们原来提出的按照所占土地面积来计算比例,但是洼崮镇方面却坚决不同意,认为本来是洼崮镇的集贸市场因为迁建就必须要分给相当大一块利益给沙梁,这损害了洼崮镇利益,正因为如此齐元俊才和陆禺民发生了争执。

    “来,尝尝,这烧豆腐我还是第一次尝到如此鲜美的味道,老齐怕很少在这里吃饭吧?”陆为民显得很随意,自顾自的夹菜。

    “我一般不到这里吃饭,我喜欢回家吃饭,如果一定有接待,也是在天香楼。”齐元俊言简意赅。

    “其实我倒是觉得这种小店吃饭最轻松,也划算。”陆为民不以为忤,继续道:“

    “自由,划算?”齐元俊随口问道。

    “嗯,其实工作也是一样的,大家在一起工作就讲求一个和谐团结的气氛,这样让大家各抒己见,集思广益,形成一个良好宽松的工作氛围。”

    陆为民淡淡的道。

    齐元俊不吭声,他知道陆为民话里有话。

    “干工作看问题要看的长远一些,而且心胸也应当宽广有些,老齐,我知道你对我支持沙梁方面的意见有看法,觉得我这个区委书记兼镇党委书记已经完全占到了区委书记的角度,不考虑洼崮镇的利益了,但是我要说我自认为还是公平的,甚至还更倾向于洼崮。”

    齐元俊目光闪动了几下,嘴唇也蠕动了几下,脸上的表情却明显不太相信。

    “不错,这个集贸市场的利益分配问题看起来似乎是洼崮镇吃了一些亏,原来是洼崮镇独家的租金和税费收取现在要分成两部分,而且沙梁占的比例不小但是你得承认,就目前来说这个位置建综合集贸市场是最合适的,而沙梁被占的土地也更多,但是他们的比例去远不如洼崮。”陆为民也不管齐元俊的态度,侃侃而谈,“但是你想一想,如果我们这个市场建起来,规模比原来肯定要大得多,在各方面的收益上肯定要会增加,实际上洼崮的损失并没有多少,但是沙梁却会增加很大一笔收益,这份情沙梁不会不记得。”

    齐元俊终于开口了,语气也相当诚恳,“陆书记,沙梁记得这份情是一回事,我也可以接受比例分成的方案,大事他们比例要求太高,远远超出我们的心理接受程度,我很难向镇里的干部群众交待,他们会认为是我出卖了镇上利益,说实话,我自己心里也过不了这一关。”

    “可是一方面这个集贸市场必须要迁建扩建,这已经严重影响到了两条省道的交通,也对我们洼崮日后的发展很不利,如果洼崮不愿意选择目前这个点,那么就地扩建,需要拆迁的居住老宅不少,赔偿费用就是一个天文数字,镇上根本就承受不了,而且从长远角度来看,将集贸市场建设在集镇街道中心也是不科学的,这一点老齐你应该比我清楚才对。”陆为民耐心的解释道。

    “陆书记,我知道集贸市场过小农民以路为市的确对交通有影响,但是并不是你所说的那么大,毕竟这么几年也过来了,迁建是好事,但是我们可以再寻找一个更妥善的办法来解决,比如换个地点,让老百姓逐渐适应新址。”齐元俊也觉得自己这番话有些勉强,如果能找到合适新址,还不早就办了,用得着和沙梁方面打交道?但他不能不这样力争。

    “老齐,你这话是口不应心啊。”陆为民一边笑着,一边摇头,一句话让齐元俊脸有些发烫。

    “陆书记,我······”齐元俊还欲解释,却被陆为民摆手制止:“老齐,不用解释了,再解释就是在侮辱你我的智慧了,若是洼崮真有合适地方,也有把握让老百姓接受,你还不早弄了?”

    一句话让齐元俊无言以对,但是他又不能不争,“陆书记,就算是没合适的地方,但若是采取你那个方案,沙梁得益当然大,我们洼崮损失就太大了。”

    “老齐,今儿个只有我们俩,没别人,咱们有些话可以摊开来说,哪里说哪里丢。”隋寡妇这馆子里晚间基本上是没什么人的,尤其是到了冬日里,吃饭人就更少,今天也就只有陆为民和齐元俊两人,“不错,这个集贸市场迁建,从目前看起来洼崮是有一些损失,但是从长远来看,洼崮损失基本上可以忽略不计。”

    齐元俊连连摇头,这不是一点损失的那么简单,他正欲反驳,却听得陆为民继续道:“你先别忙着反驳,听我说完。从长远来看,这个市场还会扩大,假如我们洼崮发展得好的话,集镇规模还会进一步扩大,变成曲阳、洛门和丰州三个地区交汇处的一处重要物资集散地也不是不可能,从这个角度来看,这个市场早迁建早受益,而且提前扩大规模,比起日后再来扩建要好得多。”

    这一点齐元俊也承认,但是却不能作为说服洼崮镇同意的依据。

    “更重要的是另一点·我有一个规划,暂时还没有对外宣传,但是已经有了一些想法,这个集贸市场的迁建,实际上也是为这个规划打基础。”陆为民不动声色的道:“包括现在唐军与县公安局抽调大量精干力量整肃两条省道治安状况也是一样。”

    “哦?”齐元俊来了兴趣·连这个集贸市场都是用来打基础的,而且唐军现在的动作也是,那该是一个什么样的规划。

    陆为民想了一想,这才慢慢的把自己的构想规划提出来,齐元俊越听越心惊,越听越震动,陆为民居然要搞专业的中药材市场?!这是一个多大的项目·收益会有多大?齐元俊默默盘算着,按照陆为民的设想,这个专业市场占地至少在百亩地以上·这还不算可能要考虑进去的运输物流中心,这洼崮镇周边合适的地皮并不多,尤其是要紧邻省道,脑海里稍稍搜寻一下,齐元俊也就知道只有洼崮、沙梁、小坝三个乡镇结合处那一带平地最合适,但这和这个集贸市场有什么关系?

    “老齐·是不是觉得这个计划和集贸市场有因果关联,但是不涉及洼崮利益?”陆为民笑笑,“选址问题恐怕你也揣摩得到会是什么地方,洼崮占地怕是比较小而沙梁和小坝所占土地不小甚至可以说如果沙梁和小坝为了自身利益还可以排除洼崮·那么这种情况下,洼崮怎么办?”

    齐元俊脸色微变,这很有可能,这个结合部属于洼崮镇的土地呈狭长状,位置并不好,在这个规划的专业中药材市场用地中,属于可有可无那种鸡肋,而沙梁和小坝紧邻地块较为平坦宽阔,如果这两个乡为了谋取更多的利益·是极有可能将洼崮镇排除在外的。

    沉吟了好一阵之后,齐元俊才品出陆为民话语中的意思来,缓缓道:“陆书记你的意思是让我们洼崮镇在这方面做一些让步,换取下一步在中药材专业市场上的进入?”

    “不错,我的想法是如此,否则,如果沙梁和小坝坚决抵制,认为不需要洼崮镇介入,我做区委书记也不能强人所难。”陆为民平静的道:“而且实事求是的说,如果没有洼崮那一片土地,沙梁和小坝那边也一样可以连为一块整体土地来使用。”

    齐元俊低下头细细琢磨陆为民话语中究竟有多少是真实的,但是琢磨良久,他得承认陆为民所言不虚,而沙梁和小坝这边的干部历来对洼崮镇的干部有很大意见,关系不好,如果陆为民所说的那个专业中药材市场真的能够搞起来,其收益可想而知,肯定要比这个集贸市场不知道大多少倍。

    见齐元俊半晌不语,陆为民知道自己的话有些打动了对方,他需要再加上一把火。

    “另外还有一个因素,可能老齐你也听说了,撤区并乡建镇这个事儿。”

    陆为民的话让齐元俊又吃了一惊,“陆书记,你是说撤区并乡建镇这个事情马上要推动了?”

    撤区并乡建镇这个事情不知道已经说了多少年,但是一直只是光吹风不下雨,这几年下来,大家也就疲了,没想到今天陆民居然提出了这个问题来。

    “马上这个词儿我觉得看怎么来看,据我所知,估计今年到明年估计都还只能是前期调研准备阶段,但是94年恐怕这项工作就要真的动起来了。”陆为民也不隐瞒什么,“我问过夏书记,也就是现在的省委夏秘书长,最迟不会超过94年,这项工作就要彻底推开,以洼崮的情况来看,我觉得洼崮区三乡一镇合并成为洼崮镇的可能性很大,也就是说两三年后,洼崮区三乡一镇其实也就变成一家了,许多在目前看来是利益之争的问题,到日后也就根本不存在了。”

    齐元俊哑口无言,陆为民所说的眼光看远一点,胸襟宽一点大概也就是指这个意思,可是现在陆为民所说的两条都还是纸上画饼,见不到实在的东西,那中药材专业市场固然诱人,但是这样大一个专业市场,涉及投资和运营,洼崮固然有这样那样的优势,但是齐元俊也清楚,这市场可不是搞一个农贸市场那么简单,搞起来就有农民来交易,专业市场,主要针对的就是大药商们,不仅仅要针对这周邻几个县的药商,更多的是要覆盖全省,乃至周邻省份,想一想这个规模,齐元俊就觉得难以相信。

    但是陆为民在言语中罗列出来的东西也是实实在在的,齐元俊也清楚陆为民来洼崮区这两个月来,表面上虽然似乎面面俱到,下乡村之后什么都很关注,但是他还是很敏锐的觉察到陆为民最为关注的还是如何为农村老百姓找到一条致富增收的路子。

    而这一点陆为民在镇上党委会上也明确提出来,作为一级党委政府,就目前相当长一段时间来说,不是其他,就是怎么做到让老百姓富裕起来,让老百姓收入增加腰包鼓胀的路子,而就洼崮目前的情形来说,他认同陆为民的观点,什么搞乡镇企业,引进工业项目,都是不切实际的空想,唯一的办法就是依托洼崮传统优势,发展中药材种植,而要想通过中药材种植来实现可持续的增收致富,解决销路问题至关重要。

    也就是说陆为民的心思早就放在了以中药材专业市场的来带动本地区的中药材种植,以中药材种植发展来促进中药材专业市场的建立。

    不能不说这是一个相当诱人的想法,但是这中间的难题也相当多,尤其是这个专业市场的建设和运营问题,尤为复杂。

    齐元俊不是那种见到利益就头脑发热之人,陆为民这个构想虽然宏大可观,但是关键核心还是建设和运营阶段,建设需要大量资金,从何而来?就算是建设资金找到了,但是要专业运营这个市场使之成功运行下去,更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以洼崮区目前的情形能做得到么?

    陆为民也知道齐元俊可能有些动心了,但是仅仅是动心,齐元俊是一个很沉稳的人,这一点在某些时候会显得有些固执,但是陆为民确认为这也是一个优秀干部的基本素质,那种毛毛躁躁喜欢头脑发热的干部看上去冲劲儿十足,但是一遇到困难就容易灰心丧气,遭遇挫折就容易一蹶不振,陆为民反而不喜欢,像齐元俊这种干部不会轻易改变主意,但是有点说服了他,开展工作就要容易得多。

    看到隋立媛最后送上来一碗豆腐汤,陆为民随口问道:“小隋,隋立平、隋立安两兄弟什么时候能回来?”

    隋立媛一愣怔,想了一想道:“不太清楚,一个多月前回来过之后,就没有再回来了,他们一直在河北,我打过电话问过,他们可能会在春节前回来。”

    隋姓在洼崮不算是大姓,但隋氏兄弟却是洼崮颇有名气的药商,十年前就就已经在黎阳作药材生意,现在更是将生意做到了河北,在安国药材市场也算是小有名气。

    隋寡妇和隋氏兄弟算是堂兄妹,但是关系只能说一般,隋寡妇出事之后,隋立安回来过,公安机关同意隋寡妇取保候审,隋立安随即出面担保将隋寡妇担保出去,那个时候隋立安通过关系也知道陆为民在这个案子上起了主要作用,所以和陆为民见过一次面,只不过那个时候陆为民也还没有想清楚自己是不是该下区乡,所以也没有想那么多,但是双方都留了联系电话。

    “这样,他回来的时候,你请他联系我一下,算了,你通知我一下,我去拜访他。”陆为民显得很随意,正在琢磨的齐元俊却听在了耳里,看来陆为民是早就在谋划专业药材市场这件事情了。

    “老章,你去和老田在谈谈,我想老齐已经有些动心了,不过镇里边那几个人思想未必能通得这么快,我不想这个事情拖到年后再来,你去催一催,做一做工作。器:无广告、全文字、更”陆为民很随意的把案桌上的东西收拾了一下,“下午我先请个假,回昌州一趟,星期一未必能回来,可能是星期二回来,这边事情你多操心一下。”

    “行,老田那里我去说,按照你这个意见,如果洼崮镇这帮家伙还是思想不通,我觉得区委就真该调整洼崮镇党委这帮人了。”章明泉顿了一顿,然后犹疑了一下才道:“陆书记,其实我觉得你这一次对洼崮镇的意见太尊重了一些,区委作出的意见,他洼崮镇凭什么不接受?你还是洼崮镇党委书记,齐元俊他们就算是不同意见,也只能说保留,下级服从上级决定这个原则还要不要?”

    “呵呵,老章,你也不要用大帽子扣人,区委对下级党委的工作是原则指导,具体行政事务那是各个乡镇党委政fǔ来决定,我兼着镇党委书记也不能说就用区委书记头衔压人,就算是我能迫使齐元俊他们服从,但是肯定会对这个事情的执行效率有影响,我也不希望我才来没多久,就非要采取这样的方式来推动工作。”

    看见陆为民显得很自然随意地态度,章明泉也忍不住唏嘘,这位陆书记现在是越来越融入到洼崮区的工作中来了,齐元俊的态度已经明显有了变化,这从对方主动来区委和自己探讨了解中yào材专业市场的规划情况就能感觉的出来,对方对这个项目充满了兴趣,而且言语中也流lù出了一些其他意思。

    章明泉当然能听得出对方言外之意,那就是如果这个中yào材专业市场能够建成而洼崮镇又能参与其中,那么在集贸市场的迁建问题上,洼崮镇愿意做出一些巨大让步。

    章明泉默默点点头,陆为民采取这样一种方式显得更为合适一些,尤其是陆为民太过年轻资历太浅,这也使得他在一些问题上无法采取太强硬的态度,否则很容易引发下边干部的反感,而第一步尤为重要,所以陆为民必须要采取一切办法使得他的第一个动作圆满成功,现在看起来他接近于成功了。

    “但是陆书记,虽说这一次未必是齐元俊的意思,但是也暴lù出了洼崮镇领导班子里边存在很多问题,一个普通的工作分歧为什么会上升到这样高的高度,引起了这么大的反响,我觉得区委要认真考虑,恐怕必要时候需要考虑调整洼崮镇党委政fǔ班子。”

    章明泉提出自己的看法。

    陆为民面无表情,章明泉话说到了他的心坎上,洼崮镇这一次的动作虽然在自己的多方努力下得到了化解,但是也充分说明了一些问题,齐元俊是一个问题,但是他还能站在工作和公心的角度上来考虑问题,其他人呢?恐怕就未必如此了。

    但是要动人,时机合适不合适,另外虽然说副职人事的任免权很大程度在区委,但是最终还是要经过县委组织部,孟余江那里好说,戚本誉那里呢?如果没有足够充分的理由,自己来的时日尚短,只怕孟余江也不会支持自己的这个动作,所以这个问题还需要等待,等待合适时机。

    从洼崮回昌州比从丰州到昌州要节约将近两个小时,过洛丘、洛mén进入昆湖境内,道路状况就要好了许多,从今年开始这条道路进入全面翻修阶段,也使得这条道路的通行状况得到大大改善,如果不是洼崮路段的社会治安问题,陆为民相信这条路的车流量还要大不少。

    不过这个问题已经得到了很大改善了。

    唐军到洼崮之后陆为民基本上没有给他安排任何工作,甚至包括jīng神文明这一块工作基本上都jiāo由胡焕山来接手了,全心全意扑在了两条省道上的盗抢团伙打击这项工作上,而鲍永贵也给了他很大支持,要去他要在最短时间内打开局面,打出声威。

    这一个多月来,唐军吃住都在派出所,而借用他原来的身份,他也从刑警队抽调好几个能吃苦会动脑的业务骨干来协助洼崮派出所,洼崮派出所也在派出所长麦子辉的亲自带领下发出了不打掉这几个团伙不回家的口号,全副身心扑在了这项工作中去。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对原来破获案件的案犯攻心工作取得一定突破的时候,采取最原始的守株待兔手法也在经历了连续两个星期的蹲守之后起到了效果,连续在大梁崮和二梁崮抓获了两拨团伙六名案犯,在抓获这两个团伙之后,结合原来已经进入诉讼阶段两名案犯的检举,公安部mén在省道315系列盗抢案件上取得重大突破,甚至连地区公安处刑警大队也派出了一个四人小组来指导破案,而县公安局刑警队力量更是几乎全部压在了洼崮。

    仅仅是一个星期之内,组成了一个人数达到二十人的专案组就连更晓夜的采取行动,甚至还chōu掉了三个乡镇的基干民兵参加这一次抓捕工作,在连续两个星期的抓捕过程中,一共抓获了包括销赃人员在内的涉案人员二十三人人,涉案团伙多达五个。

    这样大规模高强度的抓捕活动,使得整个洼崮区三乡一镇都处于一种躁动之中,拔出萝卜带出泥,地县两级公安机关专案人员扎在这里,也连带着破了几起其他盗窃案件,使得整个洼崮社会治安为之一清,尤其是省道315和217两条路上的社会治安状况立时大为改观。

    现在经过查明,破获的案件就多达六十多起,基本上都是近一年多来的案件,也就是说至少有六十多辆过往汽车在近一年多时间里遭遇了盗窃或者抢劫,涉案财物多达二十多万元,对于洼崮这样一个山区来说,已经是一个相当骇人听闻的数字了。

    而大批涉案人员被抓获收审刑拘,也极大的震动了三乡一镇,谁也没有想到地县两级公安机竟然会在洼崮这个地方动用如此大力量,huā费如此多的jīng力来搞案子,这二十来个专案组成员光是这一个多月的伙食费和油费,区委就承担了将近三万元,这也算得上是一个天文数字了。

    虽然这两万多开支让陆为民有些ròu痛,但是陆为民却觉得千值万值。

    打掉这几个盗抢团伙,就基本上宣布了大梁崮和二梁崮的社会治安隐患基本肃清,即便是还有几个脱逃在外的案犯没有被抓到,但是谁都知道他们再无可能继续回到大梁崮和二梁崮作案了,个别xìng的案件更是不值得一提。

    陆为民相信只要派出所能够适时跟进防控体系的建设,尤其是依托联防队这支群防队伍的进一步发展壮大,这个困扰洼崮几年的车匪路霸系列案件,整个洼崮的社会治安整治,也就该进入巩固和收官阶段了。

    《丰州日报》专mén出了一篇专刊,而《昌江日报》也转载了这篇文章,专mén介绍了这一系列案件的来龙去脉,并高度称赞地区公安处和丰州县公安局联手出击,破获系列大案,给号称两条省道名mén的洼崮地区带来了长治久安,这篇报道一出来几乎是免费为洼崮的状况做了一次宣传,

    社会治安状况的好战也算是为陆为民赢得了不少印象分,洼崮这种盗抢案件频发的状况已经持续了一年多快两年了,朱明奎在任期间,对于这个情况不是不知道,而且是却是没有多少心思,也没有多少jīng力来解决,现在在陆为民手上做成功了。

    虽然在社会治安工作上取得了很多成果,但是陆为民却知道这并没有真正给洼崮带来多大好处,因为在洼崮区被盗抢案件中绝大多数案件司机都是外地人,甚至还有相当一部分是外省人,对于洼崮来说,这只是一个表面文章,真正对当地老百姓来说,影响并不大。

    不过陆为民却清楚社会治安状况的改善也算是为他在洼崮立足打下了一个良好的基础,尤其是在宣传力度进一步加大之后,洼崮的名声会渐渐扩大开来,相当于是自己在洼崮基业的第一块垫脚石,只不过这日后的路还会很长,但是只要是第一步走对了,对于日后的工作来说裨益良多。

    现在他才可以腾出来来做其他事情,比如中yào材专业市场的建设也才能有一个最起码的基础,而这项工作才会是真正改变洼崮的关键,只有把这个项目搞定并发挥出巨大作用,自己的威信才能真正在洼崮区建立起来,也才能真正让洼崮老百姓获得实实在在的好处。

    看着车窗外的景物不断向后飞驰而去,陆为民浮想联翩。

    集贸市场迁建的方案在齐元俊松口之后,就基本上敲定了,章明泉做通了他昔日老同事现在是镇上分管经济的党委副书记田和泰的思想,洼崮镇迅速通过了关键迁建集贸市场的方案。

    综合集贸市场将迁建到距离现在集贸市场不太远的沙梁乡和洼崮镇交界处,按照协议,总占地达到六十亩的集贸市场比起原来的集贸市场扩大了两倍,而沙梁乡提供的土地超过四十亩,但是在这个综合集贸市场所占份额只能有百分之四十五,洼崮镇占百分之五十五的比例。

    不过这已经让沙梁乡方面非常满意了,毕竟只提供四十亩土地,这笔收益将会变成长期受益,这对于财政收入薄弱的沙梁乡来简直就是飞来横财一般。

    洼崮镇和沙梁乡在通过协议之后动作就很快,迅速启动了前期土地整理工作,这一点陆为民倒是对齐元俊的执行力非常满意,比起沙梁方面的拖拉,洼崮镇政府在执行力方面的表现远远超出了陆为民的预料,难怪齐元俊能在洼崮镇里有如此高的威信,连朱明奎都无法撼动齐元俊的地位,没有一点真材实料,他也的确坐不稳这个镇长位置。

    从洼崮镇方面反馈过来的意见来看,在推进区委关于进一步调动药农种植积极性,扩大中药材种植规模的意见这一方案上,洼崮镇也走到了前面,无论是宣传还是组织上,洼崮镇都表现出了相当的积极性。

    陆为民感觉到这大概也有齐元俊示好的意图在其中,毕竟在综合集贸市场上这场风波在外界造成了很大的影响,即便是他在洼崮镇威信在高,但是毕竟自己才是洼崮镇党委书记,田和泰向自己的靠拢,这些都不能引起他的注意。

    这就是一把手的先天优势,无论你做的多好,如果你得不到一把手的认可,那么效果就要大打折扣,而一把手要推进的工作,你如果有异议,那么就会承受几倍的压力,而人都是势利的,一旦觉察到这其中的此消彼长,就会迅速做出选择。

    综合集贸市场问题上看似自己采取了很和缓的方式来赢得了齐元俊的认同,但是镇里很多人都看到了实际上这个方案并没有多少变化,而自己提出的一些意见也更多的是着眼于以后,比如中药材专业市场问题,但是齐元俊和田和泰却都很快改变了态度,很多人都意识到了这一点。

    从某种角度来看,戚本誉掀起了这一场风波还帮了自己,他迫使原本可以坚持更久一些要求更多一些的齐元俊为了证明自己而不得不选择更主动的和自己合作,甚至还要在其他一些工作上表现得更为主动积极支持自己。

    戚本誉想要利用自己和齐元俊矛盾来生事儿的想法太过于简单幼稚了一些,他大概也没有想到自己会心平气和的和齐元俊握手言欢,陆为民想到这里就忍不住想要微笑。

    有些东西只要你占据了有利位置,便可以立于不败之地,可这一点很多人一辈子也想不通。

    综合集贸市场的事情已经尘埃落定,而肃清两条省道的社会治安问题这一项工作也取得了重大进展,陆为民很知趣的没有去过问参与,对于自己来说,把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去做无疑最为明智,自己只需要给他们一个目标要求,并提供充分的后勤保障就足够了。

    现在最重要的工作就是中药材专业市场这一项目,前期准备工作已经进行得差不多了,而各个乡镇也对下一步各自中药材种植发展提出了规划,这有一点带行政推动的味道,但是陆为民知道这是必须的。

    如果你不能表现出地方党委政府在这上边的强力支持,你怎么可能吸引到外来商家对你的认可?

    也只有中药材专业市场建立起来,外来商家大量进入反过来才能更进一步带动中药材种植规模的扩大,这本来就是相互作用的过程,但是却需要有一方来率先动起来,那么由地方政府推动种植户先动起来,哪怕这个动起来的效果很有限,但毕竟也是一个动作,也是一个姿态。

    只是三乡一镇动起来仅仅是一步而已,距离要建成一个符合陆为民想象中的大姓中药材专业市场差距还很远,当然陆为民也知道要想一蹴而就不太现实,但是第一步必须要走起来,必须要在较短的时间里把这个专业市场的架子搭起来,你只有把梧桐树栽上,才能有可能吸引到凤凰,才能一步一步吸引到更多的凤凰。

    陆为民回到昌州时正好下午四点钟了。

    当领导的一个最大好处就是可以自由安排自己的时间,只需要和区里镇上打一个招呼,安排一下日常工作,哪怕三五天不见人影都行,尤其是在现在通讯设施日趋发达的时代,电话、传呼的普及,甚至连带着移动电话也在一步一步走进人们生活,要想联系上一个人越来越容易。

    每一次回到昌州,陆为民都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触,昌州在变,但是总觉得还变得不够快,似乎比起外界的节奏来,要满上半拍似的,陆为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但是总有一种时不我待机不再来的冲动。

    这样一个时代,你如果不把握好每一天,你就会觉得在浪费光阴,这是从广州给自己打电话的二姐陆志华电话里的语言,哪怕是相隔万水千山,陆为民都能通过那条电话线感受到那边火热的躁动。

    陆志华辞职先到了海南,一呆就是半年,据她自己说半年多时间她已经换了三个单位,每一个单位她都只呆上三个月,无论是房地产公司还是专做转口贸易的皮包走私公司,她都兴致盎然的投入全部精力去干好,但是似乎她从没有打算在一个行道干下去,只是想要熟悉和体验这种生活。

    而现在她用了三个月时间成为了雅芳公司在广州的一名业务骨干,这个时候的雅芳化妆品率先进入了中国登陆广州,正在南中国攻城略地,那她自己的话来说,这种近乎于演说式的直销方式很符合她的胃口,她喜欢看到一个个客户对象拜倒在她犀利而又富有煽动力的言语之下,而现在她已经从最初的业务员变成了培训师。

    而从黄绍成和骆康那边传递过来的种种信息无一不在显示着他们所在的岭南和江浙都在被滚滚大潮所包围,一种翻天覆地的时代正在呼啸而来。

    可自己呢?陆为民有时候也禁不住感到黯然失落,自己还在为了一个集贸市场的建成而苦苦奔波,为了说服一个问题而煞费苦心的寻找依据,为了一个人的反对而循循善诱的磨嘴皮子,每每想到这些,陆为民就有一种说不出的躁动。

    嘉陵125发出粗犷有力的引擎声,在陆为民面前一个漂亮的斜拉滑动,刹车踩出嘎吱的尖叫声,停在了陆为民前面,一看那身板陆为民就知道不是萧劲风,萧劲风的身材虽然剽悍,但是却没有这么大大块头。

    “为民,劲风让我来接你,他临时有点儿事,需要去接一批货,走不了。”一掀头盔,露出一个硕大的脑袋瓜子来,头发剪得只剩下发茬子,滚圆的脑袋上一条很粗的疤痕,“上车吧。”

    “哦,又接货去了,生意挺好?”陆为民知道吴健和萧劲风现在基本上是穿连裆裤了,辞了职跟着萧劲风干得挺欢,上一次姚志善的事情吴健也出力不少,除了脑瓜子没有萧劲风灵动外,这小子出死力气也是一把好手。

    “嘿嘿,还行,至少比在厂里强多了。”吴健裂开大嘴巴笑了起来,“这车归我了,劲风弄了一辆铃木太子王。”

    见陆为民皱了皱眉,吴健也知道陆为民不喜欢张扬,搓了搓手道:“为民,也不是劲风招摇,我们在外边事情多,下边几个人也经常要跑外边,打的不划算,坐公车有点儿费时,所以……”

    陆为民摇摇头,他当然知道萧劲风他们做这生意需要东奔西跑,可是弄一辆现在昌州也不多见的太子王,你这不是故意招风么?不过买都买了,陆为民也不想多说什么,这个年龄谁不想风光招摇一下,显摆显摆?自己不一样也难以免俗?

    “他还的要多久?”陆为民坐上车,吴健便发动了摩托车,轻轻扭动油门。

    “就半小时,他说先让你去门市上去坐一坐,他一会儿就得要回来,嗯,可能还有事儿和你商量。”吴健虽然不知道萧劲风还有啥事儿和陆为民商量,但萧劲风不说的事儿他从来不问,而且他也知道萧劲风要专门和陆为民商量,肯定就是不小的事情。

    和平路现在已经成了昌州最大的通信器材市场,吴健把陆为民拉到这里时,陆为民已经被街面上的热闹狠狠的震了一震。全文字无广告

    一条三百米的街道几乎云集了将近一百多家通讯器材门市部,除了邮电局的门市之外,更多的是私人经营的门市部,而萧劲风搞起来的风云通讯器材门市部也算得上是其中佼佼者。

    这家门市部占据了三个门面,在整个和平路上也算得上是规模不小的,从传呼机到大哥大再到座机电话,几乎所有的通讯器材无所不包,但是最火热的还是传呼机。

    松下、摩托罗拉两大主力品牌几乎垄断了整个传呼机市场,据说国内也有厂商开始尝试进入这块市场,但至少现在们还没有看到,而两大厂商刚刚推出的中文机型虽说在价格上要贵不少,但是这很大程度可以免了回电话的烦恼,所以也受到了追捧,尤其是和数字传呼机的明显差别也使得购买这种机型的人能获得一种高出数字寻呼机用户的一等的虚荣,所以这玩意儿一经推出便热销不衰。

    四个服务小姐倒是长得眉清目秀,而店里来来往往的客人也见证着这里生意的火爆。

    “生意怎么样?”

    “还行,主要是传呼机生意不错,生意好的时候一天能卖十来部,生意差也能卖上三五部,手机只是一个噱头,也就是卖一卖配件,没邮电局的关系,你拿到裸机也是白搭,进不了网。”在陆为民面前吴健相当坦白,他知道这家店面和陆为民的关系,虽然萧劲风从未明说,但是言语里早就流露出了陆为民才是真正的玩家。

    “嗯,这玩意儿还能风光几年吧,不过手机真要开始进入寻常百姓家,这东西就命不长久了。”陆为民饶有兴致的在柜台里看着这些形态各异的玩意儿,规格型号并不多,就那么寥寥几种,可是不菲的价格似乎根本挡不住人们对这玩意儿的渴望,“摩托罗拉寻呼机,随时随地传信息!”的广告语似乎很快就要在全国走红起来。

    “为民,这普通人要用上手机怕不容易吧,一部三四万,顶好几年工资了,一般人谁有闲钱玩那么玩意儿?”

    吴健满脸怀疑之色,虽然早就知道陆为民看事情很准,但是要说传呼机只能风光几年,他还真不信,现在传呼机那也是得有点儿身份的人才玩得起,这一台机子就得一千多到两千多不等,每月还得交服务费,一般人都望而生畏,他估摸着就这传呼机要真正普及没有三四年不行,至于手机,就凭现在的价格和据说每月高达上千元的通讯费,估摸着再隔十年都没有多少人能用得起。

    “哼,那是现在,等几年后手机价格都变得和传呼机价格一样,工资也涨了三五倍,你说大家能用得起么?”陆为民摇摇头,“现在言之过早,不过这是必然趋势。”

    “那是,现在这手机是邮电局独家垄断,咱们就是想做这生意也没有门儿,不过这传呼台据说是要准备放开了。”吴健压低声音道,他约摸知道萧劲风要和陆为民商量的就是这事儿,这一段时间萧劲风都在跑这事儿,这边店里的事情大都交给了他来做。

    陆为民其实也在电话里就听到萧劲风提起过这个社会办传呼台的事情,据说这还只是刚刚透露出了一个风声来,就已经引来了不少人的关注,但是邮电局那边一直按兵不动,这个口子还没有开,不过陆为民知道这个口子迟早得开,而且一开之后肯定还无法收拢。

    萧劲风现在的路子越来越野,结交的朋友也是越来越宽泛,陆为民目睹了他一步一步的从195厂这个圈子走进了昌州这个更大更深的塘子,他也不知道自己给萧劲风指的这条路日后会给萧劲风带来什么,就像萧劲风一步一步又把吴健今后人生的道路拉得偏离了原来的方向一样,谁也不知道今后的人生会是什么,但是他们都会努力,自己也一样,这就够了。

    一阵低沉的轰鸣声从门外传来,看到那辆黑色铃木太子王停在了门口时,陆为民就忍不住想要摇头,显摆不应该是这样,但看到旁边柜台里女孩子们花痴般的艳羡兴奋表情,陆为民知道自己一切劝说大概都无效,除非你能拿出比这铃木太子王更牛逼的道具来,比如现在已经开始在昌州市面上能够见到的皇冠或者大宇这一类的走私车。

    “为民,你来了?”萧劲风努力想要压抑住自己内心的喜悦,在下边员工面前再怎么也得保持稳重,陆为民这还是第一次走这个门市上来,之前他虽然和陆为民提起过多次,但是陆为民都表现得兴趣乏乏,哪怕自己赚再多的钱,萧劲风觉得似乎陆为民都不太在意。

    劲风,干得不错,有点模样了。”陆为民言语听不出多少倾向性,不过话锋一转就落在了萧劲风身上,“玩上太子王了,觉得很阔绰?”

    萧劲风也知道自己肯定要在这个问题上被陆为民给损一顿,可他是在太喜欢摩托车了,所以在有点钱的情况下也要去买一辆嘉陵125,这辆太子王也是他做了很久的思想斗争才买的。

    “嘿嘿,为民,我知道这事儿你得骂我,我也不解释了,这事儿我实在控制不住,这车我太喜欢了。”萧劲风傻呵呵的摸着自己脑袋,摆出一副随便你怎么骂,反正我事情已经做下了的架势。

    陆为民轻轻哼了一声,却不再言语,他不能要求人人都和自己的心思一样,各人喜好不同,适当的享受也并非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萧劲风喜欢玩摩托他早就知道,你要让他腰包里鼓胀起来却不让他玩摩托车,岂不是太难为他了。

    见陆为民脸色稍稍缓和,萧劲风也知道自己这一次算是过关了,虽然陆为民从来不管经济上的事情,但是他自己却很有分寸,从猕猴桃生意开始到后来的电子产品生意,他都是专门请人来做账,把每一笔生意算得清清楚楚,赚了多少赔了多少,几次要让陆为民看一看账目,但陆为民都拒绝了。

    “为民,走,里边去,大健,你也来。”萧劲风推开了设在门市后边的一间办公室,平时他和吴健就在这里做事儿,不过主要活计都在外边跑,真正呆在办公室的时间很少。

    听完萧劲风的介绍,陆为民陷入了沉思。

    他没想到萧劲风的思路这样敏捷,居然也能打到起联手办传呼台的主意上来了。记忆中昌州开始有社会办传呼台应该是93年下半年才开始的,而现在开这个口子虽然有风声出来,估计真正要落实下来,也得要有好几个月的准备期,但萧劲风也打这个主意,不能不说让他感到意外。

    办传呼台其实并不复杂,关键在于门槛和审批程序,过得到频点占用这一关,那就什么都不是问题,再租借邮电部门中继线路,一个架子就可以搭起来了。

    外行看起来似乎很神秘,但真正知晓内情的内行眼里却是简单无比。

    “你有把握么?”陆为民抬起头来淡淡的问道。

    “没有,现在听说已经有开始申请的了,但是好像都还没有批下来,关键是咱们得找一个合伙伙伴才行,这最关键,没有国家单位作为合作方,无线电委员会那边根本就批不到。”萧劲风显然早就在策划这个事情了,他现在就是需要陆为民帮他拿主意。

    “找不到合作方?”陆为民反问。

    “也不是,这种好事儿哪能找不到合作方,他们就挂个名儿,每年只管数钱,这种好事儿哪里去找,关键是得选择一下,另外就算是找到合作方,这过无委会审批程序也很复杂,估计没有半年下来不了,资金倒不是问题。”萧劲风颇为自信的道。

    陆为民笑了起来,现在大家都还刚摸到这么门道,还不太清楚频点占用审批这个门道的水深,一旦大家都尝到了这个甜头,只怕就会价格就会迅速炒成天文数字,这已经被无数例证所验证。

    “劲风,你自己捉摸琢磨,估摸你也在这个事儿上下了不少功夫,就像你所说的,要找一个挂靠合作单位不是问题,关键在于不能光让他们收钱不干一点事儿是不是?过了审批关办起来就只管数钱了,天下哪有这么好的好事儿?”陆为民沉吟着道:“你琢磨一下,你如果要搞这个寻呼台,不敢说和人家邮电局的竞争,至少你得比其他寻呼台要有哪怕一丁点优势不是?比如你和交通局联手搞,每天播报一下那里堵车或者修路或者公共汽车绕道之类这些消息,或者和气象局联手搞,播报一下明天天气状况这一类的东西,否则没有优势,就算是你现在搞到前面能占一些优势,但到后边竞争激励了,就未必能占优了。”

    陆为民的建议一下子似乎让萧劲风开了窍,双目放光的咬着嘴唇思考着陆为民的建议,自己怎么没有想到这个问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