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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梁国威饶有兴致的拿起材料马上就看了起来,甚至连其他都没有多问,陆为民知道自己来对了。

    先前他也只是浅浅的在县里边提了提,果然引来一大堆冷嘲热讽,想来也是,一个兔子都不拉屎的洼崮,居然也敢大言不惭的说要搞什么中药材专业市场,真正有点天方夜谭的味道,连双峰”县里都从未敢往这方面想过,这洼崮区就敢愣头愣脑的胡思乱想,除了自己这个愣头青外,怕就没有人敢这么想了。

    引来一阵冷嘲热讽也正好,陆为民原本就没有指望县里边能给区里多少支持,说实话,县里边这一大帮子人也许玩弄权术个个都是好手,但是在搞经济方面他还真没有看到谁有较为突出的表现。

    也许这双峰在梁国威的多年积威之下已经形成了按部就班安步当车的习惯,没有谁有多少心思去干点什么,就这样稳稳当当的,只要梁国威对自己没啥态度就好。

    这些人都忘了,也许换了在八十年代,这样的做法是最稳妥的,可是现在是1992年,神州大地以经济建设为中心的滚滚风雷正在响遍,谁如果看不到这一点,那就会被历史的车轮碾轧得粉碎,别说他们,就连梁国威也不例外。

    陆为民不相信梁国威的政治嗅觉迟钝若斯,如果说自己才来的时候他还有可能处于半茫无头绪的状态下,可到现在他还是没有觉察到问题的严重性那么他这个县委书记就真的该走下舞台了。

    可梁国威想要走下舞台也不容易,纵然他在这上边迟钝了一点,但他身边还有像关恒这样的聪明人,恐怕也早就要提醒梁国威该分辨清目前的形势了。

    梁国威一目十行,三五两下就把这个比起两个月前陆为民粗粗提出的那个想法详尽细致许多的方案看了个大概虽然还有很多具体细节来不及多考究斟酌,但是毫无疑问这是一份下了功夫的策划文案,不说起可操作性,仅就方案本身来说,都绝对花费了相当心血。

    关恒也从梁国威手中把材料接了过去细细的看了起来,他也是干过乡镇党委书记的人,对经济工作并不陌生比起梁国威的一掠而过,他看的要仔细许多。

    “为民,刚才听你说这个专业市场要搞起来的关键就在于这些药材商人,依据何在?”梁国威表面上还是波澜不惊,但是内心震荡却不

    他未曾想到陆为民竟然就在这短短两个多月时间完成了这样大一个计划,而且看对方信心满满的架势,似乎这个市场落地的可能性很大。

    虽然还不清楚这个市场具体投资规模,但是占地四百亩还要建一个集运输配送、餐饮住宿的服务中心,甚至在方案最后还提到了后期如果有可能可以考虑有针对性的吸引外来资金发展制药产业,这又是一个让梁国威怦然心动的想法。

    “梁书记,我做过调查,不瞒您说,我前一段时间请假了几天也是出去考察了一下邻省的专业中药材市场虽然未必符合我们这边的实际情况但是也很有借鉴意义。”陆为民整理了一下思绪,他觉察到梁国威有些意动了,“一个中药材专业市场最关键的就是要能有良好运转的发展前景,再说直白一点,就是这个市场一旦建立起来,要有大量药商进入,这些药商要能赚钱,只有保证这一点,这个市场才能真正进入良性运转这个市场也才能生存下去。”

    梁国威微微点头,表示赞同。

    “那怎么才能进入良性运转呢?关键就是这个市场要有药商,要有大量药商进入,不管是国营的还是集体的,抑或是私人的,就我们现在了解的情况,我省除了一些国营中药材公司和药厂外,更多从事药材交易的还是私人,这也和我省中药材市场经营传统有关,而我们洼崮出药商也是一个传统。”

    “洼崮人很怀乡,虽然这些药商最早在十多年前就已经出去了,很多人甚至在外地安家落户了,但是他们几乎所有人每年都要回洼崮老家一两次,祭祭祖,扫扫墓,而主要集中在年前和清明,尤以年前最多。”陆为民也来了谈兴,“我出去洼崮,对这些人并不熟悉,就是区委和各乡镇党委政府对这些人也不了解,但是眼下这个市场要建起来,就得要落在这些人身上。”

    “你想要发动他们回乡来经营?”关恒也看完了,插话问道。

    “嗯,不但要鼓励和引导他们回来经营,还要让他们带动他们寻常熟识的药商都来咱们洼崮这个中药材市场经营,我们的想法是这个市场建起来两年之内不考虑赚钱,培育市场,第一年的免租金,第二年租金减半,也就是说要把整个市场经营环境彻底打造起来,再考虑其他。”陆为民显得信心十足,这样的条件可以说在这个时代算是开天辟地了,他相信只要结合其他几项措施,完全可以吸引到很多人的兴

    “为民,我看了你这个市场的构架,洼崮区委和三个乡镇都不出资,只是提供用地和政策优惠,也就是说你是打算招商引资来建这个市场,按照你这个想法,谁愿意来投资?洼崮条件实事求是说不算好,就算是你们区委出台政策鼓励四个乡镇建设药材种植基地,但这也不是短期内就能见效的,看看你这个投资规模也不会小而且还涉及一些基础设施建设,我看都算在这个投资商头上,估摸着这宗算下来至少得好几百万吧?这一年租金不收,第二年减半,站在投资商角度来看,要多少年才考虑收回投资?人家投资商谁愿意干?”

    关恒看得很仔细,把很多细节问题都考虑到了,不愧是各方面都摸过的多面手。

    “另外,仅靠感情牌恐怕未必能吸引这些药商回来,我也知道洼崮药商在全省都小有名气,现在他们大多都在外边发展,商人就是在商言商,不赚钱的事儿他们不会干,政策优惠和租金减免的确有些吸引力,但是洼崮建这个市场前期准备基础并不好,他们来能不能赚钱恐怕他们自己也要评估一下,这是一个相互的问题。”

    陆为民心中暗赞,这关恒还真是一个人物,三五两下就能把这其中门道分析得清清楚楚,难怪能成为梁国威的心腹大管家。

    “关主任说得没错,见这个市场肯定有风险,就像关主任所说,洼崮前期准备不算充分,说细一点,也就是洼崮虽然药商有名,但是缺乏建成专业市场的氛围和舆论准备,现在贸然提出来,大家都难以相信,抱着一种半信半疑的目光看待,在这里落户能不能赚钱,这个市场建成能不能搞得走,估计药商和投资者心里都在打鼓。”陆为民耐心解释。

    “所以这就是一个矛盾综合体,要么可能进入良性循环,市场红火,投资者有收益,更愿意投入资金宣传和完善设施,甚至扩大规模,而经营户也能赚钱,名声出去,更多的经营户进来,吸引更多的外地客商来这里交易,反之就是恶性循环,投资者亏本,经营户经营不动,进而逐渐流失,最终市场关门大吉,所以这第一炮就必须要打响。区委现在一方面联络药商,欢迎他们回来为家乡做贡献,另一方面也要寻找有实力有眼光的投资商,让他不要眼睛直盯着眼前这一两年的利益,要放长远,要加大宣传力度,培养市场氛围,把声势造起来。”

    梁国威没有多言语,他想到的关恒都已经帮他问了出来,而陆为民的应答也很坦率,直言不讳的谈到了其中风险和可能出现的最糟糕情况,这让他对陆为民的观感更深了一层。

    难怪说地委里边有熟人告诉自己,前任分管经济工作的地委副书记王舟山对陆为民相当欣赏,称陆为民是个搞经济工作的好苗子,这让他也有些诧异。

    地委书记的秘书却能得到地委副书记的称赞,这怎么听起来都觉得有点儿微妙味道在其中,但那熟人却信誓旦旦的说这绝对真实,是他听到王舟山某一日饭后有了几分醉意之后的真心之言。

    “那现在这两方面工作进展怎么样?”梁国威沉吟了一阵问道:“有没有需要县委予以支持的方面?”

    “嘿嘿,梁书记,我这不是来找您了么?没有县里的支持,这个市场肯定运转不灵,只是前期我们担心工作没做扎实,拿出来白白惹人笑话,所以区委考虑低调一些,先把前期工作开展起来,有了一定的意向之后,也好请县里给予大力支持。”

    陆为民笑了笑。

    “药商联系这边工作量比较大,我们已经陆续联系了十来个药商,见过面的也有好几位了,这些人大多在年前都要回来,所以这一段时间区里边我和老章都在重点做这项工作,另外就是招商引资这边也有几家在谈,就像关主任开始说的,他们还是担心这个市场能不能真正做活,担心投资打了水漂,所以还有些犹豫,这也正常,算是一个双向选择吧,我们也要选择,他们也要选择。”

    “嗯,看来你们洼崮区委年前工作很重啊,这又年边上了,怕忙得不可开交吧?”梁国威点点头,“坐下,先吃饭吧,边吃边说。”

    “嘿嘿,梁书记,我说句实话,要说忙也不尽然,区委是县委派出机构,主要是加强领导,具体工作各个乡镇在自己抓,我的观点就是区委就是抓大事儿。”

    陆为民心情很好,尤其是看到梁国威的语气和前些时日有些不一样,而关恒瞅自己的目光也有些说不出的深意,也就在琢磨这顿饭是不是有些不一样的意味。

    “现在困扰全区相当长时间的社会治安整治已经基本上取得阶段性成效,在县公安局的全力支持下,以刑警队和洼崮派出所为主的专案组已经打掉了五个靠着两条省道吃饭的盗抢团伙,抓获犯罪分子十七人,还是九人在逃,现在县检察院已经批准逮捕了十三人并移送起诉了,还有四人正在报捕,区委与县公安局接到锦旗都是**面,感谢信也有十来封,地委政法委王书记和地区公安处谢处长都专门来洼崮了解这一次专案会战的情况,曲书记也向梁书记汇报了吧?”陆为民笑吟吟的道:“我估摸着曲书记和鲍局长这两个月来我们洼崮的次数比起去年一年来的次数都还要多吧?”

    气氛似乎也一下子轻松下来,关恒也笑着打趣:“为民,这话是表扬曲书记还是鲍局长,我怎么听着像是变相在梁书记这里告状诉苦呢?”

    “呵呵关主任,可别乱扣帽子乱打棍子,曲书记对我们洼崮的支持有目共睹,鲍局长那里就不说了,为我们输送了一个刑警队长出身形区委副书记这次专案会战也起到了中流砥柱的作用,我还打算年前做一幅大锦旗,感谢县公安局对我们洼崮区工作的支持呢。”

    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梁国威抬起手来看看表,“关恒,干脆去给元高打个传呼,看看元高吃饭没有没吃就让他过来一块儿吧。”

    “好,我马上去打。”关恒站起身来愉快的应道,招待所有个电话但是平时都是专门做了一个木盒子锁着的,只能接不能打,但值班人员有。

    “梁书记,咱们这边通讯还是落后了,我一个大学同学江浙那边的,前年就已经用上大哥大了咱们这边都才开通,地区领导们那大哥大都还是省邮电局送的,县里边这些个领导们都还在观望呢。”

    陆为民叹了一口气。

    “我们内陆地区和沿海的差距伴随着改革开放进一步深入,差距不但没有能拉近,还极有可能越来越大,关键就在于观念意识没有跟上梁书记我有一个不成熟的建议,如果可以的话,有机会应该组织咱们县里的这些干部们出去看一看,不是那种游山玩水,而是真要去岭南江浙那边乡镇企业和私营经济发达的地方去感受一下时代潮流的气息,我觉得哪怕是啥都没有学会,或者觉得没法比没法学,至少可以开开眼界长长见识,开拓一下思维了解一下我们有哪些可以借鉴学习的,这个观念转变就是在不断的学习感受中实现的。”

    见梁国威脸色有些阴,陆为民知道这话有些犯忌讳,赶紧又解释道:“当然学习不一定非要通过这种方式,但是我觉得至少这是一个方向,咱们这边贫穷落后,就越是需要接受那边新思想,要不不但落后沿海地’区也就罢了,如果在全省乃至全地区都落后,我们也坐不住啊。”

    梁国威似乎也注意到了陆为民的话锋调整,微微点点头,“为民,我知道你的心情,咱们双峰的确也该有些改变,但是怎么改变,这也需要一个综合性的规划,你在洼崮试点就是一个很好的开始,不要担心那些流言蜚语,认定自己做的是对的,那就认真去做,哪怕做错了,我们可以改正,那也比不做,甚至不做还要说风凉话好!”

    陆为民吃了一惊,这话从梁国威嘴里出来可不容易啊,不动声色的仔细观察了一下梁国威的表情,见梁国威并没有注意,而是按照他自己的思路在继续往下说。

    “这几个月县里出了一些事情,但我都觉得影响不大,我认同你的那个观点,双峰的关键问题还是在于经济,只有经济发展了,很多问题才能迎刃而解,要学会在发展中解决这些不断出现的问题,而不是被动的等待那些老问题不断发酵再去应对。”

    关恒进来的时候正好听到了梁国威的这番话,心里也是一动,难怪这几天梁国威似乎都有些神思不宁的模样,他还以为是对方心情不好,没想到梁国威也在考虑这个问题,自己还说找个机会提一提,看来今晚梁国威把陆为民叫上是早有打算啊。

    姜是老的辣,陆为民原来以为这梁国威也是个因循守旧尸位素餐的角色,顶多也就是在玩弄人事权力平衡有一套,没想到人家看问题也是如此之准,丝毫不逊于那些个自诩对时局了解很深的角色,看来自己还真有点小觑这双峰无人了。

    “梁书记说得精辟,一针见血!坐在这里啥都不做,一样也要有问题,而且问题还会越来越严重,老百姓对美好生活越来越向往,对未来的期望越来越高,作为一级党委政府,带领老百姓走上增收致富路是我们义不容辞的责任,如果我们做不到,那么我们就是不合格的。”陆为民接上话,交口赞叹道:“坐着这个位置上怕出问题,怕担风险,一样会有老问题,而且还是无法回避的问题,锐意进取,敢于突破,肯定会有新问题冒出来,但是只要我们敢于面对问题,敢于正视现实,想法设法去解决问题,那么肯定会赢得老百姓和上级对我们工作的认可,我觉得这后一种才是我们作为一级领导负责任的做法。”

    这才是精辟!

    这才是地委办出来的高手啊!

    关恒心中暗赞,陆为民这小子太会把握梁国威此时的心态了,顺着竿子往上爬,这话怕是挠到了梁国威心里痒痒处,看梁国威脸上似乎没有多少表情,只有熟悉梁国威的关恒才能从梁国威嘴角微微上翘表情知道梁国威这个时候心情变化。

    “好了,为民,你也就别在那里捧我了,关恒,元高要来么?”梁国威似乎很不在意的摆摆手,把脸转向关恒。

    “马上就到,他也刚回家,还没有来得及上桌子了呢。”

    关恒笑了笑,“刚才听到梁书记的话,我也很有触动,咱们县里要有改变,不能因循守旧的按部就班,不能等待老问题发酵变成大问题,而应该以辩证法的观点来看待新出现的问题,要勇于通过发展来解决问题,这个观点很精准!”

    陆为民和关恒两人都在赞许自己那番受到陆为民话语触动的即兴发挥,这让梁国威颇为得意,这一琢磨下来,觉得自己这个观点还真有些不一样,下来之后倒是可以把这个观点好好打磨发挥一下,看看能不能找个刊物发表一下,也算是为这一段时间有些晦暗的自己去去霉气。

    “好了好了,不说这个了,关恒,你去让杜笑眉安排老牛可以安排菜了,清蒸石鸡,山药炖鸽,这两样拿手菜给我弄得好一些。”梁国威顿了一顿,沉吟了一下,才又道:“元高要过来,他是无酒不欢的,咱们也喝两盅,拿瓶五粮液过来。”

    看来这梁书记是真来兴致了,虽然梁国威能喝,但是却鲜有主动提出要喝酒,就算是有些场合需要喝酒,那也是能推则推,像今天这样主动拿一瓶五粮液,找个曲元高无酒不欢的由头,听得关恒也有些好笑,曲元高听到怕也要嘀咕两句,这梁书记你想要想喝酒,那也不能说自己无酒不欢这个太过于难听的理由当挡箭牌啊。

    这一顿饭吃得很高兴,曲元高赶来时,这酒杯早就被倒满,还被罚酒三杯。

    看梁国威兴致很高,三人自然要舍命陪君子,都放开来喝,曲元高和梁国威酒量都是海量,这关恒更是看不出深浅,饶是陆为民自认为酒量不差,也有点怵了。

    席间关恒很随意的问了问陆为民在洼崮的生活情况,比如饮食起居,又问了问陆为民私人问题,比如女朋友这一类的话题,陆为民先前还不觉得,后来见曲元高给自己使眼色,便若有所悟,大大咧咧解释了章明泉建议在隋寡妇饭馆搭餐,以及隋立平隋立安这两个洼崮最富盛名的药商和隋立媛之间的关系,谈到自己通过隋立媛来和隋立平隋立安两兄弟搭上线,希望隋氏兄弟起到示范效应的想法。

    这番话出来之后,关恒也是隐隐点了点头,陆为民这才注意到梁国威开始听到自己在隋寡妇饭馆搭餐时皱起眉头也才舒展开来,大概勉强接受了这个说法。

    宾主尽欢而散。

    吃饭完后梁国威先行离开了,三人把梁国威送到招待所门口,梁国威家就在紧挨着的县委宿舍里,自顾自的走了,只剩下三人。

    “关主任,曲书记,要不到我那儿坐一会儿?”陆为民吐出一口酒气,笑呵呵的道:“今儿个还多亏了关主任,要不我懵里懵懂又在梁书记心里给留下一个不佳印象了,我就不知道咱们县里这些人怎么整天一门心思都盯在这些事儿上边?”

    “也行,元高书记,要不咱们到为民那小窝去坐一坐?看看杜笑眉为咱们为民精心打造的小窝。”关恒似笑非笑的瞥了陆为民一眼,“前些天杜笑眉可是专门来汇报,说招待所为县领导提供优越的生活环境和温馨热情的服务质量,怎么怎么的,我半晌愣是没反应过来,后来才回过味儿来,原来是我们的杜主任给陆常委准备的小窝就在招待所里呢。啧啧,优越的生活环境好理解,温馨热情的服务质量我就在琢磨了,这招待所能有啥好的服务质量,我在县里也工作有两年了,要说这县招待所来的次数不少,真没感受到啊,莫不是为民更受欢迎,有特殊照顾?”

    陆为民目瞪口呆,曲元高一听之下也忍不住哈哈大笑,关恒说完之后也是笑得前俯后仰,好一阵,不知道该如何反击的陆为民才是啼笑皆非的指着关恒恨恨的道:“关主任,我一直觉得你是一个正经人,是我学习的楷模,这些话怎么能从你嘴里出来?你让我简直不敢置信啊,你说是蔡云涛那厮说这般话也就罢了,你可是县委办主任啊,说话要负责任的。”

    “哟呵,云涛现在是宣传部长,那是党的喉舌部门,他这么说才是真的定板了,他说这般话可以罢了,我说这话,就犯了天条了?”关恒笑了起来,。

    “老关,还真难得看到你这么说话的,为民还年轻,也是未婚青年,要说他也不怕这些诽谤不是?管她隋寡妇也好,杜九娘也好,那也是他自个儿的事儿。”曲元高满脸坏笑,朝着陆为民诡秘的眨眨眼,“为民,老关这一说就算是为你定性了,你才来咱们这双峰多久?三个月吧,嗯,咱们县里三大妖精,就有两个都和你扯上关系了,吃饭在隋寡妇那里吃,小窝安在杜九娘这儿,啥时候去尝尝小樱桃,嘿嘿,我看你是掉进温柔乡了,小心啊,色是刮骨的钢刀,温柔乡是英雄冢啊。”

    “曲书记,可不兴这么坏人名声啊,你是政法委书记,就更应该注意了,你这话一出来就是定性的话啊。”陆为民被这两位联手这么一调侃,弄得心里更加郁闷,看来这双峰还真是像安德健所说的那样风气不正,真做了那些事儿的,没多少人关注,没做那些事儿的,就有些人想方设法往你身上栽诬,让你百口莫辩。

    男人间在一块儿,只要关系融洽了,这言谈间就没有那么多忌讳了,拿女人说事儿也是一种放松,尤其是带着一点暧昧、隐晦和调侃的言语,更能增添彼此的亲近感。

    “怕啥,别说男未婚,女未嫁,谁能说啥?咱们这县里,嘿嘿,咱不说了,那些说三到四的,那也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心态有问题。”曲元高大大咧咧,然后话锋一转,“不过为民,你身子骨虽然强健,可也得悠着点儿,你女朋友又不在这边,看你这样子,三五年在咱们双峰也走不了,可别几年后变成骷髅架子了。”

    前面几句话还有点儿正经味儿,这后边一下子又露了本性,陆为民无言以对,只能苦笑着抱拳示意求饶。

    见到陆为民这副表情,关恒和曲元高又是一阵哈哈大笑,难得看到陆为民吃瘪的时候,好容易逮着这机会,谁不想打趣他一番?

    三人从招待所食堂出来,一边谈笑着,一边经过食堂和住宿部的小绿荫小径。

    见到三人离开,一个人影从树荫背后这才走了出来。

    杜笑眉脸还有些滚烫。

    先前关恒的话还在耳边,这个关主任,接触这么几年,杜笑眉觉得这个关恒是最不好打交道的,城府也是最深的,作为招待所的直接领导,关恒过问招待所的时候并不多,一般都是有分管副主任来过问,自己不过是讨巧在他面前汇报了几句县招待所的工作,也没有注意到话语里的语病,却没有想到被这关主任拿住作为男人间的话柄来戏谑一番。

    县里领导有时候要小聚或者工作太晚需要在招待所食堂吃饭的时候不算多,一个月也就那么一次两次,在杜笑眉印象中,这种小聚较为固定的是梁国威、戚本誉、关恒这三人,有时候也会有孟余江、曲元高,蔡云涛偶尔也会有那么一两回参加,而李廷章、詹彩芝和杨显德三人从未在这个场合下出现过,至于虞庆丰,本身就从来不到这边来,也不必多说。

    今天她得知梁国威和关恒要在食堂包厢吃饭,原本以为还有一个人肯定应该是戚本誉,但是没有想到居然是陆为民,后来还喊来了曲元高,而且从这四人饮酒情况来看,四个人喝了三瓶五粮液,这也是自打她到这招待所来负责之后第一回。

    梁国威能喝,但是并不常喝,以往吃饭就算是要喝酒也就是一瓶酒,顶多不超过两瓶,而今天四人竟然喝了三瓶,而且看几个人出来相谈甚欢的情形,这一顿饭似乎吃得相当尽兴,尤其是关恒和曲元高还去了陆为民的居所。

    在杜笑眉印象中,这些个人物们是很少去对方家中的,虽说这招待所里陆为民宿处不算是陆为民家,但是毕竟也是陆为民休息的地方,关恒和曲元高两人去了这里,这也就意味着关恒和曲元高两人与陆为民的关系就有些不一般了。

    杜笑眉有些迟疑,今天戚本誉没有出现,而且据她所知,戚本誉今天好像也没有什么公务接待,怎么会没有参加?

    都说戚书记和陆为民有些不对路,而且据说两人都还有点儿针锋相对的味道,但是按照常理,以梁书记对戚书记的信任,杜笑眉是绝对不相信陆为民和戚本誉之间的较劲儿梁书记会倾向陆为民,但今天发生在自己眼皮子下边这一幕,却让杜笑眉有些动摇了。

    关恒是什么人杜笑眉很清楚,虽然关恒只是一个区委办主任,在县里常委排名也很靠后,仅在蔡云涛和陆为民之前,但是其在梁国威心目中的分量丝毫不比戚本誉逊色,别看戚本誉人前人后相当风光,但是真正在梁国威那里说得上的话的,要认真说起来,只怕才是排在第一位的。

    现在杜笑眉看到关恒、曲元高和陆为民这般形状,虽说这些人物表现出来的未必就是他们本心所想,但是这种在半醉状态下的言谈往往却能看出很多真义,关恒什么时候和人开过玩笑?和陆为民这样投契,这就很说明问题了。

    看到三人渐渐消失的身影,杜笑眉真不知道该不该把这个信息透露给戚本誉,这种情形实在有些微妙,对于她来说,还真有些拿不准看不清了。

    “关主任,来,尝尝祁门红茶,夏绿冬红,这是正宗祁门红茶,味道绝佳。”陆为民从柜中拿出密封好的茶叶罐,笑吟吟的道:“这我都是秘而不示外人的,尝尝,醇厚浓郁,回味悠长。”

    “听说孙专员就喜欢喝红茶,祁门红茶也是他的最爱?”关恒随口问道。

    陆为民怔了一怔,目光一动,含笑点头,“嗯,孙专员没别的爱好,就喜欢喝茶,而且只喝红茶,我在地委办时也曾经给他建议过,夏天喝喝绿茶对身体更有好处,他说习惯了,他这个人一旦养成习惯,就很难改变,不瞒关主任和曲书记,这茶就是去年九月好在地委办时正好到孙专员办公室去,从孙专员那里弄来的,他一个朋友给他从原产地带来的,我也后厚着脸皮捞了点儿。”

    趁着陆为民低头替二人泡茶的时候,关恒觉察到曲元高投过来那意味深长的一眼,心里也是暗动.

    地区里边也有传言说陆为民下来之前,孙震是想把陆为民要到行署办去的,但是不知道后来什么原因陆为民还是下来了。

    当然这也有可能是以讹传讹,关于陆为民的传言实在太多,作为地委书记的秘书,只当了一年时间,却没有跟着地委书记到省里,这怎么看都透着蹊跷,这陆为民虽然自己说是想要下来,但究竟是不是这个原因倒还真不好说,上边领导们的心思谁也猜不透,只怕只有陆为民自个儿才清楚这里边原委。

    孙-震虽然担任行署专员不过三个月时间,但是已经逐渐难出他的个人风格,和李志远略有不同的是孙震极其厌恶那种虚浮的作风,不管是到局行部委还是到县里调研,惯例都是只提前半天通知,而且也不专门听汇报,要求一边看一边汇报,不谈成绩,只谈想法构思、存在问题和解决措施。

    这种风格让很多人一开始都觉得难以适应,甚至认为是有针对性的,但是经过这三个月下来,这些人都发现孙震走到哪个单位哪个地方都是这样,一边看一边谈,找问题,然后询问解决办法,最后坐下来探讨,寻找症结。

    有条件的就要马上解决,没有条件就要你拿出创造条件的办法来,这样近乎逼迫式的工作方式逼得各部门各县市的领导们都不得不下意识的加快工作节奏,提高效率,否则在规定时间内你达不到要求,孙震就会毫不客气的在会上向你发难。

    可以说三个月时间孙震就在丰州彻底把自己的形象给树立起来了,虽然喜欢他的人不算很多,但是却无人敢忽视他,他提出的事情,部门与县市的一把手们都要倍加小心,深怕工作没做好,自找难堪。

    梁国威和李廷章都曾经挨过孙震的批评,只不过梁国威挨批评是在孙震担任行署专员之前,而李廷章则是因为前一段时间经济工作会议上双峰招商引资毫无起色受到了孙震毫不留情的批评。

    李廷章挨批评并没有让梁国威感到好受,相反,梁国威甚至可以想象得到下一次也许就该是自己接受孙震那严厉的目光了,这一段时间梁国威心情不太好有很大程度也和此事有关。

    年关将近,这各县市的目标考核和评比也已经拉开序幕,双峰的情况很不好基本上已经坐定了末尾两位,唯一的悬念就是看能不能超过阜头,力争不当全地区最后一名。

    关恒和曲元高虽然还没有资格接受孙震的洗礼,但是并不代表他们就对孙震不感兴趣,孙震的年龄优势摆在那里,三十七八岁就担任行署专员,一届下来也就是四十出头,弄不好就有可能接任地委书记,关恒也才不到四十岁而曲元高也不过四十出头,两人都还指望着能够在上进一步,那么了解揣摩主要领导的风格想法也就是一个很重要的方面。

    陆为民似乎无意掩饰他和孙震之间的密切关系,这祁门红茶的渊源虽说并不足以说明陆为民就真的是受孙震看重的人,但是有一点关恒还是较为笃定,那就是陆为民和孙震之间的关系绝对不是那种普通的工作关系,不太清楚陆为民作为前任地委书记的秘书怎么就能和孙震把关系弄得这样熟络,这份本事还真要些人来比。

    而且众所周知在陆为民来县里之后的工作安排上,虽然梁国威有意冷了陆为民一段时间,但是梁国威并无其他意思,安德健这尊大佛坐在地委里边,这一位才应该是陆为民真正的靠山梁国威再是强硬,也不会在这些问题上去挑衅安德健,当然如果是陆为民自己申请下区乡,那有另当别论。

    曲元高打量了一下陆为民这间套房,家居设施都老旧了一些,略显土气,房间设计也不太合理客厅小了一点而卧室却如此大,一看就知道是十年前的产品,不过打扫得很干净顺眼,也只有县里边领导才能有此殊遇。

    “为民中药材专业市场的事儿有多大把握?”关恒捧着茶杯抿了一口,看似很随意的问道。

    “关主任,这事儿我真不好说,有可能是皆大欢喜也有可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陆为民也捧着茶杯沉吟了一下,才缓缓道:“在你和曲书记面前我没啥遮掩这事儿现在还很微妙-,投资商那边我们接触过几家,也有一家比较中我们的意,可人家说投资不是问题,关键在于你洼崮区委说的你们洼崮有出药商传统,他们都愿意回乡为家乡做贡献,这个市场建起来,这些药商回来不回来,在他们的带动下能有多少人回来,这是一个很关键的因素,决定着这个市场的运作成败。”

    “嗯,这话也没有错,投资商投入这么多,肯定要关注这一点,这关系到他们的盈利赚钱。”关恒点点头。

    梁国威先前虽然没有多说啥,但是关恒却看出来了,梁国威对这个项目已经产生兴趣了,在双峰目前招商引资一筹莫展的情形下,洼崮这个项目就显得很引人注目了,明年是关键一年,如果开年之后能有几百万投资进来”也能让双峰缓解一下压力,他能理解梁国威每一次到地也开会时,面对地区几个主要领导灼灼目光时的压力,这一把手也不好当,当一个落后县的一把手,那就更得有超强的抗压能力。

    “可我接触的几个药商人家也有顾虑,洼崮是产药,也出药商,可是你要搞这个专业中药材市场就是两码事儿,我来落户,能不能赚钱,关键还是得你这个市场运作情况,宣传广告搞得好不好,名声能不能打出去,周围地区药材会不会向你这里汇聚,附近药材产量能不能满足需求,这些因素都很具体,也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这个市场运作。

    陆为民苦笑着摊摊手,“现在都有顾虑,就需要我们区委在里边牵线搭桥,做好协调工作,得给他们大气鼓劲儿,让他们相信在这个项目上他们可以获得双赢,药商们固然能在这里赚钱,投资商也能在这个项目上取得他们想要的收益。”

    关恒和曲元高都点点头,陆为民虽然说得很简单,但是这里边的事情相当复杂,怎么来获得双方的信任,这需要大量的工作,一步一步建立互信,要让人家真金白银砸到洼崮这样的乡下地方,没那么简单。

    “为民,明人面前我也不说暗话,这一段时间县里情况不太好,蔡云涛这小子把招商引资这项工作甩掉了,丢给了詹书记和杨县长,彩芝书记是女同志,身体也不是很好,而老杨本身工作就多,对这项工作也不太熟悉,也不太上心,所以也造成今年咱们县里招商引资工作一直在全‘地区挂尾,看样子也是追不上了,但是明年,也就是93年,恐怕就不能再有这种情况,梁书记也和我说起过,这事儿恐怕要群策群力,到时候恐怕包括各个部门和区乡镇一把手和每个县领导都得要分担一下这个任务,包括他在内,每人都要定任务,完不成任务的,到时候就要拿话来说,该检讨要检讨,该问责要问责,完成得好的,该重奖要重奖,该提拔的要提拔。”

    关恒说得很轻松,但是陆为民和曲元高都能听出其中沉重的味道。

    梁国威怕也是逼于无奈才会想出这一招了,原来蔡云涛分管这招商引资就没有多少成绩,现在詹彩芝和杨显德来分管,詹彩芝本身就对经济不太内行,一直在双峰成长起来,对这项工作更是陌生,杨显德本来年龄偏大,思想也比较保守,加上常务副县长工作有多,这项工作安排在两个人头上,其实也就成了一个也没有靠上。

    关恒很担心这一点,也和梁国威提起过,但是这项工作交给谁来?

    蔡云涛是死活不愿意接这活儿了,而除了詹彩芝和杨显德之外,其他常委似乎都不太合适,原本陆为民是个很合适的人选,可这小子很聪明的下了区乡也不可能了,这也让梁国威和关恒找不到合适人选,也才想出这样一招来,每个领导都要分任务,谁也跑不掉。

    但就这样,究竟能起到多大作用,梁国威和关恒心里也没底,真要到了年底,县领导们招商引资数额上都是挂零或者寥寥,又能怎么样?法不责众,县领导这样,那些和经济工作不相干的局行领导自然更有理由来脱责了。

    行署孙震那里你要想玩虚的蒙混过关风险太大,这边必须要实实在在的东西,正因为这样,关恒也很想落实一个确切可靠的项目,哪怕数额不大,也能给地委行署那边一个交待,缓解一下县里的压力。

    “关主任,我只能说尽力而为,在我看来希望还是很大,但我不敢给您肯定的保证,免得日后真要有啥差池,我就成了罪人了。”陆为民能够感受到关恒眼中迫切的愿望,关恒大概也是在替梁国威着急,这让陆为民也颇为感慨。

    “嗯,为民,有你这句话,我心里就放心了,梁书记都说了,如果有什么需要县里出面协调的,你只管说,呃,和我说也行,我来帮你协调。”关恒沉吟了一下,这才道,本来说这话有些不合适,陆为民也是县委常委,但陆为民毕竟来的时间太短,对县里很多局行部委一把手也不太熟悉,而且他出面也可以打起梁国威的牌子,所以他也就冒昧了一回。

    陆为民也感受到了对方的意思,笑着点头:“那就多谢关主任了,日后要请关主任出面的时候不会少。”

    “曲书记,是不是又有人在梁书记面前给我下药了?我就不明白了,我觉得我没怎么得罪他啊,就这么看我不顺眼?”陆为民送曲元高出门,两人一边走一边随意闲聊。关恒接到传呼先走了一步,只剩下曲元高,又多聊了一阵,陆为民对唐军的表现很欣赏,也感谢曲元高和巴子达的推荐。

    “嘿嘿,为民,别想那么多,老戚这人就是心眼儿小了点,你这么年轻,又是上边下来的,可能对你有些误解吧。”曲元高也不好多解释,这种事情也瞒不了谁,今儿个关恒显然是在帮梁国威问陆为民的事儿,谁会在梁国威面前说这些事儿,傻子也知道是谁了。

    这段时间戚本誉对曲元高和鲍永贵也横挑鼻子竖挑眼,曲元高也知道是啥事儿,魏大能这么突然被撂翻,扫了他戚本誉的面子了,恐怕觉得鲍永贵现在似乎翅膀硬了,就有些不听招呼了,自己似乎也没出力。

    可魏大能这蠢货以为攀上了戚本誉就不知天高地厚了,巴子达到现场了,大庭广众之下还在那里耀武扬威张狂无忌,也难怪巴子达上火,这要怂了,他巴子达也就不用在公安局里混了。

    就算自己想要调和,那也不好做人,更何况曲元高也不想去从中调和,让戚本誉在鲍永贵那里吃一回瘪也好,免得他以为在梁国威面前除了他就没有人能说上话了。

    “对我有啥误解可以当面说嘛,用这些手段是不是有些太下作了?”陆为民淡淡的哼了一声·“我说我下来之后也没得罪啥人就下洼崮了,怎么就有人始终看我不顺眼?我不想得罪人,但是并不代表我就怕谁了,这要欺人太甚,就不要怪我言之不预。”

    曲元高微微一凛·这几个月间他和陆为民接触时间怕是最多的,甚至比蔡云涛还多,陆为民平时都挺亲和,没啥架子,开玩笑也好,谈工作也好,从没见他发过火·甚至连重话都没有,刚才自己和关恒调侃他,他也不生气·乐呵呵的应着,这会儿言语里却透露出一点冷意。

    “算了,为民,大概是魏大能的事情他这段时间心情有些不好吧,这事儿也没啥,老关既然那样问·也就说明梁书记并不相信那些事儿。”曲元高摇摇头,“不过刚才玩笑归玩笑,为民你也得注意一点儿,杜九娘这边也就罢了,隋寡妇那里你还是能少去尽量少去,免得羊肉没吃着惹一身骚·咱们县里女人本来在这方面就有些荤素不忌,你从地区下来,人又年轻,不知道这里边深浅,别不小心中了其中门道。”

    “妈的,这年头,你想要安安心心做点事儿都不行。”陆为民恨恨的骂了一句粗话,“总他妈有这样那样的苍蝇在边上盘旋,打不死·赶不走,让你心烦。”

    “明儿个常委会可能涉及一些人事变动,估计魏大能空缺出来的位置也要任免,老虞和你沟通了吧?”曲元高不经意的随口问道。

    陆为民心中一动,看样子虞庆丰和曲元高也有了某种程度的沟通,这一次常委会好像和以前的略有不听,自己倒是没有太在意。

    他抬起目光漫不经心的道:“老卫前些天来沟通了一下魏大能的案情,我顺口问了问,怎么曲书记也有中意人选?”

    “呵呵,黄淼那人不错,是个实诚人,不过没有多少基层工作经验,老虞的想法大概也是想让黄淼下基层去锻炼锻炼,长长见识吧。”曲元高狡猾的笑了笑,没有正面回应陆为民的问题。

    陆为民也笑了起来,他明白黄淼到洼崮担任副书记怕是虞庆丰下了不少本钱了,至少曲元高这里获得了支持,不过曲元高这话里似乎还有未尽之意,所以他也就不吭声,只是埋着头往前走。

    见陆为民不上当,曲元高心里也暗骂一声小狐狸,干咳了一声,“老鲍和我商量了一下,想让他们局里陈松到司法局接老黄的班,我觉得可以。”

    陆为民有些诧异,陈松是县公安局资深副局长,与曲元高和鲍永贵关系都不错,只是没啥年龄优势了,现在单雄义占着县公安局政委位置,陈松如果在不两三年内前进一步,那就没什么机会了,司法局长老黄年龄已经过了,可县里迟迟没有就人选定下来,这陈松倒也是合适人选,只不过这个位置曲元高何须要征求自己的意见,在这方面他这个政法委书记应该有相当发言权才对。

    不过略作回味,陆为民就悟出一点什么来,“怎么,戚本誉也有他自己的合适人选?”

    曲元高不得不承认这陆为民脑瓜子够灵,这转瞬之间就能悟出其中奥妙,“或许有吧,他觉得老陈年龄大了一点,但我觉得老陈也刚满五十,而且有长期在公安战线工作的经验,完全能够胜任。”

    “怕不是单单只是年龄问题吧?”陆为民无可无不可的道,陈松与曲元高和鲍永贵关系都不错,和戚本誉大概没啥交情,自然难入戚本誉法眼,“梁书记和余江部长的意见呢?”

    “梁书记没表态,老孟我看也是和梁书记的意见差不多,觉得都可以吧。”曲元高嘴角动了动,显得有些轻描淡写的随口道:“这两年梁书记也太惯老戚了,啥事儿都依着他,可看看朱明奎和魏大能这些人,弄些啥事儿出来,这都不说了,看看洼崮这两年的情形,也许梁书记也觉得该适当变一变了。”

    曲元高走后,陆为民回到自己房间里琢磨着那最后一句话,也许梁书记也觉得该适当变一变了?

    这话意思很深,照理说像人事上的变动,若是县委书记没有态度,那主要就要看分管党的副书记,尤其是在众所周知戚本誉很受梁国威信任的情况下,就算是李廷章也好,孟余江也好,都无力撼动戚本誉在这上边的话语权,更不用说曲元高这个政法委书记了。

    就算是司法局长这个位置属于政法这条线,但以先现行体制来看,戚本誉依然可以牢牢掌握主动权,但是曲元高这番话却又勾起了陆为民无限遐思,莫不是这一次人事变动真要在常委会上来上演一场全武行?

    陆为民觉得不太可能,但是曲元高也不可能的无的放矢,而且看样子曲元高应该是和虞庆丰取得了某些方面的共识,而且他甚至还猜测曲元高是不是也和蔡云涛、孟余江也有了某些沟通,那这种情形下,双峰以往的书记碰头会定人事这个规矩也许这一次就要变一变,变成在常委会上来定生死了。

    常委会前几个议程花费的时间并不长,纪委通报了对魏大能的处理意见,开除党籍留用察看,免去了洼崮镇党委副书记职务,调回县档案局工作,弄得坐在陆为民身旁的蔡云涛都在嘀咕这档案局都快成了县里的问题干部转运站了。

    这话有点儿过了,但是却是双峰的特有现象,基本上出了问题的干部都先弄回档案局搁上两三年,然后在重新安排到其他单位工作,大概也是想要消除不良影响的考虑。

    陆为民漫不经心的将手中文档材料在桌案上轻轻一搁,他已经感觉到气氛的微妙变化,只剩下最后一项议程了,那就是关于几个人事上的研究。

    据他之前所了解的双峰情况,和其他县大同小异,关于人事上的研究历来都是在书记碰头会上定下基调,偶尔有个别在书记碰头会上不能形成共识的,可以根据县委书记的意见,既可以暂时搁置,也可以拿到常委会上来研究讨论,而据陆为民所知,在双峰,这样的情形少之又少,至少在梁国威担任”县委书记期间,这种情况大概也就有那么一两次,而且都是不太重要的职位。

    也就是说重要的职位基本上要在书记碰头会上构成共识之后才会拿到常委会上来研究,而且在研究人事问题时,除了各位副书记外,按照所需要确定的干部职位系统,也可以征求比如政法委书记、宣传部长这样的系统负责人的意见,在这种情形下,作为县委书记,只要他愿意,基本上可以牢牢的控制人事节奏,,不至于脱离自己的控制范围。

    但是像今天这样的情形就有些颠覆了陆为民之前的认知了。

    “嘿嘿,为民,好戏才开始,小心血溅在身上。”蔡云涛借着身形偏移的动作,嘴角挂笑,轻轻的说了一句。

    陆为民愣怔了一下,瞅了一眼脸色已经恢复正常的蔡云涛,似乎有些不太明白,蔡云涛又不动声色的使了个眼色,示意稍安勿躁,陆为民心里暗笑,看样子这个戚本誉的确是仗着梁国威的信任有些忘乎所以了,连蔡云涛都对他这般不满,看样子,他想不栽筋斗都难。

    按照会议程序孟余江介绍了此次人事问题研究上的几个人选,司法局局长,乡镇企业管理局副局长,洪山乡党委书记,以及洼崮镇党委副书记,四个职位。

    孟余江介绍候选人时也显得气定神闲波澜不惊,几乎从他的语气中听不出多少倾向性,对于这种长期在组织部门浸淫的角色来说,除非他有意表露某种倾向性,否则你根本听不出其中真味来。

    戚本誉对孟余江的介绍很不满意,但是却又不好发作。这在书记办公会上没有形成一致意见却上常委会是戚本誉最不喜欢的,但这一次却是梁国威点了头的。

    在司法局长和洼崮镇党委副书记位置上争议较大,乡镇企业管理局局长这个位置却是有好几个人选,但似乎每一个人选都难以尽如人意,主要原因也是因为全县乡镇企业的发展不尽人意,乡镇企业依赖合金会贷款输血来发展的模式现在都显得有些难以为继,不过戚本誉还是说服了梁国威认可了他推荐的人选。

    至于洪山乡党委书记则上一次就已经基本明确由县府办副主任下去担任,这一次不过是按照程序来过一次会。

    在孟余江的介绍结束后,会场上陷入了一阵沉寂,几乎所有人要么捧起茶杯小口的抿着茶,要么就是点燃烟深深的吞云吐雾,仿佛在其中寻找灵感。

    戚本誉环视了一眼四周,见常委们依然如以往一般·只是默默的喝茶抽烟,心里稍稍安稳了一些,这一次上常委会来研究人事问题让他有些不安,虽然侧面问了问梁国威的意思,梁国威却没有明确表态·似乎对这几个人选有些不太满意的意思,这也让戚本誉有些着忙。

    司法局局长人选和洼崮镇党委副书记人选问题,他和孟余江交换过意见,孟余江态度比较模糊,但是戚本誉感觉得到孟余江似乎倾向于洼崮镇党委副书记最好要和陆为民沟通一下,这让戚本誉很不高兴。

    什么时候县里人事问题还需要征求区委书记意见了?哪怕陆为民挂了常委头衔,似乎也不值得这般看重·戚本誉认为孟余江过分看重陆为民,这是一个不太好的信号,不过孟余江没有明确坚持·这才让戚本誉心态稍稍舒服一些。

    “大家说说吧,老孟都已经把今天需要讨论的几个职位人选介绍了,大家有什么意见和建议都可以说一说。”梁国威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然后搁下,瞄了一眼四周,目光向椭圆形的会议桌尾部投射了过来·按照惯例,常委会发现一般从排序靠后者开始,除非议题涉及到有关常委需要解释和强调。

    陆为民和蔡云涛都下意识的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水,现在有陆为民挡在前面,蔡云涛心里也踏实许多,至少不需要自己第一个表明态度·而如果含含糊糊说一些无关紧要的意见,又非他所愿,现在好了,可以让陆为民先打头阵,看看风头。

    陆为民手中的钢笔无意识的在纸上涂画着,他在考虑该怎么来开始自己的第一次常委会发言。

    说是第一次常委会发言并不准确,三个月了,常委会也开了好几次了,但是前几次的常委会要么是学习地委文件·要么就是讨论一些自己不太了解或者不太关心的具体工作,他都没有怎么发言,即便是发言也顶多附和大流,他还没有不智到在任何场合下都要发出自己的声音。

    但是今天的情形有些不一样。

    梁国威的态度显得有些不明朗,至少他给常委们的态度是如此,或者说陆为民理解如此。

    既然态度不明朗,那也就意味着梁国威对书记碰头会上的这一次人事研究意见不是十分满意,所以想要借这个机会听一听常委们的意见,那对自己来说也许就是一个机会。

    “梁书记,要不我先来说说吧?”陆为民搁下笔,抬起目光。

    “嗯,好,为民你来了也有几个月了,在地委工作这么久,你也担任着洼崮区委书记兼洼崮镇党委副书记,说说对这几个人选的意见。”梁国威点点头。

    “是啊,为民同志虽然年轻,但是毕竟在地委工作这么久,眼界视野都不一般,对我们县里任用干部肯定有一些更好的意见和建议。”李廷章不动声色的接上话。

    陆为民心中暗骂李廷章这个老狐狸,这不是故意在把自己往火炉上推么?什么在地委工作就可以对县里干部任用有更好的意见和建议,那不是就是说现在干部任用方式有问题了?这不是指着和尚骂秃驴么?

    果然,梁国威虽然脸色未变,但是眼底还是掠过一丝阴沉,而戚本誉更是脸色阴冷,不过李廷章倒是满脸笑容,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二人的表情变化。

    这个时候客气反而会被人视为示弱而小觑,陆为民也不想多解释,也不搭白,只是点点头径直道:“司法局局长人选,我看了孟部长介绍,应该说两个人选都各有长处,不过我个人以为司法局看似在公检法司四部门中排位最后,但是随着中央将建设法制社会这一构想提升到越来越重要的地位,作为司法行政工作的主管部门,这个局长人选对今后我县的法制建设工作也会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比如据我所知我县律师培养和律师介入侦察和诉讼体系的工作开展就较为滞后,而公安机关在侦察阶段和检法机关在诉讼阶段对于律师参予相当排斥,这对于建设法治社会很不利,所以我个人认为在司法局长人选问题,还是应当选择一个业务精、思想正派而且对于现有政法体系情况较为熟悉的干部担任更合适,如果我们选择一个业务不精、情况不熟的干部来担任这个职位,很难想象他能在较短时间内适应岗位,这对我们目下建设法治社会这项工作就会造成不利影响。”

    陆为民旗帜鲜明的直接炮轰了戚本誉的人选,虽然没有明确支持曲元高的意见,但是观点言语中却毫无疑问的认为司法局长更适合在内行中产生。

    戚本誉怎么也没有想到陆为民上来这一炮就直接打向了自己,他知道在这个人选上曲元高对自己意见很大,他也知道曲元高和陆为民关系密切,但是他以为以陆为民之前低调淡泊的作风,顶多也就是在这个人选问题上发表一些不咸不淡的中性意见,没想到这个家伙竟然敢给自己来一个当头炮。

    没等戚本誉回过味来,陆为民已经又把话题搁在了第二个人选上:“至于说洼崮镇党委副书记的人选问题,我个人倒是没有多少特殊的看法,但是魏大能的表现让我不得不思考我们洼崮区有些干部的政治素质,一个副科级干部,党委副书记,平时教育其他干部可以说得头头是道,滔滔不绝,据我所知,这位干部的口才是值得称赞的,但是结果呢?知人知面不知心啊,我只能用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来形容,所以我的意见是希望县委在考虑洼崮镇党委副书记人选问题上,一定要注重政治素质和组织纪律性,这一点是我们党执政的根本保证。”

    戚本誉只觉得只就像被人朝着心窝子狠狠踹了一脚一般,有点喘不过气来的感觉,陆为民,好胆!

    他不相信陆为民会无缘无故的向自己发难,即便是自己有些时候刁难了他,但是他一个小字辈挂名常委,来这双峰地面上难道还不知道自己在双峰这一亩三分地上的分量?在这些和他陆为民关系不大的事情上来和自己对阵,他真以为他能搅浑双峰这潭水?

    戚本誉阴恻恻的目光扫过虞庆丰和曲元高,如果没有这两个人的指使和怂恿,打死他他也不相信陆为民会这么狗胆包天!这个蠢货,也不知道虞庆丰和曲元高这两条老狗许了他什么好处,让他甘于这样跳出来打头炮?

    整个常委会议室里鸦雀无声。

    梁国威不用说了,他知道这个时候戚本誉怕是全力压抑着内心的狂怒,这么些年来,怕是还没有人敢如此当面打脸,尤其是在人事任免问题上,就算是李廷章或者虞庆丰对戚本誉再是不满,但是在这个问题上,他们顶多也只能就事论事提出自己的意见,像陆为民这样毫不客气的指着鼻子直斥其非。

    孟余江和关恒也都下意识的将手中笔搁下又拿起,事实上他们俩事前已经预感到了一些微妙的动向,但是没想到冲锋陷阵的会是陆为民,而且是以这样一种姿态亮相,两人的目光都下意识的侧向梁国威,想要看梁国威的表情。

    即便是戚本誉再有不妥之处,但是他是县委分管党组织工作的副书记,无论是他本人还是作为县委书记梁国威都不会容忍这样的挑衅,在所有人看来,就算是你要表明态度,也完全没有必要用这样犀利的言辞,这简直就是**裸的挑衅!

    得到隋立平隋立安两兄弟已经回了昌江的消息,陆为民高兴了一阵,但是两人没有回双峰,预计要到年前几天才回洼崮,所以陆为民打算先行去拜会一下,这是隋寡妇给他打电话带来的消息。

    两个多月来陆为民一直在隋寡妇的小店里解决晚饭,隋寡妇的戒心也渐渐放了下来,对陆为民的脸色也就变得自然起来。

    隋氏兄弟是洼崮走出去最早也最有影响力的一批药商,在河北安国、西安万寿路中药材市场、广州清平中药材市场、昆明菊花园药材市场都有经营店面,这两兄弟不但在经营规模上做得很大,而且最关键的是为人仗义,不但在洼崮走出去的药商圈子里的地位无人能及,而且在整个国内药商圈子里都颇有人缘,所以陆为民首先要攻关的对象就是这隋氏兄弟。

    天气已经越发阴冷,从区委走到隋寡妇小店不算远,但是一阵疾走,也让脚下暖和不少。

    远远看见陆为民走了过来,女人脸色变得生动许多,陆为民似乎完全忘记了几个月前的事情,从来没有提到过,女人心中放下许多,对陆为民来自己店里吃饭也就热情了许多。

    她本不想收陆为民的钱,陆为民来自己店里吃饭很简单,一菜一汤,基本固定,值不了两个钱,但是她也知道陆为民肯定不会接受,所以干脆也就不提,免得自找没趣。

    “小隋,隋立平和隋立安他们回昌江之后·一般都在昌州吧?你有他们的联系方式么?”陆为民一边喝着豆腐汤,一边问道。虽然比起隋立媛小至少十来岁,但是陆为民还是习惯性的跟着别人叫隋立媛叫小隋,刚才是觉得别扭,但是后来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隋家的豆腐的确名不虚传,豆腐干香脆可口,豆腐汤也自由一个独特的鲜香味道,至于豆汁更是一绝。

    “他们在昌州应该有房子吧,听说他们在昌州都安了家,这个我不太清楚,不过我估计他们会在昌州呆几天。”女人也知道陆为民找隋氏兄弟的意图·她觉得这个年轻书记和以往几任书记都有些不一样。

    朱明奎就不说了,纯粹就是一个垃圾禽兽,如果不是那样·自己也不会恨之入骨。

    而朱明奎之前的老郑,外边都传言自己和老郑关系如何如何·但是只有隋立媛自己清楚,老郑也就是喜欢喝几杯酒,可喝了酒就容易失态,免不了喝醉了经常要在这里躺到酒醒了才回去·或者说些疯话,人前人口也不顾,这就被人拿住了把柄。

    从本质上来说老郑是个好人,但是在这件事情上却并没有和自己有多少沾染,背了黑锅,当然隋立媛也知道老郑的那点儿心思·属于有贼心无贼胆那种人,几次在自己面前说些挑逗言语,动手动脚,如果自己主动迎合,估摸着也就真的会遂了他愿,可自己没有理睬他,他的胆气也就蔫了,只能悻悻作罢。

    有时候隋立媛觉得自己也真是贱,对软弱者便横眉冷对·对强硬霸道者就只有委曲求全,老郑和朱明奎就是鲜明对比,如果不是朱明奎太过分,也许自己还会一直这么忍气吞声的忍下去。

    而这一次新来的这位书记一开始让隋立媛很是吓了一大跳,怎么会是这个人来当洼崮区委书记?在公安局里这人的表现给她留下了很大刺激和印象,尤其是那露骨的威吓和暗示,无一不显示这是一个胆大妄为的角色,虽然当初隋立媛还猜不出对方的目的意图,但是毫无疑问对自己的处境是有益的,所以她最终选择了服从。

    后来她以为是自己两位堂兄发挥了作用,甚至不无恶意的猜测这个年轻人也是一个搂钱的高手,不知道又从堂兄手上敲诈了多少钱,但是后来堂兄告诉她并没有她想象的那种情形,只是很平淡的告诉她县里这些事情复杂,究竟里边有什么原委,他也猜不透。

    总之这件事情过后隋立媛对这个年轻男人的印象特别深刻,尤其是在堂兄告诉她在她取保候审的问题上,这个人也发挥了很大作用,否则公安局极有可能收审她几个月用来平息外界的压力。

    她正是抱着这种复杂的心态看着陆为民来到洼崮区担任区委书记

    而陆为民的表现也让她渐渐从敌视警惕逐步变成了冷眼旁观再到目前的平常心态对待,这个过程仅仅只用了三个月时间不到,连隋立媛自己都觉得惊讶,也许是章明泉对陆为民的印象也在潜移默化的对隋立媛起着影响。章明泉的老婆和隋立媛是有着一些亲戚关系的,准确的说应该是.表姊表妹关系,在洼崮这并不奇怪。

    章明泉的老婆姓陈,而隋立媛的母亲也姓陈,甚至隋立安隋立平两兄弟母亲姓章,陈、胡、章、曹、李、谢、叶、詹是洼崮区几个乡镇的八大姓,这八个姓氏大多数都是几个家族下来的。

    据说这八姓要追溯到西晋政权被北方少数民族所灭时,北方大族裹挟着当地老百姓大规模南迁东移,最终这八个家族迁徙到了洼崮这个四面环山却又有一块洼地坝子所在定居下来,和本地人混杂,最后开枝生叶,而现在这八个家族衍生出来的旁系,基本上要占到洼崮区六万多人口大约百分之十五以上。

    隋立媛和章明泉老婆这层亲戚关系并没有影响到章明泉对隋立媛的观感,尤其是在隋立媛和朱明奎搅在一起之后,章明泉就更是对隋立媛视若无睹了,甚至也不允许自己老婆和隋立媛有什么来往,这种情形一直要到朱明奎出事而一些内情也被章明泉知晓之后才慢慢改观。

    在得知了隋立媛的处境以及朱明奎的恶行之后章明泉对隋立媛的观感有所改变,而对朱明奎更是切齿痛恨,甚至也影响到章明泉对朱明奎时代提拔起来的乡镇干部,这一点甚至连陆为民都注意到了,还专门提醒过章明泉要注意自己的情绪,不要把私人感情夹杂到工作中去。

    从自己表姐那里知晓了陆为民的来历和他的一些想法之后,隋立媛很对陆为民的看法有了一些改变,尤其是陆为民提出要迁建农贸市场,打击车匪路霸,依托中药材种植和建设中药材专业市场来帮助农民实现增收这一想法一项一项提出来并逐步落实之后,隋立媛心目中那个有些阴狠霸道的年轻人印象逐渐模糊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想要在洼崮做一番事情的角色。

    从表姐那里知道章明泉对陆为民相当佩服,尤其是陆为民顶住压力推动了集贸市场的迁建,而且巧妙的驾驭控制住了洼崮镇的局面,这让章明泉也是大为叹服。

    隋立媛并不清楚陆为民究竟干了一些什么事情让章明泉如此佩服,县委常委会上的那一番较量她自然不知道,但是对于章明泉来说却无疑是一个相当震撼的信号,对于隋立媛来说,洼崮镇实实在在的变化却是看在眼里。

    集贸市场的迁建工程正在紧锣密鼓的进行,预计翻了年五一节之前,这个新的集贸市场就要正式投入使用,到时候那些以路为市的赶集农民都会进入集贸市场,让两条省道恢复通畅。

    而经过了这两个月公安局在洼崮的行动,这两条省道上的抢盗案件也是基本绝迹,在镇上开的公捕大会上,十多名犯罪分子被公开逮捕并在洼崮镇进行了游街示众,极大的震动了当地老百姓,而困扰了这两条国道几年的顽疾也终于被解决了,甚至连每到赶场就要来觅食的那些扒手们也都少了许多,这个意外收获也让街上的老居民们大为高兴。

    这样明显的变化却在已经对洼崮区委走马灯一般换人有些麻木的洼崮人心中渐渐变得清晰起来,尤其是关于要建设一个大姓中药材专业市场的构想更是在所有洼崮人心中引起了轰动。

    毕竟洼崮区三乡一镇和中药材种植关系太大了,至少有四分之一的人现在或者曾经和中药材种植产业有着瓜葛,而中药材种植也一直是洼崮区最为重要的产业,只不过由于前几年中药材市场的萎靡和信息不畅带来的损失让那些以种植药材为生的药农们伤透了心,但是当听到在家门口可能会建成一个大姓中药材专业市场时,还是禁不住让他们怦然心动了。

    只要是洼崮人,就没有人能对这个消息熟视无睹,这个市场如果真的建成,将会给整个洼崮区带来的巨大影响即便是普通农民都能想得到,更不用说生活在集镇上的居民们了。

    所有人都在等待着或者说期盼着这个市场,深怕这个市场的构想只是一个水中泡影,他们都清楚要想搞成这个市场的难度有多大,但这至少是一个希望,甚至连带着看陆为民的目光也变得热切起来。

    正因为如此,隋立媛对于陆为民的观感也是越来越模糊,但是敌意和警惕却在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想要探究了解对方的心思。

    “这年前他们会回洼崮么?”陆为民想了一想才道。

    “这可不好说,他们现在也没有多少亲戚在这边了,有也是走的不太多的远亲,所以有时候年前回来,有时候则是在清明节时候回来。”隋立媛摇摇头。

    这会儿天已经彻底暗了下来,阴冷的北风打着旋儿从街头掠过,赶集的人早早已经散了,已经没有几个人还在街上走了,而街上最后几个想拣剩客的摆摊小贩似乎也感受到了快要下来的雨雪,忙不迭的收拾着摊子准备回家。

    “你不算他们走得近的亲戚?照血缘关系来说,你们也比较近吧。”陆为民有些奇怪的问道。

    “我?”隋立媛愣怔了一下,似乎被这句话刺得呆了一呆,好一阵之后才自我解嘲般的苦笑,“我算什么比较近的亲戚?他们内心深处怕是早就不想认我这个亲戚,觉得我丢了他们姓隋的脸吧?”

    陆为民对于隋立媛的隋寡妇这个名头也曾经问过章明泉,但是章明泉语焉不详。

    只说隋立媛十七岁时被下到当地的知青强奸怀孕,结果生下了隋棠,而那个原本马上就要回城的知青也被判死刑枪毙了,十七岁的女人就成了寡妇,隋寡妇的名头也就随之而来。

    而后来据说还有一个男人欺负隋寡妇家没男人,企图去爬隋寡妇墙头,结果不小心被隋寡妇家狗一叫,吓得从隋家墙头栽了下来,送到公社卫生院几天之后一命呜呼,从此之后隋寡妇的名头更是大振。

    陆为民也曾经问过难道隋立媛没有父母,章明泉说隋立媛父亲早亡,母亲身体本来就不好,结果在隋立媛被人强奸怀孕之后,气急之下,身体也就垮了,没等隋立媛把隋棠生下来就死了。

    这简直又是一个石梅的翻版,甚至比石梅的命更苦更悖。

    让陆为民感到奇怪的是就算是隋立媛被人强奸怀孕,也完全可以去做流产,不知道出于何种原因却要把孩子生下来,这在洼崮这样的乡下几乎就是无法想象的,只不过章明泉似乎也对这个问题语支支吾吾,陆为民也就知趣的没有再多问,毕竟这也是别人的**。

    “如果是这样,那隋立安隋立平就太狭隘了,你以前出的事情也不是你的过错,你也是受害者,怎么能把责任推到你头上?”陆为民摇摇头,。

    隋立媛咬着嘴唇站在柜台后,侧着头望着窗外,却没有答话。

    一阵寒风卷起街上爆竹炸后的碎纸屑和枯叶在街沿儿上翻转滚动,去年贴在门框上残存的春联也被风刮得呼呼作响,寒风钻进店堂内,一掠而过,让陆为民也下意识的打了一个寒噤。

    “陆书记,天气有些冷了,要不,您喝一口酒,暖暖身子?”看到陆为民打了一个寒噤,隋立媛下意识的问道。

    陆为民平时是不喝酒的,而且今天中午税务所和工商所两家联合请区委团年,这必要的关系也要维系,尤其是翻了年后这中药材专业市场如果建起来,少不了还得和工商税务这边协调一下优惠政策,他拗不过,只得去了。

    章明泉被税务所和工商所一帮人灌得酩酊大醉,到现在大概还躺在家里没起床,陆为民稍微好一点,左躲右闪,但是作为区委书记他依然是少不了,至少也在八两酒上下,照理说晚上就更不应当喝酒了,不过今儿个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就是想喝两杯,也就点了点头。

    隋立媛话一出口才觉得自己有些孟浪了,不过见陆为民点了点头,她心里才稍稍松了一口气,从土陶罐里舀了一筒酒,倒在酒壶里放在陆为民面前。

    这是用纯粮食蒸出来的干酒,度数很高,用来泡药酒最好不过了。

    洼崮这边的饭馆酒店,无论大小,都喜欢用粮食酒泡几位地道的中药材,用以招揽客人,隋家药酒也就是用杜仲、石楠外加羌活浸泡,补肝肾,祛风湿,倒也颇有名气。

    两杯酒下肚,身上顿时暖了起来,隋立媛又给陆为民端来一盘下酒的油炸花生米和一碟卤猪头肉,然后自个儿一个人缩在柜台后边打着毛线。

    “小隋,你还没有吃吧?隋棠呢?一块儿吧。”

    “隋棠和她表姐一块儿到县城表姨家去了,今天不回来。陆书记,您先吃您的。”隋立媛摇摇头,她知道自己的名声,陆为民来她这小店吃饭她都是惊疑不定,到后来就有些诚惶诚恐,她是真不想连累这个年轻的区委书记,尤其是能在这洼崮站稳脚跟儿做点事情的区委书记。

    又是一阵风钻了进来,吹得整个店堂里都是寒气飕飕的,陆为民和隋立媛都同时打了个寒战,隋立媛赶紧跑出柜台,抱起几块门板一一插上,只留了一个供一人出入的道口。

    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街道上已经空无一人,只剩下枯叶碎纸在街道上随着风奔跑,白炽灯的光有些昏暗。

    看到隋立媛嘴唇有些发白,陆为民打量了一下对方,可能是对方穿着有些少了点儿,下午都还有一丝太阳,没想到到了傍晚天色就一下子变了。

    “来,小隋,坐过来,你也喝一杯吧。”陆为民提起酒壶示意了一下。

    隋立媛有些迟疑的看了这边一眼,似乎是在思考什么,最后还是犹疑着走了过来,斜着身子坐在了小方桌的侧面。

    “一个人吃饭寡淡无味,凑合着一起吃吧。”陆为民显得很坦然,“我想请你帮个忙。”

    “帮忙?我能帮您什么忙?”隋立媛吃了一惊,抬起目光看了一眼陆为民。

    “隋立安隋立平两兄弟我不太熟悉,只见过隋立平一面,也没说几句话,他们既然回了昌江,又不确定会不会回洼崮,我想ff8抽时间去拜会一下两位,想请你陪我一起去,帮我引荐一下。”陆为民笑了笑,端起酒杯抿了一口酒。

    隋氏兄弟不好打交道,陆为民从上一次与隋立平接触之后就有这种感觉,这隋氏兄弟似乎对双峰的干部有着天生的反感敌意,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过于敏感,但是给陆为民的感觉的确如此。

    隋立媛低垂着头不语。

    “怎么,觉得不方便么?如果真不方便那就算了,你帮我先打一个电话联系一下就行。”陆为民语气平和,倒也没有什么懊恼遗憾的表情。

    “陆书记,你找他们是为了那个中药材专业市场么?他们很重要么?”隋立媛突然抬起头来问道。

    “哦,你也知道这个中药材专业市场?不错,我找他们就是为了这事儿,中药材专业市场要建起来很容易,但是要真正运转下去并发展壮大,需要更多的药材经营户来市场里落足经营,而隋立平隋立安他们是洼崮走出去药商这个群体中最有影响力的两人,如果能够获得他们的认可和支持,对于吸引其他药商来市场落户有很大的帮助。”陆为民耐心的解释道。

    隋立媛吸了一口气,语气变得有些冷淡,看来这个人接近自己,也是看准了自己和隋家的这点血脉关系,这一刻隋立媛无比憎恨自己这个姓氏,虽然隋立安帮助她取保候审,但是隋立媛却丝毫没有感激的意思,隋氏兄弟的这些小恩小惠买不回昔日的恩怨情仇,“如果我说我不想去见他们呢?”

    陆为民讶异的扬起眉毛,仔细打量着隋立媛的面庞,白净细嫩的面颊看不到半点瑕疵,明净灿然的双眸如水晶一样清澈透明,但是陆为民却看到对方眼底深处的那一抹悲怆。

    你很难相信这是一个三十出头的妇人,怎么看都要比她真实年龄小上好几岁,一件淡黄色的半新旧高领羊毛衫外边罩着一件黑白花格子外套,一看就知道是化纤面料的地摊货,不过样式倒也还算时髦。

    隋立媛眼底深处的那一抹悲怆和凄苦让陆为民愣了一愣,他不知道怎么这一个想法居然会引来对方这样激烈的反应,他意识到自己可能无意间触及到了对方内心深处的隐痛,只是他想不通隋氏兄弟和隋立媛或有什么恩怨,在他看来既然隋立平能不远千里赶回来为隋立媛担保,这也就意味着隋氏兄弟对隋立媛还是认可的。

    莫非他们之间真有什么不足为外人道的恩恩怨怨?

    “小隋,如果我无意间提到了什么不该提的,那我说一声抱歉,不过我觉得隋氏兄弟对你还是很关心的,上一次一得到消息他们就马上赶来,为你担保,根本不问条件,由此可见他们对你的关心啊。”陆为民咳了一声,“是不是这里边有什么隐情?”

    隋立媛摇摇头,却不再言语,随手拿过一个酒杯,从酒壶中倒出一杯酒,一仰脖子一饮而尽,紧接着又倒上一杯酒,再度一饮而尽。

    陆为民吃了一惊,等他反应过来制止时,隋立媛已经一口气喝了三杯酒下去了。

    “小隋,你这是干什么?”陆为民皱起眉头沉声道,他意识到自己似乎无意间触及到了对方内心深处的伤痛。

    陆为民再度睡醒过来已经是日上三竿了,好在是星期天,不需要八点半准时出现在办公室。

    到洼崮区委工作之后,他很注重自己的作息时间,既然要让区委的工作作风有一个大变,那么以身作则率先垂范就相当重要,尤其是自己在区委后边的宿舍里住,就更需要注意了。

    一扫昨晚的yīn霾,淡金sè的阳光已经透过有些薄的窗帘洒落在房间里,大院里边显得格外安静,连往日老刘头扫地的声音也没有了,只有几只不知名的雀鸟在围墙墙头上的电线上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从被子里仲出手来枕在头下,陆为民已经想不起昨晚是怎么回来的了,他只知道自己身体有些发胀,在chuáng上很是辗转了一阵才沉沉睡去。

    瞅了一眼丢在板凳上湿漉漉的kù头,陆为民摇摇头,自打和甄妮有了那种关系之后,这种梦遗对于陆为民来说并不多见,读高中和大学时,春梦总会有痕,这痕就是湿漉漉的kù头。

    昨晚那一壶药酒的确有些劲道,让自己昨晚美梦连篇,只不过隋立媛出现在梦境中还是让他有些脸热。

    要说漂亮女人自己不是没见过,甄氏姐妹就不说了,在195厂几万职工和家属的大厂里也是数一数二的厂花,苏燕青更不用说,如果不是骨子里天生就有一股拒人千里之外的冷冽之气,加上很多人都知道她不会留在南潭,只怕南潭想要打她主意的人就能有一个连。

    就算是莫萏、舒雅甚至何琳这些女孩子要说姿sè都绝对不差·但是自己梦里怎么就会突然冒出这个女人,除了昨晚正在她那里吃酒谈话的缘故外,还有没有其他原因?不能不说这个女人很有些魔力,尤其是一笑一颦那眼神配合着身姿,总有一种自然天成的魅huò力·哪怕是呜咽低泣,也能勾起人无限怜惜。

    不过昨晚那一梦还是让陆为民有些自警,虽说隋立媛不太可能受人利用来勾引自己,但是自己在这方面的抵抗力似乎偏低,作了这一场春梦也算是一个提醒,尤其是在双峰这个风气本来就有些不正的地方,自己一个精壮男儿独身一人在这里·又担任了领导职务,很难说有没有人来打这个主意。

    看来隋立媛不愿意与自己一道去拜会隋氏兄弟,这事儿还得自己去干。

    隋氏兄弟的作用不小·由于他们在业界内有相当影响力,他们两兄弟一个人负责南边的生意,一个人负责北边生意,人缘关系很广,如果能够赢得他们两兄弟的支持,在市场吸引经营户问题上·可以有很大的帮助,虽然说着市场能否吸引经营户来很大程度源于市场本身,但是在这第一炮的时候,却不能不把一切工作做到最好。

    陆为民只与隋立安打过一次交道,对方究竟对自己还有多少印象不好说,不过不管怎么样·陆为民都打算去拜会一下,那边通过何铿和雷达介绍的投资商已经有了几次接触,对方对这个项目还是颇感兴趣的,唯一担心的就是这个市场建起来之后的后续发展经营,能不能吸引到足够多的经营户入场,在这一点上增强对方的信心,陆为民希望这些从洼崮走出去的药商们能够发挥足够大的影响力。

    躺在chuáng上想了好一阵之后,陆为民才起chuáng,看了看表·已经是快十点钟了,头还有些发胀,看样子那酒劲儿还真不小。

    区委大院里空空dàngdàng,还有几天就是年关了,区委该开的总结会也都差不多开完了,各乡镇的总结会也都差不多了,按照惯例,现在就是收拾准备好过年了。

    今年洼崮区的欠账依然如故,陆为民想了不少办法,但是归根结底各乡镇财力薄弱,能够给区委上缴的管理费也就有限,陆为民也能理解对方,而区委大院的建筑工程欠款是最大一笔欠账,却因为陆为民启动了集贸市场的建设项目而可以稍稍缓解一下,这个项目仍然包给了承担区委大院建设的洼崮镇建筑公司,作为交换条件,区委大院的工程欠款可以延缓一年来支付。

    按照陆为民的设想,如果中药材专业市场建设正式启动,这个工程总投资可能要超过千万元,在目前建筑招标还只是书面语言的情形下,陆为民也打算让洼崮建筑公司这个洼崮镇最大的集体企业来承揽这个项目,但是前提就是这个属于洼崮镇财政将为区委大院的建设工程款买单,这个想法曾经让齐元俊又好气又好笑,没想到这个兼着洼崮镇党委书记的区委书记,居然用这个办法来左边口袋换到右边口袋。

    不过陆为民把话说到明处的做法还是让洼崮镇党委政府一般人认可了这一意见,毕竟像这样大一个工程项目,而且涉及到洼崮镇、沙梁乡和小坝乡三个镇,在三个乡镇都有建筑公司的情况下,洼崮镇建筑公司来承揽这个项目肯定会引来不少异议,如果以洼崮区委建设工程款作为交换条件,让洼崮镇以上缴给区委管理费名义支付给洼崮镇建筑公司,也算是有了一个交待。

    在办公室里把全区四个乡镇的中药材种植计划又细细的分析了一遍,毫无疑问,洼崮镇在落实中药材种植基地的落实上做得最好,齐元俊虽然有些xìng格,但是这人在洼崮镇上的确颇有威信,这个药材种植基地规划的落上也就能看出一个政府的执行力。

    在区委征求了各乡镇意见制定出这个计划之后,洼崮镇方面陆为民并没有操多少心,基本上都是交给了齐元俊在执行,而洼崮镇的工作也的确做得很扎实,洼崮镇分管经济工作的副书记田和泰和分管农业的副镇长孙福林众基础都不错,而且做事务实,这也是陆为民高看齐元俊的主要原因。

    能够在朱明奎担任区委书记兼镇党委书记情况下,洼崮镇的班子成员依然保持着较为让人满意的水平,这也足以说明齐元俊这个事实上的洼崮镇掌舵者的能力。

    而且和章明泉关系匪浅的田和泰在谈到齐元俊时,虽然也对齐元俊在有些工作上的做法有异议,但是还是承认齐元俊做事有一套,认为这几年如果不是齐元俊抓日常工作,又敢于抵制朱明奎的一些无理要求,只怕洼崮镇情形要比现在糟很多。

    隋立媛走到区委门口时心里又有些怯了,昨晚的事情让她后半夜睡醒了一觉之后羞得只能用被子捂住自己的头不敢多想下去。

    难道是鬼mō了头,让自己在一个比自己还要小好几岁的小男人面前絮絮叨叨的把自己隐藏了十多年的内心心事都和盘托出了?那个小男人居然也能就这样坐上一两个小时听自己说这些羞煞人的隐sī?隋立媛不知道对方现在会怎么看自己,是可怜自己还是轻贱自己?

    不过对方在走之前丢下那几句话她倒是听得很清楚,也许自己是真的把人看轻了。

    老刘头独眼眯缝起,打量着那个在区委门口徘徊的女人,那不是隋寡fù么?她来区委大院干啥?今天可是星期天,而且现在区委书记也不是朱明奎了,记忆中好像是朱明奎当区委书记期间这个女人也没有来过区委大院,怎么这时候倒是来了?

    揉了揉对印自卫反击战时受了伤的左眼,老刘头把旱烟袋在桌子框上敲了敲,lù出一口大黄牙,“大妹子,找人?”

    区委大院里星期天除了小陆书记外就没有人了,老刘头不相信隋寡fù是来找小陆书记的,章明泉和隋寡fù的亲戚关系老刘头也大略知晓,可章明泉星期天是很少来区委大院的。

    “嗯,刘叔,陆书记在不在?”隋立媛强压住内心的紧张,故作平静的道。

    “陆书记?你是说小陆书记?!”老刘头狐疑的目光在女人身上逡巡半晌,方才点点头,“你找小陆书记?他在,刚起来没多久,这会儿在办公室里吧。”

    “嗯,我找陆书记有点事情。”女人吸了一口气,平抑了内心紧张的心情,却又下意识的辩解道:“小陆书记想找隋立安隋立平他们两兄弟,让我帮着问问他们回来没。”

    虽然有点儿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味道,不过老刘头却是一下子恍然大悟,区里要搞中药材专业市场的事情已经不是秘密了,老刘头也知道小陆书记这一段时间一直在让各乡镇都忙着联系洼崮出去做药材生意的那些个药贩子,估mō着是要他们回来做生意,隋氏兄弟是洼崮的名人,老刘头当然也知道。

    “那大妹子赶紧进去,陆书记现在还没有出去。”

    隋立媛点点有,碎步走了进去,老刘头盯着女人背影,吞了一口唾沫,难怪那些个男人都盯着这骚狐狸不放,连自己这种半截埋土的人都有点儿口干舌燥,这骚狐狸可千万别把小陆书记也给拉下水了,自己是不是该去盯着一点儿?

    转念一想,小陆书记是啥人,难道还不知道这狐媚子底细?自己这要过去盯着防着,反倒露了形迹。

    隋立媛走到陆为民办公室窗前时,陆为民正聚jīng会神的看着一篇省农科院经济作物研究所关于黎阳地区中药材种植发展前景分析和展望的文章。

    这是三年前的一篇老文章了,而针对的就是当时的黎阳地区南部也就是现在的丰州地区发展中yào材种植的一篇文章,陆为民是在省卫生厅去联系工作时无意间了解到这篇文章的。

    文章具体分析了南黎阳也就是丰州地区以双峰、淮山和阜头为主的这几个山区丘区所占面积比例较大的县份发展粮食种植和中yào材种植的优劣缺陷,重点就近十年来的国内中yào材市场需求以及今后十年中yào材市场需求做了一个较为详实准确的分析,同时也根据三县的水热光照以及土壤结构进行了论述,提出了三县可以各有侧重有针对xìng因地制宜的发展中yào材种植业,帮助农民掌握中yào材种植技术,实现增收致富。

    应该说这篇文章是相当具有前瞻xìng的,尤其是在三年前国内中yào材市场并不景气的情况下,依然很准确的预报了国内中yào材需求将会进入一个相当稳定的高速增长期,尤其是国内一些制yào企业已经越来越将以中yào材作为原材料的中成yào作为主打产品推出,这也使得对各类yào材的需求呈现出一个稳步上涨的趋势。

    文章还根据三县的具体情况提出了三县应该着重发展哪一类yào材种植,甚至也提出了地方党委政fǔ应该从着重培养主导产业这一角度来考虑鼓励和扶持农民种植yào材的积极xìng,包括减免农林特产税、提供中yào材种植和加工的技术等一些政策措施的实施也应该纳入鼓励发展的优惠政策中来。

    陆为民很欣赏这篇文章的观点,尤其是对洼崮今后的中yào材种植发展具有相当指导意义。

    中yào材专业市场从前期来看需要较为稳定的经营户进入并留驻,但是归根结底需要当地和周边地区能够将中yào材种植列为国家重点专项项目加以支持,只有将yào农的积极xìng充分的调动起来,使得种植面积逐渐扩大,确保一个具有相当种植规模的产地作为这个市场的有力支持,这才能使得这个市场能够真正推进并进一步发展起来。

    隋立媛有些出神的看着那个坐在窗前认真翻阅着手中材料的小男人,时而皱眉沉思,时而展眉吐气,时而用手指轻轻敲击桌案,似乎颇有所得;时而cuōróu下颌的胡子茬儿,似乎在掂量文章内容含义。

    这个小男人的侧面看上去表情显得有些深邃,轮廓也更显突出,不过你从正面看他的时候,却有多了几分浩然正气,这不是那种表面坦dàng的正气,而是那种hún合着执着坚韧的刚毅。

    “咦?你怎么来了?”陆为民无意间抬起头看到了站在窗外树下的nv人,惊讶的扬起眉máo,“进来坐啊。”

    “你不怕我玷污你的名声?”定了定神的nv人曼声道,经历了昨晚的那一场莫名其妙的发泄倾诉,nv人今早起chuáng之后似乎觉得连天都变得湛蓝了许多。

    陆为民皱起眉头,怎么这nv人言语还是这么冲?却见nv人有些调皮的翘起了嘴角浮起一抹笑容,陆为民顿时明白过来,心里却有些高兴,这证明这个nv人正在逐渐摆脱过去事情给她留下的巨大yīn影,正在渐渐走进灿烂阳光的真实世界。

    “名声不是谁能玷污谁的,也不是谁说什么就是什么,而自己只要心中坦然,天地自然宽。”陆为民双手合叉,以肘靠桌,微微侧首,看着对方含笑温和的道。

    一股暖流从nv人心中淌过,让nv人鼻子一酸,没来由的有想要哭泣的冲动,什么时候有人用如此的言语如此的态度对待过自己,这十多年来,除了贪婪的目光和心不在焉的言语,她似乎从来没有收获过任何东西,而今天似乎一切都变得如此美好。

    她赶紧走两步,避开对方目光,然后又在对方办公室前停留了一刻,调整了一下情绪,这才推开虚掩的mén而入。

    “坐吧,有什么事么?”陆为民见对方进来,伸手是以对方入座,然后站起身来,拿起茶杯替对方泡了一杯热茶。

    隋立媛看着对方一丝不苟的清洗茶杯、放茶叶、泡茶,心情微微dàng漾,不知道他对每一个来到他办公室的人不是都这样?但至少对自己,他不是敷衍了事。她本想制止对方,但是看到对方泰然大方的神sè,她又放弃了。

    “谢谢。”接过茶杯之后,nv人捧在手中半晌没有说话,良久,才道:“早上我给隋立平打了电话,他今天正好他们兄弟俩都有空,说可以见一见面。”

    “哦?!真的?”陆为民大喜过望,和隋立安不一样,隋立平平时甚少在lù面,即便是回老家也是倏来倏去,连章明泉都说有好几年没讲过隋立平的面了,而两兄弟中隋立平显然更有影响力。

    nv人默默点点头,“嗯,你可以先和他联系一下,他的电话是3608088转1218,他好像住在饭店里。”

    陆为民想了一想,决定还是打个电话先沟通一下,隋氏兄弟在外地已经闯出了很大名声,也置下了不小产业,这第一印象也比较重要,尤其是对隋立平,如果能够赢得隋氏兄弟的认可和支持,那么不但可以求得对方在业界内的广泛人脉支持,而且亦有更大把握说服这边的投资商尽快签约。

    当陆为民搁下电话抬起目光,忍不住喜上眉梢,电话里的隋立平不像想象中那样难以打jiāo道,相反朴实理xìng的言语更符合陆为民心理定位,与一个理xìng务实的商人打jiāo道远比与一个喜欢意气用事或者故nòng玄虚的商人更直接明了,双方可以把各自关心的问题当面提出来,亦可以直截了当的探讨怎么来解决可能要面对的问题,与这样的人打jiāo道才更轻松更自在。

    “联系上了?”隋立媛站起身来问道。

    “联系上了,他住在锦丰宾馆,今天晚上我们在一起吃一顿饭,聊一聊。”

    陆为民喜不自胜,对方的态度实际上已经说明了一些问题,至少证明对方对这个事情并不拒绝,甚至还有那么一丝认可,这是一个好的开端,如果能够说服隋氏兄弟认可,那么要说服洼崮其他yào商,那就要容易许多,而如果洼崮yào商这个群体一旦带动起来,那么这个市场的良好前景就可期了。

    “那好,你jiāo代的事情我做到了,我也可以放心了。”nv人站起身来,打算离开。

    “等等!”陆为民有些怪异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对方,“你不是让我一个人去吧,隋立安我只见过一面讲过几句话,隋立平我素未méng面,需要一个人来介绍引荐,何况,我觉得这也是一个机会,如果可以的话,你么也可以沟通沟通。”

    “你是觉得我去能更有效果的话,那我可以告诉你,他们两兄弟都很jīng明的生意人,不会因为任何人而改变他们生意上的事情,如果你是觉得我应该和他们……,和解或者说其他,我……”

    看见nv人恍惚mí惘的神情,陆为民轻轻叹了一口气,正sè道:“生意归生意,我从未指望生意人能超出他们做生意原则之外来达成一笔生意,我只希望你能起一个润滑剂的作用而已,方便我和他们之间更快接受对方,至于你和他们,我觉得应该见一面,如果可以,谈一谈更好。”

    拓达集团丰州水泥厂的皇冠3.0开到洼崮区委大院mén口时正好一点二十,陆为民和司机小王随便聊了几句厂里的近况,一点二十五分准时出发。

    丰州水泥厂自点火成功开始正式生产之后,就一直处于满负荷生产状态,面对着今年以来经济快速发展的大cháo,建材行业也迎来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大发展时期,钢筋、水泥等建材的市场需求持续强劲,使得丰州水泥厂的产品从开始就处于供不应求的阶段,原本陆为民还考虑丰州水泥厂应该考虑利用丰州地区和丰州市的关系来占领丰州市场,实际上却变成了丰州地区和丰州市不断给丰州水泥厂下达要求优先保证几个重点项目供货的要求,饶是水泥厂加班加点,依然无法满足需求,订单甚至排到了下半年。

    如此火爆的行情让雷达笑得连嘴都合不拢来,而甄敬才坐镇厂里确保水泥厂从原料燃料调度到产品生产到产品销售回款顺畅进行,也让雷达终于可以放下心来,对于一个在国营大厂里沉浮了几十年的老手来说,丰州水泥厂这种在市场销路上不存在问题的企业,需要的只是把整个企业合理规范经营生产流程,最大限度减少故障发生,而这一点对于甄敬才来说无疑是拿手好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