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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为民话音刚落,素来沉稳寡言的孟余江这一次却是第一个表态,“为民县长说得对,事关大局,尤其是已经临近春节,务必要确保全县全地区稳定,这件事情任何风险苗头都必须要扼杀在萌芽状态,不能扩散影响,更不能波及到其他区乡镇。”

    邓少海、张存厚、叶绪平等人也都纷纷表示支持陆为民的这一观点。

    曹刚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至少陆为民在这个时候头脑还是相当清醒的,谁都知道合金会问题不是一朝一夕之功,傻瓜都想得到付天华出问题不是钱理国的责任,而是黄祥志的问题,如果这个时候陆为民提出要全面清查追究,那么黄祥志固然脱不了身,但是问题就有可能被引爆,而这个问题一旦蔓延开来,那根本就不是双峰县委能控制得下来的,没有谁能把这个年过安稳。

    他甚至已经做好了思想准备,如果陆为民发难,那么他会毫不犹豫的压制,如果真的压制不了,他也会立即向地委汇报,坚决将这个苗头扼杀在刚露头的时候。

    好在陆为民的表现让人松了一口气。

    “曹书记,陆县长,控制局势不扩大影响不恶化,这是必须的,但是还有一个关键性问题,那就是要搞清楚凤巢镇合金会像类似的情况究竟还有多少,五十万不是小数目,这样大额存款未被计入凤巢镇合金会账面的情形还有多少,小额的又有多少。我们都必须要马上清理,否则我们既无法向地区汇报,也无法面对也许就是接踵而至的类似问题。”

    冯可行等到众人的声音都落定,这才淡淡的插话,“我可以肯定,这些消息保不了密,最迟明天就要传遍全县。也就有可能要出现挤兑风潮,当人家拿着存单来要求提前支取,我们怎么办?资金问题怎么解决?如何核实厘清这些存单的真伪?是不是就全数支付?这些问题恐怕都要马上研究。另外也必须要马上向地区汇报!”

    冯可行的话再度让会场气氛紧张起来。

    他的话没有错,像这样的事情根本无法保密,昨天就没有兑现那个储户肯定心里在嘀咕。而付天华和张艳秋失踪的情况也隐瞒不了多久,加上尹朝荣的自杀身亡,这一连串的问题纠结在一起,储户不起疑才怪,若是再拖下去不兑付,那铁定出事,挤兑是在所难免。

    曹刚心脏就像是被人紧紧攥住,一阵喘不过气来的发紧,自己来双峰可真是没有一天省心的,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梁国威给自己留下这个摊子真的称得上是外表裱糊得还看不出来,只有走进来的人才知道内里早已经是腐烂透了,到处都是脓包,到处都是麻烦,随便伸个手指头一戳。就是脓包破裂,脓浆四溢,血肉模糊的窟窿就现出来了。

    “老鲍也打来电话说,死者家属情绪也很不稳定,说肯定是付天华逼死了死者,让死者来当替死鬼。……”曲元高话音刚起,就被曹刚冷冷打断:“老曲,公齤安局那边你督促着继续调查,凤巢镇配合做好死者家属工作,随时掌握凤巢那边的动态。”

    曲元高心中一阵恼火,但是也知道这个时候不是斗气的时机,闭上嘴默默点点头。

    心烦意乱的曹刚一时间也有些乱了分寸,挤兑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虽然是梁国威遗留下来的祸端,但是现在是自己掌舵,出了问题就得要打到自己身上。

    他刚才提了一句“县农村合作基金会管理办公室在干什么”也就是在暗示陆为民,别以为自己没责任,县合金会管理办和县金融办是两块牌子一套人马,都是分管经济工作副书记在负责,陆为民你今天才算是正式就任代县长,这半年来的责任你也得负起来。

    不过曹刚却忘了县合金会管理办和县金融办也是陆为民就任县委副书记之后才提议设立的,而且当时他自己还不以为然,认为这是多此一举,甚至对县里全面清理各乡镇合金会账目的这项工作很有意见,认为这是陆为民在借机揽权,把合金会贷款发放权力都揽在县里边来了,为此他还专门给县合金会管理办打招呼,要求在遇到一些特殊事项上要考虑各乡镇经济发展,不能一刀切。

    “为民,我想这里会议结束之后,我们俩马上去丰州,立即向地委汇报这个情况,求得地委支持。”说这番话时曹刚内心也是充满苦涩,这种情况是最损害县委也就是指这个县委书记的威信了,但是他却别无选择,地委会怎么看自己?推到梁国威身上,可能能推掉一些,但是归根到底还是得要自己这个县委书记来扛起,陆为民才当选,而且还是代县长,凤巢区的问题肯定不是一两年的事情了,这要牵连出来只怕涉及面就太宽泛了。

    “曹书记,向地委汇报是必须的,但是恐怕我们要先考虑好一个全面的对策,心里也要有一个谱儿,否则地委领导问及我们怎么来应对时,我们回答不上来,那县委的印象就更糟了。”陆为民淡淡的提醒道,这家伙是真的乱了分寸了,不至于吧,出了问题解决问题就行了,只要自己个人问心无愧就行了。

    曹刚心中一凛,定了定神,点点头,“嗯,为民说得对,你说说你的想法。”

    “我觉得这事儿恐怕对外瞒也瞒不过,不如主动宣布,但是在问题上不要说得太透太大,按照初步掌握的划定一个大框架,明确承诺县里对凤巢镇合金会承担无限连带担保责任,稳住储户的心,毕竟这些储户还要考虑如果要提前支取那要损失一笔利息,尤其是这些较大数额的储户本身就是冲着利息来的,更会在意这一点,只要我们态度鲜明的阐明这一点,我想绝大部分储户是不会提前支取的。”

    陆为民这个观点一出来,立即赢得了包括孟余江、邓少海以及张存厚、曲元高、关恒、蔡云涛、冯可行的一致赞同,连曹刚都微微动容。

    谁都知道这个承诺一出来,也就意味着日后县财政要对其他各乡镇合金会都要承担责任,你不可能厚此薄彼,这个财政窟窿只怕比亚洲国际事件还要大不知道多少倍,县财政能支撑得起?而且你陆为民刚刚担任代县长,也就是说两三年内你想要挪动位置基本不可能,这也就意味着你陆为民要扛起这个填补窟窿的重责,这是常委会,你的意见都是要写入会议记录的,是要负责任的。

    “为民,这个承诺意味着县里财政今后几年都要承担相当巨大的压力啊。”曹刚心里早已经同意了这个意见,但是还是得提醒一下对方。

    “曹书记,现在我们不承诺,情况一旦恶化,地委也一样会要我们承诺的,那时候只会让我们更被动,让地委更觉得我们县委战斗力、判断力和决策力有问题,这种情况下,我们还能有别的选择么?”陆为民苦笑着摊摊手。

    “嗯,你有这个思想准备就好,日后大家就要和衷共济共渡难关了。”曹刚点点头,“你继续说。”

    “第二个可能要做的就是马上成立清理小组,对凤巢合金会账目进行全面清理,搞清楚目前凤巢合金会的真实状况,弄明白我们现在面临的是一个什么状况,也好让我们对日后可能面对种种麻烦心里有一个底,这一个任务我想请少海书记来承头,少海书记是财政局长下来的,对账目清理核实轻车熟路,人手可以在县金融办甚至县里其他银行和信用社抽调,纪委也要跟进,要和这些抽调人员签订保密协议,加强保密意识宣传,……”

    邓少海也知道在这种情况下自己义不容辞,点点头,曹刚见邓少海点头,心里也是一宽。

    “第三,恐怕就是我们要考虑资金筹措的问题,就算是我们工作做得再好,估计凤巢合金会也会迎来一波兑付潮,而且会不会对其他合金会也带来冲击,我们都要有充分思想准备,所以必须要在资金上做最坏的打算,地区那边当然可以想办法请求支持,但是一来地区年底恐怕也很困难,二来就算是地区给一些支持,最终还是要落到我们身上,三来,向地区要求太多,也会让地委对我们县委县府的能力威信产生不利影响,我想我们还是要立足自我,这个任务,我主动请缨,来负责筹措资金,确保兑付难关渡过,……”

    “第四,就是稳定问题,恐怕要请余江齤书记和元高书记扛起这个担子来,一要稳定各方情绪,防止出现谣言,二要最好干部思想工作,防止干部成为其中传话筒,……”

    “曹书记,你就居中坐镇,统筹指挥,……”

    这一连串的安排部署意见基本上是信口道来,有条不紊,就连对陆为民再不服气极度不满的叶绪平也不得不承认陆为民在应对这样棘手的难事时,居然有这般急智,如此短的时间内就能拿出这样完善慎密的应对方案,该担待的有担待,该分配的有分配,该自己扛的自己扛,没有半点拖泥带水。

    邓少海、冯可行都是第一次见识到陆为民的风采,忍不住都对陆为民侧目而视,而包括孟余江、张存厚和关恒、曲元高在内也都一样都陆为民这一番近乎完美的表现心中唏嘘感慨不已。

    扪心自问,若是换了自己,能不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就拿出一套应对方案来,他们都自认做不到,而陆为民不但做到了,而且方案做得这样细致周密,这已经不能简单的用急智来形容了,这要求陆为民对整个局面有相当深切的了解和把握,否则怎么来应对你根本无从下口。

    曹刚也同样百味陈杂,陆为民如此短时间内就拿出这样一个堪称完美的应对方案来,甚至让他都找不到合适的补充话语,而让自己居中坐镇运筹帷幄听起来更像是有些嘲讽的味道,但是他也知道陆为民的这番表现实际上也是在为自己解决难题,归根结底,这件事情处理不好,出了乱子,最大的责任人是自己。

    不出所料,曹刚和陆为民马不停蹄的赶赴丰州向地委汇报这个情况立即引起了地委的高度关注,李志远立即招来了孙震、常耕L以及焦正喜、周培军,紧接着又召开了地委紧急会议,研究双峰出现的这个情况。

    曹刚和陆为民参加了地委会议,并在地委会议上汇报了现在已经掌握的情况和双峰县委县府的应对方案,也获得了地委的认可,同意按照这个方案来处理,同时地区财政也紧急准备了三百万应急资金,防止可能出现的挤兑潮。

    会上芶治良也提出是不是考虑派驻一个工作组,但是这遭到了曹刚和陆为民异口同声的反对,两人都认为目前形势还没有糟糕到这种程度,地区派出工作组只会让县里干部觉得问题更严重,进而引发恐慌情绪,加大挤兑风潮出现的可能性。

    从丰州返回双峰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一点过了,曹刚的脸上已经压抑不住一丝疲色。

    看到坐在自己身旁精神抖擞丝毫见不出已经连续奔波几个小时的陆为民,他不由得在心中暗叹年轻就是好,自己不过才四十有五,要说也是正当壮年,但是精力却明显不济了。

    今天从上午地委来人宣布,班子见面会,干部大会,紧接着下午就是和邓少海、冯可行谈话,也算是一个交流沟通,李廷章走了,但是日后也免不了要打交道,也还需要叙一叙,这连轴转下来,加上中午又陪着史春林喝了几杯,午睡也没有休息好,再加上除了这么一桩事儿精神高度紧张,从双峰到丰州,一路都在思考怎么来汇报,现在终于是告一段落,精神稍稍一松懈,身体这就有些吃不住劲儿了。

    “曹书记,虽说咱们都拍着胸脯说情况没有想象的那么糟糕,但是说实话,我心里还是有些发虚啊,这不可预测的因素太多,明天究竟会发生什么情况,真还说不准。”陆为民目视前方,声音低沉。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咱们也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今晚老邓都带着人开始清理连夜清理凤巢合金会的账目,好在尹朝荣还算做了一点良心事儿,把账目保留了一本,只是没想到付天华他们这么大胆,居然敢采取做阴阳帐的手法来贪污。”曹刚揉了揉太阳穴,目光也有些漂浮,“合金会的问题看来比我们想象的还要严重,凤巢只是其中一个没准儿就还有比凤巢更严重的脓疮藏在深处未被发现。”

    “曹书记,这也不是什么秘密,大家都知道,只不过大家都不愿意去戳破,所戳破谁就得担着,谁愿意没事儿给自己找事儿,就这么拖着磨着,都想干完这一届自己能走人就走人。路易十五不是说过么,我死后,哪怕洪水滔天,我看我们很多领导干部也有这种心态,只要自己任上不出事儿,能袜糊着就拔糊着,至于说在后边哪一任手上炸了,那就活该谁倒霉。”

    陆为民语气很淡漠,很有点儿见惯了风吹雨打的练达。

    曹刚也叹了一口气,“说得没错,现在很多情况下,包括我们自己有时候都有这样的想法,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能拖则拖,能过则过,这是一种惰性,也存在想要逃避麻烦和矛盾的偷懒心态,不敢面对现实,当然也有一些问题是的确是解决问题时机尚不成熟的原因,比如像合金会问题,问题多年积弊甚深,县里一家之力能解决下来么?如果没有地区甚至省里的支持,我们恐怕是三头六臂也摆不平,这也是一个时机选择问题,虽然我们知道这越往后拖,付出的代价也要越大,但却无可奈何。”

    不能不说曹刚也还是有些见识和深度的,对这些问题他也一样看得很清楚,只是就像他说的,既有惰性问题,也有勇气胆魄问题,更有为自己头上乌纱帽着想的心态,自己何尝不是如此,只不过程度轻重而已。

    ,‘明天我去坐镇凤巢合金会在县城东外街那个营业点’我估计大笔的进出帐都应该是在那里,让老邓去凤巢镇上的合金会本部坐镇,我估计只要顶过这头三天,问题就不大,关键可能就是明天和后天,我让老叶已经和农行、信用社都联系了,也请工行和建行、中行做了一些准备,一大早就要把资金调出来,确保不能出现无法兑付的情形,大额资金取款需要预约,这也可以延迟一天,合金会正常时间开门营业,中午不休息,下午延长一个小时关门,看看能不能起到效果。”

    陆为民目光在窗外的黑暗中浮动,曹刚也感觉到有一丝紧张,“资金是个问题,但如果只是凤巢合金会一家,还能扛得住,就怕其他乡镇的合金会也受到影响,如果连续三天来取款的人都不减,恐怕其他乡镇的合金会就要受到影响冲击了。”

    ,‘还是那句话’顶过第一天,而且要很强势的顶过去,只要愿意取的,都毫不犹豫的去给对方,一传十十传百,考虑到趋众心态,只要有一部分人舍不得利息不愿意取,就会带动银多人,也不要做刻意宣传,那会被老百姓视为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一切按照最普通最平常的表现来办,就能扛过去。”

    陆为民也觉得自己这番话有点儿是给自己打气的意思在里边,但是现在不能不相互打气,这边邓少海在组织人清理,那边营业还不能拖下来,否则就有可能要出问题,两边弦都绷紧了,就看能不能撑过去了。

    ……………………”。

    陆为民回到双峰之后并没有回招待所休息,他自己开车带上还在等候他的何明坤到了凤巢。

    凤巢合金会后院里边一片灯火通明,十多个查账人员正在分门别类的进行逐一核实,而县公安局也有多名便衣民警在这里负责监督合金会工作人员协助查账人员进行清理。

    ,‘老邓’一来就摊上个这种事情,怕是有些不适用吧?”陆为民丢给邓少海一支三五,他知道邓少海只抽三五,拿他自己的话来说,给外国烟草企业捐献,他心里不甘,但是却又养成习惯了。

    “嘿嘿,为民县长,没有这事儿就得有其他事儿,免不了,我倒是觉得这是好事儿,脓包么,挤掉一个算一个挤不掉,至少也能让脓液少不少不是?”

    邓少海倒是显得很乐观,这让陆为民对邓少海的印象深刻不少,至少这位新来接替自己原来位置的副书记不是那种太过于挑剔的角色,对双峰的情况也有所了解。

    “嗯,合金会这个脓包,那是一连串的小脓包组成大脓包,而又有更多的大脓包组成更大的脓包,咱们这是在挤最小的脓包,而且还不敢去碰其他脓包,否则一旦脓包挤破一番的感染,那病人就得要完蛋。”陆为民若有深意的看着邓少海,慢吞吞的道。

    “不碰其他脓包,那只是因为时机未到,迟早也得要碰啊。”邓少海看了一眼陆为民,细细琢磨着陆为民话语中的意思。

    “老邓,我有个想法,咱们如果过了这一关,恐怕得好好花些心思在这合金会上,认真清理,一些力所能及的小脓包,咱们能挤尽早挤掉,太大的,也要控制它避免继续长大,事实上我前期也做了一些这些方面的工作,但是总是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不尽人意,我倒是觉得现在凤巢合金会出这个事情也是一个契机,也给了我们一个由头。”

    陆为民有些认真的话让邓少海吃了一惊,以一县之力来动这个昭包?

    陆为民有这等胆魄?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邓少海是老工农兵大学出身,大学学的是财经专业,回来之后曾经在黎阳地区农行工作过,后来才调到地区财政局,一直就搞财政工作,对金融这一块也并不陌生,这双峰一个县的合金会他粗略估算一下,窟窿也有数千万之多,这是要用钱来说话的,不考上边儿,可能么?而现在地区会同意双峰主动来破脓包?

    “为民县长,我粗略估摸了一下,这怕都是涉及到几千万的烂帐啊,去年双峰财政收入才多少,现在还捅下亚洲国际这样打一个窟窿,我知道县里打算用县旅发司的股权来填这个窟窿,但是那也只能济一时之急,如果真的要想把全县二十多个乡镇合金会的窟窿来补上,那得几千万,县里财政根本支撑不起,县里也不会同意这样做,说难听一点,各家娃娃各家抱,县里也没有义务来替各乡镇还他们捅下的窟窿。”

    邓阝少海见陆为民表情沉肃,不像是玩笑话,沉吟了一下才道。

    “老邓阝,我也知道这个窟窿大,但是不解决这个问题,这些窟窿还会越变越大,合金会这些管理人员根本就不具备金融业务经营的能力,加上乡镇这一级政权的干预,风险控制更是无从谈起,可以想象得到这些合金会怎么变成乡镇政府甚至个别领导的提款机。”

    “我知道你说的县里不会同意的意思,他们指望省里和地区来扶持一下,但我可以肯定的说,就算是日后省里甚至中央要统一解决合金会的问题了,那顶多也就是在资金调配上给予保障一下,但那都会算在县里欠上边的帐上,从今年开始国地税分家,涉及到相当大一笔转移支付,肯定最终都要从这笔转移支付上斩下来,指望省里或者地区替你出钱还账,那纯粹是痴人说梦。”

    陆为民摇摇头,“道理很简单,就像你说的,各家娃娃各家抱,地区会替你抱,省里会替你抱?但是我们看得到一旦国地税分家,从县里到乡镇,财政税收都会出现一个艰难期,即便是没有这个原因,以现在乡镇这一级的政府要想把这些窟窿填平,都是一件不可想象的事情,除非是有其他渠道收入来源,比如工业的高速发展带来税收,或者土地、矿产等资源的出让但这对于很多农业乡镇来说都不现实,就算是有这种可能,如果我们走到前面,把这些脓包挤掉了,也可以让这些乡镇政府轻装上阵,对于乡镇这一级规范管理,和谐干群关系也会起到很好的效果。”

    “为民县长,你这个设想虽然很美好,但是不是有些太理想化了?”邓阝少海笑了起来,都说陆为民是个搞经济的能人,没想到他却在这一点上似乎太理想化了一些,替各乡镇把这些窟窿填平就能解决问题了?各乡镇就能轻装上阵谋发展了?

    这个话题太大了,不是几句话就能说得清楚,更何况最关键的还是县里没有这笔钱来解决这个问题,即便有,县里也不会同意来解决这个问题,那有太多更需要解决的问题等着呢。

    “也许吧,是有点儿理想化不过我觉得至少我们要有这样一个目标至于说解决时机上,可以根据县里发展和财政增加情况来看,但是最起码必须要彻底清理,坚决防止这些脓包继续膨胀下去这一点我觉得很有必要。”

    陆为民也知道要在这个问题上说服邓少海不容易,准确的说这应该是一个几年规划,短期内要解决不容易,他只是想借这个机会来提醒邓少海对这件事情的重视。

    “我赞同你这个意见正如你所说的,合金会的问题是个大隐患目前合金会的工作人员素质能力根本难以胜任他们所从事的金融经营工作,对管理和风险评估这一块他们可以说欠缺很多,所以产生不良贷款也就很正常,必须要进行清理,至少我们要做到这个脓包不再长大,那么可以根据县里财政状况来综合考虑。也许双峰经济发展真的起来了,财政状况增加速度很快,两三年后就真的能解决这个问题了呢?”

    邓阝少海微微点点头,他也需要给陆为民一个台阶下,何况以目前国内经济发展形势来看,还真不好说两三年后双峰经济规模和财政状况能达到一个什么状况。

    “看来我们在这一点上有一致的看法,老邓,这个坎儿过了,咱们好好交流一下这方面的看法,一个金融信用体系的打造和管理,一个是招商引资工作,而这两者又都依赖于我们县怎么来营造一个适合经济发展的创业环境,我觉得双峰要想在经济发展上超越那些已经走到前面的县市,恐怕就要在这个问题上下功夫才行。”

    陆为民的目光望过来,让邓阝少海心中也是一颤,这个家伙是什么意思,抛橄榄枝么?这样公开的示好自己,还真是让人有点儿吃不准。

    “来日方长,有的是时间,等过了这个坎儿吧。”邓少海面色不变,很自然的点头应允。

    陆为民回到招待所,杜笑眉还在强撑着眼皮子没睡觉,见到陆为民回来,这才打起精神,迎上来问要不要夜宵。

    陆为民也有些乏了,摇摇头,“老冯休息了?”

    “嗯,冯书记休息了,在那边儿,他说他不习惯住太大的房子,所以坚持要住那边。”杜笑眉指了指拐角那边。

    “哦?就按照老冯的意愿吧。”陆为民笑了笑,看来冯可行还是相当低调谨慎的,自己住的这种套间,他就不愿意住,非要住那种单间,而且和自己住的一个在这一头,一个在那一头,相隔甚远,这家伙是要干啥,避嫌,还是可以要和自己拉开距离?

    这似乎有点儿掩耳盗铃的味道,若是他真的和自己站在一条线上,就算是你不住在这招待所,搬去和张存厚住在一块儿,那还不一样?

    想到这里陆为民就不由得哑然失笑,大概也是要寻求一个心理上的安慰吧。

    见陆为民若有所思,杜笑眉也接过陆为民的皮包,跟随着陆为民进了房间,“陆县长,是不是情况很严重?付天华和张艳秋真的潜逃了?”

    “哦?你认识他们?”陆为民扬起眉毛,讶然问道。

    “付天华多牛的人,县城里有几个不认识?别看他就是凤巢镇的一个副书记,但出手阔绰大方,在县城里也是很得意的,打牌一晚上输个三五千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张艳秋是离过婚的,还没三十岁吧?没孩子,老家是铁杉乡的,长得挺不错,早就和付天华搅在一块儿了,付天华老婆还为了张艳秋到凤巢镇里阄过几回,听说都闹到要离婚了,后来不知道啥原因,他老婆就不吭声了,……”

    “在紫坪乡付天华还有一个相好的,好像姓刘吧,是乡上的计生专干,也才三十出头,是有男人的,男人好像是铁路上的,平时都不在,付天华回家时间很少,要不四十来岁的人瘦得给竹竿一样,人家都说……”

    似乎是觉得自己一个女人家说这些话有些出格,杜笑眉戛然而止,弄得陆为民禁不住转过头来,看了一眼她,“怎么了,怎么不说下去了?”

    杜笑眉脸一红,“就那么回事儿,有啥说的?”

    “哪么一回事儿?我还没弄明白呢。”陆为民瞪大眼睛莫名其妙’的看着杜笑眉。

    杜笑眉脸红得如红布一般,她还以为陆为民是故意调戏自己,要自己说这些荤话,咬着嘴唇恨恨的看了对方一眼,这才如蚊蚋一般的道:“都说付天华本来身体就不行,现在又贪恋上两个如狼似虎的女人,硬是被两个女人活生生给吸成人干了,迟早得死在女人大腿缝间。”

    那一句“女人大腿缝间”几欲不闻,瞧见杜笑眉羞涩的模样,陆为民这才反应过来,心里顿时一荡,就有些心旌动摇,却见杜笑眉只穿了一件紫色的薄绣袄,连外衣都没穿,一条合体的直筒裤,一双黑色尖头高跟鞋更把浑圆饱满的长腿显得匀称健美。

    见陆为民有些灼热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杜笑眉只觉得心里一慌,咯噔一响,下意识的就嘟囔着想要走:“我走了,你早点休息,明天还有事情。

    “慌什么?”陆为民强压住内心的如雨后草原上疯长野草一样的**,漫声道:“她们都睡了?”

    杜笑眉当然明白陆为民所说的她们是谁,随口道:“睡下了,这都十二点过快一点了,谁还有这么好的精神……”

    没等话语说完,陆为民的手已经探了过来,一下子就勾住了她的腰肢,“啊”声尚未出口,陆为民便已经把杜笑眉揽在怀中,一只手竟然沿着绣袄下的薄羊绒衫滑进直筒裤的裤腰里,向下一探,隔着薄薄的秋裤按在了那丰厚**上,浪声道:“是不是这个大腿缝间能把人吸成人干?”

    杜笑眉没想到今天陆为民竟然如此大胆,甚至连房门都还只是虚掩,又惊又怕又羞之下,下意识的赶紧关上房门,一时间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陆为民也不知道自己今儿个是怎么了,也许是今天连番工作上的巨大压力让他的精神反而处于一种感觉异常的亢奋状态,让他内心深处涌起一阵有些暴虐般的冲动,尤其是看到眼前这个惊惶中夹杂羞涩甚至还有一丝娇怜的女人,他内心深处想要狠狠蹂躏爱抚这个女人的冲动就更甚。

    两具身体紧紧的挤压在一起,淡淡的体香混合着馥郁的香水味道,形成一种特有异香,缭绕在陆为民的鼻息间,荡人心魄。

    这女人和隋立媛不一样,喜欢用比较浓郁的香水,沁人心脾,让她更像一株卓立在夜中的牡丹。

    杜笑眉的身体也许比不上隋立媛那样丰腴肥腻,但是却是该肥的地方毫不逊色,该瘦的地方恰到好处,肥瘦得宜,天生的衣服架子。

    虽然还隔着几重衣服,但是噗噗的心跳却都能感受得清清楚楚,尤其是陆为民灼灼的目光注视着杜笑眉,更是让杜笑眉心如鹿撞,不知道目光该往那里放。

    “你说什么?”心慌意乱之下,杜笑眉随口问道。

    “我问你是不是这里就会把人吸成人干?明知道会吸成人干,为什么还会甘之如饴?”陆为民探入秋裤下的手轻轻捏了捏那肥厚的肉齤唇。

    被陆为民挑逗的言行刺激得全身发软,杜笑眉只觉得自己几乎要瘫软在地,如果不是倚壁而立,她简直不知道自己的双腿还能不能支撑自己的身体,尤其是陆为民那一只怪手轻轻的揉捏着自己私处,就像情人的抚慰,又像是无言的召唤,让她的理智底线慢慢的被温水浸润漫过。

    “不要,不行,……”呼吸声变得粗重起来,杜笑眉目光变得有些迷乱,脸颊滚烫绯红,甚至比那一日生病发烧时更为娇艳,一双手从最初微微推拒也渐渐垂落下来,不知道该如何放才好。

    富有节奏的揉捏让她只感觉自己的身体就像太阳下的冰块,在慢慢融化,而且融化速度越来越快。

    内心那份狂野让陆为民禁不住想要侵犯对方,尤其是杜笑眉瘫软倚墙流露出来的那种任君采撷的姿态更是极大的刺激了他内心的征服欲。

    他知道这不是一个好时机,虽然已经是深夜,但是冯可行就在小院的另一头,今天还是自己就任代县长的第一天,明天一大早还有更为繁重的工作挑战等着自己,但是越是在这种环境下,他越是有那种想要释放压力的冲动。

    手指轻轻解开了对方的裤扣,手掌缓缓向后滑动,握住了那对浑圆饱满的臀瓣,没有了秋裤的阻碍,温热的体温隔着菲薄的内裤让人绮念无限,陆为民另一只手沿着羊绒衫下摆向上,一直探索到对方光滑的脊背后,寻找到乳齤罩锁扣解开,这才又游弋回胸前,贪婪的抚弄起那对让人迷恋的白乳来。

    杜笑眉只觉得自己全身似乎都要燃烧起来,每一次呼吸都像是让内心深处的情焰更高几分,酥齤痒感从身体深处一点一滴的弥漫开来,自己就像是釜底游鱼,水渐渐的被彻底煮沸,而自己就像是那尾已经熟烂得可以信手拈食的鱼。

    “噢,不,不,不要,不能在这里,……”脸颊滚烫如火烧一般,半闭的美眸间浓情蜜意几乎要渗出来,丰润的双唇时而轻咬,时而呢喃,连杜笑眉都觉得自己抵抗是那样的柔弱无力,甚至更像是一种勾引魅惑,刺激对方来征服自己。

    绣袄的盘扣被一枚一枚的解开,终于敞开来,鲜红的羊绒衫下那对浮凸隆起的乳形没有了乳齤罩的遮掩,更显得那样诱人。

    陆为民掀起羊绒衫,一对鲜嫩白腻的玉兔浮动在眼前,挺拔高耸,毫无半点下坠感,淡粉色的新剥鸡头两点,惑人心神。

    只感觉到胸前一凉,杜笑眉轻声啊了一声,陆为民已经将脸贴在了自己**的胸前,鼻息喷涌在**之间,热意荡漾,很快如游鱼轻吮般的舔吸着自己最敏齤感的蓓蕾处,滋生的痒意顿时从身体深处呈放射状的延展开来。

    一阵阵如痉挛般的颤栗弥漫全身,杜笑眉已经浑然不知身处何地,只感觉到自己像一条漂浮在温水中的鱼,完全迷失了自我,任凭这身前这个男人拨弄着自己身体。

    手指沿着内裤边缘细细摩挲,每推进一点,女人的身体就要颤栗抽搐一次,茵茵茜草下隐藏着的湿热潮意像是暗示着什么。

    潮水般的**汹涌拍击着陆为民的理智底线,手只需要向下一按,就可以轻而易举的品尝这个号称双峰三大美人的开元杜九娘,这个女人内心早已经千肯万肯,而脸上绯红迷离的表情已经证明了一切,但是陆为民知道这个时候不是好时机。

    女人笨拙的手已经探索到了陆为民皮带下,抚弄着那昂扬向上的勃起,这更刺激得陆为民难以自抑,再不下决心自己怕就是真的无法控制了,陆为民狠狠的咬了一下嘴唇,让自己理智稍微清醒一些。

    觉察到陆为民动作有些迟疑,女人陡然清醒过来,这才意识到自己和陆为民竟然就这样倚墙而立,衣衫半解,羞得猛地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脸,陆为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这才小心的拉下对方的羊绒衫,又替对方讲乳齤罩扣上,只不过在扣上乳齤罩之时又忍不住在对方那对翘乳上揉弄了一阵。

    看到陆为民替自己拉下羊绒衫时,杜笑眉心里泛起一阵萧索的凉意,对方在这种情势下居然都能止步,这意味着什么?她无从得知陆为民内心所想,但是一种巨大的悲凉却笼罩着她内心深处,是嫌自己名声太差,要避嫌?

    但是当陆为民一只手重新落在自己胸前把玩,另一只手拉下她捂住脸的手时,对方那坦然灼热的目光却又一下子将她内心的凄冷一扫而空,他不是看不起自己,而是不愿意在这个时候以这种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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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为民踏进凤巢镇基金会在东外街这个营业点时才刚刚八点钟。

    张艳秋原来就是这个点的负责人,相当多的大笔款项都是从这里进来的,这也就意味着如果得到风声的储户要来挤兑,极有可能也会是在这里。

    “陆县长来了?曲书记和鲍局长都已经到了,他们在里边。”看见陆为民来了,两个有些面熟的男子和陆为民打招呼。

    陆为民含笑点头,才想起应该是公安局的便衣,昨晚各个部门各自承担的任务都已经分派下去了,既有穿警齤服的警察在周围巡逻,又有便衣在一旁观察形势,而县公安局也准备好了五十人的应急处置力量,防止出现不可控的局面。

    这个营业点显得有些小,几个小姑娘表情严肃的坐在柜台前,正听着一个三十来岁的男子再给他们叮嘱。

    人行金库里的现金已经提了过来,按照常理要提前取大额的款项,必须要提前一天打招呼,但是为了防患于未然,在这里依然置放了五十万现款,同时在县财政局那边还准备了五十万,就是担心一些小额存款用户蜂拥而来,而资金不够引发风齤潮。

    “大家也不要紧张,就像平常一样营业,昨晚钱书记和董镇长都和大家说了,县里非常重视,这边该调查清理的工作正在开展,我们这边的工作不能受影响,一切要按照最寻常最普通的程序来办理。”

    青年男子肢体语言很丰富,挥舞着手,显得很有气势。

    “大家都看到了资金准备得很充分,不止这一点儿,县里那边还有,随时可以送过来,所以大家尽量保持平和心态。我说一下,可能会出现两种情况,一方面是小额存款前来提前支取的可能会比较多,三千五千一万两万的,这些来取款的,大家就按照正常手续办理,提醒他们没到期,会损失利息,如果他们不听,那么也就按规矩办理,不要多纠缠,免得他们起疑心。”

    “这要把握一个度,更要注意方式方法,他们如果问起合金会是不是出了问题,你们也不要隐瞒,就说可能是,县里正杂在调查,但是对合金会影响不大,合金会是政府的,存款有保障,不会受到任何影响,记住,把握好一个分寸,既不要太急切,也不要太胆怯,语气态度都要保持平和自然,让储户觉得就是一件很正常的小事儿,……”

    “如果是大额储户,那么给他们解释清楚,按照规矩要提前支取需要预约,如果他们表示要预约,你们就做好登记,请他们明天清早,这个时候态度要大方坚决,很明确的告诉他们保证兑付,但是要请他们想清楚,考虑利息损失,……”

    陆为民隔着窗户看着这个年轻人正在给几个小姑娘上着课,叮嘱着她们注意事项,看得出来这个年轻人很有经验,应该是对这个情况也早有思想准备。

    “这个年轻人是谁?”陆为民随口问道。

    “是凤巢镇副镇长吕璞金,原来但任过凤巢镇合金会的负责人,但是后来到了党政办担任主任,前年提拔为副镇长。”何明坤觉察到老板好像对吕璞金很感兴趣,“吕镇长是黎阳财干校毕业的,分回来之后就在凤巢镇工作,好像还挂任过一段时间一个村的支部副书记。”

    陆为民点点头,不再言语。

    那今年轻的吕镇长依然在和几个办事人员叮嘱着如何保持最正常姿态,如何应对可能出现的意外事件,讲得很透彻也很轻松,不时调剂一下气氛,很快就让一帮都还有些紧张的小姑娘放松下来。

    曲元高和鲍永贵协助陆为民坐镇这个点,相对来说凤巢镇的点反而压力较小毕竟在那边存款的大多是本地人,凤巢区镇两级干部都在那边,叶绪平也负责那个点,估计压力不大,关键是这边。

    县城里的人形形色色,消息灵通,若是知道了凤巢镇合金会出了问题,恐怕第一时间就会来取款,形成一股压不住的风潮蔓延开来,那问题就大了。

    但是这种事情又不敢明目张胆的辟谣,现在这保密观念根本跟不上,你越是辩解,可能越会给人一种欲盖弥彰和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越是会引发人们的担心,更要提前取款,所以只能以平常姿态应对,利用储户对政府信任和对未到期利息损失这个心理来尽可能把事态稳定下来。

    “陆县长,我估计这五十万有些悬,我看到门外都有几个人在那里溜达,估计就是要取款的,其中有一个我认识是南街上做百货生意的,前两年赚了不少钱,我老婆和他老婆比较熟,听说他们家在这里存了不少,但好像都是陆续来存的,估摸着是多张小额存单,如果像这种情况比较多的话,那可能会有些问题,我看是不时把那五十万先送过来,免得临时……六鲍永贵走到陆为民身旁,小声道。

    陆为民略作思索,点点头,“行你安排好人去把钱接过来,别出问题。”

    “好。”鲍永贵很有信心的占点头。

    八点半一到营业点准时开门,一下子就涌进来二三十人,吵嚷着要提前取款。

    绝大部分都七五千到两万之间的小额存单,也有两万以上的甚至还有一张十万的,这些人一进来就七嘴八舌的相互询问起来看到营业点上工作人员表情并没有多少异样,依然有条不紊的在登记办理,这原本已经有些紧张燥辣的气氛才稍稍缓和了一些。

    “大爷,你这张存单翻了年就到期了只有一个刀时间不到,真要提前支取么?那就只能按照活期计息了。”小姑娘看了对方一眼,两万块钱,还有一个月到期,很显然是因为得到了风声才来的。

    “哼,活期就活期,总比连本都拿不回来好。”老头子气很大“你们这是什么合金会啊,尽出烂事儿,老百姓的钱都得被你们折腾光,到时候取不出钱来,让我们一家老小喝西北风去啊?”

    “大爷你怎么这么说话?你要取钱我只是提醒你一下利息,合金会是合法金融单位存取自由,储户的钱有国家法律保护,有政府保证,和谁出没出问题没多大关系,就算是有哪个个人出了问题,那也是他个人的事情,和合金会这个单位没多大关系,这一点请大家防线嗟,大爷您把身份证给我,填写一下这个单子,这里最下边签好字,我马上把钱给您。”

    小姑娘嘴巴听利索而且分寸也拿捏得很好,既要反驳但是取款给对方的态度却丝毫不变,半点都没有要挽留的意思,弄得老头旁边的那个老太婆反而有些迟疑了,“老头子要不我们不忙取……”……”

    “你别听她们这些小丫头在哪里瞎掰,待会儿真要把钱都取光了,你哭都哭不出来!”老头子不为所动,坚持要取。

    “笑话,合金会的钱都能被取光,那除非共产党垮台了!”小丫头牙尖嘴利,毫不客气的道:“大爷,您就抓紧时间填单签字,人家后边还等着办呢。”

    “我告诉你,你们就别再这里蒙人了,我们都知道你们合金会除了事儿,负责人卷款逃跑了别以为我们不知道……”……”老头子被气坏了,怒声道。

    “肖大爷,我知道您消息灵通,没错儿,我们这里是出了一点儿问题,不过我刚才都说了,那是他个人的事情,该公安局管也好,检察院管也好,自然有司法部门去管,对我们合金会经营没影响,您要取钱,请便,这春节边儿上了,我们中午不休息,晚上我们在延长半个小时,只要有人来办理业务,我们就一直办理,这是政府办的合金会,法律保障的,你真以为这是国外资本家私人开的银行不成?咱们这里是社会主义社会共产党还在台上……”……”

    小丫头毫不客气的反唇相讥,但是语气里边却带着开玩笑的口吻,弄得老头想要发作又不好发作,怕别人说他欺负女孩子。

    “喂,小施,你可别骗我们老人家,我们在这里存的钱都是血汗钱养老钱,真要取不到,那我们这些人就没法活了,听说你们合金会里了事儿,是不是有这回事儿?”

    站在老头后边得要胖大婶迫不及待的挤上来,她也是一张一万的存单,还有两个月就到期,这要提前支取就按活期计息,损失让她肉痛,本来有些犹豫,但看到今天来取钱的人明显比往常多了许多,本来有些犹豫的心思又坚定了,庆幸自己来得早,但是听得这姓施的小丫头这么一说,她心里又拿不准主意了,是啊,这合金会是政府办的,政府办的还能垮了付不起钱,还能把老百姓血汗钱给吞了?

    “张婶,我刚才不是说了么?我们合金会领导的确才调整了,至于说前任领导出了什么事情,那有司法机关在调查,但是我可以向您保证,我们这边的营业不受影响,您要取钱也好,存钱也好,都和往常一样。”小丫头长得很普通,但词锋却是很利,“张婶,若是有急用,您该取还得取,那点利息也不能顶事儿不是,当然若是没有急用,听了一些流言蜚语,那您得自个儿掂量,反正我们这里每天都准时营业,星期天也一样这么些年了都这样……”……”。

    胖大婶顿时就迟疑了,这丫头她也挺熟,话也说得在理,却看自己前面那个老头也被他老伴拉到一边儿,示意她先办,看了看四周,让开一个位置,让给自己后边这个储户,“要不,你先来。”

    后边是个刚存进去没多久的客户,小丫头简单询问了一下之后,很快就替对方办好了手续,一叠钱取给对方,示意对方当面点清,然后迅速开始接更后边的单子。

    见这柜台上并没有像想象中的那样百般解释推诿,甚至比往常更快捷,胖大婶和那个老两口都有些犹疑不定了,合金会也没有掩饰出了事儿,只说领导出了事儿已经换了,看样子问题应该不大,这营业不受影响,而且还说这春节边上,中午也照常营业,下午还要晚半个小时关门。

    胖大婶和老两口的表情立即也影响到了已经涌进来的其他储户,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但是出于对自己钱安全的考虑,绝大多数人还是选择要取钱,柜台里的工作人员也都不再多做劝说,只是动作麻利的查单核对,办理手续。

    看到合金会办理取钱如此爽快,不少人开始放下心来,更有一部分人也开始琢磨是不是再观察一下。

    “我这张是十万存单,要马上乐。”

    一个黑面男子终于轮到了。

    “对不起,你这是大额存单,提前支取需要提前一天预约,请到这边登记。”看了一眼对方单子,小丫头立即把对方带到另一个窗口,“请在这里登记,身份证”……”。

    “为什么要预约,我现在就要急用!”有些紧张的黑面男子一听急了,粗声道:“你们这是怎么一回事,我现在就要取钱,必须马上就要取!是不是你们没钱了?你们这个合金会有问题!”

    “有问题?!有问题我们还敢光明正大的开门?!”陆为民心里正有些发紧的时候,那个一直在隔壁办公室里的吕璞金出现在了窗口,“去大额现金必须要提前预约,这个规矩不是合金会一家的,你到其他银行去问一问有没有这个规矩?没钱,你能取得完?”

    话音未落,吕璞金顺手将旁边那个箱子打开,里面满满实实堆满了一扎一扎的百元大钞,“如果你昨天预约了,今天就可以取给你,但你今天预约,那就只能明天清早,这是规矩!不关你事十万,还是一百万,都一样!但我要告诉你,取钱是一回事,如果你要胡乱造谣,那我们就要向公安机关报案,刚才我们都说了,个人出问题是个人的事情,和单位无关,这是政所开办的合金会政府担保……”……”。

    “这里这么多人已经去了十几二十万走了,我们都连麻烦没打一个就兑付了,但人家是按照规矩来的,你这个是大额,又是提前支取,你看看,这墙壁上的注意事项写得很明确,你存钱的时候我们也给你提醒过,你这个时候来耍横那就是捣乱了……”……”。

    吕璞金洪亮的声音加上昂扬的气势一下子就把黑面男子气势给压住了,他本人也知道提前支取大额现金要预约,只不过是因为心急火燎,深怕取不到钱,所以才会这样,见到对方气场很足,不像是虚张声势,顿时就萎了,“我又没和你说,要你多管闲事?”

    “我是合金会新的负责人,凤巢镇副镇长吕璞金,怎么不管我的事?你要毁坏我们凤巢合金会的名声当然不行!”吕璞金理直气壮的道。

    陆为民站在营业室的后边,隔着一道虚掩的门的看着吕璞金的表现,这家伙还真有点儿气势,抓住对方的漏洞毫不客气的进攻,让对方本来很牛的气势一下子被打下去,使得还有几个情况和他黑脸男子相似的家伙都禁不住嘀嘀咕咕,原本在这个家伙搅合起来略显混乱的局面顿时就稳定下来。

    “我知道你是西街上那家上海服饰的徐老板,你也挺辛苦,挣几个钱也不容易,但是既然你把钱存在这里了,那就要按照金融部门的规矩来办,还是那句话,这边先登记,明天请早,一分一文不会少你,愿意到我们这里存款,我们欢迎,不愿意,我们也不勉强。”

    吕璞金不卑不亢的态度点明了他的身份,让黑脸男子既有些得意,觉得有了面子,又感觉自己好像被人家小瞧了,“吕镇长,不是姓徐的不信任你们,你们这合金会出这么大事儿也不说一声,姓徐的这点儿钱没啥,可乡里乡亲钱来的都不容易,这要真垮了,大家找谁去?”

    “徐老板,看你也算是咱们县城里小有头脸的人,连这道理都不明白,只要一天是共产党的天下,这政府还能垮?凤巢镇上百平方公里,三万多人这么大一个镇,能垮了?就算你觉得凤巢镇下了点儿,县政府就在顺城大街上,怎么着,觉得也会搬月亮家,一晚上就不见了,这偌大一个双峰县几十万人没主心骨了?”

    吕璞金夹枪带棒连笑带捧的一番话说得徐姓黑脸汉子也觉得有些抹不下脸,旁边几个人也都附和着说了起来,说得他只能讪讪跟着工作人员在一旁去登记,原本有些躁动的气氛又稍稍平复了一些。

    “这吕璞金口才不错,也还有点急智之才啊。”陆为民见局面有所缓和,心里略略放松一些截至到目前为止,整个局面都还算在可控范围之内,先前这个姓徐的黑脸汉子表现也算是正常,毕竟十万块钱不是小数目,心里着急也在情理之中。

    “嗯,真还看不出,人挺年轻,倒是挺老练。”鲍永贵站在一旁也点头称赞,他感觉到陆为民对这个姓吕的副镇长印象挺不错也就有意附和。

    “那个小姑娘也挺不错,看样子这凤巢镇合金会还是有些人才嘛,我就在琢磨,凤巢镇合金会能在这县里边立住脚,打开局面,揽来那么多存款,恐怕也是要有点水平那个和付天华一起跑路的张艳秋原来就是这里的负责人?”

    陆为民目光一转回过来,“老鲍,你们县公安局这一次要下点儿功夫,争取把付天华和张艳秋抓到,到时候县委县府为你们县公安局请功!”

    “陆县长,县公安局肯定抽调最精干力量来办好这个案子不过我得说一句,这中间难度很大,付天华是老贼了,他能选择这个时候逃跑,肯定之前就做了不少准备工作。我估计尹朝荣虽然也是同党,但是肯定只是一个吃残汤剩饭的角色,付天华和张艳秋才是主谋。”

    鲍永贵别看一副肥头大耳的臃肿模样但是陆为民知道这家伙是属于典型的面带猪像心中嘹亮的角色连巴子达这样精明能干的角色也得乖乖的在鲍永贵面前俯首称臣,足见这家伙的本事。

    “我觉得有尤其是这个张艳秋更是不简单,听说这个营业点就是她当时向付天华建议搞起来的,而且主动请缨来负责这里这都几年了,昨晚邓阝书记他们初步清理了一下,小额存款基本上都没有问题,出问题的都是在大额揽储上十万的,二十万的五十万的,就这么几个算下来的就是两三百万,这女人不简单,深谙这作案的精奥,不做则已,一做就做大的。”

    “你觉得张艳秋才是首犯?”陆为民也赞同鲍永贵的观点。

    付天华是党委副书记,不但分管这个合金会,还有工业公司这一大摊子活儿,要说他有多少精力来过问这边不太可能,而张艳秋和他搅合在一起,相当于是拿到了尚方宝剑。

    正是有了这个权力她才能够在本来在管理上就存在很多漏洞的财务制度上做文章,像这种阴阳帐,给储户的存单是实打实的,但是留底做账的却成了缩水的,而且这都掌握在她手中,即便是偶有问题,她也能借助这个大额需要提前预约来化解,这也才使得这几年间一直没有暴露。

    陆为民估摸着也是自己推动的合金会清理整顿行动才迫使付天华和张艳秋这两人不得不提前预谋出逃,如果再这样拖下去,让这两人有更多的精力谋划更大的,那凤巢镇合金会的损失还会更惨重。

    “这现在还不敢肯定,但是我了解了一下张艳秋,她是高中生,家里很穷,后来在凤巢参加工作,先是在农经站干临时工,但很努力,很快就成了业务骨干,后来占了事业编,结婚又离了婚,不知道怎么把付天华钓上了,也许是臭味相投吧。”

    鲍永贵也对这个案子很上心,他知道陆为民对这个案子很重视,尤其是这是陆为民上任之后的第一记闷棍,陆为民肯定对此非常恼火,如果能把这个案子拿下,绝对能赢得陆为民的极大信任。

    “付天华就把张艳秋推上来,在她建议下到县城里开设了这个营业点,张艳秋负责,的确揽来了不少存款。但是凤巢的乡镇企业情况很差,很多都直接就做死了,只剩下一大堆烂厂房和破旧设备,怕是连贷款的三分之一都未必抵得到,所以这凤巢合金会的窟窿,应该是多方面的,一方面应该有付天华、张艳秋携款这一笔,另外更重要的是凤巢那些乡镇企业这么多年欠下的债务,也有一些私人承包企业通过不法手段包括行贿来获取贷款,然后企业垮掉,贷款烂掉,当然这其中也包括每年乡镇收取的管理费用。”

    陆为民点点头,这鲍永贵脑子的确很好用,几句话就把现在合金会存在问题给点得清清楚楚,不愧是在县里打滚多年的老手。

    这家伙也知道自己心思并不完全在这个案子上,而是对合金会的现状更感兴趣,所以沿着案子说话,却不动声色的把其他问题带出来,也有些提醒自己的意思在里边,这可是牵扯到各个县镇很多人的事儿,要顺藤摸瓜往下捋,不知道得牵扯多少人在里边。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若是合金会管理没有问题,岂能让付天华、张艳秋这些人轻而易举的得逞?”陆为民淡淡的说到:“可见这合金会从结构到管理机制上都的确存在很大的弊端,如果不好好清理,还会出问题。”

    两人就在一边闲扯着,一边关注着营业点情况变化。

    吕璞金一到了营业室之后就在也走不掉了。

    来取款的人越来越多,其中大笔的单子也不少,光是登记确定明日要取的都有七八张,算下来都是将近一百万了,这让他也是触目惊心。

    他升任副镇长之后就没有再管合金会这边的事儿了,但是对合金会这边情况还是有所了解,自然有人会向他说一些情况。

    付天华力推张艳秋在县城里搞了这样一个点,通过各种关系去揽储,尤其是揽来的都是大额的存款,从表面上看起来,这的确是增加了合金会存款,但是这种高息存款对于合金会来说并非好事,像凤巢合金会这样的放贷都没有更好选择,这种高息大额存款,只会增加成本。

    但是付天华很得黄祥志信任,而且两人私交很好,所以吕璞金知道自己去建议也只会被无视,甚至引来付天华不满,所以也只是在一次党政联席会议上提出了合金会可能需要控制经营成本,不宜盲目吸储,结果也是遭到了付天华的反驳,而黄祥志最终也没有理睬自己这个建议,最终他也就再没有过问合金会的事宜。

    好在来取钱的人虽然很多,但是是秩序倒也还好,而且在合金会工作人员的平静自然表现下,以及有理有据有节的解释下,也有不少人开始犹豫,考虑现在提前支取利息的损失是否划算,在这一点上吕璞金和工作人员也配合得相当默契,既没有刻意热情的去游说对方放弃取款,也不鼓励对方继续存款,就这样保持着一种非常淡然的姿态,使得不少人暂时打消了这种念头。

    一波接一波的取款人潮一直到了中午时分才算是慢慢减少,一百万准备金额不到十二点就消耗一空,这样大的量对陆为民他们来说也有些意外,不过县里提前准备好了一百万,同时也向地区申请动用地区暂借的三百万,以应对明天可能出现的更大风潮。

    陆为民走出凤巢合金会的营业点时,已经意识到了问题严重性,大额存单虽然今天未能取到钱,但是截止十二点时,登机取款的已经达到了十六张,数额更是超过了两百万,如果下午继续出现取款和登记的情形,只怕明天取款额度甚至会超过三百万,这几乎超过了凤巢合金会三分之二的存款了,这相当危险。

    必须要想办法来制止这个势头稳住局面。

    “看来效果不错嘛,这一石激起千层浪,这么多人关心这事儿,看样子也还是的确舍不得那点利息钱嘛。”冯可行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双峰也不像外界想象的那么穷,民间资金还是很富余啊。”

    “不是双峰,而是每个地方的民间资金都不贫瘠,再穷的地方一样有富余资金,关键是这些资金流向什么地方。一味流入银行这些金融机构,而银行又不愿意这些资金贷给那些急需资金的私营企业,眼睛直盯着国营企业或者政府工程,而恰恰像我们双峰这些农业县根本就没有多少国营企业,即便是有,也因为体制僵化,缺乏活力,没有发展潜力。”

    “而最具有发展活力的私营企业要想获得资金,就只能去找高利贷,而高利贷的利息却又根本不是实体行业所能承担得起的,所以基本上你去借了高利贷,也就意味着你这个企业差不多没戏了。”陆为民分析着,“这也就形成了一个恶性循环,再加上我们内陆地区本来创业的意识精神就不够,如果再有几个出头者创业失败,就更会让后来者产生畏惧心理,导致创业的氛围更为淡薄。”

    简单几句话就把目前内地经济发展的几个弊病勾画出来,冯可行暗自赞许,都说陆为民在搞经济上很有些头脑,这话不假,寥寥几句,把双峰乃至丰州经济发展存在的瓶颈凸现出来。

    “嗯,陆县长说得没错,这就是一种恶性循环,但是从银行这个角度来考虑却也没错。

    国营企业有政府做后盾担保,风险极小,而私营企业呢,本身规模小,从人财物各方面就无法和国营企业相比加上以前在政策上的歧视,如果不是本身机制上优势,很难发展起来,作为国有银行这些负责人不仅要考虑这笔贷款贷出去的经济风险,更要考虑政治风险,贷给国营企业,就算是收不回来,但是账面山可以摆在那里,没人能说啥,但是贷给私人企业呢?真要收不回来,这笔贷款的相关责任人怕就要承担政治责任了弄不好就要乌纱帽难保,这种情况下,谁愿意去冒这种险?这就是机制问题。”

    冯可行也来了兴致,在一个漂亮女人面前展示一下自己的见解是每个男人都乐意做到的,尤其是有这样的机会,自然不愿意葳蕤自守。

    “可行书记说得好啊,看来我们在很多观点上都有一致意见啊,昨天我和老邓也在提到这个问题,我们双峰下一步要发展,需要做什么怎么做才能让我们双峰经济快速发展起来其中一个核心就是我们县经济发展环境的改善而在融资环境改善是关键。”

    陆为民也不无感慨,尤其是冯可行的看法让他更觉得其实并非很多人看不到这个问题但是却恰恰缺乏先行一步打破这个症结的勇气和动力,而更愿意坐等观看。

    “陆县长您提出来的打造我们县的金融信用评估体系大概就是针对这个融资环境瓶颈吧?”方璐很知趣的插话。

    “对,解决融资难这个问题无法一蹴而就我们必须要先行一步,而且要持之以恒,随着国有专业银行向商业银行过渡,银行职能也会发生变化,更强调其自身盈利性,这也迫使银行不得不重新考虑其经营方式,对私营企业敞开也是必然趋势,而怎么来做到这一点,银行其实有很多工作可以先做起来,但他们现在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或者说外界压力还不够,还没有让他们感受到切肤之痛,所以还没有这个动力,所以我们县金融办不过是在帮银行先把基础工作搞起来罢了。”

    陆为民觉得方璐这女人的确有些不一般,能在梁国威和李廷章两个关系并不睦的党政主要领导之间取得平衡,活得这般滋润,没有两把刷子还真不行,就凭对方能恰到好处的把话题勾起来,掌握这火候,让你能顺着这话题往下说,感觉很舒服。

    方璐之前和陆为民接触也不算多,但是陆为民在经济工作中绝才惊艳的手段还是让她相当敬服。

    李廷章也曾经多次在她面前提起过陆为民前程不可限量,尤其是从上至下都对经济工作越发重视的这个时代,擅长经济工作无疑能为提拔晋升打好厚实的基础,而陆为民又有着不一般的背景,年龄也似如此年轻,可以说集诸多优势因素于一身,想不飞黄腾达都难,也专门提醒方璐要和陆为民搞好关系,甚至明确告诫她,哪怕是得罪曹刚要和陆为民搞好关系。

    欺老莫欺少,这句话永远正确,陆为民才二十五,就担任代县长,如无意外,二十六就是县长,也许是三十岁之前就能走到副厅级干部,这听起来简直不可想象,但是却实实在在发生自己身边的事情,方璐不敢说这一切不会变成现实。

    “那陆县长,我们财政部门在这方面还有哪些可以改进的呢?”方璐微笑着问道。

    “嗯,方璐,看不出你也能想到这个问题啊,这很好,改善投资环境这个话题这项工作范围很宽泛,每一个部门都可以在这项工作中找到自己可以发挥用处的所在,财政部门更不会例外。”陆为民很满意,至少方璐在态度是摆足了,“作为财政部门能够发挥的作用,方璐你可以好好琢磨一下,我觉得作为领导,首先要考虑的就是本部门怎么能够更好的为县里的中心工作服好务,你有这个意识就很好。”

    冯可行也在不动声色的琢磨着方璐和陆为民的对话,这个女人和陆为民看样子还不算很熟,但是却很会来事,嗅觉思维都很灵敏,手腕也不差,很巧妙很艺术的博得了陆为民的一些好感,这种本事甚至有点儿天生的感觉。

    有些女人天生就是社交方面的料子,无论是出于什么场合,应对什么样的人,总能很轻松自然的打成一片,赢得对方的好感,在冯可行看来,这个女人就有这方面的天赋。

    吃饭晚饭好,三人并没有离开食堂饭厅,而是就坐在饭厅继续谈话。

    方璐也相当健谈,而且提到的话题也相当符合陆为民和冯可行的胃口,也让这场谈话延时不短。

    一直到方璐走后,冯可行还在对陆为民说双峰女干部都不赖,陆为民也笑问冯可行,这个不赖究竟是指哪一方面,冯可行也是笑答,无论哪一方面都不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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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出陆为民所料,第二天东外街营业点情况比最初担心的要好不少,尤其是那十六个第一天登记要取钱的大额储户最终只有八个人来取走了钱,但是像小额储户取款者依然比较多,这种情形一直持续到下午四点钟左右才算是稍稍缓解。

    而仅仅两天时间,仅仅是这个营业点,总计就取走了三百八十万,在凤巢镇营业点上,两天时间也取走了超过一百二十万的存款,两边合计取走了超过五百万,这已经占到了整个凤巢镇合金会总存款的四分之三,如果没有县里和地区资金支持,凤巢镇合金会早就崩盘了。

    好在第三天情况比起第二天来就大为好转,整个一天下来东外街营业点和凤巢镇的营业点,总计取款金额不过十余万元,已经降到了正常水平,而且也还有一些头两天取出去之后重新存回来的,这也预示着这场风波终于在使出了浑身解数之后慢慢平息下来了。

    陆为民最早曾经打算不这么着急兑现县里干部的七百万集资款的,在他看来,与其把这七百万集资退还给干部们,不如将就着七百万资金投入到工业试验园区的基础设施建设上去,其产生的效果要好得多,他也有信心说服这批干部们暂时放弃兑付这笔资金,但是现在为了捍卫合金会的信誉,提振老百姓对县政府的信心,他又不得不把这七百来万主动兑付给干部们,否则若是丢失了信心,其带来的危害性将更大。

    为了维系凤巢合金会的生存,县里不得不动用了仅有的准备用于年底应对过年的一百五十万财政资金和地区支持的两百万资金,如果加上年底需要解决的地区工行那边贷款担保和七百万干部集资,摆在县政府头上的就是两千多万资金压力,如果还要算上过年各方面的开支和债务偿付,总计需要接近贰仟伍佰万的资金,这都要求陆为民在这十来天时间里就要把这笔资金筹集起来。

    如果是在平时,陆为民有信心说服陆海集团和嘉桓公司来接手县里在旅发司的这笔股权,而且还能有一个不错的价格,但是现在,生意场上无兄弟,就算是自己和陆海集团和嘉桓公司方面关系再不错,但是在谈到利益问题上,尤其是在双峰县面临这样艰难的情形下,只怕也会要狠狠杀一杀价了。

    陆海集团昌江分公司位于昌州三王街中段的广茂大厦六楼,租了整整一层楼作为陆海集团在昌江省拓展发展的基地,这一带是老中心城区,写字楼却不多,总体来说租金不算贵。

    陆海集团也是在陆为民的推荐下才在这里落户,这里距离195厂也不算远,准确的说属于195厂生活区向昌州市中心城区过渡段的繁华商业区。

    远处飞起的几只白鹭缓缓降落在昌江支流小桂河的沙洲中,这一是小桂河注入昌江之前风景最美丽的一段,尤其是地处城市中心能够有这样一段基本未受破坏的生态美景,这也是陆海集团为什么会选择这里作为分公司的原因之一,站在这里眺望小桂河,可以让心情一下子变好不少。

    站在窗口上看到陆为民那辆三菱蒙特罗消失在大厦停车上,裴和杰这才收回目光,皱起眉头,重新坐回沙发里,捧起茶杯,细细抿了一口,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微微侧首,半眯缝起眼睛,想事情想得出了神。

    他早就料到了陆为民会来找他。

    虽然陆海集团在这里设立了分公司,但是他一直想把分公司搬迁到丰州或者说双峰,目前陆海集团在昌江拓展的业务主要就集中在丰州,准确的说就只有双峰,骑龙岭风景区的开发,以及今年下半年对翠峰山风景区的开发,这都简单主要是资金投入,作为投资者参予省旅投司的开发,还有就是阜双公路双峰段建设,这才是陆海集团擅长的主业。

    现在陆海集团业务都集中在双峰何必非要把分公司设在昌州,这远天远地,很不方便,但是从长远来看,陆海集团的业务还要进一步拓展双峰只是一方面,所以裴和杰最终还是把分公司设在了昌州,毕竟这里才是昌江全省的中心。

    虽然分公司设在昌州,但是裴和杰绝大部分时间都在双峰,阜双公路建设一启动,他的主要心思就放在这条公路的建设上来了,这算是陆海集团在昌江拓展主业的第一炮,如果不是陆海集团在双峰县风景区开发上投入巨大只怕这个项目也未必会轮到陆海集团来接手,当然垫付资金这也是一个打消其他竞争者的最大障碍。

    这是一个雄心勃勃却不乏慎密考虑的官员,裴和杰回顾了自己和陆为民接触的这么久,这个家伙表现出来的眼界视野上的广阔深远和思维意识上的敏锐深刻都远远超出了裴和杰对内陆一般干部的认知,甚至可以说是一个彻底颠覆。

    在刚才来拜访自己的过程中,陆为民很明确的表示近三年内双峰将启动大规模的基础设施建设,尤其是县城旧城改造和新区建设以及囊括全县范围的道路交通建设工程,如果抛开支付能力来说这的确是一块相当可观的蛋糕。

    陆为民话语中的意思很明确,欢迎陆海集团进入双峰县政府启动的这个大规模基础设施建设规划中来。

    对于裴和杰提出的财政支付能力,陆为民也做了一个解释或者说展望,按照他的说法,去年双峰财政收入增长了百分之二十八,已经达到了近十年来双峰财政收入增速的最高点但是今年他认为全县财政收入增速将会达到百分之四十以上,甚至连续三年都会保持在百分之四十的增幅以上。

    这个海口夸下来让有些思想准备的裴和杰都大吃一惊,他一度有些怀疑是不是陆为民为了游说自己而故意夸口但是以他对陆为民的了解,陆为民似乎又不像是这种人,而且他也很清楚,如果要和陆海集团建立良好的合作关系,那么这种不负责任的夸口就是大忌。

    好在陆为民接下来这一个多小时的交流探讨让裴和杰消除了不少担心疑虑,而陆为民提出来的一些规划和构想也的确让裴和杰有些动心如果说换一个人,裴和杰未必会相信但是对于陆为民,他还真有些信心。

    这个信心不仅仅是建立在陆为民如此短时间内就从一个县委常委、区委书记晋位县委副书记、代县长,也不完全是因为陆为民曾经是前任地委书记、现任省委常委、秘书长的秘书,裴和杰更相信自己的观察、分析和判断,相信自己看到的陆为民在洼崮乃至双峰县这一年时间里做出来的是实实在在的东西。

    从陆海集团受邀开始关注双峰之时起,裴和杰就一直很注意整个双峰县领导的结构和他们的想法意图,事实上他对前一任县委县府班子并不十分看好,尤其是觉得上一届班子已经成型三年而双峰并没有什么大的变化,而接触了梁国威之后更觉得梁国威的思路对于陆海集团进入双峰发展来说不太有利,也就是看到了陆为民的思路观点和构想之后陆海集团才有了一些信心。

    要说这并不是一种好现象,把一个企业在一个地区的发展寄希望于一任领导乍一听起来有些不可思议,但是这却是目前的现状,一任领导班子的思路想法对于一个企业在这个地区的发展的确能够起到相当大的影响,尤其是像陆海集团这样以建设开发和贸易为主企业,更是如

    昌南中药材市场在如此短时间内建成并一举成名,现在其欣欣向荣的景象吸引了来自全国各地的药商在这里落足,而支撑这个药材市场的不仅仅是洼崮区的中药材基地,甚至辐射到了周边几个县的中药材种植产业,让其他几个县的中药材种植下意识的围绕着这个市场发展来旋转。

    佰达公司也是来自津门的企业,裴和杰和佰达公司方面也并不陌生,之前陆海集团曾经也想通过中药材市场建设这个项目来进入双峰,但是当时陆为民主导下的洼崮区委明确提出要由双峰本地建筑企业来负责建设,所以未能如愿。

    不过这并不影响陆海集团对昌南中药材专业市场的经营状况的了解,佰达公司丰富的经营经验和良好的祖售运作模式再加上地方党委政府的通力支持,使得昌南中药材专业市场迅速打开局面,一跃成为辐射整个昌江省甚至邻近的苏赣沪鲁豫鄂几个省市的大型中药材专业市场,这也让裴和杰对陆为民当初断然启动了这个中药材市场的远见卓识相当赞服,尤其是在丰祥药业、虎泰生物以及近期落户的泰仕集团,都更增加了裴和杰对目前双峰县发展前景看好的信心。

    也正是基于对双峰发展环境改善的看好,陆海集团才会在经过慎重考虑之后联合了陆海集团在昌江省的合作伙伴嘉桓公司共同进入了双峰县旅游资源的开发,当然这也有省旅投司如此大动作的进入双峰旅游资源市场有相当关系,如果没有省旅投司的担纲主导,陆海集团和嘉桓公司作为行外人,也不敢轻易尝试之前从未涉足过的领域。

    现在陆海集团在昌江发展的主要着力点都放在了双峰,而陆为民的构想更增加了裴和杰对更深度参予双峰开发的信心,只不过陆为民今天来当然不只是发出邀请这么简单,他提出的股权抵押转让,也许就是要让陆海集团递交一份诚意书。

    想到这里裴和杰就觉得有些头疼,下意识的想要咧嘴苦笑。

    这个年轻的代县长貌似豪爽大气,但是内里的精明程度丝毫不亚于那些浸淫多年的老手,一来之前就把话挑得很明,朋友归朋友,私谊归私谊,公事归公事,一切让自己按照各自的利益角度来考虑,话说得相当漂亮,让自己几无还嘴的余地。

    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裴和杰拿起电话,是桓子允的电话,这一次裴和杰真的只有苦笑了,看来陆为民是早就布置好了,甚至把自己这一方的种种顾虑都考虑进去了。

    “桓总,嗯,陆为民先去你那里了吧?嗯,我这里刚走,抛出的条件很诱人啊,我知道这是一个很美好的蛋糕,但是蛋糕奶油下边也许就是马粪,但是我还是忍不住想要去拥抱啊。”

    “为什么?嘿嘿,桓总,你说呢?马粪只是一种可能,蛋糕奶油下边还有可能是鱼和熊掌,你不也信奉一个观点么,要做一件事情,首先要看合作的对象,我很赞同你这个观点,陆为民至少目前表现出来的东西让我们很心动,但是你也知道,官场上的事情,也许明天就来一张任免通知,就有可能让陆为民走人,……,当然,我知道这种可能性很小,他还是代县长,按照常理来说,他至少会在这里干上三年以上。”

    “嗯,风险,省旅投司那是政府作保,我们虽然是国资,但是这边我在负责,我也的对集团负责,也要对我自己负责不是,呵呵,升迁不敢指望,但是我也希望能够理直气壮的回老家去不是?不能让集团里边一帮老人戳我脊梁骨骂姓裴的是个败家子窝囊废不是?”

    裴和杰站在办公桌前,一边倾听着,一边道:“我知道你说的,但是丰州那边……,嗯,你是地头蛇,但是丰州你也不是很熟悉吧?当然,关系可以逐步建立,嗯,这样吧,下午见个面我们再详谈,嗯,我不否认,我动心了,陆为民抛出来的东西的确让我很垂涎,你不也一样,好,下午,云顿廊桥见。”

    陆为民从裴和杰办公室出来时,松了一口大气。

    何明坤明显注意到了老板上车之后的动作,解开衬衣最上端纽扣,松开领带,这意味着老板心情放松了,这让他的心情也一下子好了不少。

    今天老板来昌州的任务很重,来的时候一路上老板都没怎么说话,只是闭目养神,按照何明坤的猜测,老板这是在养精蓄锐,筹谋言辞,如何来打动说服对手。

    谁都知道今年这个年不好过。

    地区工行那一千万已经拖不起了,不但县里工行这边的业务基本上停下来,而且地区行署那边也催逼得很紧,拿行署的话来说,地区工行对双峰县政府这笔贷款担保延滞偿还意见很大,这已经影响到了地区工行对整个丰州地区经济发展的支持。

    七百多万的干部集资款老板也明确表态会在春节前兑付,这固然让干部们松了一口大气,但这是七百万不是七百块啊,县财政的情况摆在这里,就算是今年财政增速不错,但是就那点儿底子摆在那里,再增加也就那个数,而老板在政府常务会议上提出的今年会给县里干部们在奖金上比去年有大幅增加,这赢得了全县干部一片欢声的时候,也让很多人都对县财政是否能支撑起这样的开销感到怀疑。

    不过何明坤却对老板绝对信任,老板敢表这个态,那就肯定能做到,对这一点,何明坤丝毫不怀疑。

    让他有点担心的倒是县委曹书记那边会不会对老板的这样风光霁月不高兴,毕竟这么大的风头被老板一人出尽如果不是曹书记和老板有默契,很难说曹书记能不能对这事儿看得开,尤其是根据他观察曹书记和老板之间的关系很难用一句话说得清楚的情况下。

    蒙特罗顺畅的奔行在街道上,邻近年边上,路上的节庆喜意已然透露出少许,随着时日推移,喜庆之意便会越发浓郁,让人随时随地能感受到节日的到来。

    “回那边。”眯缝起的眼睛看到何明坤打了右转弯灯,陆为民出声道。

    何明坤立即将右转弯改成了左转弯,引来后边出租车司机的一声咒骂。那边是指195厂生活区里的陆为民父母家,作为陆为民秘书,对于老板的口头禅他已经不需要思索就能明悟过来做出反应。

    汽车缓缓驶入195厂的生活区,生活区里依然显得很热闹,虽然这一两年195厂并不太景气,但是作为国营大厂的底蕴犹在,无论是商业区还是住宅区都和昌州市区的格局有些不一样,来自江浙和东北的口音混杂在生活区里,颇有一些南北交融的味道。

    195厂和与195厂配套的昌发公司都是五十年代末开建六十年代初建成的,早期的一二三批职工是从东北和江浙一带原有的各家企业陆续抽调搬迁过来的,有不少甚至是一个车间甚至一个小厂整体搬迁并入195厂和昌江发动机厂,按照苏联专家规划和建议,统一进行布局。

    只不过尚未等195厂和昌江发动机厂彻底建成,中苏关系就全面破裂,苏联专家全数撤走,后期就由国家统一进行建设,第四批职工开始在本地招工,所以到现在也就形成了来自东北籍、浙沪籍和昌江本地籍职工三分天下的格局。

    汽车沿着法国梧桐下的林荫夹道缓缓行驶,何明坤对这一片并不太熟悉,只来过两次,但是他刻意记了这边的路,还专门抽时间在这边转了两回,所以也就有了印象,很顺利的找到了陆为民父母家所在。

    陆为民对何明坤的这般有心也颇为惊讶,自己这个秘书还是深得当秘书的个中三味,无论是在工作中还是生活中都能很精准的捕捉到自己需要,这就是悟性,而很多人给人当一辈子秘书,眼明手快腿勤嘴严都做到了,可就缺这点悟性,这就是一个好秘书和一个优秀秘书之间的差距。

    汽车缓缓停下,陆为民刚下车,何明坤已经把提包拿了下来,想要送陆为民进屋。

    “下午我不用车,你自己转一转,休息一下,明天早上来到南苑那边接我就行了。”陆为民摆摆手,示意何明坤把包交给自己。

    何明坤很认真的点点头,准备目送老板进去,却见旁边一道火红的身影猛然间一蹦,“大民哥!真是你?”

    陆为民转过身,脸上浮起惊喜的笑容,“萏萏!”

    女孩子已经扑了过来,抱住了陆为民,狠狠的搂紧了陆为民,大概是觉得有些不合适,这才又放开手来,兴奋得脸上都变得红扑扑的。

    莫萏自从出了那一回事之后,在家里呆了一个星期,和那个叫常雁的同学也就断绝了关系,也许是觉得那一晚的事情太过羞人,莫萏也没有让父母知道实情,而陆为民和萧劲风也都从未向外人说过。

    莫萏大一直等到半个月后才来陆为民家找陆为民,不过那个时候陆为民已经到南潭去报到去了,莫萏来了两回,都没有能见到陆为民,后来陆为民回来时,莫萏却又读书去了,两个人也就一直未能见面,一直到前年陆为民道丰州给夏力行当秘书时回昌州时才算是遇见过来自己家的莫萏,这一别又是一年多时间了。

    “分在哪儿?回厂了?”陆为民看着眼前这个女孩子,目光明澈,娇靥似火,图上戴着一顶天青色毛线帽子,一袭火红的绒衣把傲人的身段遮掩去不少,笔立修长的双腿被牛仔裤绷得紧紧实实,一双旅游鞋蹬在脚上格外明丽动人。

    “嗯,回厂了,到学校这边儿,可是学校这边老师够多了,开班又不够,我还没轮上资格教书呢。”

    女孩叹了一口气,195厂这两年效益不太好,但子弟校更是很多厂子弟和不是昌州人想要留昌州的最好去处,连续几年子弟校一次就进十来个教师,一下子就饱和了,莫萏能回子弟校都还算不错了,现在也就是打杂,要想轮上教书,恐怕还得好好表现一下。

    陆为民笑了起来,“萏萏,你就这么想教书?”

    “不是我想教书,而是我不想整天没事儿就感谢打杂的活儿,那要不了两年我学的东西就忘光了,不是说三天不练手生么?我也想到厂办啊,宣传部啊,团委啊,这些单位去,可我去得了么?现在连书都没得教啊。”

    莫萏的父母不过是中学的普通教师,大概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莫萏才能分回子弟校,但是要指望在子弟校里能得到什么重用青睐,那就不太现实,这年头若是没有一些特殊的关系,那都是要讲求论资排辈的,哪怕是最简单的本职工作——教书。

    看见少女清冽的目光里荡漾着一抹惆怅郁闷,陆为民心里没来由的一点暖意浮起,这丫头想到前世中她被姚平糟蹋之后迅速沦为195厂大名鼎鼎的破鞋,而莫老师却被活生生气死,想到那一晚惊心动魄的一幕,甚至联想到了范莲在丰州饭店锦澜苑的同样遭遇,陆为民心里没来由的一阵豁然畅快。

    不管怎么样,自己已经尽力改变了这个世界,哪怕看起来微不足道,但是与一个人来说,也许就是改变了她的一生,她可以不用在风尘中操持皮肉生涯,而自己也可以多了一个清纯可爱的妹妹,看见这个伶俐妩媚的女孩子在自己身边和自己娓娓笑谈,这种感觉真的很好。

    看见陆为民似乎有些走神,莫萏轻轻敲了一下陆为民的头,满脸甜美的笑容更让从走神中清醒过来的陆为民心中赞叹,“怎么了?”

    “又走神了,读书时候你就爱走神。”莫萏噘着嘴巴双手叉腰,妩媚迷人的表情让陆为民也不能不承认195厂的女孩子比起双峰的美女来的确别具一番风味,那种邻家小妹的清甜可人和隋立媛、杜笑眉这样的**相比,更像是春兰秋菊,各擅胜场。

    莫萏的话再度让陆为民想起自己读书时经常在莫老师家补习功课时的种种,他有一种说不出的冲动,忍不住抚弄了一下对方带着帽子的脑袋,“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一晃这么多年就过去了,真快。”

    听得陆为民话语中的感慨,莫萏也有些触动,“嗯,一晃,我们都工作了,我爸却老了。”

    “莫老师身体还好吧?我好久没有看见他了,嗯,年后我想把德勇、镇东和劲风吴健他们几个叫上,一起请莫老师坐一坐。”

    陆为民也有些惭愧,要说这两年自己心思似乎全部都扑到了怎么来出政绩怎么来谋升迁上,而原来和自己息息相关的很多人和事似乎都陌生了不少,想到这里他越发觉得自己似乎应该改变一下自己的生活,工作事业固然重要,但是对于人的一生来说,却还有很多更值得关注的东西才对。

    “真的?那可真好。”莫萏眼中露出一抹喜悦,“我爸就说你们那一届是最有出息的,不管是当时表现好成绩好的还是表现不好成绩差的,都和其他几届不一样,说你们一定能做出一番事业来。”

    陆为民没进去,何明坤也就不好走,只好站在一旁看着这个和老板很亲善的漂亮女孩在那里黏着老板喁喁细语。

    这不是老板的女朋友,虽然何明坤没见过老板的女朋友,但是从两人的言谈举止就能看得出来,老板很喜欢这个女孩子,这个女孩子对老板也很亲昵,但是两人之间的亲昵不像是情侣恋人之间的那种亲密,而像是兄长对妹妹那种,虽然那个女孩子似乎并不甘于只当一个妹妹,这是何明坤的直觉。

    老板的女人缘很好,连何明坤这种觉得女人缘太好对仕途发展未必是好事的人都觉得自己老板的确很吸引女人,连男人都很难不折服在老板的魅力之下,对于女人来说,就更容易被这种与生俱来的气息所吸引。

    “明坤,你送莫萏一趟,她要去昌江师范学院那边一趟,你可能不熟悉路况,不过没关系,让莫萏给你带路就行了,你也可以顺便熟悉一下省城的道路,日后你来接我也别走绕路。”陆为民招了招手,何明坤赶紧走了过来。

    “这是莫萏,算是我的妹妹,萏萏,这是何明坤,我们双峰县委办的。”陆为民笑着替二人介绍。

    莫萏有些好奇的看着这个应该比大民哥还要大上一点儿的年轻人,梳着三七分的分头,一双很灵动的眼睛看上去颇为有神,略显瘦削的脸颊颧骨看上去就有点棱角,相当有精神,就是略略有些土气,嗯,一看就知道是乡下来的那种味道,不过大民哥也算是从乡里来的,但是却半点都感觉不出来。

    何明坤自然理会不到眼前这个漂亮女孩脑海里的种种想法,他唯一想法就是完成老板交给自己的任务把这个女孩子送到目的地。

    三菱越野重新启动,何明坤只觉得身边这双明亮的眼睛带给自己无限压力,让自己无法全副身心的用在开车上,好在这么久来他一直充当着陆为民司机兼秘书的角色对于这辆车车况已经很熟悉,而昌州的路况他虽然不熟悉,车上却有一个对昌州了如指掌的人,倒也不至于带来多大麻烦。

    “你在双峰县委办工作,主要干什么?”

    女孩的问话吓了何明坤一跳,他目不斜视,只是定了定神才道:“秘书工作。”

    “秘书?你说你是秘书?”莫萏也很惊讶,她知道前年大民哥给人当秘书不过不是说在丰州地委办当秘书么?怎么又到双峰县委办去当秘书了,在莫萏心目中,地委办再怎么也比县委办强多了,怎么大民哥又调到县委办去当秘书了,难道是出了问题犯了错误?

    “你和大民哥是同事?”莫萏试探性的问道,大民哥从来没有说过他工作上的事情,莫萏也没有问过,现在似乎就更不好问了,万一大民哥是真的犯了错误被贬镝到双峰,自己若是无意间去提起岂不是故意去揭大民哥的伤疤?

    “同事?”何明坤迟疑了一下他还真不知道和老板关系这么密切的这个女孩子不知道老板现在的身份“不算吧。”

    “不算?”莫萏更惊讶了,难道说大民哥真的翻了大错误甚至连这个看上去对大民哥很尊敬的年轻人都说不算同事,那不算同事,算什么?

    “我是陆县长的秘书他是我的领导。”何明坤一边熟练的打着方向盘,一边很坦然的道。

    “你是谁的秘书?!”莫萏吃了一惊,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讶然的望着何明坤,她好像没有听错,这个家伙说他是陆县长的秘书?他们县长也姓陆?

    “陆县长啊,你不知道,陆县长是刚上任,前一段时间太忙了,陆县长也没怎么回来,今天他也是去谈工作,顺便回家一趟。”何明坤介绍道。

    “你是说你所说的陆县长,就是我大民哥?”莫萏有点儿结结巴巴了。

    “是啊,不是他,还是能有谁?”何明坤莫名其妙,“有什么不对么?”

    “没,没有。”莫萏拍了拍自己胸脯,兴奋的表情溢于言表,大民哥当县长了?他不是给人当秘书么?这才多长时间,一年多就能从秘书变成县长,这是不是太夸张太不可信了一点?

    见这个女孩子一脸不敢置信的表情,何明坤笑了笑,估摸着这个女孩子大概也对老板近况不太了解,不过话又说回来,谁若是听到老板这两三年里的火箭式提拔,估摸着都难以置信,谁会相信一个二十六岁不到的年轻小伙子就能担任县长?

    就算是双峰是个旮旯穷县,但好歹也是六十多万人口的县份,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执掌一方,在这个论资排辈的时代听起来都显得那么不可思议。

    “大民哥是啥时候当县长的?”莫萏并不清楚陆为民担任的是副县长还是县长,就像是校长主任不管是正是副,大家都得叫某校长某主任,她已经沉浸在了这份兴奋喜悦中了。

    “嗯,就前两天。”何明坤估计这女孩子大概也并不清楚体制内的这些情况,大概就是听到县长这一词儿就觉得很光鲜了,他也懒得解释。

    见何明坤很有点拿捏架子不想和自己多说的架势,莫萏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我早就知道大民哥肯定会有出息,我爸还说镇东和德勇哥成绩更好,会更有发展前途,结果呢?”

    何明坤被这个自言自语的女孩子给逗乐了,忍不住插话道:“现在你可以去向你爸证明他的谬误了。”

    “你比大民哥好像还大一点儿吧,给他当秘书是不是觉得挺不自在?”莫萏瞅了一眼何明坤,突然问道。

    何明坤一愣,本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但是见这个丫头直勾勾的瞪着自己,显然就是想要听这个答案,想了一想才道:“这也没有什么不自在的,陆县长哪是我能比的?就算是全县几十万人里边,又能有几个比得上陆县长?至于说年龄,甘罗十二拜相,陆县长名牌大学毕业,又在南潭和地委多个职位上锻炼,都显示出了陆县长的才华,我给他当秘书也学到很多东西,这是求之不得的好事儿。”

    莫萏笑了起来,“看不出来你倒是挺会说话啊,难怪大民哥会选你当秘书。不过你说的没错,大民哥太优秀了,在读书时候成绩虽然不是最好,但是不管成绩好还是不好的同学,都喜欢和他在一块儿,他就有一种气质能吸引人,跟着他肯定能学到很多东西。”

    听得这丫头一副老气横秋的话,何明坤也只是含笑不语,不清楚她和老板真实关系,最明智的办法就是闭而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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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为民已经一段时间没回这边了。

    都说有了媳妇儿忘了娘,陆为民觉得这话还真是有些切合实际。

    自打甄妮住到御景南苑那边去了之后,自己回厂里这边的时候就少了许多,有时候事情太忙或者回来太晚,基本上就不往这边走了,这媳妇儿就要分去父母很大一块心思,难怪父母对子女谈婚论嫁都抱着一种相当复杂的心态,也就是源于这种关注度的转移。

    一踏进门槛,陆为民就有一种特别的亲切感,这是其他任何地方都难以感受到的,也是任何一种东西都难以替代的,陆为民尤其喜欢这种说不出的气息,家的气息。

    “咦?”推开虚掩的门,厨房传来的汩汩声应该是母亲正在熬炖什么东西,浓郁的排骨香气让陆为民肚子不由自主的咕噜咕噜响起来,模模糊糊能听到两个女人的说话声,有一个应该是母亲,那还有一个呢?

    看见搭在沙发上那件女士太空服,陆为民皱了皱眉,会是谁来自己家了,能在厨房里和母亲一起做饭菜闲聊,应该是家里很熟悉的人才对,猛然间陆为民反应过来,“二姐!”

    “三子?三子回来了?”厨房里传出一个略显沙哑的声音,陆志华的声音出现在厨房门上,脸上露出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你这狗鼻子可真灵,闻到妈炖排骨就回来了?”

    “二姐,啥时候回来的?怎么也不打个电话说一声。”陆为民也很兴奋,已经快两年没有见二姐了,虽然时不时电话联系着,但是陆为民自己忙不说,他感觉到电话另一端的二姐似乎也相当忙,经常是三句话并着两句话说,也不时还会有其他人的言语插进来。

    陆为民满心欢喜的看着打量着自己的二姐,陆为民自小和二姐就亲,和大哥对自己严格要求不一样,从现在这个角度来看,陆志华就是对自己毫无立场的偏爱,有什么事情也是尽量护着自己,出了事儿,也是能扛就帮自己扛了,连爱国都对自己和二姐的关系嫉妒不已,说二姐偏爱三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