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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为民这两天的主要工作就是谈话

    和关恒的沟通交流只是一方面,毕竟关恒现在只是挂着一个县委常委的职衔,在实际权力和影响力上都有了很大的弱化,当然如果在县委常委会里拥有忠实的一票,也对陆为民在推动很多需要上常委会研究的工作有很大帮助。

    在这一点上陆为民觉得很幸运,因为自己和关恒在很多工作上都有基本一致的观点,甚至包括对目前国内经济形势和县里的发展方向上,都得到了关恒坚定的支持。

    陆为民也抽时间和蔡云涛与曲元高聊了一次。

    蔡云涛虽然和曹刚渐行渐近,但是和陆为民私人关系还是维系得相当不错,曹刚的一些意见和观点也会透过蔡云涛传递过来,而陆为民也努力的用自己的想法来影响蔡云涛,通过赢得蔡云涛的认可和支持来反作用于曹刚,这大概也算是博弈的一种手段,利用自身的人格魅力或者在工作上的观点意见的说服力来影响周围的同僚,扩大自己的影响力。

    曲元高那里陆为民也作了一次深谈。

    曲元高在陆为民面前显得很坦诚,直言不讳的说在双峰目前的格局下,曹刚对他的不信任很明显,而作为县委政法委书记,如果失去了县委书记的信任无疑其影响力和话语权就会丧失许多,而他曲元高却又不愿意在这个位置上尸位素餐混日子,所以他只能想办法调走。

    但是曲元高也明确表态,在他离开双峰之前,他会做好自己的本分工作,配合好县委县府的工作,不给县里添乱。

    曲元高的表态让陆为民也有些遗憾,在他看来曲元高算得上是一个比较合格的政法委书记,情况熟,根基深,处事圆滑但是也不乏原则,如果此人能站在自己这一边,对于自己来说无疑是一个很大的助力。

    不过处在曲元高这个位置上,有情绪也很正常,作为老资格的政法委书记,无论是关恒还是蔡云涛抑或是叶绪平、孔令成这些人,在他面前都是小字辈,但是现在除了关恒之外,叶绪平和蔡云涛甚至孔令成的话语权影响力都比他要强,这不能不让他有些失落,想要离开也可以理解。

    陆为民给曲元高的建议是不要急于走,一个新环境未必是适合他,哪怕是适应也需要一两年时间,而且未必就能很好的融入进去,他希望曲元高能够留下来支持县委县府工作。

    陆为民的这番话听起来有些说不出的意味深长,曲元高没有正面回答陆为民的话语,陆为民估摸着对方还是有些担心自己未必能和曹刚处得好关系,而且更重要的是自己未必能在与曹刚的博弈中占据优势,如果是那样,他留下来耽搁几年也许还会落得一个更不如意的结果,与其那样,还不如先走。

    但陆为民的话也触动了他,虽然他找了关系想要调走,但是谁都知道像副处级干部是哪个地方哪个部门都最不好安排的,如果到其他县去,才去两眼一抹黑,情况不熟悉,而且党政主要领导对于你这个外来户未必待见,如果是到地区里去,只怕很难找到一个让你满意的位置,所以这也是曲元高一直未能下定决心的原因。

    陆为民估计自己的话会让曲元高好好考虑一下。

    这是他心里话,曲元高留下来肯定比他走了对自己有利,虽然鲍永贵很想接替曲元高,但是他如果站在曹刚那边,那么自己肯定不愿意看到鲍永贵上,而他如果和自己交好,刚走了一个曲元高,曹刚会愿意见到一个和自己关系密切的县公安局长来担任县委常委兼政法委书记?这肯定不太可能。

    所以最好的结果就是曲元高留下来。

    除了蔡云涛和曲元高之外,陆为民也在找机会与邓少海和冯可行接触。

    冯可行主动邀约陆为民春节一起到昌西州去看一看张天豪,陆为民应允了。

    张天豪现在是昌西州州委常委、常务副州长,他的前任就是蔡云涛的姐夫,现在已经是州委分管党群工作的副书记,现在昌西州就有两个从老黎阳这边出去的干部了,都有不少人在说昌西州是丰州这边干部的锻炼培训基地了。

    张天豪也给陆为民打过电话,一方面是恭喜陆为民担任县长,另一方面也是加深双方感情,张天豪也说春节期间他会就夏力行有空的时候请一请夏力行,到时候把陆为民叫上,陆为民也很高兴的答应了下来,而雷达也表示要在春节期间请张天豪坐一坐,也算是对己经离任的领导当初对拓达集团在丰州发展的支持,也邀请陆为民参加,陆为民也是无可推脱,只能答应下来。

    实事求是的说张天豪不能算是夏力行的绝对嫡系,但是陆为民知道夏力行的确和张天豪关系不错,张天豪当时当丰州县担任县长,后来担任丰州市委书记之后能迅速进入丰州地委,夏力行都起了很大作用,但是张天豪升任昌西州常务副州长却不是夏力行能做到的,这也意味着张天豪在省里另有奥援。

    一个刚担任地委委员一年的副厅级干部立即转任常务副州长,哪怕昌西是全省最落后的地方,但是那也是一个了不得的升迁,而张天豪正值壮年,发展前途很好,陆为民当然不会拒绝和一个在政治前途光明的领导建立和维系更良好的关系。

    至于邓少海这边,陆为民已经和对方聊了一次,只不过时间太短,两人尚未真正谈一些更深层次的工作,只是就今年县里的发展方向和前景交换了一下各自的观点,还好,陆为民觉得邓少海毕竟是地区下来的,在很多想法思路上和自己都还比较接近,这是一个好兆头,也是合作的基础。

    陆为民也琢磨着既然邓少海通过江冰绫来请自己坐了一回,那么他也准备抽时间让江冰绫帮自己请回来,这样礼尚往来,也算是加深感情关系的一种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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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远山回到家中,老婆已经把饭做好了。

    看见摆在桌案上的茶叶盒与两条玉溪烟,高远山就知道多半又是哪个下属来拜年来了。

    “谁拿来的?”高远山皱起眉头,不耐烦的道。

    “一建司郑经理,来了坐了一会儿,见你没有回来,就留下这些东西,还有一个一千块钱的红包,就走了,我拦也没拦住。”老婆啧啧的咂了咂嘴,“玉溪烟,老高,你敢抽玉溪,也不怕纪委来查你?”

    玉溪现在正在润物无声的渗入到昌江烟民们的生活中,取代了原来在县城里官烟中最为时尚的红塔山,比起本省的昌红、金叶等品牌,来自云贵的香烟品牌渗透力度很凶猛,从八十年代开始很快就兴起了一股抽云贵烟的风潮。

    高远山摇摇头,这老郑狗鼻子倒是挺灵,自己一分管交通,他就屁颠屁颠上门了。

    可一建司的确不让人省心,现在县里提出要和陆海集团与嘉桓公司所谓的战略合作,无外乎也就是要利用人家的资金来启动建设,县财政打的就是能占用对方资金就占用资金,这样寅吃卯粮,可以拖着走,一建司自己都揭不开锅了,还指望县里要扶持,但看新上来的陆为民的意思,对县属企业根本就不打算再用原来的方式扶持输血了。

    县政府常务会上陆为民就提出了要继续推进乡镇企业的产权量化改革,这和曹刚的意思有些不合拍。

    高远山分管乡镇企业这一块,陆为民担任县委副书记时就一门心思要推进这个构想,他内心深处认为这企业改制是好事,乡镇企业问题很多,他作为分管领导很清楚,但是乡镇企业都是各个乡镇的后花园,你要去动这一块,那肯定会得罪很多乡镇的一把手们,而且关键是无论是梁国威还是现在的曹刚都对这一点不太感冒。

    作为分管副县长,这一块高远山不认为自己就有这个实力去动,当然陆为民这个愣头青要来烧火,他也不反对,他就打定主意冷眼旁观,但现在陆为民担任县长了,看来还是没有放松这一块的动作,看样子还得要继续烧火,那就要看曹刚对这项工作的态度了。

    乡镇企业改制改完了,没准儿陆为民还会要把火烧到县属企业上来。

    不过高远山倒是不太担心县属企业这一块,一来县属企业本身就不多,二来县属企业个个都是举步维艰不输血立马就完蛋的企业,高远山也希望能够改,免得每年为这几家企业的贷款协调问题都让他头疼无比,三来陆为民真要推动县属企业改制,肯定也会是要让邓少海来承头,那自己责任压力都不大。

    陆为民还没有和自己谈过乡镇企业改制这一块的工作,但是那天常务会议之后陆为民轻描淡写的问了问自己乡镇企业现状,这让高远山有些心惊肉跳的感觉。

    他高远山不是反对乡镇企业改制,也不是怕乡镇企业改制,甚至也不完全是担心会触动那些个乡镇党委书记乡镇长们碗里利益,关键是县委书记曹刚的态度。

    曹刚和陆为民之间关系外边人根本就看不穿琢磨不透,至少高远山觉得自己就是看不清楚。

    有说法称曹刚在南潭担任常务副县长时,陆为民曾经是省里来南潭挂职的县长沈子烈的秘书,后来当了南潭县经济技术开发区管委会副主任,而曹刚在沈子烈走后就当了县长,陆为民就被调到县团委担任副书记去了,这很显然是一个贬镝。

    但当时曹刚只是县长,不是县委书记,陆为民被贬镝究竟是曹刚的意图还是县委书记的意思,高远山不清楚。

    他也问过南潭那边的熟人,那边的熟人也说陆为民在南潭时风头就很劲,不但是前任县长的秘书,而且似乎很得前任县委书记安德健也就是现任地委组织部长的看重,和曹刚的关系好坏却见不出来。

    这种情形下陆为民从开发区管委会副主任调整到县团委副书记位置上,就太令人费思量了,高远山不认为曹刚有这样大的魄力,要知道当时安德健虽然不是地委组织部长,但是也是地委委员、地委秘书长,而且陆为民后来担任地委书记夏力行的秘书很明显也是安德健的推荐。

    这种情况下陆为民被调整了,只能说明当时是南潭县里边铁了心要动他,甚至冒了触怒安德健的风险,这应该就不仅仅是曹刚的意图,最起码是县委书记也支持才可能。

    有了这层渊源,曹刚和陆为民之间的关系就太扑朔迷离了。

    就算是曹刚来双峰而陆为民又被提拔为县委副书记之后两人之间的关系也一样让人看不清楚。

    骑龙岭风景区开发权上的争执,叶绪平担任常务副县长,都可以看做二人关系并不睦的表现,但陆为民却又出乎意料的担任了代县长虽说曹刚未必能有阻止陆为民上位的能力,但是他是地委书记安排到双峰来担任县委书记的,难道说李志远要安排陆为民上位就一点不考虑曹刚的感受?

    而且从平时陆为民和曹刚之间的相处来看,好像曹刚还是很认可陆为民的一些观点做法,尤其是在经济工作上的一些意见。

    一句话,两人之间的关系既不像县委县府大院里所猜测的那么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但是也不像县城里小道消息流传的那样糟糕。

    但正是这种诡异的关系让高远山这种在夹缝中生存的干部很难处。

    在分管工作的调整上高远山找过曹刚,曹刚表示会考虑最终的结果是交通拿给了自己分管,但是公安和司法工作交给了叶绪平来分管。

    对于高远山来说,这没有什么损失。

    公安这一块独立性很强,公安局长鲍永贵是除了县委书记和县长外其他人都不怎么买账的横硬角色,就算是孟余江和曲元高很多时候也未必能招呼得住,他这个分管副县长只是名义上分管,基本上没有过问过公安工作,叶绪平接手一样也讨不了好。

    至于司法工作,那就是一个纯粹的鸡肋。

    原本以为自己会接受叶绪平分管国土、城建和交通工作,结果变成了交通和建设分家这让高远山对曹刚是否能真的驾驭住陆为民这匹烈马也有些担心。

    过于强势的县长对于一个县的工作来说不是福音高远山一直这样认为哪怕陆为民在经济工作上的确有不少出彩之处,但是若是这让他觉得可能挑战县委书记的权威那就很容易引起县里的混乱。

    这也正是高远山对乡镇企业产权改制这项工作的担心,如果说陆为民强力推进,而曹刚不支持甚至反对那么这项工作该怎么来开展推进?一旦出了问题,谁又来承担这个责任?尤其是高远山觉察到陆为民可能会因为邓少海才来情况不熟,要自己把这项工作抓起来的情况下,就更危险了。

    见自己男人坐在沙发上有些发愣,女人有些诧异。

    她也从一建司老郑那里听说自己丈夫工作分工有些调整,交通这一块由丈夫来分管了,一建司是个破落企业,往年来拜年都是拿点东西来,今年居然封了一个一千块钱的红包,这让她也意识到丈夫工作分工带来的变化。

    但看丈夫的表情似乎对这件事情并不怎么高兴,丈夫是搞交通出身的,对交通这一块很有感情,怎么现在分管交通了,反而有点不怎么高兴而是有点儿忧心忡忡的感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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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只金钱豹,十三顶大盖帽,都来吃一个破草帽,这话说得很尖刻,但是却是在理,很真实的反映了现在农民的生存状况。我们内陆地区这些农业县,自然条件不算很好,农田水利基础设施贷帐很多,但是每年负担却很重,据我所知的一个数据,我省平均每年每个农民所要负担的农业税超过五十元,各种所谓合理和不合理的负担则要超过两百元,而我省去年人均纯收入才多少?刚过七百元!”

    陆为民手在空中有力的挥动了一下,以示警醒:“丰州地区呢?人均490元,低于全省平均水平220元,而双峰呢?450元,低于全地区平均水平40元,这些数字触目惊心啊。而江苏去年农民人均纯收入已经达到了一千二百多元,几乎我们双峰县水平的三倍,也就是说,同样当农民,同样付出劳动,但是我们双峰县的农民却只能有邻省农民三分之一的收入,这个情况难道不足以让我们作为一级领导感到震动么?而我县农业人口比例超过百分之九十六,也就是说我们县要想实现经济增长,老百姓腰包里票子要增收,要想让绝大多数老百姓对目前生活满意,归根结底就是要解决农民增收的问题。”

    这是陆为民担任代县长之后县政府的第二次常务会议。

    也是在第一次政府常务会议之后陆为民考虑良久之后才召开的一次常务会议,在这个会议上,他要把自己的一些想法和意图告诉自己的这些副手们,同时也要让他们按照自己的思路提出工作构想。

    “我陆为民也是农家子弟出身,小时候也一样侍弄过家里的农活儿,我要承认我对干农活儿不在行,但我对我们农村中存在的贫困问题还是有很深的感触,尤其是我在岭南那边读了几年书,更是深刻感受到我们这边农村和沿海发达地区之间的巨大差异,可以说这是十年二十年甚至是一代人之间的差距,这也让我感到压力很大。”

    ……

    “上次常务会议上我们在座各位的分工已经出来了,当时我也给诸位说了说,要大家伙儿回去考虑一下各自的工作在今年这一年里有什么打算和想法,有什么好的建议和意见,说得再直白一点,那就是大家各自分管的工作上,准备实实在在的做哪些工作,……”

    在座的众人几乎都是第一次看到陆为民如此健谈而词锋凌厉,除了章明泉之外。

    章明泉是刚被任命为县政府办公室主任,这也是第一次参加会议,但他已经习惯于陆为民这种咄咄逼人的气势。

    而在上一次常务会上陆为民却还显得比较低调温和,只是提了一下要求各位副县长要根据自己工作分工来考虑今年的工作想法,但是很显然这些个副县长里还有不少人没有能适应陆为民的风格,对陆为民当时提出的一些要求没有太在意,所以才会在这次常务会议上依然按部就班的把老话套话继续说,难怪陆为民就有些不太客气了。

    他们很快就会体会到陆为民这种先礼后兵柔中带刚的工作风格带来的压力的,章明泉心中暗笑。

    “但是现在看来大家伙儿也许都沉醉到要过年的气氛中去了,这样也好,太过于粗率的拿出一个构想来反而不好,让大家多一些时间来考虑来年的工作,我在这里提醒一下大家,目前从上至下就是围绕经济建设为中心,而我们双峰县的工作也更是要以经济建设为中心,那么我们的工作重心也要围绕经济建设这个指挥棒来旋转,上一次我提到了我们县里几项重大工作,像中药材基地建设和优质烟叶基地建设,骑龙岭风景区和翠峰山风景区项目综合开发,像长风机器厂和北方机械厂技校搬迁,岭峰饭店和长风宾馆两个项目的落实,以及我们县金融信用评估体系建设推进和乡镇企业产权量化改制,这些工作我都希望大家能把它融入到各自的工作规划中去,……”

    县政府常务会议结束时已经是邻近十二点了,陆为民回到办公室里,章明泉把会议记录整理了一下交给自己副手归档,然后才来到陆为民办公室。

    章明泉刚走到陆为民办公室门口,就听见了自己的前任、现在的副县长杨铁峰正乐呵呵的和陆为民说着话,“也没啥不习惯的,陆县长批评得也没错,大家伙儿可能也是觉得要过年了,都琢磨着过了年后再来好好工作上的事情,嘿嘿,这上边儿可能也就有些没上心,倒没有其他意思,……”

    “如果真是这样倒好,我就怕有些人习惯成自然,这样按部就班老一套的搞成了思维定势,脑袋瓜子也就懒了,不想夺取谋划怎么工作,总想把去年的工作规划翻出来修改修改,就能糊弄得过去,那样就麻烦了。”陆为民摇摇头。

    “可能大家都觉得我这是在走形式,随便哪个新官上任都要来走这一着,结果我却要认真,大家还觉得我这人是在装腔作势的矫情。但我要说,我这不是矫情,是认真的,形式要不要?当然要,但是关键在于形式里边得要有实打实的东西,你给我云山雾罩的侃一大通,但今年你分管的工作重点要抓什么,抓出什么样的效果来,达到什么目的,都没有一个具体东西,尽说些比上年要怎么怎么,同比环比这样那样一大堆,我得告诉你,这样不行!”

    杨铁峰也感受到了陆为民带来的不一样的风格,尤其是会议快结束时陆为民连笑带损的把大家伙儿给揶揄了一番。让包括他在内的几个副县长都有些觉得脸发烧。

    谁也没有想到陆为民会在年前来开这个常务会议,谁也没有想到陆为民会对来年的工作构想要求这么细致严格,而且明确提出要说具体做哪几项实打实的事情,而且要让你自己说目标和结果。

    以往李廷章不是这样,大家伙儿也就是把自己工作思路理一理,谈一谈想法规划,但是基本上没有专门明确过今年具体要做什么。要达到什么目的,效果要怎么样,而且也很少在年关边上来说来年的工作。这一点让其他几个人都有些难以适应。

    杨铁峰还是有一些思想准备的,在陆为民和他谈过话之后,杨铁峰就把心思放在了如何在来年把工作抓起来。

    他也觉察到陆为民是有意要给自己身上加担子。像分管国土城建这一块的工作论理是轮不到他这个刚上来的副县长的,正常情况下自己要么先管一管教科文卫,要么就管一管正如环保安全、商业计生这些在很多人眼中都属于左道旁门的部门,但是没想到陆为民居然就让他分管国土和城建,而且还把金融和商务都拿了过来。

    商务也就罢了,但是金融工作杨铁峰是知道的,对于全县打造金融信用评估体系的做法他也做过了解,他觉得陆为民是真打算要在全县建立一个近似于征信体系的系统,但是就目前来说,更多的是侧重与企业的征信体系建设。他在担任县府办主任时也专门了解过陆为民在县金融办工作上的一些意见和做法,觉察到陆为民对私营企业征信体系建设相当看重,有点近乎于执着的打造这个信用评估体系。

    现在陆为民把金融工作拿过来交给自己来分管,无疑也是要让自己好生把这项工作抓起来,所以他在之前也就用心做了一番准备。但是还说没有想到陆为民会要求得这么细致这么实在,几乎要让你把具体方法和目标以及准备达到什么样的效果都要罗列出来。

    “我知道我的要求可能高了一些,甚至也有人会觉得我管得有点儿宽有点儿细了,但看过从前年年底到去年一年的政府常务会议记录和县长办公会议记录,其中也洋洋洒洒罗列了不少工作,但一年过去了。我看不到在这些工作上取得了什么成果,达到了什么目的,甚至连具体进展都没有一个说法,我觉得我们可能有必要改变一下。”

    陆为民的话让杨铁峰吃了一惊,他怎么都没想到陆为民居然会有心去干这种事情,在他心目中陆为民性格很有些张扬无忌,也就意味着只喜欢管大事,不喜欢问细节,不过对于章明泉来说倒不算意外,接触了这么久,他也清楚陆为民是粗中有细,对于关键事项,考虑得很周全,这和陆为民给外边的形象很有些不一致。

    章明泉敲了敲虚掩的门,陆为民在房里应答了一声,“请进。”

    章明泉走进去,含笑问道:“怎么,陆县长和杨县长都没有吃饭的地方,就这么挺着等对方请客?”

    一句话让陆为民和杨铁峰都笑了起来,“看样子是该你这个新任的政府办主任给我们请客了,你这可是自己寻上门来的,不怪我和铁峰敲你一顿了。”

    “行啊,择日不如撞日,那就今天中午吧,反正这会儿都是十二点了,我在县招待所请两位县长。”章明泉笑嘻嘻的道。

    “得,明泉,你是不是太吝啬了一点?把我的县府办主任位置给撬了,日后还望着我给你传授经验呢,就这么在招待所一顿饭就把我和陆县长给打发了,就不怕陆县长给你小鞋穿?”杨铁峰也很难得的开起了玩笑,他也意识到这位新任县府办主任和陆为民关系不是一般的密切,能在陆为民面前随意开玩笑打趣,而且丝毫不忌讳,足见二人关系亲近程度。

    “嘿嘿,我是为县长们服务,怕啥小鞋穿?没服务好,挨批评应该,服务周到,领导们自然要表扬我。”章明泉很随意的道:“对了,县长,行署办那边已经在通知可以去先把那辆桑塔纳领回来了用着,但是要等到地区开总结会时还得把车开回去,当面奖励,我已经让办公室老李去开了,另外就是您这个车的事情,……”

    陆为民一直在用这辆三菱蒙特罗,几位县领导都知道这是陆为民从拓达集团丰州水泥厂借来的,也是拓达集团的户头,原来陆为民担任县委副书记时县委办本来车也少,陆为民借着一辆车用,大家也都高兴,免得领导们经常打顶,现在陆为民担任县长了,有了一辆桑塔纳专车,还用不用这辆三菱,就要看陆为民的意思了。

    “明泉,行署奖励那辆车给县人大那边,这是定了的,曹书记也同意了,至于说原来李县长这辆车,我看就放在政府办吧,几个副县长还在挤破伏尔加和老上海,车况不好,现在财政又很拮据,还得坚持一下,老孟和老邓还得挤一段时间的伏尔加,曹书记也在和我说看看是不是在开年之后考虑一下购车计划,给县委办和县府办这边各添置一辆车,县委县府这边都添置了车的话,那政协那边恐怕也免不了要考虑,否则一帮老同志闹腾起来,也是麻烦事儿,现在暂时也就只能如此。”

    陆为民收敛起了笑容,叹了一口气,“都是没钱的麻烦啊。”

    “陆县长,去年县里财政增幅已经破了纪录了,算是不错了,只不过咱们县里运气不太好,出了亚洲国际和合金会这两桩事儿,一下子就把咱们给害苦了。”

    杨铁峰也叹了一口气,县财政增幅很大,但是就这两桩事儿就彻底把县财政增收这一部分给彻底抵消不说,还倒欠一下一大笔,这让县里干部们都是骂骂咧咧,也幸好陆为民力主要给今年的干部们年底奖金上上浮,要不,这些干部们恐怕还得要把前任的梁国威和李廷章骂死,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陆为民的这个建议实际上是在为前任班子尤其是两个主要领导挽回民心士气。

    “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吃一堑长一智,这也是我们当时急于招商引资求发展的迫切心情和对外界环境了解太少造成的,花钱买个教训吧。”陆为民不愿意再在已经过去的事情上多评论,“今年肯定会更好,明泉,招商引资那边,光是萧樱我还真有些不放心,你还得帮扶一段时间,你招商局长职务暂时还没有免,也就是这个原因,好好带一带萧樱,今年招商引资任务更重,也关系到我们县工业试验园区的生死存亡,你要有这个思想准备暂时身兼二职辛苦一段时间。”

    章明泉苦笑着点点点头。

    他担任县府办主任这件事情也来得太突然,甚至在之前他也没有丝毫思想准备。

    之前他不是没想过自己会不会接任县府办主任这个位置,但是这招商引资工作的重要性越发凸显,而陆为民本身就是以抓招商引资工作起家,自己刚刚担任招商引资局局长不到半年,又要调整也有些不合适,章明泉估计陆为民也肯定会考虑这一点,所以他也就没有往那边深想。

    没想到事情起了变化,陆为民只是给他简单的谈了五分钟,就要求他尽快和萧樱交接,暂时不会免他招商局长的职,但是要以政府办这边的工作为主了。

    这样一来今年的招商局那边的工作章明泉也要做一些调整,萧樱虽然适应很快,在骑龙岭风景区谈判上也表现上佳,但是一个女同志之前经验也缺乏,一下子要把这个担子交到她身上,章明泉自己都有些担心,这一段时间也就只能辛苦自己了。

    何明坤没有想到老板会这样认真审视参会人员名单,几乎是一个一个问自己落实情况,这让他也禁不住吸了一口气,好在这些名单他是和县府办工作人员一个一个的通知到,并且确认了对方肯定会参加,是什么人参加,都全部记录在案了。

    “信用联社魏德斌为什么不来,让副手参加?”陆为民目光如炬,在名单上一一审查。

    “魏主任是我打通的电话,他说下午他要到地区农行开会,所以……”何明坤头皮有些发麻,他听出了老板语气中的不满。

    “地区农行开会?尤显坤这个县农行行长都知道派副手去,自己要来参加县里这个会议,他魏德斌一个信用联社主任难道就不知道孰轻孰重?”陆为民声音音调不高,“把电话给他打通,我来和他说。”

    何明坤忙不迭的翻出通讯录,就在陆为民办公室里给魏德斌打通电话,金融部门在通讯条件上已经先行一步,像几大银行和信用社主任都已经率先配备上了大哥大。

    “老魏,下午县里这个会你必须要参加,地区农行那边的会你安排其他去参加,……研究信用社工作的会,必须要你参加,不能请假?你是丰州地区信用联社主任,还是双峰县信用联社主任?”陆为民一听就有些怒了,“尤显坤都知道派人代会,你魏德斌就不知道?请不了假?你告诉我,我来帮你请!你们地区农行真要因为这个把你的信用联社主任给免了,我让你来当财政局长行不行?!”

    电话另一边的魏德斌只觉得自己背上毛毛汗顿时就出来了一层,平时他觉得陆为民这个人还算好相处,工作上没啥说的,下来之后开个玩笑这些都不在话下。怎么今天态度一下子就大变了?

    忙不迭的答应下来。一定到会,魏德斌这才苦着脸搁下电话。

    “怎么了?好像是陆县长来的电话?”坐在魏德斌对面的尤显坤似笑非笑的问道:“又挨尅了?”

    “嗯,下午尤行长你不去参加会?”魏德斌揉着太阳穴。有些郁闷的道:“今儿个怎么一回事,陆县长怎么突然发飙了?这个私营企业代表座谈会有什么大不了,座谈会嘛。不就是说说想法,谈谈打算,鼓励一下,展望一下,晚上吃顿饭就了结了,怎么就必须要一把手参加了?还要求六个大镇的信用社主任都要参加,这算啥会啊?”

    “嘿嘿,老魏啊老魏,你是看不清形势啊。地区农行那边那边也和我说我必须参加,我是给舒行长打通电话才请了假,我宁肯被舒行长批评两句。也懒得去挨陆为民的骂。他才上任,这个会又关系到他最看重的工作。你敢不参加?你不看看是啥会?哼,县行几个区的营业所主任一样也要参加,这里边味道长着呢。”

    尤显坤丢给魏德斌一支烟,魏德斌接过烟,给尤显坤点燃,自己点燃烟,苦着脸道:“难怪陆县长这么火大,尤行长你可是把我给害惨了,你要去参加我却不去,这不是故意害我么?不过你说这个会是关系到陆为民最看重的……”

    见魏德斌有些疑惑,尤显坤深深的吸了一口烟,放下翘起的二郎腿,若有所思的道:“你仔细看一看他的思路观点和做法就知道了,从他当县委副书记开始抓的工作你就能知道他看重什么,乡镇企业产权量化改制,一下子把乡镇企业变成私人企业,这是从性质上的根本改变,这一步有多大胆?地区里边不少领导对他的这种做法也颇有微词,好在这个动作停了下来,但我听老高说陆为民在担任县长之后第一次政府常务会议上又明确提出,还要继续推动这项工作,嘿嘿,看样子他是对集体企业经营模式很不满意。”

    “尤行长,你说这个性质上的根本改变有没有政治意义我不清楚,但是我觉得改制未必是坏事,至少我清楚像电杆厂,改制之后无论是生产效率还是市场占有率都迅速提升,说难听一点的话,如果宏大水泥制品公司不是私营企业而是国营或者集体企业,它想要贷多少我就敢放给它多少,但像县一建司这样的县属企业,你敢贷给它么?”

    魏德斌的话让尤显坤也是颇有同感,成分不同使得金融部门对私营企业的融资支持力度不得不大打折扣,这就像文革时期的地主富农和贫雇农之间的差别一样,根深蒂固,而陆为民显然就是想要改变这个固有格局,但是这其中难度有多大,尤显坤不认为这是哪个个人就能够随意改变的,别说是县长县委书记,就算是是地委书记甚至省委书记也不行。

    而国营企业和集体企业虽然坐拥上佳的金融资源,但是在市场竞争机制下却表现得不堪入目,尤其是想那些规模不太大的县属国营企业和集体企业的经营状况更是让人惨不忍睹。

    每年到年关上县委县府出面协调贷款过年的事儿都让县里这几大银行的行长们痛苦不堪,不贷吧,这县里父母官找上门来,说不过去,贷了吧,极有可能就变成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在现在提出专业银行向商业银行化转变的时候,这种要求就更让人两难。

    “所以这就得好生掂量。”尤显坤淡淡的点点头,“要说我们搞这一行的,本来就是讲求风险最小化,利益最大化,纯粹的商业运作市场行为,但是现在政策银行和商业银行的属性没有完全分开,所以导致了目前这种运作的困难,但我觉得可能随着银行体系改革的推进,这种现象会逐渐得到改变,双峰县这边我倒是觉得走到了前面,陆县长搞的这个金融信用评估体系其实就是狭义的征信体系,把目标更是锁定为企业,尤其是私营企业,大概也就是要把工作走到前面,为双峰县的私营企业发展尤其是融资渠道打通先行铺好路。”

    魏德斌恍然大悟,“所以你说他最为关心看重的就是这个?”

    “那不是这个原因还是能是什么?你当信用联社主任不去捧场抽和,不是故意打他的脸么?我敢说,今天县里通知到的每个部门单位如果不是一把手到场,只怕都要吃不了兜着走,哪怕你其他方面偷个懒,但今天这个会绝对不能缺席。”尤显坤相当肯定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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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双峰县私营经济发展座谈会是选在双峰饭店的会议室里召开的。

    四点钟会议才开始,但陆为民和副县长高远山、杨铁峰早早就到了会场。

    这一次私营经济发展座谈会是陆为民在年前最为看重的一个会,在选择代表时也是煞费了一番苦心。

    既有乡镇企业改制而来的私营企业,如宏大水泥制品有限公司和长河紧固件厂、启明非标准件厂这一类,也有本地原本就是私营企业发展成长起来的,如民德集团、维达食品厂,也有外来投资企业诸如丰祥药业、虎泰生物、佰达公司等,也还有已经签署投资协议,但是尚未正式入场或者建成的企业,如泰仕集团、欧洋机械、振丰机械、金河电子等,更有一大批各个乡镇甄选出来的私营企业和个体工商户,也还有县里邀请的非私营企业代表,如陆海集团、省旅投司、长风机器厂、北方机械厂等企业。

    当然涉及到的政府职能部门更是一个不少的全数到位,县政府更是有三位县长副县长参加,足见对这个座谈会的重视程度。

    看看距离开会还有十分钟时间,代表们基本上都已经到齐,就连长风机器厂和北方机械厂这两大厂的代表也已经到了,两大厂对于这种会议自然不会太重视的,但是对于陆为民亲自登门邀请,却也不能给这分面子,长风机器厂来的是熟人,党办主任赵利丰,而北方机械厂则是来的一个分管外协工作的厂长助理,算是相当给陆为民面子了。

    “明泉,你清点一下咱们政府这边的人到齐没有,没有到的,去打电话催一催。”陆为民一边和赵利丰与北方机械厂厂长助理陈鹏举说这话,一边抽着空给章明泉叮嘱道。

    章明泉早已经把这个工作提前做了,县里这边的部门领导基本上都到齐了,只差两个,一个是县工行行长谭华才,一个是县工商局局长吕正芳,他有些着急。

    像林业局农业局和文化局这些关系不大的局行一把手都齐刷刷的到了,而县工行行长和工商局局长却没有到,这无疑是有些藐视陆为民的权威了。

    正准备出去打电话,却看到县工行行长谭华才已经一边打着电话一边走进了会议室的门,还向章明泉挥了挥手,示意自己已经到了,章明泉略略松了一口气,谭华才到了就好办,吕正芳那里应该不会出问题才对。

    但是几分钟很快就过去了,依然没有看到吕正芳的影子,而章明泉看到陆为民望过来的目光时,他就知道吕正芳恐怕要有麻烦了。

    “明泉,都到齐了吧?陆为民站起身来,看见代表们基本上已经全数到了,而政府这边各部委的人也都基本上来了,便准备开会。

    虽然是个座谈会,但是前期工作也做得很足了,尤其是在对私营企业和个体工商户的代表选择和邀请上,也很是花费了一番功夫。

    不少个体工商户根本就没有想到过县里还会召开这样的座谈会,都有些怯场,但是都在当地党委政府的殷勤邀请上不得不硬着头皮来了。

    甚至还有不少人有些担心是不是县里边有心要搞什么活动,要让这个私企老板和个体户们捐钱,才会找这个一个由头来,但是县里既然都已经点到了头上,谁也不敢说不来。

    “呃,基本上都齐了,只差个别单位还没到,哦,邓书记也来了。”

    邓少海也刚刚到,对于这样一个会议他也有些好奇和疑虑,像这样以县政府名义来承头召开,即便是一个座谈会,也会传递出不一样的信息,而且按照陆为民的要求,县里边所有职能部门的一把手都不得缺席,而且看样子也的确是做到了,至少他进来时看到的部门都是一把手,而几大银行也都是行长亲自出席。

    如果换了是个诸如化局或者林业局这样的局行,章明泉也就帮着遮掩过去了,但是工商局,这可是涉及到私营经济发展的一个主要职能管理部门,想要遮掩都没法遮掩过去,他也不敢遮掩。

    见陆为民目光一凝,章烂泉知道这事儿摊大了,“工商局吕局长还没到,我打她办公室电话,也没人接,打到他们局办、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说上午就走了,不知道是不是去开会还是有其他事情,我刚通知他们局办、赶紧给她打传呼联系,如果联系不上就请他们来一个副局长。”

    “先前通知到本人没有?”陆为三,语气淡漠,但是章明泉知道这是陆为民不悦到极点的表现。

    “一个星期前二通知到了昨天下午小何又专门通知了一遍,都是通知到本人的。”章明泉赶紧道。

    “唔,我知道了,那就不等了开M,老邓,远山,铁峰,上座吧。”陆为民也没有多余的表情和话语,径直步入会场的大厅。

    座谈会不像其他会六,那样,采取了一个四方形围纹共座的方式陆为民和两名副县长以及章明泉坐在了一端,算是主人,而居左的一面则是政府各部门以及请如银行等单位的负责人,而对面和右面则是私营经济代表和特邀代表们。

    蓝色的桌布把几十张条形桌布置的典雅朴素,中间的大型盆栽绿意盎然围成从里到外三圈的条桌上摆满了水果和矿泉水,每一个位置都做了一个铭牌企业注明企业名称,个体工商户则写上名字,显得整洁而又礼貌。

    受陆为民委托,会议由副县长高远山主持,县政府副县长杨铁峰介绍今年全县经济发展情况和明年全县工作的一些构想展望,县委副书记邓少海因为才来,对情况不太熟悉,原本也安排了邓少海讲话但是邓少海主动提出他只参加会议,但是不发言。

    在杨铁峰讲话结束之后,按照安排,将会邀请一些与会私营经济代表讲话,主要是谈在日常经营中遇到的各种问题和困难以及希望政府在哪些方面需要作出改进和给予支持,在这一点上只要有话说都可以发言,但是担心冷场,章明泉也提前专门和一些比较熟悉且有影响力的代表做了沟通,请他们带头发言。

    工商局的铭牌是放在第一排的,和国税、地税等部门摆放在一起,而,中间空缺的这个位置显得格外刺眼。

    章明泉原本想要去把这个位置调整一下摆放到后边,但是被陆为民制止了,章明泉知道这一回吕正芳怕是真的有难了。

    “谢谢陆县长和各位领导给我们这些所谓的个体户也好私人老板也好一个这样的机会,说实话,我开始都有些不太敢相信,还琢磨是不是县里这要搞啥活动,希望大家伙儿都抽和抽和,捐点钱物这一类的,没想到来了之后,才知道,这心里,咋说呢,暖呼呼的。”

    说话的是一个五十来岁的老汉,听口音却不像双峰这边的人,绝大部分人都不认识这个老汉。

    “可能在座的各位领导都不认识我,我叫韩建德,是洛丘那边的人,我在洛丘老家那边承包了六百亩荒山种植药材,但是前两年中药材市场一直不太景气,加之我们消息也不灵通,所以前两年种药材还是亏了不少钱,但是从去年初开始说起洼崮这个中药材市场开建,连我们洛丘那边都知道了,种药材的人都知道了,而来我们这边联系收购药材的药商也多了赶来,我就来这边看了看,正好洼崮这边很多荒山荒坡也对外招租,我专门去了解了这个市场,觉得这个市场能有搞头,于是我就在沙梁乡那边租了一千二百亩荒山,把家里七八口子都带了过来,搞了这个韩氏中药材种植基地,主要种植黄柏桅子和白术……”……”

    “刚才高县长也说希望我们能提一些我们面临的问题和需要解决的困难,我都斗胆说一说,要说种植栽培技术,我可以夸个口,我老韩还真不怵,可是我们最担心的一个是市场信息,一个是资金,大家也知道我们这一次投入种苗就需要……”

    “我也来说说。我是振峰机械的负责人袁振峰,我觉得刚才朋友都说得很在理了,其实这也就是一个共性的问题,我们在这里投资建厂,身家性命都押在这上边了,从土地到厂房基建和生产设备以及原材料购进,可以说基本上就把我们腰包里的钱给掏空了,我们有市场,也有订单,但是一批原材料进来,生加工完成为成品发往客户那边,要等到客户打款,这中间就有一个过程,可是我们的生意却往往不可能等到客户打款之后我们再来接下一笔生意,工人要发工资,电费要给,新购进的原材料必须要先付一部分款,这些都需要流动资金周转,到后期也许还要考虑购进新设备,扩大生产线,这些都需要贷款,但是银行对于我们这些私营企业的贷款相当苛刻,甚至可以说是严苛,、……”

    “如果是在我们老家,我们还能找一找亲戚熟人这凑点儿,那挪点儿,但是在这边我们两眼一抹黑,谁也不认识,就认识政府,所以我们迫切希望政府能够迅速的帮我们就解决融资问题疏通渠道,需要我们做什么,我们怎么做才能贷得到款,怎么做银行才愿意给我们贷款,这些方面我们都希望能够有一个较为规范的程序过程,”

    “关于税务问题,现在国税地税分开,我们很多人都不清楚这其中的差别如果说税务部门能够给我们企业财务方面的人员做一次培训……”呃,说句难听一点的话,我们不主张偷税漏税,但是现在搞企业也不好搞,如果税务部门的同志能够给财务方面的人员讲一讲怎么合理避税,哪些可以争取退税,财政和审计部门培训1一下财务账目正规化规范性方面的建议,这些方面的知识我想企业很定欢迎……”……川

    “我们希望工商所的干部能多规范一下市场,不要光是收费的时候就来了,反映问题的时候就找不到人办一件事儿经常拖上好几天……”……”

    “市场上的检查我们当然支持配合,但是也要考虑我们市场新建起来的一个培育过程,如果说例行检查当然没有什么,但是不是也在时间上选择一下,不要我们市场的商户正在忙碌的时候要检查,有些时候一笔生意就是这么给耽搁了,这种情况很容易让客商另投他处也有损于我们市场的竞争力……”……”

    章明泉心中本来就有此担心,看到那个清晰的铭牌放在左边那一顺正中间的空缺上显得格外刺眼,到现在县工商局的吕正芳都还没有来,他又打了一给电话催了催,好像说一个副局长已经赶了过来,谁也不知道局长吕正芳到哪里去了。

    一个身着工商制服的半老待娘出现在会议室门口,门口的几个企业负责人都在主动和对方打着招呼,对方也很矜持的点头微笑,然后相当大方的走了进来,径直走到了属于她的位置上,会场上略略有些冷场,半老徐娘微笑着看着陆为民这一顺,很有礼貌的道:“陆县长,对不起,我来晚了一些,地区工商局那边开会超时了,我请假提前回来局里又不同意,现在他们会都没完我都是偷跑回来的……”……”

    “好了,吕局长,不解释了,坐吧,先前可能有一些和工商部门有关的建议和意见,明泉主任这里都有记录,你下来之后好好看一看。”陆为民语气很平淡,在外人看来丝毫没有什么异样,只有章明泉清楚,只怕吕正芳这个工商局长算是到头了。

    如果耗死陆为民产色俱厉的批评吕正芳一顿,也许事情还不至于走到那一步,但是陆为民这样轻描淡写的说两句客套话,只能说明陆为民觉得和你已经没有多少可说的了,批评你也没有必要了,没有意义和价值,要说工作也许该和下一任局长来说,这一点章明泉太清楚了。

    见陆为民这般冷淡,吕正芳既有些惴惴也有些松了一口气。

    实际上中午是地区工商局黄局长的大生,她去赴宴,她的酒量本来在工商系统就很有名,在黄局长的寿宴上自然就成了大家围攻对象,她自然也不会示弱。

    这一来二去就多喝了几杯,从丰州赶回来时间就晚了一点,加上酒气还未完全消褪,所以吕正芳干脆就在外边躲了一会儿才进来,正好碰上自己局里副局长赶来,她也就把副局长打发回去,自己进来了。

    她也知道这件事情可能有些得罪了陆为民,但是她也觉得这个会也没啥大不了,虽然何明坤两次专门提醒她这次会不得缺席和迟到,但是并没有怎么放在心上,在她看来这就是陆为民做的一个秀,每一个新官上任都要玩这一手,只不过陆为民选择的方向有点儿另类罢了,居然是要搞什么私营经济作为噱头。

    吕正芳虽然这样想,与会的一些局行部委的领导们开始也有这个心思,但是当这些私营经济的代表们的话匣子被章明泉之前专门沟通安排好的代表发言引燃之后,这畅所欲言起来,一条接一条的意见和建议就让很多人都意识到这一次的会议怕是有些不一样了。

    以往这一类的座谈会,无外乎就是总结今年工作,展望明年工作,说些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吹捧之言,但是这一次不但高远山在主持会议时就要求代表发言不说成绩,只说存在问题和要求政府部门在哪些方面改进和提高,陆为民更是罕见的打断了两个代表的言语,原因就是他们说得是表扬的言语,要求他们说实质性的意见和建议。

    正是由于这种风格的转变,也使得会场的气氛变得越来越热烈。很多代表都把自己在创业和经营活动中遇到的种种困难和问题和盘托出。谈到自己在哪些方面需要政府部门的支持和帮助,谈到哪些方面需要政府部门改进和提高,这也是在座很多政府部门的一把手们以前从未正面接触到的。

    在他们印象中。这些私营企业的老板们见到他们都是点头哈腰,敬烟点火,满嘴阿谀奉迎之言。办事儿都是低眉顺眼,谈到正事儿时全是感谢支持这一类的话语,极少有说到自己部门单位里有什么问题有什么不妥,而今天这一次近乎于公开发难的揭盖子,简直颠覆了他们的认知。

    会议终于在陆为民简短的感谢词中结束了,高远山和章明泉先行带领代表们去餐厅就餐,而留下了政府各部门的负责人们。

    所有局行部委的一把手们心里都已经有些发紧,他们知道这个时候才是真正的会议开始。

    “诸位,要说座谈会也结束了。是该吃饭的时候了,我的肚子也咕咕叫,也想早点坐上去。但是我不得不说。我还真有些吃不安心啊。”陆为民语气平和,面色温润。似乎看不出什么异样,但是已经有一些敏感的角色意识到这似乎是暴风雨来之前的征兆。

    “可能很多人都在嘀咕,怎么姓陆的要在这快过年的时候来搞这么一个莫名其妙的座谈会,私营经济座谈,不就是一些个体户和私人老板么?都是些治下小民,呼来唤去,平时都挺听话的,他们能干出个啥来?哟呵,今儿个这些人怎么胆儿肥了,居然敢提意见了,揭逆鳞了,谁给他们这么大胆啊?这不是故意扫兴么?”

    陆为民嬉笑怒骂的讲话风格很多人都并不熟悉,但是像章明泉、齐元俊这些和陆为民在一起工作过的人却知道这是陆为民愤怒的一种方式,如果你忽略了,那么你就要付出代价。

    “那我要告诉你,是我姓陆的给他们这个胆儿,是县委县府给他们这个胆儿,让他们来说的!那些个还有很多没说的,话都藏在肚子里,但是我都知道了解。明确告诉大家,县府办要专门针对各个企业和个体工商户们发放一次问卷调查,密封不记名的,就是真实了解这些企业和个体工商户们对我们政府职能部门的意见,了解他们对我们工作的看法和想法,了解他们希望我们怎么改进提升工作。”

    “这里是县府办把刚才发言的每位代表提出的意见和建议记录下来备案的,我不知道各位领导有没有记住各位代表给自己所在的部门提出的意见和建议,三十八条,涉及到十三个部门单位,我看了看,金融系统、税务系统,工商、**、国土、建设、交通、农业这些是大头,既有具体个案,更多的是普遍性的问题,既有政策规定不合时宜,但更多的是我们工作中存在的问题。”

    陆为民清冷的目光在在座二三十号人中逡巡了一圈,然后重新收回来。

    “金融系统的问题是重中之重,几位行长可能也知道现在中央对专业银行向商业银行转变是一个大趋势,我们省农行系统已经走到了前面,县农行和信用社都有一些新动作出来,我不知道像工行、建行和中行有没有这方面的尝试,但是我希望谭行长、顾行长、卢行长你们几位要有一点儿开拓创新的精神,能不能主动像你们的上级汇报,争取在我们双峰推进这方面的工作,加大力度按照市场经济原则来支持我们本地企业的发展。”

    “我们县的国营企业和集体企业没有多少,但我希望诸位能够打破条条框框,支持我们县还处于发展阶段的私营企业发展,如果真的出了什么问题你们上级要问责,我姓陆的可以用头上这顶乌纱帽来帮你们扛一扛,还是说一句不算玩笑的玩笑话,要真是因为为了我们县经济发展而拂逆了你们上边的意思,而被处理了,或者说在你们银行系统呆不下去了,我们欢迎到我们县里来工作,这句话撂这里,我姓陆的说话算话!……”

    “两位税务局长也在这里,刚才代表们的意见牵扯到税务上的问题也不少,我们县私营企业的发展还处于起步阶段,很多私营企业主对于财税方面的很多规则方式并不清楚,是不是可以多采取一些培训的方式来增强他们纳税意识,同时也要让他们了解怎么样能够最大限度的享受到避税和退税的优惠,……”

    “工商局吕局长你来得晚了一点,但是我希望你的工作不要落到后边了,代表们对你们工商部门的意见很尖锐,我希望你下来之后把这份反映你们工商部门存在的问题好生对照检查一下,不要让工商部门成为我们县里经济发展的拦路虎绊脚石!……”

    吕正芳脸上带着微笑,一边点着头,一边有些无所谓的扬了扬眉毛,似乎对陆为民不太客气的话语有些不满意,但是却还是很知趣的没有吭声。

    陆为民扫了对方一眼,见对方的表情,心里也是轻轻一哼。

    这个女人很有些放肆,也不知道仗着谁的关系这么牛逼,他心里已经有了一些定见,原来他还没有想要在年前动人的心思,但是现在他却要考虑是不是需要提前动手了。

    “我还要提醒一下大家,不要觉得这些个私营企业提的意见无所谓,我可以明确告诉大家,我们县经济要发展,就得要把重心落在这些私营企业身上,没有这些私营企业的发展,我们县的经济就没有出路。大家可以想一想看一看,我们县国营企业和集体企业的情况摆在那里,大家比我清楚,现在国家也不鼓励财政再投入到国营和集体企业中,尤其是市县这一级更是如此,那我们双峰的发展靠什么?大家可能要说靠招商引资啊,可是我们县凭什么去吸引外来资本?我们双峰既没资源,又没有基础,怎么吸引?你连自己县里内生的私营经济的发展都没有扶持好,你怎么能说服人家外来的投资来这里落足?人家凭什么相信你?……”

    “我希望在座的诸位对于这些问题有一个清醒的认识,而且要对自己部门在工作中还有那些有待改进的方面做一个清晰的梳理,年后我希望我能看到我们每个部门都能主动针对各自的工作拿出一些令人耳目一新的改变来,不要成了属蛤蟆的,县里戳你一下,你才动一下,不戳你,你就在那里不动。”

    牛有禄轻轻笑了一笑,对旁边低垂着头,凝神倾听的萧樱道:“这陆县长是在威逼利诱啊,都说到这个份儿上,谁若是还不明白这里边的轻重,只怕就真的是要寻死了,我看工商局这一回恐怕够呛。”

    “嗯,很难得看到陆县长这么郑重其事的放话,看样子陆县长是对县里有些机关部门的工作作风很不满意了,借这个座谈会来敲打大家,主要还是那些职能部门,牛局,像我们文体局这边就是想要让陆县长敲打你,你也没机会啊。”萧樱含笑应道。

    “那是,你看工商局吕局长,陆县长这么说,我看人家也还是照样无所谓的样子,这就叫有底气。”牛有禄呵呵一笑。

    “底气?嘿嘿,牛局,我放句话在这里,照她这样表现,铁定要出事儿。”萧樱摇摇头,很笃定的道。

    晚宴上陆为民、邓少海以及高远山、杨铁峰,章明泉五人分开来坐,各自坐了一桌,而政府职能部门的一把手们也一样分配到了每一桌,按照陆为民的说法,这样有助于这些领导干部们可以最直观的了解这些来私企老板们的心声。

    “不能不说,陆县长,你是我见我对发展私营经济最积极最热情的,对私营企业老板最友善的政府领导,我是指从整体方面,并非单指个体。”北方机械厂厂长助理陈鹏举本来不想留下来吃晚饭,但是在章明泉的殷勤挽留和赵利丰的劝说下还是留了下来,“你的观点超前得近乎于激进了,我估摸着上边不一定会赞同。”

    “陈厂长,不是我激进,而是双峰现实摆在我面前,我不得不如此。”陆为民苦笑着摊了摊手,“你以为我不希望国营经济和集体经济能给我们县里撑起么?我也想啊,但是看看我们县里的县属企业表现吧?谭行长,我们县三家国营企业都上了你们工行黑名单了吧,嘿嘿,也不怪人家银行,农机厂破产,工行损失了多少?五金工具厂现在摇摇欲坠,信用联社魏德斌想死的心思都有吧,去年李县长还硬逼着魏德斌给贷了八十万过年,现在就转不动了,血本无归这话就是真实写照,你说我能指望它们么?”

    谭华才只是笑着不语,心里直说你陆为民知道就好,县属企业和集体企业工行是铁了心只收不贷了,工行为双峰做的贡献不少了,再这样下去就成了无底洞了,但是私营企业这边能不能开口子,谭华才还得要看看风向,也得要请示地区工行。

    虽然陆为民说得闹热,但是银行不是政府的有自己的管理考核体系,陆为民提到的专业银行向商业银行转变这个提法的确已经出来了,但是要落实到最基层,谭华才估计还得要些时间,当然他也可以向地区工行提一提,惠而不费的事情何必去得罪陆为民?如果地区工行真的同意县行开口子,学农行那边一样搞一搞试点,他谭华才也不吝尝试一下,反正也是国家的钱又不是他谭华才的,成功了,出成绩了,他谭华才有光彩,出问题了,也有地区工行指令和县政府的态度顶着。

    “既然无法指望它们,那双峰经济要发展怎么办?”陆为民用手势来加强自己的语气,“发展私营经济在我看来是唯一出路,都知道无农不稳,无工不富,无商不活。农业很重要但是我们农业体系基本稳固,不会有大起大落的情形农民肚子基本上是可以填饱的,但问题是现在我们不能只管温饱,农民现在最迫切的是要把腰包鼓起来,手里边要有能支配的现金收入来改善自己的生活,只有持续不断的做到这一点,你才能让农民满意,我们这个县政府也才是合格的,我这个县长才能睡得安枕。”

    “再说一句题外话如果换了在国外的选举体制,我这个县长就是民选出来的,如果我做不到这一点,无法让绝大多数老百姓满意,他们就完全可以用选票让我下课我们国家国情现在不同,但是我觉得在尊重民意这一点上无论是我们共产党作为执政党,还是各级政府,都必须要牢记这一点。解放前,我们共产党就是用捍卫最广大老百姓利益来赢得了民心,打垮了国民党,而现在我们一样需要用改善广大老百姓生活来赢得民心,让他们更坚定的支持我们。

    一桌人的兴趣都逐渐被陆为民的话语所吸引,尤其是陆为民把这个话题的意义弓申到了共产党作为执政党来尊重民意赢取民心这个高度来,就有些让人耳目一新,以前他们可从来没有听到哪个政府领导从这样一个角度来思考问题,而这位年轻的县长居然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不能不让人感到惊奇而又震动。

    “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农民手里有了现金,才能改善生活,才能消费,而消费才能拉动更大的投资和生产,也才能获得更多的税收,政府也才有财力做更多的事情,这是一个良性循环过程,所以现阶段我们怎么来做到让农民增收就是头等大事!”

    坐在陆为民这一桌的有工行行长谭华才、北方机械厂厂长助理陈鹏举、长风机器厂党办主任赵利丰、振峰电子老总袁振峰、欧洋机械老总欧振国、金河电子的负责人范金河以及建德中药材种植合作社的韩建德、凤巢镇翠月酒家老板蒋翠明、永济植养鱼大户胡明刚、宕头乡的花卉养殖卢许才贵、启明非标准件厂厂长王启明,一桌十二人,一种陆为民比较熟悉的,也有第一次接触陆为民的,但是毫无例外都被陆为民这相当新锐刺激的言论都给震住了。

    “对于双峰这个缺乏自然资源的县份来说,我们县委县政府也一直在考虑怎么来让占我县人口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农民腰包能鼓起来,怎么能让农民手里头有更多可供他们自由支配的现金收入,县里边为此也专门调研过多次,觉得还是得几条腿走路。”

    “一条路,那就是得扶持像老韩、老胡和老许这样的种养大户,一方面你们有一定资本有一定技术和市场,能够自己致富,另一方面你们的成功可以带动周围的群众向你们学习,弓导他们走和你们一样的路,另外你们规模扩大了,也可以吸引周围的一些没有资金没有技术没有市场的普通农民来帮你打工干活儿挣工资,这对于他们来说可以不用离家到外地就能干活儿挣钱,既能照顾家里老婆孩子,也能兼顾家里农活儿,也是一件很划算的事情。老韩,那那种植合作社现在有多少人?”

    陆为民突如其来的一问,让韩建德也是一愣之后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我家里有七八口人,还在当地请了五个人,不过到了收割的季节,请短工就多了。

    “瞧瞧,五六个人长期可以挣工资,而还有更多的人能够通过打短工挣工资,这也是一种增收,而老韩规模搞大了,把药材从种到收再到运输到市场卖给药商,这中间就会产生一系列的商业活动,政府获得税收,工人获得工资,老板挣了利润,这就是一个良性的循环。”

    陆为民显得意兴飞扬,“另一条路,那就是积极鼓励我们私营企业的发展,我这里的私营企业就现阶段来说专指我们的工商企业,像翠月酒家蒋老板,翠峰山风景区开发在即,有没有兴趣在翠峰山风景区新建一家大酒楼或者大宾馆呢?你的翠月酒家几个招牌菜远近闻名,连丰州、阜头甚至浦岭的客人都跑到你那里来吃饭,有这个优势,就没有打算扩大规模赚更多的钱?”

    蒋翠月也没想到陆县长会对自己一个集镇上的饭馆老板也这么了解,又惊又喜之下也有些惶恐,“陆县长,说实话,是有个这样的想法,现在阜双路修得很快,翠峰山也说今年就要开发,但是没见着具体的东西出来,我也只敢想一想,真要像您所说的,如果翠峰山风景区真要开发出来,也允许我们这些本地的饭馆到风景区经营,那当然好,我们当然愿意赚更多的钱。”

    “是要合法赚钱,政府当然都支持都欢迎,我们也希望你们能把生意做得更大,打出名声,也能让更多的人在你手底下干活儿挣钱不是?”陆为民爽朗的笑了起来。

    “袁总、欧总、范总,你们三位是我们县招商弓资弓进来的企业老板,今儿个谭行长在这里,长风机器厂的赵主任,北方机械厂的陈厂长也在这里,我也算是为你们弓荐一下,作为我们县里的一个态度,为你们牵线搭桥,长风机器厂和北方机械厂是国营大厂,很多零散活儿干不完或者成本核算不合算的活儿,要外包,你们就要主动出击,该去上门毛遂自荐的就得要去,如果在经营上缺乏流动资金,谭行长在这里,只要你们符合条件,我想谭行长会不吝支持,县里也会积极协调帮助你们在各方面规范管理,老谭你也别蹙眉头,县里接下来会出台一些政策,为私营企业融资提供一些必要的信誉担保。

    “我们县委县政府是真心实意欢迎外来企业来发展,我刚才都说了,我们希望做大做强赚大钱,因为只有你们做大做强了,生意更好了,在我们这里做得顺心了,你们才会扩大生产规模,才能招更多的工人,才能为我们本地这些农民转化为工人提供更大的催化作用,才能让我们本地闲散劳动力挣到更多的工资,让更多的老百姓满意,当然,也能给我们财政创造更多的税收,让政府也能更好过一些。我这个人就是实话实说,我当县长,之所以热烈欢迎外来企业,就看中这两点,对于我个人感情来说,我更看重前者。

    陆为民的话不但让本桌人兴致盎然,同样也引得周围几桌人里不少人竖起耳朵听这位年轻县长的言论。

    尤其是以解放前**打天下依靠的是民心和现在**坐天下依然需要依靠民心这个观点,让很多早已经淡忘了自己作为一级官员权力基础来源于何处的局长主任们心里都是有一种说不出的触动,他们早已经习惯与自己的官帽子是领导给的,只需要迎合着给他官帽子的领导的心思,其他一概都可以不管不顾了,但今天陆为民的话似乎给他们上了一课。

    不但周围这竖起耳朵的听的代表们,就连邻桌的邓少海、高远山和杨铁峰都一样被陆为民这番话给震撼不轻。

    这位年轻的县长胆子也太大了,当着这么多的外人说这种话,似乎根本不忌讳这些话语里带有的各种复杂含义,也不担心这可能带来的一些其他副作用,不过你把他的话细细咀嚼一番,却又发现这番话听起来有些振聋发聩,仔细一琢磨,却又品不出这里边有什么大逆不道的内容来。

    **依靠赢得民心打下天下,那么要想巩固执政基础,那也一样要尊重民意,赢取民心才行,这话并没错,只是把原来觉得理所当然的道理用这样浅显直白的语言一一分析出来,尤其是一级政府领导这样侃侃而谈道来,那就觉得有些不一样的味道了。

    “我们的领导干部已经习惯了按部就班,或者说按照上边意图来行事,但是上边的政策符合不符合我们现实情况,怎么来细化分解落实到具体工作上,下边就有这样一股风气,那就是迎合领导的胃口,也不管我们的工作是不是真的对发展有利,对待下边老百姓更是高高在上,这种官僚主义作风在我们内陆地区尤其盛行为人民服务这句话停留于口头上,以管人者自居,……”

    “很多干部头脑中既无开拓创新的观点思路,现实工作中又缺乏最基本的职业道德和素养,这也是像我们双峰这样内陆穷县想要甩掉穷帽子,追赶沿海地区的最大障碍。比起这一点上,像道路交通和市政设施这些基础设施方面的差距,那都还在其次。

    邓少海不得不承认陆为民的口才远远超出了他的认知,原来陆为民在地委办担任科长时他就知道这位地委书记的秘书相当会说话据说在大学里参加过演讲比赛获过奖,但在地委办里边他接触过几回,对方相对来说比较低调,也就没有太深刻的认识,但是今天他算是领会到了对方的风采。

    尤其是在这饭桌上的这一番言论径直把周围的人们心思都给吸引过去了吃这顿饭更像是成了一个附带的活动。

    陆为民和邓少海以及高远山、杨铁峰四人一道每一桌都敬了一圈酒,陆为民几乎对每个代表情况都了如指掌言谈间也是如数家珍这让这些代表们尤其是平时根本就么有机会和县领导接触的代表们都是受宠若惊,而陆为民的谈话风格也相当多变,时而嬉笑怒骂,时而慷慨激昂,时而凝神倾听,很容易就被这些人的心给俘获了。

    这是一个高手邓少海在心中暗道。

    难怪江冰绫说陆为民虽然年轻,但是却是一个很能吸引人的男人,用书面语言来形容,就是一个人格魅力很强的角色而人格魅力很强往往也就意味着他在做许多事情的时候可以更轻易的赢得对方的理解和支持,更轻松的化解许多也许其他人难以解决的矛盾。

    晚宴结束之后陆为民又一一和代表们道别,并谈到了县政府办公室会在年后书面征求各行各业对政府职能部门的意见,并特别提到了是密封并不署名的,统一收起来进行整理,希望大家踊跃建议和提意见,帮助政府来改进工作作风和办事效率。

    陈鹏举和赵利丰是一起走的,赵利丰是让人送来的,而陈鹏举则带有车。

    “老赵,这位陆县长还真是有些意思,公开点明要请咱们两个厂把外协活儿向他们双峰县的机械加工企业倾斜,嘿嘿,我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公然为私营企业摇旗呐喊的政府干部,真是有意思,我估计你也是第一次吧?”

    标致505轻盈的滑上省道315,陈鹏举和赵利丰坐在后座上,都有了一些酒意。

    “心底无私天地宽,陆为民他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这么吆喝,也说明他就是认定了发展私营经济是他们双峰发展的唯一出路。他这个人你以前没怎么接触过,我接触过几回,和其他地方上的领导干部有些不一样,我估摸着大概也是和他的年龄和履历有关,他是在岭南读的大学,又给领导当过秘书,眼界见识自然都不一般,也没有其他领导那么多顾忌,就像他说的,双峰的家当连破坛烂罐都算不上,没有啥好怕失去的,只有认定一条路走,只要能发展经济,他不在乎其他。”

    赵利丰笑了起来,“当然,别的领导干部也不敢像他这样肆无忌惮,他人年轻,就算是栽了筋斗,一样有机会爬起来,别人领导干部顾忌太多,都得要盯着上边风色,三思而后行,也只有他才敢这么干。”

    “但我觉得这人很有些见识,而且对我们这些企业的经营状况也很了解啊。”陈鹏举还真是对陆为民有些感兴趣。

    “嗯,他家里好像是-< 读 吧 网 >-本来是有机会回195厂去发展的,但是他本人拒绝了,留在了丰州这边,那话说得好,是金子哪里都会闪光,这大概也是应了这句话吧。”赵利丰点点头。

    “哦?195厂的子弟?难怪,……”陈鹏举吃了一惊,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赵利丰也觉得有些奇怪,这陈鹏举怎么对陆为民这么上心?就算是陆为民真的很出色,但是北方机械厂和双峰县交织的事情并不多,这外协虽然是陈鹏举在分管,但是这也只是陆为民的一个呼吁,具体外协活儿包出来,那还得看各家企业自己的实际情况。

    想到这里,赵利丰心思微微一动,想起了自己前不久看到的一份文件,中组部和国家机械工业委员会有意加强政企干部交流锻炼,尤其是对年轻干部多角度培养锻炼,北方机械厂和长风机器厂都属于国家机械工业委员会直属企业,而陈鹏举比自己还小好几岁,才三十出头,又是刚提拔起来的副厅级干部,莫不是这家伙可能要交流锻炼?

    “陈厂长,听说你要交流锻炼,难道说就在这丰州地区?”赵利丰随口道来,诈他一诈。

    陈鹏举一怔之后,倒也没有掩饰,笑着点了点头,“嗯,是有这个说法,不过好像还没有定下来具体到哪里吧,听说留在丰州的可能性比较大。

    赵利丰也没有想到自己随口一说,居然还说中了,这家伙还真要到地方上锻炼,而且还就是留在丰州?转念一想,这也很正常,这家伙如此年轻,倒是很有发展前景,到地方上锻炼也很正常。

    “那就要恭喜了,到地方上工作可是一个难得的机会,能够接触到很多我们企业上平常接触不到的东西,对自己很有益处。”赵利丰眼中满是羡慕之意,“你年轻,这要一锻炼出来,日后怕是回厂的可能性都不大吧?弄不好还得要交流出你们北方厂,没准儿还要到我们长风厂呢,到时候还要你多关照呢。”

    “呵呵,老赵,你这话可是在让我高兴吧,我还算年轻?都快挨边四十的人了,这到地方上也就是一个感受,一段经历,时间太短,你要说真要学习锻炼一个什么,我估摸着也说不上,咱们都是搞企业出身的,真到地方上还未必适应得了。”陈鹏举笑了笑,却不愿在这个话题上多纠缠,“看看人家陆为民,这才叫年轻,二十来岁,实打实的正处级干部,而且是一县之长,而且难得的还真有些本事,这才叫前程不可限量。”

    赵利丰也笑了起来,“那倒是,陆为民是个特例,其他人没法比,他也赶上了很多机遇,机缘巧合,再加上如你所说,他本人也有些本事,而且我觉得这人最难得道不完全说是能力,而在于他这种开放的思想和踏实的作风,这么年轻有开阔的思路意识也许还说过去,但是能有这样沉稳务实的心态和作风,这大概才是这家伙成功的原因吧。”

    陈鹏举听得赵利丰这么一说,也有同感。

    他到丰州挂职担任副专员已经是基本上确定下来的事情,只是尚未对外公布,除了丰州两个主要领导知道有干部要来挂职,其他人还不太清楚,这也是他为什么走这一遭的原因,也是想要借这个机会逐步熟悉一下各县的情况。

    临进年关事情多则是通例,领导喜欢过年,也怕过年,喜欢过年是因为一到过年,除了奖金之外,还有一笔心照不宣的红包收入,这种看似礼尚往来的人情世故,往往就是一笔相当不菲的隐性收入。

    所谓人情世故礼尚往来,实际上领导是不可能给你来拜年送红包的,这种年复一年重复的惯例实际上是单方面的,也就成了后来很多领导翻船之后巨额财产来历不明的来源。

    怕过年是因为到了年关上事情繁忙不说,也要考虑一个单位怎么过年,在财政拮据的情况下,怎么从财政那里争取到更多的补充预算,怎么来把单位里一帮副职们和下属们安抚好,也是一件难事儿。

    至于说像陆为民这样的,那就更得费神操心怎么从各处筹集到资金来应对来自各处的需要,这几乎就是一种煎熬。

    看见一帮人在从会议室里出去的几个代表一阵劝说下终于慢慢散去,站在窗前的陆为民忍不住揉弄了一下额头,又算是打发了一拨。今天已经是两拨了,越是冯近年三十,这种事情就越多,而且件件都是老大难的棘手活儿,而且很多并不该你政府来承担,但你却无可回避。

    五金工具厂算是县、V所谓原来的“四大厂”现在的“三大破落户”之一,之所以四大厂里有一家没有占上“三大破落户”这个名衔,那是因为农机厂已经彻底破产,甚至连破落户都没资格当了。

    五金工具厂在八十年,中后期也曾经风光过一段时间,也正是在那个时候五金工具厂急速扩张,工人从最初的不到六十人,迅速扩增到了一百二十余人,成为县里当之无傀的第一大工业企业,但是厂子从八十年代末就开始走下坡路进入九十年代,由于产品不对路,没有及时改型换代,生产线也还是原来的老套筒,无论是成本控制还是生产效率抑或是产品质量都难以和来自江浙那边的私营企业相比,很快就在市场大潮中败下阵来迅速沦为依靠贷款输血维持的破落户口

    连续几年的输血让工行也只不堪重负,谭华才早就放下话来,哪怕是他不当这个行长,他也绝不会再为五金工具厂贷一分一文除非五金工具厂能够把这两年的欠贷共计一百六十多万先还清,当然他还有一句话留在后边,就算是五金工具厂还清了所有欠贷,他一样不会再为这个无底洞贷一分钱,就像他也知道陆为民不会为五金工具厂投入一分钱一样。

    这样的企业Y就该自然淘汰,这是陆为民个人极为理智的观点,早已经资不抵债而且从他企业本身来说,寻找不到重振旗鼓的路子,芶延残喘只会让窟窿越来越大。但是从县长这个角度来说,他又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当一次“孝子贤孙六,明知道这是饮鸠止渴但是还得继续,几乎是强令着魏德斌为五金工具厂贷款二十万解决五金工具厂这过年职工们的将近半年的工资问题,这显然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的事儿,魏德斌当然不愿意,但是最终还是在陆为民的“威逼利诱”下屈服了。

    门轻轻响起敲门声,二远山有些疲倦的走了进来,“县长,他们走了。”

    “年复一年都这样,老高你不觉得是不是该考虑改变一下了?”陆为民转过头来,若有所思的问道:“去年是工行接招,今年我们又逼着信用联社吃哑巴亏,估摸着这二十万能让他们安静到五月顶天了,到时候还要来这何时是个尽头?政府总不能每次都让银行来接招,这不是办法。”

    高远山心中也有些发紧但是一时间却又找不到合适的言语来回应。

    陆为民一直对这几家县属企业的情况颇有微词,在担任副书记时就曾经提到像这样没有发展前途没有竞争优势的企业,政府不能当保姆,该放手要放手,澡盆里培育不出游泳高手,只能把它们推向市场让它们去自己拼拖。

    除了五金工具厂外,还有县一建司和县毛巾床单厂,一建司还能勉强凑合着过,但是县毛巾床单厂情况和五金工具厂相似,举步维艰,没有银行贷款输血,也只有破产倒闭的份儿。

    高远山分管工业经济和企业这一块,陆为民言外之意很明显,那就是要考虑适时推动国有企业改制,这也是高远山最不愿意触及的问题。如果说对乡镇企业产权量化改制都已经招来不少舆论攻击了,再要在国营企业改制上做文章,高选山琢磨着这双峰可真就要成为风口浪尖的焦点了。

    其他县市国营企业存在的问题不比双峰少,人家都闷声不响再不说这改制问题,怎么摊上个陆为民这样的愣头青,就非要在这上边去刀口舔血呢?你招商弓资搞得不是风生水起,工业试验园区也搞起来了,在这边做做文章出出政绩不是挺好的,为什么就一定要触这个逆鳞呢?

    见高远山半晌没说话,陆为民也知道对方对这方面有些顾忌,笑了笑,“当然,我不是说马上就要动,而且国营企业涉及到企业职工身份问题,更复杂,也需要更谨慎,但是我觉得这一步迟早要走,而且早走比晚走好,我们可以把事情想到前面,可以考虑更周全一些,尽可能的减小不必要的风险。”

    “这事儿老高你要认真考虑一下,春节后,我们抽个时间议一议,大家各抒己见都来探讨一下,我倒是觉得乡镇企业产权量化改制已经开了一个好头,也有一些好的经验可以借鉴,而且年后我们还要继续推进乡镇企业产权量化改制,还可以继续总结经验,为国营企业改制提供借鉴。”

    一连串不容置疑的话语过来,逼得高远山只能点头应是,这位新县长不比李廷章那么好说话,步步为营,走出一步便已经算到了后边两步,你得要学会跟上他的思路才能不掉队。

    “陆县长,我听说曹书记好川不太支持这个企业产权量化改制,这边可能需要”本来已经走到了门口,但是高远山觉得还是有必要把这个话题挑明,既然已经明确要让自己来承头,自己就要把该说到的说到,县委那边如果态度不明朗,这改制一事肯定就会遇到不少阻力,他需要提醒一下陆为民。

    陆为民点点头,看来二高远山也对自己还是有些不太信任,不过对方的提醒也是善意的,“嗯,曹书记对这项工作可能还有一些顾虑和看法,我会和他说一说,求得曹书记的理解和支持。”

    高远山松了一口气,“那二好,咱们干活儿就怕你们领导意见不统一,那就难做了。”

    高远山走之后,陆为民独自岁在椅子上,出了一会儿神。

    上任这两个宆期了,感觉却没多好,先前的兴奋劲儿一旦过去,就很快淹没在繁琐的事务中。

    地区那边开会开得很多,很多时间都消耗在奔跑于丰州的路上和会上了,什么事儿动辄强调党政一把手必须要来一个曹刚不愿意去的,自己这个代县长就得要参加,自己还不好推,谁让自己刚上来,还挂着代理衔儿呢?

    几个副县长里,除了片铁峰外,詹友顺那边他也找时间和对方长谈了一次,应该说效果还是不错的,詹友顺没有太多想法,对于陆为民提出的分阶段,加大农田水利基础设施建设,稳定粮食种植面积,大力发展经济农业这一观点很赞同,尤其是大力发展经济农业这一块上。

    詹友顺也对洼崮模式很看好,认为双峰农业光靠粮食种植农民难以实现大幅度增收,除开推动农村富余劳动力向企业转化外,也应当极力为农民寻找到一条在家中就能增收致富的路径,而药材种植和烟叶种植以及果木种植,都应该是可以探索的道路。

    现在药材种植依托昌南中药材市场已经初见成效,那么烟叶种植和果木种植对于几个区不同的地理条件都应该是大有可为的。

    陆为民感觉到詹友顺还是想做一些事情的,对此他心里也踏实不少,只要愿意做事就好,他就怕分管领导拈轻怕重,见到利益就伸手,见到困难就袖手,见到工作就推手这种人。

    对加大水利设施建设这一块詹友顺很看重,这也在情理之中,只有能从财政争取到资金,你这个分管领导才能在分管部门和乡镇面前说话有分量,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陆为民能够理解,但是你要把资金用在刀刃上,也必须要把工作拿起来,这才说得过去。

    像刚才高远山表现出来的对企业改制的畏难情绪就让陆为民对高远山有些看法,交通工作你打破头都要来争着分管,因为那是油水大的肥肉,这企业改制本来就是你分管的,你却畏首畏尾推三阻四了,就这样,自己还真不放心交给这种人。

    看见那辆三菱蒙特罗摇晃着径直钻人颠簸不平的泥路冲了过来,欧振国和袁振峰对视了一眼,又看了一眼还在斜对面几十米外四处查看地形的范金河,笑了起来,“看见没有,这位陆县长可是心思都放在了这上边儿,比咱们都还上心。”

    “若是这边干部都有这样敬业的心思就好了。”袁振峰看了一眼速度慢下来的三菱,叹了口气,“这大概也如他自己所说,他的官帽子系于经济发展,只有经济发展了才能解决他们本地劳动力的就业问题,尤其是农村里的剩余劳动力就业问题。”

    “嗯,听说他已经说服了两大厂技校搬过来之后就要扩招,为主要面向双峰的初高中应届毕业生,这大概是为两大厂技校过来无偿使用各种资源所提出的唯一条件,这个人在这上面还是有些眼光的。”

    欧振国最终还是决定把厂址选在了双峰,倒不是因为双峰方面太过殷勤,而是一系列因素让欧振国放弃了将厂建在丰州而选择了双峰。首先是丰州市方面郭洪宝对像欧洋机械这样一个三四百万的项目不是很重视,税收和土地上难以取得多少有价值的条件,至于说在贷款问题上更是想都别想政府能给予什么支持,所以他从没有打算在丰州市建厂,而只是侧重考虑了在丰州地区经济技术开发区。

    但丰州地区经济技术开发区的办事效率太过于低下,到现在整个开发区的规划尚未完全出来,因为整个开发区的规划没出来,欧洋机械要往那块地上建厂都还没有着落,至于说开发区的道路规划建设更是遥遥无期,这让欧振国非常失望。

    他简直无发相信怎么同是丰州地区治下,这开发区的效率怎么这么低,而双峰县却能集中一切力量来办事几乎企业提出的没一个问题都能迅速得到答复和解决。

    而最关键的一点还是两大厂技校的搬迁,这件事情上他甚至向开发区管委会主任高初提出来过,但是却被高初以开发区连自己办公地点都还是租借的,哪来地方共两大厂技校租用?而且开发区内也没有合适的校舍共两大厂租用。

    开发区管委会这样的态度让欧振国无言以对对方根本没有考虑过两大厂技校提前几年搬迁过来对机械行业发展的促进作用,在这一点上欧振国觉得无人能达到陆为民看问题的眼光和高度。

    而陆为民向欧振国抛出的橄榄枝最终让欧振国无法拒绝了,两大厂技校都会扩招,而且从今年下半年就会扩招,扩招生源来自于双峰应届初高中毕业生,而培训出来的学生可以优先安排到县里的机械制造和加工企业实习,而且县里会出台一系列政策鼓励这些扩招技校生到本县内的机械制造和加工企业就业,比如在户口问题上技校毕业的学生可以获得农转非并落到本县机械制造和加工企业的集体户头上。

    仅仅是同意让这些私营企业开设集体户而技校扩招生可以农转非并落户县城里,哪怕是集体户口,就是一个让人无法拒绝的诱惑,欧振国清楚这对那些农村里来的学生吸引力会有多大。

    现在农转非的条件依然很苛刻,虽然丰州这边最初提出了要搞户籍制度改革试点,但是这个试点却受到了很多实际条件的限制,并没有真正推开来,这让这个制度的始作俑者陆为民也觉得有些遗憾。

    在他看来,丰州本来就是新建地区,加之又是典型的农业地区城镇化很低要想推进城镇化进程就必须要有一些非常举措,而这个户籍制度改革试点就是一个契机但是夏力行走之后,李志远在这个问题上有诸多顾虑,所以这个试点也就随之销声匿迹再无人提及。

    陆为民却不想好不容争取来这样一个试点机会就这样白白浪费,他打算在这个问题上做做文章,两大厂技校临时搬迁过来,扩招方案也有了一个雏形,但是像双峰这样的农村地区对职业教育并没有一个正确的认识,要想让那些个初中或者高中毕业生,继续在一个技校里去读两三年,并不容易赢得理解,那么就只能通过一些政策来吸引。

    比如每年减免学杂费,并给予一些伙食补贴,又比如靠上技校之后可以农转非,而毕业之后到县里企业工作可以进入企业的城镇集体户口,这就具有相当诱惑力,这一点做好了,比起你给些补贴更容易吸引来自农村的学生。

    也正是这个政策才让欧振国动心,一旦技校的培训计划落实,像欧洋机械和振峰机械以及金河电子这样的制造企业就可以获得一批经过一定正规训练的劳动力,对于内陆地区的技术工人情况相当了解的欧振国当然清楚这对于向他们这样的企业来说,这有多大的益处。

    正因为如此,他最终决定选择双峰,而袁振峰和范金河也都是在他的鼓动下一起来双峰投资建厂的。

    陆为民从车上跳下来,看了看四周,欧振国和袁振峰走了过来,县国土局副局长马绍章和县工业试验园区副主任秦明正在远处陪着范金河查看地形,并没有注意到陆为民的到来,所以一时间也没有过来。

    “陆县长,一个人亲自来看?”欧振国对于陆为民的殷勤相邀还是有些感动,如果不是对方这一年多两年来持续不断的邀请和游说,他是不可能最终选择双峰的,而对方也并没有因为欧洋机械确定在双峰投资建厂之后就万事大吉,而依然如故的对他们几个企业相当关注,对企业提出的各方面问题都尽力予以解决,这一点尤为难得。

    “是啊,过来看看,欧总你和袁总的企业比邻而居,加上范总的金河电子和泰仕集团,四家企业算是咱们这个工业试验园区的开门红了,日后你们四家企业也就是咱们双峰县经济技术开发区的元老企业了,我这个当县长的当然要重视了。”

    陆为民和欧振国与袁振峰握了握手,三个人站在一起眺望着远处。

    “陆县长,我们可不敢和泰仕集团比,他们规模要比我们大得多。”袁振峰笑了笑。

    “每个企业都是从最初起步阶段的小企业发展起来的,而根据国外的经验中小企业才是一个国家经济发展中最具活力的因子,也正是这些最具活力的因子会在相互竞争中发展起来,一部分逐渐成长成为大企业,而相当一部分会倒下去,只要有一个的良好的制度体系,就会还会有更多的中小企业从它们倒下去的尸体上成长起来,也就是这个周而复始的过程构成了一个地区一个市场经济国家发展的历史,而我们国家正在从计划经济转型为市场经济,也需要这样一个过程,我希望在我们双峰,这个过程能够变得更顺畅一些。”

    袁振峰有些震惊,陆为民在前两天座谈会后的晚宴上的一些话语观点在这些私营企业的代表们很是引发了一番轰动,但那也可以说那只是从政治角度上的一个表态,甚至可以说是作秀成分居多,虽然这种作秀也很不容易了,但是今天陆为民这番话却极其深刻,让袁振峰对陆为民的看法又有了很大不一样。

    袁振峰虽然是欧振国拉来一起到双峰投资的,但是之前和陆为民接触不多,虽然欧振国对陆为民评价很高,但是袁振峰并不怎么在意,而且袁家在浙南那边开枝散叶,根基深厚,不少都移居到了国外,袁振峰曾经和长辈在欧洲呆过一段时间,主要是做贸易,但是后来袁振峰还是更喜欢做实业,所以才在八十年代末期回国来开始自己创业,而且在短短几年里就在老家那边积攒起一份不小的家当,也让袁家老一辈对他颇为期许。

    在国外呆过相当长一段时间,加上颇有抱负,所以袁振峰对于国内形势的了解和国内政治的理解比起欧振国范金河这些人更为深刻,而陆为民的这番话也触动了袁振峰内心深处的一些心思。

    “这么说来,陆县长觉得我们这些小企业才是最好的?”袁振峰歪着头问道。

    “不,企业的好坏不在于大小,而在于它是否具有生命力和竞争力,大小和强弱并没有特定联系,大的企业未必就是好的,小的也未必是就是弱的,虽然在一定程度上大企业抗击风险的能力要强一些,研发投入上也能更大,但是大企业也有企业病的烦恼,而且大企业在效率上的短板比起中小企业来也更不容易克服,当然这些都不是绝对的,要根据每个企业的具体情况来定,但是从总的方向来说,一个企业要发展,那么具有自己独到的竞争力是必须的,而竞争力来源于市场营销和技术创新结合,对于机械制造企业来说后者可能会更重要。”

    陆为民侃侃而谈的观点,让袁振峰和欧振国都禁不住耳目一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