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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为民简单听取了魏嘉平和任东来的介绍,和他了解到的情况差不多。

    并非是一线工人闹腾,而是那些个难以适应企业兼并重组之后工作量增大的后勤人员,这些习惯了吃大锅饭混日子的机关后勤人员,突然间被抛入市场,需要重新适应一个崭新的社会,培训后到车间,要么就是到劳动服务公司去干三产,而且还只能使过渡,迟早要被剥离出去,要么就是拿那可怜的几个钱走人,这一切显得那么现实而残酷。

    相比之下,那些原来在一线上班的工人们反而没有什么失落感,很快就适应了新的工作,甚至绝大部分人觉得比以前更好,虽然在劳动强度和组织纪律上与以往不可同日而比,但是一个更为现实的实惠就是收入也增长了不少,就凭这一点就足以打动绝大多数人,多劳多得这个原则在任何时候都是很容易就被大家接受的。

    对于这些机关后勤人员,陆为民是没有多少同情心的。

    像国营企业这些机关后勤人员,多多少少都有些门道,也不属于十多二十年后专业从事管理的人才,这些人躲在国营企业这个温室里享受够了,一旦撤掉温室,他们各种缺陷就暴露在市场经济下,根本就无法适应新的形势。

    聪明一点儿的,反正在后勤部门上班这么多年多少也捞足了腰包,直接买断走人,要么就是混到劳服司那边去瞅瞅,看有没有合适机会,基本上没有人选择培训后再上一线岗,他们也无法再适应那种生活。

    “陆市长,这些人实际上就是在和我们博弈,想要逼迫我们做出让步,实际上我们根本就没有让步余地。六七百号人,都是些被大锅饭养闲了的废人,公司拿着干什么?他们也没有心思在学习培训,只想找个旱涝保收的清闲岗位混吃等退休,可是公司没这个义务也没有这个能力来,所以我们只有坚持。”

    魏嘉平从进来之后就基本没有说话,一直是任东来来唱戏。

    “老魏,老任,新麓山集团的情况我清楚,这些后勤人员也的确不合适再归入公司。那会拖累公司,但是这也是好几百号人,他们形成这种局面也不完全是他们个人的原因,原来那种吃大锅饭尸位素餐的模式让他们变成这样的,他们这批人年龄大多不年轻了,总的有一个解决办法,他们提过他们自己的要求么?”陆为民当然不可能像企业方面想得那么简单,他需要综合评判,哪怕他也对这些人一点儿都不待见。

    “提过。就是要求继续保留原有身份,在公司里得到照顾,顺利退休。”任东来摊摊手,“这不可能。”

    “这的确不可能。但是有没有考虑过在其他一些因素上予以一些扶持或者说补贴?”陆为民没有理睬对方的态度。

    任东来迟疑了一下,看了一眼魏嘉平,“陆市长是指什么?是技能培训还是工龄买断的标准?”

    “两者都有,技能培训不能一味只针对一线工车间的工作。也可以考虑其他技能,而且培训成功之后也欢迎他们走出企业,不要只把眼光落在企业内部。另外就是工龄买断的标准,我看过相关文件,工龄买断其实早就有很多企业在试点了,但我们昌江好像还是头一遭,标准也由各地根据当年实际收入标准来确定,我觉得这个路子也许能很有价值意义。”

    陆为民的建议让魏嘉平和任东来眼睛都是一亮,这意味着陆为民在态度上是支持新麓山集团的,尤其是那个其他技能的培训,并支持这些人离开集团工作,也就表明市里边在这方面是有考虑的,而不是由企业一家来承担责任。

    几个人简单探讨着,陆为民电话又响了起来。

    一看电话,陆为民心里就一紧,是花幼兰的电话,这个时候来电话,多半不会是好事,陆为民有这个预感。

    “花省长,您好,我是陆为民,……”没等陆为民说话,电话里如冰渣子一般的语言已经劈头盖脸的砸了过来,“陆为民,我知道你是陆为民,你本事天大,书记市长都没有你能耐大!你在搞什么?你们宋州市委市政府在搞什么?!”

    陆为民嘴里有些苦涩,他还是第一次听到花幼兰用如此不客气的态度对待自己,这让他有些难受。

    他也知道花幼兰不是在极度失望或者极度愤怒的情况下,绝不可能有这种近乎失态的语言,他还不清楚花幼兰究竟是针对什么事情二来,难道是这几百四大厂职工围堵市政府的事情?

    应该不至于才对,虽说有一些影响,但是宋州市政府这两年被围堵的情况并不少见,比这次人多的时候也有好几次,也没见哪位省领导发过话。

    这一次就算是因为自己和陈昌俊的竞争处于关键阶段,但是这责任究竟归属于谁,自己需要付多少责任,恐怕一时间也还是划分不清的,怎么会就引来花幼兰的雷霆之怒?

    何况这事儿先前各方就掌握了一些,消息是早就报上去了,先前工作效果不太好,职工坚持上访,那也没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怎么花幼兰就如此暴怒,很有点儿气急败坏的感觉呢?

    陆为民一时间没有回话,他知道花幼兰的脾性,这种暴怒失控的状态不会持续很久,也就是一个情绪宣泄,也许下一句话就恢复正常。

    “为民,你们怎么搞的?二纺厂和针织四厂的老干部怎么会跑到昌东宾馆会场上去了?你不知道昌东宾馆在开会么?”

    昌东宾馆?陆为民心猛然揪紧,昌东宾馆是省政府定点宾馆,在昌州市东郊,名气不大,但是这里是历次省里重要会议召开的地点,但这个时候省里好像没有什么重要会议,正琢磨间,突然想起一个会来。

    全国国有企业改制回顾调研工作组好像已经到了昌江,难道……?

    花幼兰的话立即映证了这一点,“全国国有企业改制回顾调研工作组刚到昌江,下榻昌东宾馆,正在开一个座谈会,你们宋州现在可是长脸了,居然能跑到这个会上去吆喝一嗓子,真显不出你们宋州国企改制力度大动作猛还是怎么的?”

    虽然花幼兰的情绪已经恢复了正常,但是语气里的怒气还是压抑不住,极尽揶揄讥讽之能。

    陆为民脸颊抽动了一下,这事儿给搞大条了,居然会有人闯了这个会,二纺厂和针织四厂的老干部?离退休干部,这又是怎么搞的,他们已经退休了,这些企业的生死存亡照理说和他们没有关系了,照理说也就是吹皱一池春水干卿何事,他们怎么会跳出来?

    陆为民不太相信那种所谓的出于对国家对企业的感情才要义无反顾的站出来,和谁作斗争,何况群众眼睛都是雪亮的,看得见企业现在的状况,是原来那种要死不活全靠救济混日子好,还是现在充满活力和生机的情形好?

    没有利益纠葛,甚至可以说没有特定的利益驱动,这些老干部不会跳出来,至少不可能如此锲而不舍,在没有任何先兆的情况下,居然找到了一般人根本不知道的昌东宾馆国企改革回顾调研座谈会上去发难。

    连陆为民也只是知道这个调研组到了昌江,具体什么时候到的,住什么地方,会有什么活动,他都还不太清楚,怎么这些老干部就能如此精准的找到并选择好了这样一个座谈会上去喊了一嗓子?

    陆为民脊背上泛起一阵深深的寒意,这一刀是真的够狠够毒,几乎要把自己脊梁骨给戳断!

    “你们宋州可真是能耐了,给荣省长当面一记耳光啊,荣省长现在发言稿都不用了,只需要把你们宋州这只麻雀好好给与会人员解剖一下就行了,这多省事儿,现场评点,精彩之极,恰到好处嘛!”

    花幼兰越想越恼火,这简直是专门来打脸一般,看见荣道声那阴沉得都快要出水来的脸,花幼兰就忍不住火气乱窜,她努力想要让自己情绪平复下来,却做不到。

    听得花幼兰尖酸刻薄的言语,陆为民算是第一次领教了女人暴怒起来时候的言辞犀利劲儿,哪怕她是省领导。

    “花省长,对不起,我们工作没做好,我有很大责任,……”陆为民这个时候也只能低调再低调,承认错误,求得原谅。

    “为民,怎么搞的?现在是什么时候,你不明白还是昏了头?我觉得你不该是这样的啊,这种事情放在平常也就罢了,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冒出来,上个星期才出了一桩,现在又冒出来,好啊,居然还到会场上来了,你就没点儿感觉?唵?”

    花幼兰声音放低下来,她也是在基层打过滚染过水的人,当然清楚市县一级里边的门道弯弯绕,陆为民脑瓜子灵,反应快,但是在这方面明显还是缺了一点儿经验,阳谋是王道,但有时候阴谋同样具有一击毙命的威力,要不这个世界上这么多人都好阴谋这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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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唵”字道不尽的意味深长,让陆为民也明白了其中的深刻含义。

    “花省长,我……”陆为民还欲解释,但是却被花幼兰打断:“好了,为民,我不多说了,你自己注意。”

    搁了电话,陆为民叹了一口气,虽然花幼兰再没有话语,但是陆为民却知道这事儿恐怕麻烦大了,看似并未造成什么后果,但是其影响却不容小觑,如果不能想办法扳回来,只怕就要成为胜负手。

    只是这会儿知道了又能怎么着,别人这是瞅准了机会,瞄得准准的,在发出致命一击,不能让你伤筋动骨,但是对处于关键时刻的竞争来说,却能起到相当微妙的作用。

    魏嘉平和任东来明显觉察到陆为民情绪的变化,先前还只是有些不悦,而现在,陆为民已经有了一些乱了阵脚的感觉,对于自己二人的汇报,也好像一下失去了兴趣,都知趣的不再吱声。

    怎么办?陆为民觉得自己好像束手无策,去解释?向谁解释?有用么?

    一帮名不见经传的人临时开的座谈会而已,听起来好像无所谓,但是却恰恰是国有企业改革工作回顾研讨的座谈会,与会者都是国务院体改办、大型企业工委、发计委、经贸委这些部委以及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的精英们,再加上本省一些大型国企的负责人,牵头来的是体改办的一位副主任。

    虽然体改办和97年前的体改委无法相提并论了,但是毕竟架子摆在那里,在这一类调研意见上仍然对高层决策能够起到相当影响,无论是邵泾川还是荣道声,最起码也要对这些精英学者们保持足够的尊敬和礼遇,而现在在这种会上,出了纰漏,而且是荣道声在场。其影响可想而知。

    陈昌俊这一招够绝,简直是不给自己任何还手余地。

    电话再度响了起来,陆为民甚至没有兴趣去接。

    好一阵后,陆为民才意兴阑珊的拿起电话,是一个有些陌生的号码,而且是外地手机号码,陆为民皱了皱眉,接过电话:“你好,我是陆为民,……”

    “为民啊。我是刘斌。”

    一句话把陆为民本来散掉的精气神陡然间汇聚在一起,陆为民腾地一下子站了起来,“刘哥,您好,您在哪儿,难道您……”

    “哼,没错,我就在会场上,你们宋州可是在给你们荣省长长脸啊。怎么一回事儿?国企改革好像是你在负责吧,怎么会出这种事情?这些人怎么会找到这里来的?”刘斌在电话里也毫不客气,“这是故意再给你们昌江抹黑啊,我看你们荣省长和花省长都是气不打一处来啊。”

    一时间陆为民汗水都快下来了。

    当你觉得已经绝望时。你也就不会再有什么紧张,但是当你突然绝望之时居然还有一线生机,你就会像溺水之人抓到一根救命稻草一般,迫不及待的想要死死抓住。

    “刘哥。详情我下来再向您详细解释,您得帮我一把,……”陆为民觉得自己嘴巴都有些不会说话了。这个时候刘斌就在场,这绝对是一个莫大机会,但是他不知道刘斌怎么才能帮上自己,怎么才能把这个形势逆转过来。

    “唔,我不想帮你我就不会给你打这个电话了。”刘斌沉吟着,“现在这几个人都还在这里,他们反映的问题很多,不过我记得你和我说过你们几大纺织企业是在国家压锭政策下启动的,各方面的法律政策都制定得比较健全,按理说不该有这么多问题才对,他们提出来的这几条好像都有点儿虚,我问你,像擅自变更政策、降低补偿标准、国有资产流失、企业原有党组织遭到破坏、老党员活动无人过问,这些究竟有没有问题,你有没有把握?”

    “刘哥,要说一万多人的四家大厂改制,具体个案细节上没有问题,我不敢给您打包票,但是我可以拍胸脯说,企业改制绝对是按照法律法规和政策来的,而且我们市人大也为此专门出台了相关法规,当时这在全国也是首创,改制达到了市委市政府的预期目的,也绝对没有所谓的国资流失,也没有违反法律政策,这一点不但我可以打包票,而且整个过程我们市纪委也是全程跟进监督,我自认为是做得比较严密了,不会有什么大的问题,至于说企业党组织和党员活动,我要说一句,离退休干部职工和离开企业另谋出路的职工,可能我们这方面的确有些轻忽了,而在公司的,仍然建立有党支部,但是你要说能像在国有企业时候那么发挥作用,那是不太现实了。”

    在刘斌面前,陆为民也不敢再有半点遮掩。

    “那我再问一句,如果调研组到你们宋州来,嗯,针对这几家企业做一个周密详实的调研,你怕不怕?或者说,会不会出什么幺蛾子?敢不敢接受这个挑战?”刘斌沉吟了一下才道。

    陆为民眼睛一眯,他立即听出了刘斌的言外之意,要想挽回影响,最好的办法就是用事实说话,如果自己所言是真,那么刘斌那边也许就能用这一招来反击,当然如果本来就有问题,那么就只能自求多福了。

    “刘哥,没有问题,我们欢迎调研组来宋州解剖麻雀,看一看我们这几家国有纺织企业的改制历程和现在的情况,我相信我们宋州这几家企业可以作为调研组的一个典型,从中得到一个真实、全面、客观的答案!”陆为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道。

    “好,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我知道怎么做。”刘斌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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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座谈会进行得很激烈,尤其是有了宋州二纺厂和针织四厂几位老干部和职工的搅局,一番几乎是声泪俱下的声讨,虽然没有能够引起太大的混乱,但是的确造成了一定影响,至少让与会人员都知道了宋州这个地方,也知道宋州的国企改革面临着种种不同利益诉求的交锋。

    谁是谁非,还未有定论,但是有一点很清楚,这场改革带来的影响是深刻广泛的,涉及到太多人的利益,其间合情不合理,合理不合法,合法不合情,这些激烈的利益交锋都会一直持续下去,对整个社会的变革也会带来深远的影响。

    “刘主任,你看……”

    刘斌看见会议主持人把目光向自己这边过来,微微点点头,“刚才大家都讲得很好,尤其是我们昌江省几位企业负责人都谈了在企业改制中面临的种种阵痛和困惑,我觉得这也在预料之中,改革是什么?就是对不适应社会发展、不适应生产力发展的生产关系的一个调整,而生产关系的调整就必然会涉及到各种利益的调整,肯定会有矛盾,会有冲突,没有,那就不叫改革了。有冲突有矛盾,我们要辩证的来看,情、理、法三者能兼顾当然好,但这种情况很少,很多都是只符合其中一条或者两条,需要舍弃其中一部分,那我们如何选择取舍?这就是我们在座的大家需要共同探讨研究的。”

    ……

    “非常感谢昌江省委、省政府给我们调研组这样好一个机会和平台来进行探讨,特别让我们感到有兴趣的是一些意外事件发生,比如刚才那几位老同志专门登门来反映的宋州国企改革问题,我觉得这也许是一个好机会,一个解剖麻雀的好机会,据我所知宋州是昌江省重要的纺织工业基地,也是执行国家确定的压锭方案的试点城市之一,宋州的纺织企业改制我有点儿印象,好像在哪本杂志上我见到过介绍,对了,时政板块对已宋州纺织企业改制为例,介绍了国内纺织业改革的情况,但从今天的情况看来,似乎有些出入,我不知道究竟真实情况如何,但我觉得我们现在都是有点儿雾里看花盲人摸象的感觉,那么正好荣省长和花省长都在这里,不知道能不能给我们调研组这样一个机会,让我们能够亲赴宋州对这几家企业改制前后的情况进行一个深入细致的了解,也让我们调研组把这一趟实地考察调研之行做成昌江之行的论文呢?”

    刘斌笑吟吟的目光落在对面的荣道声和花幼兰脸上,在座的一帮人也都纷纷点头交谈,认为刘斌的这个建议非常好,正好借这个契机来现场解剖一只麻雀。

    荣道声没想到刘斌会有这样一个建议,略微一怔之后,旁边的花幼兰已经悄悄道:“荣省长,既然如此,不如就遂他们愿,反正影响已经出去了,再糟糕也糟糕不到哪里去,也许还能让他们对我们昌江国企改革情况有一个真实全面的了解。”

    荣道声也是一个很果断的人,略一思索就同意了这个意见。

    陆为民从刘斌的消息一过来就开始行动起来。

    既然要解剖宋州纺织行业改制这个麻雀,新麓山集团就是首当其冲,而新麓山集团目前的状况是最为关键。

    好在新麓山集团今年的表现十分给力,无论是哪个数据指标,都值得拿出来大书特书。

    当然最关键的还是作为被消化的四大厂职工状况,这一点做不了假,当然,也无需作假,实事求是的表现出来,就能够说明一切,陆为民也有足够底气。

    陆为民清楚调研组是要了解一个真实全面的新麓山集团,了解原来的老麓山集团和四大厂的状况,再对比现在兼并了四大厂之后的新麓山集团状况,看看前后有什么变化,而发生这些变化的原因是什么,期间有什么措施动作。

    虽然只需要还原真实,但是其间也还有很多工作要做。

    这是机会,一个展示新麓山集团和宋州市委市政府政绩的机会,不会运用,那就是蠢人。

    无需陆为民多说,魏嘉平和任东来就行动起来。

    不过陆为民却无意让魏、任二人对围在市政府大门上这帮人有什么让步,在陆为民看来,对这些人的让步那就是对那些前期已经离开和现在在一线辛勤劳作的工人们的一种不公,他们闹腾可以,只要不逾线,奉陪到底。

    怕什么?政府本来就是解决事情的,你政府大门打开,那就是迎接百姓来反映问题的,不管这些问题是否合情合法合理,你都要面对,讲事实摆道理,见招拆招,没有过不去的桥。

    一遇上围堵就不顾原则的让步。那只能说明你政府本身就有问题,底气不足,才会下软蛋。理不辨不明,事不鉴不清,陆为民觉得在这个问题上,可以大大方方的拎出来说个一二三。

    陆为民甚至也想过让调研组来了解一下这几百人的想法要求,让调研组来琢磨宋州市政府和新麓山集团给出的解决方案是否圆满合理,或者说已经离开和在一线奋战的职工们是否公平。

    新麓山集团不是私人企业,是一家混合制企业,国有、集体和个人资产均有。目前正在向上市公司迈进,需要一个明晰的导向来引领。

    陆为民的态度也得到了尚权智和童云松的支持,他们也从省里边得到了消息,调研组很快就会赶赴宋州来解剖麻雀,这个麻雀解剖结果的好坏直接决定着宋州市委市政府和昌江省委省政府在国企改革这一项工作上的表现。

    而荣道声给二人的意见也是真实客观全面的把宋州国企改革的一面交给对方,不要顾忌什么,只有真实客观全面,才能让这些人了解国企改革的复杂性和艰巨性,也才能明白下边工作的难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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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调研组到宋州牵动无数人的心。不少人有喜有忧,忐忑不安,但对于陈昌俊来说,心情就不怎么愉快了。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被自己视为致命一击的发难。居然会迎来这样一个结果,这他妈也太邪了,怎么这个调研组一帮人就那根神经不对路了,会想到就此来宋州调研了。如果上边这些部门单位工作都是这样认真负责,这一级哄一级欺上瞒下的事儿还会有么?

    但这事儿就这么在眼皮子下发生了。

    他不清楚尚权智和童云松对二纺厂和针织四厂老干部跑到昌东宾馆会场去反映问题有什么想法,但是他知道这事儿恐怕瞒不了人。就算是找不到证据,估摸着像尚权智和童云松这样在下边厮混多年的角色也应该清楚这是针对谁而来。

    谁都清楚谁是其中受益者谁的嫌疑就会最大,这无须解释,你解释了也没用,所以陈昌俊也不会去做那些无用功。

    调研组直接到了宋州,再要有什么小动作,那就真是蠢人了,陈昌俊不会不智于此,但眼睁睁的看着调研组在上上下下的了解工作,他心里有空落落的发慌。

    他不是对几大厂的改制一无所知,事实上他还专门几大厂改制从前到后的所有法规政策和实施过程都作了详细了解,可以说他这个组织部长比很多人都更了解这里边的情况,这个方案和实施进程不是全无瑕疵的,具体细节上也有一些问题,但是陈昌俊很清楚,这个方案应该是最优的,实施也是相对顺利的,瑕不掩瑜。

    尤其是市人大专门出台的关于宋州国有企业改制实施依据、条件和过程的地方性法规,这是一个非常关键的东西,陆为民能想到用这一招来作依靠,可以说是神来之笔,连陈昌俊都不得不佩服对方心思慎密,居然能用这一手来弥补很多原本欠缺底气的部分。

    陈昌俊甚至有些恨怎么宋州就是一个较大城市了,就有制定地方性法规的权力了,如果没有这一条件,陆为民的国企改制试点方案中很多东西都就失去了法律依据支撑,就很容易被拿出来攻讦。

    现在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调研组工作,什么也不能做,也不敢做,这种滋味真是很难受,看见陆为民气定神闲游刃有余的配合调研组工作,那份难受,憋得陈昌俊都快要成内伤了。

    自己费尽心动动用各种隐蔽关系才布置好的这一手,竟然换来这么一个结果,犹如一拳打出,结果被对方用太极拳的借力打力反击到了自己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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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实上我们的初衷很简单,就是解决两个问题,第一是国有企业经营效率,经营效率指两方面,一是资金的使用效率,财政投入这么多,结果换来的却是亏损,这不符合财政投入的原则,二是企业经营效率,没有理由私营企业干得风风火火,国有企业就只能冷锅冷灶偃旗息鼓;第二是国企职工的生存生活,作为企业主人翁,长期处于只拿基本生活费这种较低生活水平的状况下,政府有责任义务来帮助他们提高生活水平,工人阶级本身就是领导阶级嘛,领导阶级都吃不起饭了,那政府压力就大了,甚至可以说执政基础就不稳了,……”

    陆为民的小玩笑赢得了在座调研组同志的一片笑声,但是笑过之后,大家又觉得这里边又很深层次的含义。

    “从解决这两个问题出发,我们觉得其他要素都不重要了,一万多人的吃饭生活问题,压倒一切,那么让集体企业兼并重组国营企业是否可行,能否成功,这是一个摸索过程,同时也要从法律层面上解决可行性,所以才有我们的市人大出台的相关法规,……”

    “事实证明,要杜绝国有资产流失,仅仅是纪检监督部门的介入是不够的,最好的解决办法,还是公开透明,让一切决策在公开透明的状态下进行,国家的法规政策,市里的想法意图,职工的利益诉求,都可以拿到明面上来摊开谈,改革么,本身就涉及利益调整,肯定有冲突矛盾,不可能面面俱到,但是我们希望做到最大程度维护绝大多数人利益,少数人利益可以用法律层面来保护调整,……”

    看着陆为民气定神闲的在调研组的一帮人面前介绍着整个宋州纺织企业的改制情况,这个事实上的操盘手的年龄和表现让调研组的同志们都很吃惊,刘斌是很早就见识过陆为民的口才,这几年的接触也让他对陆为民的实际操作能力有了更深的了解,但是这几天从企业上走访了解得来的情况让他对陆为民的表现更为直观细致,不能不说这个家伙如鱼得水是有其底气的。

    难怪曹朗说每一次和他这个同学见面,都觉得这个同学在飞速成长,不仅仅是官职地位的变化成长,而是这个人思想意识在飞速变化,变化得让坐镇中宣部眼高于顶的小舅子都吃惊,今天他算是再度领教了。

    “在我们宋州市委市政府看来,国企改革是一条漫长之路,也没有一条现成的捷径可走,每一个企业都有自身特点,都需要因地制宜的制定方案,我们在这个过程中还会遇到很多问题和难题,但是我们解决问题的原则不会变,决心不会变,解决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的问题,最大限度的保障职工利益问题,只要本着解决这两条的原则,其他都是矛盾的次要方面,……”

    陆为民的结束语显得很潇洒淡然,没有什么轰轰烈烈气吞山河的雄心壮志,但恰恰是这样反而给调研组的同志留下一个更真实客观的现状,刘斌觉得此行不虚,对陆为民,对自己,皆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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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于将书案上的字写完,荣道声注视着宣纸上的几个大字,满意的点点头,这才把笔放下。

    想到这笔墨纸砚还是陆为民送来的,阜头的特产被这个家伙做到了极致,广告打到了燕京城里,连燕京城里著名的几家文房四宝店也都有了阜头的几个颇为著名的手工作坊产品,好酒也怕巷子深,这一点上阜头率先打破了原来文人们的酸腐格局。

    荣道声忍不住嘴角一笑,这小子还真有点儿“蕙质兰心”的气度,能走到这个位置也的确不简单。

    有些事情该解决的始终要解决,荣道声负手走到窗前,十一月的昌州已经有些凉意了,窗外落叶萧萧,一阵风掠过,纷纷扬扬的树叶落下,很有点儿草木悲秋的沧桑感,院中小径一直延伸到树林中,透出几分苍色来。

    田海华在自己来昌江时就专门提了宋州,而宋州提了两个人,一个当然是尚权智,另一个居然是陆为民,这让荣道声颇为惊讶。

    先前他还以为陆为民可能有夏力行秘书这一原因,但是谭学强这个田海华的前任秘书也没有田海华介绍得那样正式认真,他就知道肯定有原因,但没等他真正了解,陆为民已经开始了他的“自由发挥”。

    一局一局,一幕一幕,不能不说陆为民的绝才惊艳让荣道声刮目相看,虽然陆为民的资历的确太浅了一点。

    关于这个副书记之争,似乎都到了白热化状态,荣道声不喜欢这样,尤其是昌东宾馆这一幕,有着浓浓的阴谋气息,这让荣道声很不高兴。

    幸好那位刘斌主任的提议让宋州和昌江得到了一个扭转印象的机会,而宋州方面也没有让人失望,一副非常客观真实的答卷让调研组非常满意。

    花幼兰的直言不讳让荣道声很欣赏。但是这个女人性格的倔强一面又让荣道声也颇为头疼,不过想到即便是面对邵泾川,这个女人也一样峥嵘桀骜,也难怪中组部能把这个女人列为重点考察干部。

    陆为民是宋州市委副书记的最佳人选,而且陆为民出任宋州市委副书记有利于宋州明年经济工作的保持良好势头的可持续性和稳定性,这是花幼兰给出的意见,而且十分坚决。

    当然,肯定坚决不一定意味着就要成为现实,现实是什么,现实需要考虑综合平衡诸多因素。而不能仅仅只考虑某一方面。

    但是这一次宋州的表现却让不少人的态度有了微妙的变化,荣道声知道至少方国纲的态度至少就明朗了许多,和自己交换意见时,也明确提出了在宋州市委副书记人选问题上省委组织部认为需要认真考虑宋州明年乃至后年的发展延续,确保这个良好势头不受影响,这一点适用于全省各地市,应该成为组织部门考察新近人事调整的一个重要原则。

    这也许是邵泾川借方国纲之后来表明一个态度?荣道声也吃不准,之前邵泾川是从来没有在这方面上有明确的态度,荣道声不能不考虑这一点。

    为这样一个人选与邵泾川意见相左。甚至分歧明朗化,既非荣道声所愿,但荣道声相信这同样也非邵泾川所愿,所以还需要考虑一下怎么来平衡协调。

    沉思良久。荣道声拿起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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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锦舟放下电话时,也在琢磨。

    搁一搁可能是当下最好的办法,宋州这个副书记之争牵动太多人心思,这个时候突然来动作。无论是哪一方都显得有些接受不了,那么搁一搁,放一放。等到有其他合适人选需要调整时,一起来安排,那就要浅淡许多,各方可能也更能接受一些。

    那就搁一搁,贺锦舟也知道方国纲在为此事儿伤神,那么现在这个搁一搁就是最好选择了。

    没想到陆为民这小子居然还能打动方国纲,这让贺锦舟也颇为好奇,不过贺锦舟再好奇也不会去过问这些,各交各的,他贺锦舟觉得陆为民合适,就当仁不让的推荐陆为民,至于说方国纲怎么想,陆为民怎么博得方国纲认可,不是他考虑范围。

    回想和陆为民认识、结交的过程,贺锦舟也知道此子非池中物,迟早会有一天要展翅高飞,不过这期间这小子也的确需要多番磨砺,这一次也算是一个难得的洗礼吧。

    一局牵动万人心。

    汪正熹摇摇头,丢下手中小铲子,提起喷壶,平静的给云竹喷洒着水,似乎完全没有被刚才的电话受到影响。

    但旁边跟了汪正熹多年的秘书却知道老板心情不太爽,只要心情不好的时候,老板就喜欢去浇花,细密如雾的水珠洒落在绿叶上,晶莹欲滴,老板最喜欢欣赏这种状态,说是能通过这种观察感受到这个世界的勃勃生机。

    汪正熹心情的确不太好,但是也不想秘书想象的那样糟糕,就是有点儿小不悦。

    方国纲上午就来汇报了一次,谈了组织部门的意见,认为当下仅有宋州这一个人选需要调整,可选择余地不大,建议在适时搁一搁,等到下一步其他部门和地市也有要调整的人选出来一并进行考察研究。

    这个建议合情合理,当然合情合理未必就要接受,一个人选难道就不可以调整么?工作需要这个理由不够么?不过汪正熹也只是这么想了一想,没说出来,方国纲来是代表省委组织部,而且多半也是获得了邵泾川的点头,汪正熹只是有些好奇邵、荣二人怎么就能水波不兴的就此达成一致了,看来这方国纲还有些本事啊,居然能撮合好这两人保持沉默。

    只是尚权智的想法就要落空了,汪正熹放下喷壶,拍了拍手,有得有失,总以为自己该得,那肯定就会有该失,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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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似乎一下子就寂寥无声了。

    杨永贵被省纪委带走引发的巨大波澜也在慢慢的平息,无数人伸长脖子想要看花落谁家,但是这脖子都发酸了,依然毫无音信。

    该干啥还是各自干啥,原来杨永贵负责那一块的工作很多都是陆为民在牵头,现在似乎也就成了有他不多无他不少。

    但陆为民知道没那么简单。

    一天不尘埃落定,一天都不会有安生。

    自打陈昌俊发动几轮攻势之后,陆为民就清楚陈昌俊不会就此罢休,耗费了这么多资源,动用了各方力量,不见个真章,不分出胜负,行么?回答是否定的。

    不过在陆为民看来,这个真章未必就是谁胜谁负,零和博弈在这个层面似乎有点儿说不上,至少陆为民是这么感觉的,省里那边一直没有动静,陆为民觉得这恐怕不是省里在纠结谁来干这个位置那么简单,总的还有点儿其他考虑。

    尚权智和童云松这边似乎也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般,甚至还有点儿感谢国务院这个国企改革回顾调研组来宋州,给了宋州一个展示舞台的味道,也就连带感谢那帮老干部的“呐喊”了,这也让陆为民相当的无语。

    不是刘斌这一手四两拨千斤,自己也许就在这一轮pk中出局了,这里边的惊涛骇浪,也只有陆为民这个当事人自知。

    陈昌俊还有没有后手?在陆为民看来,肯定还有,但是陆为民认为最厉害的一招还是这帮人到昌东宾馆的“呐喊示威”,不需要澄清,不需要了解,只需要造成影响,就足以让自己这一轮博弈中出局,好在正因为有了澄清和了解的机会,才变危机为机遇了。

    还有什么后手,陆为民都只能接着,陆为民觉得陈昌俊这一连串的出手一样也会给他自己带来后患,至少尚权智和童云松会怎么看?搅乱了局面,可能会对明年工作带来影响,对于尚童二人来说,一切都要服从于宋州发展的良好大局,这是他们俩执政升迁的根本,失去了这一点,他们就没有机会与同在一个平台上的其他人竞争,其他都要放下。

    陆为民觉得自己也许要和尚权智童云松二人谈谈了,不能这样无休止的折腾下去,那样对谁都不利,点到即止才是高手过招,决胜于须臾之间,如果要弄成明火执仗,玩成鱼死网破,那就是下三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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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昌俊吸了一口气,朝尚权智办公室走去。

    已经有四天尚权智没有给他打过电话了,唯一的一次,也是秘书通知。

    陈昌俊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其他都没啥,唯独昌东宾馆事件,恐怕是触动了尚权智的逆鳞了。

    他需要给尚权智一个交代,但怎么交代?把金玉堂推出去?这不但显得自己刻薄寡恩,没有一点担待,而且日后自己如何立足?

    陈昌俊忍不住想要苦笑,当金玉堂提出这个想法时,他第一时间就否决了,这不比向国土资源厅和省环保局反映一些问题那么简单,都是控制在本省范围之内,这一动就是涉及到全省的颜面,邵荣两位大佬肯定会大为光火,无论是什么原因,什么理由,板子都是要打到尚权智和童云松尤其是尚权智这个市委书记身上的,所以他毫不犹豫的否决了。

    但金玉堂却很坚持,他认为问题不像想象的那么严重。

    几个老干部去反映的主要是国企改制之后对原有党组织活动的破坏,只是呼吁要正视这个情况,并不涉及到国企改革具体问题,也就是说这只是一个小小的吹风影响,让省里意识到宋州在国企改革上做得圆满完善,一样存在瑕疵,陆为民是靠这个华丽亮相的,给上边的感觉也是做得极为风光靓丽,而现在小小的暴露出一些瑕疵来,对于国企改制本身并不造成什么影响,却能很好的破坏陆为民在省里有些大佬心目中的完美形象。

    几个老干部中有一个是金玉堂昔日部队上的老连长,转业后一直在二纺厂担任党委副书记,早就对这种改制不满,还有一个是金玉堂昔日战友,在针织四厂织布车间担任党支部书记,那位二纺厂的党委副书记是退了休,但针织四厂的那一位却没有退休。却难以适应改制后的情况,陈昌俊知道无论金玉堂说得多么漂亮,绝对可控,但是这不过是口头承诺,真正走到那一步,只怕这些人嘴巴就会乱翻弄了,但金玉堂却很认真的告诉他,如果不这么一搏,也许就真的难以有多少胜算,尤其是随着时间推移。宋州经济发展局面显得越来越好的情况下。

    金玉堂是真心实意替自己谋划,当然他也有他的想法,他希望在年后一位人大副主任退下去之后到市人大任职,任何努力付出都不是没有代价的。

    对于金玉堂的坚持,陈昌俊最终保持了沉默,这实际上是一种默许,而默许往往就是打开潘多拉盒子的钥匙。

    事情闹腾这么大,直接导致了这个调研组到了宋州,出乎陈昌俊所料。也非陈昌俊所愿,而结果更是让陈昌俊瞠目结舌。

    种瓜得瓜,种豆得豆,陈昌俊知道自己需要对尚权智做出交代。否则就要付出代价。

    看见陈部长过来,秘书很知趣的没有去通报,而是小心的让在一边。

    陈昌俊用目光看了秘书一眼,获得肯定答复之后。随即敲了敲门,然后推门而入。

    尚权智瞥了一眼进来的陈昌俊,默不作声。不过面部表情倒是看不出多少变化,这让陈昌俊心里边稍稍安稳了一些。

    始终要面对,回避也不是办法,这种事情越拖当事人心里越梗,后果更糟糕,陈昌俊知道这个时候说什么都不如实话实说,把自己内心的想法和盘托出,跟了尚权智这么多年,要想狡辩推诿还不如把一切责任承担下来。

    “尚书记,我来承认错误。”看见秘书已经小心的把门拉上,陈昌俊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沉声道。

    尚权智眉梢扬了扬,似乎是想说什么,但是却又没说出来,只是站在书桌前,一只手轻轻的敲击着书桌案板,像是在作什么决定之前的考虑。

    如果说对方说是来道歉,那么尚权智就不打算给对方这个机会了,但是对方却说自己来承认错误,看见陈昌俊低垂下来的头上斑白的两鬓,尚权智心中又是一软。

    陈昌俊也是五十好几的人了,再不搏一回,的确没有太多的机会了,也不能怨对方过甚,如果自己还会留在宋州,甚至留在昌江,也许对方都不会用这种暴虎冯河的手段,实在是陆为民给了他太大压力,这一点尚权智也是在国务院那个国企改革回顾调研组到了宋州之后才深深意识到的,如果只是用常规方式竞争,在这种特定的时期里,昌俊的胜算随着时间的推移会越来越小。

    想起对方跟着自己在黎阳那几年打拼的点点滴滴,尚权智原本冰封的心似乎又被融开了一道裂缝,他本是个重义之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本不是一个官员干部,而且还是一个正厅级干部身上应该有的特质,即便是有,也不应当在这种时候滥慈悲,但他发现自己的确做不到。

    仰起头思索了好一阵,尚权智才平视对方:“昌俊,我不需要听你承认错误,也不需要你解释什么,我只需要你记住,小把戏永远上不得台面,用得一时固然可以伤人,但是获益者绝对不会是你自己。”

    陈昌俊心里一抖,低垂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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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民生银行那边对区里的这个诚信建设工作十分感兴趣,他们觉得我们的侧重点也选得很好,所以下个星期他们会来一个小组进行实地考察,估计要临时抽查我们金融办的一些资料,现场到相关企业进行实地对比,陆市长,这算是对我们的一个考验啊。”

    陆为民和黄文旭、郁波三人一边谈话,一边从区委区政府大楼里走出来。

    郁波一边介绍,一边纠结:“我们希望能够得到相关金融机构的认可,但是现在除了咱们区里的农村信用社外,连市里的城市信用社都不大买账,其他金融机构就更是眼睛向天,不把我们区金融办这一年来的辛苦工作成绩看在眼里了。”

    “老郁,这份工作本身就是一个长期积累沉淀的过程,公信力从哪里建设起来?就是这么一点一滴积累,一年不行,那就三年,三年不行就五年,五年不行十年,你我都能看到其中的奥妙和作用,关键是大家有没有这个信心和恒心坚持下去,你们去阜头看过了,阜头情况还不如我们这边,但是他们也在坚持,也遭遇了很多冷眼和讥讽,金融机构也好,私人个体也好,企业事业单位也好,都会逐渐意识到诚信机制建立的重要性,而首当其冲的就是政府也要严格按照这一点来执行,比如你给辖区企业或者居民的承诺,不能朝令夕改,再说一句难听的话,只要承诺过的,只要不是不可抗力,那么都要坚持履行。战国是秦国商鞅变法之前以负木赏金这一事例来确立政府的威信,虽然现在看起来觉得粗陋,但是在当时却是起到了极好的效果,而我们实际上也是在重建我们的威信,什么叫威信,权威和信誉,作为一个政府,权威和信誉比什么都重要,……”

    陆为民也知道郁波叫苦的原因何在,市里边的这些金融机构对于麓溪区试点的这个诚信体系建设不太感兴趣,区里希望整合各家的信用资源,但是各家金融机构却是敝帚自珍,不愿意对麓溪区金融办开放,同时也不接受区金融办这一年来积累的起来的一些资料,宁肯他们自己去重新采集收集,这种典型浪费人力物力资源的行径也让麓溪区方面很是气闷。

    “陆市长,我们自身很努力了,但是无奈人家不配合,这就棘手了啊,光我们一家,玩不转啊。”黄文旭自打与国庆节期间与陆为民一起同贺锦舟吃过饭之后,关系走得更近,本身两人在很多观点意见上就有共同语言,有了那么一顿饭,如同粘合剂一般让双方关系更为紧密。

    “一步一步来,民生银行是新来者,他们是想要来传统四大行里来抢地盘挖墙脚,既然四大行他们不愿意和你们合作,你们可以向民生银行倾斜,把这最开始的合作做到最好,我相信这要头开好了,大家都尝到甜头,总会有人坐不住的,都不傻,没有人会对合则两利分则两伤这种事情拒绝,不过是不愿意承担吃螃蟹的风险,固有保守思维作祟罢了。”

    陆为民不以为然。

    民生银行有陆志华在其中推动,在昌江这边陆续推动试点,这本身就是一个合作过程,事实上也是双方都拿出相当诚意来想要打破传统四大行打破的垄断局面,而单单依靠自身力量,民生银行显然无法做到,现在有地方政府的支持,这也算是一个契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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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文旭也听说眼前这位据说很有可能要升任副书记,组织部长陈昌俊在和他打擂台,前段时间相当激烈,不过近期似乎有安静了下来,但是安静背后却是暗流涌动。

    从内心来说,黄文旭是相当认同陆为民的,但是他却觉得陆为民在这一次博弈中胜算不大,无他,陈昌俊资历比陆为民深厚得多,而更为重要的是市委书记尚权智的全力支持。

    陆为民的确很受尚权智和童云松看重,和魏行侠的关系也比较密切,但是恰恰是他这种和各方关系都不错,但是却又无法得到任何一方的全力支持,这是一个巨大的也是致命的软肋。

    如果夏力行还在昌江省委担任领导职务,黄文旭相信陆为民可以稳操胜券,但是很遗憾的是夏力行是在豫省担任省委副书记,而跨省的影响力,黄文旭相信夏力行还达不到这么强,至少现在还不行。

    虽然他也觉得陆为民此次胜算不大,但是黄文旭却还是很看好陆为民,一方面是两人许多观念上的一致,另一方面却是黄文旭很清楚陆为民现在的年龄优势有多么巨大,三十岁的副厅,四十岁会是一个什么样的情形,最起码也是正厅级干部,也就是说如果不出什么大的意外,陆为民晋级副省级干部不在话下,如果真的机遇好的话,弄个正部级干部也是情理之中。

    看人要看长远,还有句俗话,欺老莫欺少,陆为民的前景无可限量,想想自己三十岁的时候还在学校里为当一名优秀青年教师而奋斗,人家都已经是常务副市长了,就凭这一点黄文旭觉得自己和对方之间的差距就足以说明一切。

    “陆市长,我们希望市里边能不能和几家城市信用社说一说。让它们和我们在这方面也进行一些合作,毕竟只有民生银行和我们区里的农村信用社,还是显得单薄了一些,您知道今年我们区里私营企业发展速度很快,它们规模不大,但是覆盖各个产业领域,数量也比较大,所以如果有城市信用社加入,可以很大程度缓解我们区内私营经济发展的资金困境。”

    这才是黄文旭和郁波的根本想法。

    民生银行是远水解不了近渴,等到民生银行落户宋州真正开展业务时。估计至少也是明年中了,但是麓溪这边却等不到那个时候。

    今年麓溪发展势头太好了,尤其是轻纺、服装鞋帽、箱包、户外用具、体育用品等行业几乎是一夜之间就如雨后春笋般发展起来,以体育用品生产企业为例,去年下半年区里也还只有两家企业,但是到今年六月,从在工商部门注册的生产企业就已经有五家了,截止今年十月底已经达到八家生产企业。

    这些企业虽然规模都不算很大,但是成长性很好。生产范围也覆盖体育运动器材、专用设备生产和安装、运动服装等,而且也开始出现初步的专业分工,像有一家注册的企业就是专门生产保龄球设备的,这在全省也是第一家。

    这些企业的发展也对融资带来更高的要求。现有的农村信用社根本满足不了企业发展需求,而四大行和城市信用社在放贷条件上仍然秉持以前的政策条件,效率低下不说,而且很多企业都无法达到它们的放贷条件。所以这在很大程度上制约了这些企业的进一步壮大。

    黄文旭提及城市信用社也让陆为民回忆起了前世城市信用社的归宿。

    他记不清各地市的城市信用社变革情况了,但是他知道城市信用社的经营状况各地不一。

    宋州的城市信用社情况不是很好,进行整合向城市商业银行蜕变是一个大趋势。现在宋州这边还没有啥动静,成天喊整顿清理,但是却没有具体动作,而且明年翻年之后就涉及到全国性的农村合作基金会的清理,这又会给各级政府尤其是市县这两级政府平添相当大的负担。

    四大行逐渐向商业银行转变,与地方政府保持距离,所以在这个任务上并不愿牵扯太深,最终还得由农村信用社和城市信用社来接手,当然最大的单还是政府来买。

    城市信用社的股东部分是财政投入,部分是一些国营或者集体企业的入股,也有部分事业单位入股,成分比较复杂,规模也不大,很容易受到市场波动冲击,抗风险能力也不强,

    “文旭,老郁,城市信用社规模太小,资产结构也不合理,抗风险能力很差,甚至比农村信用社还不如,下一步的整顿将会进入实质性阶段,你们不要对城市信用社抱有太大希望,不过我可以和几家信用社说一说,下一步城市信用社向城市商业银行转轨,而城市商业银行定性的服务对象就将是以中小企业为主,只有当城市商业银行建立起来之后,我们市里针对私营中小型企业的融资环境才会有一个较大的突破。”

    陆为民的话没有得到黄文旭和郁波的认可,郁波摇摇头:“陆市长,我不是泼冷水,就算是城市商业银行建立起来,趋利本性不会变,中小企业融资风险大,收益不稳定,估计他们也会像四大行一样趋利避害,也许会有所改观,但是不能抱希望太大。”

    陆为民也是无奈的耸耸肩,“的确是这样,我也说只能说相对改观,不能指望太高,但如果区里在诚信体系建设上推进更快做得更好的话,那么我觉得至少麓溪相对其他区县,其他地市,在这方面会更占优势。”

    史德生已经把公爵王开了过来,静静的停在区委区政府大楼的门厅台阶下等候着,三个人却还有点意犹未尽的感觉,继续在门厅外讨论着。

    来往的工作人员见区里两位大佬陪着这个年轻得吓人的男子说话,都下意识的要把目光望过来,一来想要看看究竟是何方神圣,二来也想引起两位主要领导的关注。

    当然自觉有点儿脸面或者身份的人会在靠近时招呼一下书记区长,黄文旭和郁波也只是点点头。

    麓溪区委区府大楼是一栋建区之后才新建的大楼,属于一栋大楼加一栋三层小楼附楼的组合结构,但是大楼楼层并不高,只有五层,也谈不上有多么豪华,只是相对来说比较新而已,区委、人大在三层小楼办公,区府、政协在五层大楼里办公,除了几个重要局行在外办公之外,其他一些人数不多局行都集中在这幢大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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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永强跟随着余检、商检两位院领导以及科长和一位同事一起从政法委出来时,远远就看见了大楼门厅那里站着几个人在那里说话。

    区委小楼在区政府大楼侧翼,要出大门都要绕行到区政府大楼正面,区政府大楼门厅正对大门,算是区里的门脸,一般人都不会在门厅外过多停留,只有接送客人才会在门厅处。

    原本走向停车场两位院领导似乎踌躇了一下,改变了方向,沿着门廊机动车斜坡道向门厅走去,他有些莫名其妙,不是要到停车场去乘车么?

    今天是到政法委研究一个疑难案件几名犯罪嫌疑人的逮捕问题,因为公检法三家在这个问题上分歧很大,所以才有政法委组织的这个协调会。

    季永强作为区检察院批捕科的主要业务骨干,也和科长以及科里另外一位同事参加了这个协调会。

    看见前面两位检察长步伐骤然加快,季永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跟随着科长,小声问道:“曾科,还要去哪儿?”

    “黄书记和郁区长都在那边,还有市里陆市长,余检和商检肯定要过去打个招呼。”曾科小声道,“走吧,咱们跟在后边就行了。”

    听得曾科提到陆市长,季永强心中猛然一震,抬起目光望过去,看见余检和商检都已经走到了门厅处,正在眉开眼笑的和那个年轻人握着手,打着招呼,区里的黄书记和郁区长也在陪着说话。

    果真是他!

    对于陆为民到宋州来任职这一年多,季永强之前一直不知道,即便是在陆为民已经担任了市委政法委书记之后,他也一样不知道。

    虽然他知道市里政法委书记换了,新来的书记姓陆,还兼着宣传部长,后来又变成常务副市长兼政法委书记,但是他从来没有把这个叫陆为民的家伙与那一晚在华廊饭店里与自己姐姐相关的那个青年男子联系在一起。

    无他,他是下意识的想要把那个男人想要从自己记忆里抹去,或者说不愿意把这个男子和自己姐姐联系在一起,而前妻齐蓓蓓的在调入市里就离他而去更加深了他对这个人的憎恶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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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婚对季永强的打击前所未有的巨大,那一段时间里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面对这个世界,除了疯狂的工作,他无法排解内心的痛苦,但是在单位上为人处世的格格不入,又让他在工作上也是饱受刁难,有时候他甚至都在想自己是不是真的性格太过于傲岸孤高,不太适应这个社会了。

    都说时间是治疗痛苦的最佳药物,不能不说这句话的真理性,但即便是这样季永强也至少沉沦了半年才慢慢将自己从离婚带来的阴影中慢慢走出来,只是偶尔触及到那个伤口,仍然会给他带来一阵刺痛。

    齐蓓蓓的变化季永强一直关注着,他以为齐蓓蓓会调到市教育局里去,毕竟齐蓓蓓和已经到市教育局先担任局长助理后来担任副局长的钱瑞平关系很密切,按照季永强的分析,齐蓓蓓是和季永强勾搭上了,或许在还没有和自己离婚之前就已经上了钱瑞平的床,否则齐蓓蓓不太可能在那么短时间内就能当上校团委书记。

    但没想到齐蓓蓓居然跳出了教育系统调到了炙手可热的市招商局,虽然只是借调,也没有解决编制问题,但大家都知道只要工作不出意外,表现好一些,以齐蓓蓓那见缝插针的本事,解决这些问题都是迟早的事情,这样急剧的变化和鲜明的对比让季永强感觉到简直不可思议。

    他越发觉得自己这个政法学院的高材生在这个现实社会中显得那样孱弱无力,自己四年大学的专业学习,工作上的努力认真,竟然比不上一个齐蓓蓓这样一个师专生,这让他一直对自己学历引以为傲的心理优势轰然倒塌。

    他知道自己与齐蓓蓓的距离越来越远,他也从未奢望过齐蓓蓓会回心转意,事实上就算是齐蓓蓓回心转意他也无法再接受对方,一个上过别的男人床的女人。是他无法接受的,这种心理洁癖在季永强心目中根深蒂固,这甚至影响到了季永强对自己姐姐季婉茹的观感。

    想到姐姐曾经和一个男人纠缠不清,现在又和这个姓陆的关系暧昧,季永强就觉得有一种说不出的愤怒,为什么这些事情都要发生在自己身上?

    “哇,陆市长那么年轻?有没有三十岁啊?”旁边的同事白珂看见余检、商检相当尊敬的和那个年轻人握手,忍不住满脸惊讶,“曾科,这真的是陆市长?他还兼着市里政法委书记?”

    “嗯。陆市长的政法委书记好像还没有卸任吧,不过他的工作多,基本上没怎么管政法工作了,市里政法工作主要还是沈检,哦,现在是沈书记、沈局长在负责了。”曾科显得一副很熟悉的模样,“沈书记是咱们市检察院检察长出身,听说陆市长卸任政法委书记恐怕既是沈检接任书记,也许这还是咱们市里边第一次由检察系统的领导出任政法委书记呢。以前的政法委领导不少公安就是法院领导升任,要不就是县里来的人当,咱们检察院都是靠边站,……”

    “陆市长也是公安法院出身的?还是县里调来的?”白珂水灵灵的大眼睛充满了好奇。她是今年才毕业的大学生,学法律的,分到批捕科才三个多月时间,季永强觉得自己因为齐蓓蓓和自己离婚带来的阵痛迅速减轻。很大程度是源于这个女孩子的到来。

    “不是,陆市长是个特例,他是外地调来的。先当宣传部长,后来咱们市里政法委书记出了事儿,他就兼任,后来他没有当宣传部长了,又当了常务副市长,但是政法委书记却一直没有卸任。”曾科似乎想要炫耀自己对市里边领导情况的了解和自己在市里边有关系,“别看陆市长年轻,听说也是当过县长和县委书记的,搞经济特厉害,我听市政府一个朋友说,市里一位主要领导说陆市长当政法委书记那都是屈才了。”

    季永强强压住内心的憋闷。

    曾利国是科里副科长,在去年年底副科长的竞争上,他毫无悬念的败给了对方,季永强不认为对方的能力比自己强,这家伙不过是一个师专法律系的毕业生,而且还是复读了两年才考上的师专,和自己基本上是一起进的检察院,但是有时候竞争从来就不看能力。

    这个家伙一个叔叔在市政府法制办担任主任,虽然从未有人提起过他的叔叔,在败下阵来之前季永强也从来不知道,但是在毫无悬念败下阵来之后,才有人瞧瞧给自己透露了这一点。

    事业上败了也就罢了,但是让季永强感觉到巨大威胁的还是这个家伙也正在对白珂虎视眈眈,尤其是在自己明显对白珂表露出好感,而且追求白珂时,这个家伙却经常打击自己,要自己别妄想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而每当对方把那份贪婪的目光望向白珂时,他都有一种想要暴打对方的冲动。

    这家伙本来是有女朋友的,但是在发现了白珂之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和前女友昌江公安专科学校的一个老师分了手,装出一副从来没有处过对象的模样,对白珂大献殷勤。

    季永强第一次发现自己在面对这样一个对手的时候显得那样无力。

    对方长相虽然不怎么样,但是却也不丑,还是自己和白珂的上司,哪怕只是一个副科长;对方未结过婚,虽然他也知道对方处的对象至少不下五个;对方父母都是市里人,在宋州城里有房,这点点滴滴的优点似乎汇聚成了一个巨大的优势,季永强发现自己除了年龄比对方小两岁,长相气度比对方强,其他竟然找不出一条能强过对方的,尤其是对方那个市政府法制办主任的叔叔的存在,更成了一个莫大的砝码。

    每一次科里人闲聊,曾利国都会竭力表现出他社会关系的广泛和朋友人脉的众多,季永强发现之前白珂似乎还对自己颇有好感,但是当曾利国不断用他的各种“优势资源”来打击自己时,白珂的态度的态度似乎也在有微妙的变化。

    “曾科,你认识陆市长?”白珂歪着头问道。

    “嗨,在市政府里办事儿的时候,正好碰到过陆市长一次。”曾利国脸上流露出的那种掩盖不住的矜持得意,让季永强看得心里瘆的慌,也憋屈得慌,他能去办什么事儿,不就是想要在白珂面前炫耀他有一个法制办主任的叔叔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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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为民并没有注意到距离自己还有几米远的季永强,但是面前的余长松和商国勇他还是要寒暄几句的。

    毕竟他也还是政法委书记,虽然他自己都觉得自己这个政法委书记当得有点儿不合格,从翻年之后他就基本上没有怎么过问过政法委这边的工作,除了在全市政法工作会议上作了一次讲话之后,作为市委政法委书记,他甚至连全市这么多个县区的政法工作调研都没进行完就半途而废了。

    唐啸和他提起过市检察院班子可能要增补成员的问题。

    副检察长梅九曜在其兄梅九龄被双规之后很快就被牵连了进去,被省纪委带走接受调查之后一直没有回来,关于梅九曜的免职也在国庆前就下来了,加上唐啸升任检察长之后,本身就还缺一个副检察长,一直没有增补。

    市检察院一下子就缺两位副检察长,唐啸在给陆为民汇报的副检察长人选的时候也和陆为民谈到希望在市检察院内部增补一名副检察长,另外也想在各区县检察院中甄选一名较为优秀的检察长到市检察院担任副检察长。

    在区县一级检察院的检察长人选中,余长松就是其中一员。

    陆为民对余长松不是十分熟悉,加上担任政法委书记之后对政法工作关注度也不够,所以市一级的政法系统干部她还有些了解,但是对区县一级政法领导干部就不太熟悉了。

    好在由于沈君怀和唐啸两人都与他关系密切,所以连带着对检察系统的干部要比法院系统的干部要熟悉得多。

    听余长松简明扼要的汇报了一下工作,陆为民也微微笑道:“文旭,老郁,老余,我个人认为政法委作为一级党委的组成部门,对政法系统的领导主要是侧重于大政策大方向和干部人事的领导,大家都在说公检法独立办案,那么就要实实在在落实到位,个案如非特别特殊的情况,一般不宜由政法委牵头来搞什么协调,符合条件的,该逮捕的逮捕,该起诉的起诉,政法委参与个案研究起个什么作用?是证明政法委比公检法的水平高,还是要平衡各方关系,都说要依法治国,依法办案,既然有法,那就严格按照法律来,走法律程序,政法委就不要去掺和这些个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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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陆为民说是他的个人意见,但是却不能不让余长松引起足够重视,事实上他对这一类案件提交到政法委来研究也不是很感冒,政法委有些人总想展示自己手中的权力来平衡各方关系,但是在余长松看来,其实这就是一种变相的破坏法治,影响公检法独立办案的手法。

    只是这种话也只能在心里想一想,像陆为民这样作为政法委书记,却直言不讳的提出政法委不要干预个案的侦查审讯和诉讼,余长松还是第一次遇上。

    见余长松默不作声,眼底深处却有些认真思考的表情,陆为民也知道这一位余检还是有些本事的,否则也难以入唐啸的眼,只是遂安县人民检察院的一把手水平也不差,所以现在还属于双雄对峙不下的情形。

    对于政法系统内部干部的酝酿和推荐,陆为民已经基本上不怎么过问了,在他看来沈君怀是非常合格的政法委书记,自己当这个政法委书记有点儿站着茅坑不拉屎的味道,尤其是沈君怀的个人品德更让陆为民十分推崇,他相信沈君怀能够从工作角度来综合平衡考量,当然那也还需要和组织部门那边进行协商。

    “好了,文旭,老郁,长松,这也是我个人意见,并不代表要削弱党委对政法工作的领导,我的意思是政法委对政法部门政法工作的领导应该更宏观更前瞻,而不应当纠结于具体个案,那不但容易削弱政法委的领导能力,而且也容易滋生腐败。”陆为民表述了自己的意见,“麓溪区虽然是新建区,但是正因为是新建区,在很多工作上都是一张白纸作画,所以一定要从开始就把工作干好,并保持下去。……”

    话说得差不多,陆为民正准备离开,目光却落到了余长松和商国勇二人背后几米远的几个人处,虽然只与季永强见过一面,但是那一晚季永强还是给陆为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加上季永强后来和齐蓓蓓的种种,季婉茹谈及她弟弟时的纠结,都让陆为民对这个性格有些崖岸孤高的年轻人很有点儿好奇,齐蓓蓓这等见风使舵如鱼得水的角色,当初怎么就会和这样一个不通世事自命清高的大学生走到一块儿?

    看见陆为民的目光突然落在自己背后。余长松下意识的侧首看了一眼,从陆为民的目光中他感觉到陆为民似乎认识其中某个人,而且还不仅止于认识,似乎还有些其他因素在其中,所以他马上笑着招呼三人过来,然后替陆为民介绍。

    曾利国格外兴奋,他只见过陆为民一面,没想到陆为民居然好像认识自己,见到余检介绍。也是兴奋得躬身弯腰,双手和陆为民握了握手,还没有来得及说话,陆为民就把脸转向了旁边的季永强。“永强,工作还好吧?”

    季永强感觉到周围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了自己身上,尤其是余检和商检两位院领导的目光中更是充满了惊讶疑惑和不敢置信,商检甚至想要说什么。嘴唇动了动,但是却没有说出来。

    “陆市长您好。”季永强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他很想让自己笑一笑。但是却做不到,心中那股子说不出的复杂滋味,让他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格外古怪,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能用一句干巴巴的问候,然后就再无言语。

    “呵呵,有几年没见了吧?我来宋州快两年了,也没见你来我办公室看一看我?”陆为民觉察到了周围人的目光,随意的笑了笑,“小季我还没来宋州工作时就认识了,是我一个朋友的弟弟,只不过小季是个很有个性的人,是不是怕觉得来了我这里有点儿拍马屁的嫌疑啊?”

    一句话引得周围人都笑了起来,气氛似乎也一下子轻松了许多,几个人有随意聊了几句,陆为民才离开,离开时也招呼季永强有空到他那里去坐一坐。

    从区政府回检察院的路途中季永强就觉得了似乎整个气氛都有些变化,他当然知道气氛不同的原因源于什么,只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样一个很简单的偶遇,居然也会带来如此大的影响,他当然不知道这可能还会给他日后的生活带来什么多么大的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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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永强一直到回到家里都还有些懵懵懂懂。

    商检若有深意的话和余检望向他有些不一样的神色,都让他意识到自己似乎从今天开始就有些不一样了。

    曾利国那复杂的神色,即便是背对对方,季永强也能感受到对方内心的那种嫉妒和不解,大概是疑惑自己既然有这么大一个靠山,为什么之前却不知道用起来么?

    白珂对自己的态度虽然看不出什么变化,但是季永强感觉得到,对方对自己似乎也有了一种隐隐的亲近和期盼,季永强不愿意承认,但是他又不得不承认,这个女孩子就像一剂疗伤圣药,不但治愈了自己因为齐蓓蓓离开带来的伤痛,而且还让自己原本有些枯萎的心重新焕发了生机。

    “永强回来了?”季婉茹注意到弟弟的神色似乎有些恍惚,替对方拿来妥协。

    这是她新买的房,如陆为民所说,现在房价应该还处于最低谷期,今后几年的房间将会呈现出一个火箭式的上窜速度,哪怕是买来不住投资,都绝对胜过诸如存银行、炒股这一类的投资方式,所以季婉茹便一咬牙,在这沙洲区沙河边上边上号称临河第一景的滨河景苑买了一套一百二十五平米的住宅。

    季永强在麓溪检察院的单身宿舍的确有些简陋,刚刚装修完的季婉茹便让季永强干脆到自己这里来住,三室两厅的格局在九十年代末的宋州绝对算是比较牛气的“豪宅”了,

    这也是季婉茹在处理了在丰州那边的所有资产之后回来准备正式在宋州定居之后的结果。

    丰州那边事实上季婉茹早就不愿意做了,一方面是觉得一个女人要支撑起这么一个摊子,尤其是这种复杂场所,实在太辛苦,还会招来很多风言风语,交给别人又不太放心,二来她也觉得这不是长久之计,所以在陆为民离开阜头到宋州之后,季婉茹就在考虑退出。

    一直到四月份才算是和接盘者达成协议,几年净赚了六七十万也让季婉茹比较满意了,所以回到宋州,为了给自己安个窝儿,季婉茹也是一咬牙就花了十五万拿下了这样一套无论是地段位置还是楼层方位都最佳的一套房,平米均价达到了骇人听闻的一千二,加上装修和购买各种电器,几乎花了季婉茹二十万,这对于季婉茹来说算是一个伤筋动骨的花费了,不过想想这也许就是自己以后一辈子的窝儿,季婉茹也就心安理得了。

    “怎么了,永强?”季婉茹见弟弟神色有些怔忡,没有应答自己,而是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呆呆的发愣,好奇的问道:“身体不舒服?”

    季永强摇摇头,用复杂的眼神看了姐姐一眼,似乎是在犹豫,低垂下头好一阵后才幽幽的道:“姐,我今天碰见陆为民了。”

    “你碰见他了?在哪儿?”季婉茹心中微微一颤,手掌水杯的水都微微晃了出来,她努力的平复了一下自己情绪,竭力恢复平静道:“碰见他也正常吧,他是副市长,好像还是政法委书记。”

    “姐,你和他究竟是什么关系?”这个问题已经憋在季永强心里很久了,帮自己解决婚宴问题,后来又举重若轻的替齐蓓蓓解决了调动,这还是陆为民没有到宋州工作的时候,现在他更是成了宋州的常务副市长,而姐姐又突然回到了宋州,虽然季永强也早就希望姐姐不要再在丰州搞那个酒店,但是现在回到宋州,总让季永强心里觉得有些什么。

    “我和他什么关系?”季婉茹脸色微微一变,坐在了季永强斜对面的沙发里,有些冷淡的道:“我和他能有什么关系?一个偶然场合下认识的朋友吧,你觉得我和他是什么关系?我是他的情人情妇?”

    季永强脸色一阵暗红,狠狠的盯了自己姐姐一眼,却没有吭声。

    “永强,是不是觉得我在撒谎?我说的是实话,至少现在我和他就是一普通朋友关系,他帮过我,在我最艰难的时候,我也跟感恩,甚至可以说我也很想高攀,和他变成更亲密的朋友,甚至也可以说是你心目中想象的那一种,但是至少到现在不是。”季婉茹有些自我解嘲的道:“我觉得你没有必要去想太多,你姐是成年人了,也算是在社会上打拼了这么多年,知道怎么处理自己的感情和生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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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婉茹的话挤压得季永强忍不住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但是他却莫名的有一种轻松,虽然姐姐说很想和陆为民发展成为更亲密的关系,但是至少目前还不是,哪怕这只是一种掩耳盗铃式的自我安慰,但是季永强还是愿意听。

    房间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僵滞起来,季婉茹不想说,季永强想说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姐,对不起,我……”良久,季永强才呼哧呼哧的从嘴里挤出几个字来。

    季婉茹看着这个自己看着长大的弟弟。

    从小到大,家里有什么都是偏向弟弟,好的东西都是先考虑弟弟,他是季家的根,也是季家的希望,甚至在自己考上大学的时候,因为家里的经济条件有些困难,差一点就想牺牲自己,让自己别去读大学,好攒点儿钱留给弟弟,如果不是姑姑把父亲骂了一顿,说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也许自己就一辈子都只能呆在麓城那个小镇上了,或许能够凭借几分姿色在找个工作,要不就是嫁个好人家了事。

    即便是自己在读大学期间,回家来也一样要帮着干家务活儿,弟弟哪怕是躺在床上看电视,也不会帮自己哪怕提一下水壶,搬一块蜂窝煤,但季婉茹还是很喜欢自己这个弟弟,毕竟都留着同样的血脉,而且季永强也的确很争气,从高中到大学,成绩一直是全年级前茅,毕业后家里当时也希望他能分到市里的机关单位,但没有关系,只能回到县里,也幸好新成立麓溪区,各种机缘巧合才又分家分到了麓溪。

    从本质上来说永强还是好的,虽然他也有这样那样的毛病,对这个世界的看法过于天真和简单,但季婉茹觉得也许正是季永强这份单纯。才更让他显得可爱,或许这只是一种姐姐对弟弟的盲目宠爱。

    季婉茹摇摇头,目光沉静,注视着季永强,“永强,是不是姐姐的存在让你感到不舒服了?”

    季永强抬起目光,似乎想要否认。但是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好一阵后,才呐呐道:“姐,我不知道,也许我真得不太适应,今天我回院里。商检就来问我和陆市长什么关系,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说认识,但是商检觉得我是在敷衍他,告诉我,余检对我很看重,认为我业务能力很精。正在考虑选拔下一批干部,我不知道这是真话还是假话,以前我一直觉得我的业务很强,但是却没有人认可,现在却因为我和陆市长认识,他们就一下子认可我的能力了,我不知道他们是究竟认可我的业务能力,还是因为我认识陆市长?”

    季婉茹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她怕伤害弟弟的自尊心,想了一想之后才道:“永强,我觉得这应该这样来看待,你觉得你们余检和商检是那种庸庸碌碌或者说全靠拍马屁裙带关系爬起来的庸官么?”

    季永强愣了一愣,才摇摇头,“余检我知道,在沙洲区检察院那边就是管业务的。业务上没的说,人品也不错,商检这个人太油滑了,但是她也是搞业务出身的。案子上这些事儿蒙不住他,……”

    “嗯,正如你所说,你们余检和商检在行业能力上都不是那种外行二百五,能当到他们这个位置,光靠业务能力强肯定不行,可能他们会有些趋炎附势,也难免有卖卖人情走走后门这一类的情形,但这就是现实社会,就像你说你们那个曾科长,也不是全无能力,只是你觉得不让你罢了,但也只是业务能力不让你,但你有没有觉得你在为人处世上不如对方圆滑呢?可能你会觉得这些有点儿庸俗,但能够更好的和同事相处,哪怕是庸俗了一点,我觉得这恐怕也是可以接受的。”

    季永强哑然无语。

    “你对你们院里上次提拔了别人而没有提拔你耿耿于怀,对你们院里领导有看法,现在你们院里领导态度有些变化,你又觉得太露骨,对方是看到陆市长的面子上才如此,那我问一句,如果永强你真的在能力上不行,就算是提拔起来工作也拿不起来,你觉得他们会因为你认识陆市长就提拔你么?我觉得不会。也就是说你只有具备了一定的能力基础,那么人脉关系也好,个人感情亲疏也好,可能就会成为其中一个重要因素,你能够接受本来自己完全可以胜任的职位,却因为有其他因素参与才促成这种情况么?”

    季婉茹的话让季永强再度沉思,他扪心自问,自己能么?自己真的是那种必须要靠自己能力一点一滴水到渠成才接受的人么?自己对曾利国因为有当市政府法制办主任叔叔这个原因而获得提拔在憎恨之余不也是有一些羡慕么?如果陆为民是自己的亲属,自己是不是也一样会安之若素的接受这份爱屋及乌,而只是因为他和姐姐之间这种在他看来有些见不得光的关系才感到愤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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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婉茹还是第一次到陆为民办公室。

    虽然陆为民到宋州已经一年多了,但是季婉茹却从未到过陆为民办公室来见陆为民,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似乎因为陆为民到宋州之后一下子疏淡了不少,连带着虞莱也对季婉茹有了一份歉疚心理,觉得自己似乎占了姐妹的什么东西。

    “你把那边都处理了,是准备回宋州来发展?”陆为民把茶泡好递给季婉茹,他没有让顾子铭来泡茶,而是吩咐顾子铭有客人来暂时挡驾。

    “发展?发展什么?”季婉茹拂弄了一下鬓边的秀发,嫣然一笑,“在丰州搞这么几年,我是真的累了,再也不想搞那一行了,现在回宋州来,就是想好好休息一下。”

    “休息一下也好,女孩子么,太累会显老的。”陆为民笑了笑,“钱挣不完,够用就行。”

    “你说得倒容易,够用就行,多少才够用?”季婉茹捧起茶盅,撇了撇嘴,“我听你的建议,在滨河景苑买了一套,差点儿花掉我所有资产的三分之一,这坐吃山空,水电气费,电话费,还得吃饭吧,有时候还得要和同学朋友见见面喝喝茶咖啡吧,辛辛苦苦挣这点儿钱,能支撑多久?”

    陆为民笑了起来,“婉茹,你这么好的条件,丽质天生,高学历,还有几十万存款,这不是典型白富美?想要追求你的男孩子怕是如过江之鲫吧?害怕以后生活没着落?”

    “我怎么听着有些不是味道呢?是不是怕我缠上你,到时候甩不掉啊?”季婉茹目光幽幽,似笑非笑的道。

    陆为民有些尴尬的嘿嘿笑了笑,说内心话,他还真有点儿这个意思,虽然眼前这个女孩子绝对称得上是个尤物,换了两年前,自己恐怕是真的无法抵御这样对自己很有好感的女孩子投怀送抱,但是现在随着年龄的增长,陆为民发现自己某些方面的胆量,正如一个说法一样,男人偷情是越偷越胆小,女人偷情是越偷越胆大,陆为民觉得自己因为感情上太多纠结,也是越来越胆小,是真不想在牵缠其他感情债了。

    见陆为民只是嘿嘿笑,却不反驳,季婉茹心中黯然,目光也变得有些哀怨自怜起来。

    “对了,婉茹,前两天我在麓溪碰见你弟弟永强了。”陆为民岔开话题,他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说。

    “嗯,他回来和我说了。”季婉茹打起精神,她知道在这种场合下也的确不是谈论其他事情的好时机。

    “哦?他和你说了?”陆为民有些惊讶,他是听说过季婉茹这个弟弟的脾性的,“我感觉他好像还是有些不太情愿似的。”

    “碰壁碰的太多,受了那么多教训,怎么可能一点儿改变都没有?他只是没有找到改变自己的机会罢了。”

    季婉茹叹了一口气,当她也以为自己弟弟真的是不愿意为五斗米折腰也保持自己所谓的自尊时,没想到今天早上永强居然呐呐的问起自己好不好帮他问一问,因为他听说院里似乎真的又要调整一批干部,有几个空缺位置出来,其中也有一个他自认为能够胜任的位置——公诉科副科长。

    陆为民也叹了一口气,“我问过老余,其实永强的业务能力的确不差,差的是缺乏灵活性和为人处世的经验,余长松在我面前不会说假话,他介绍了永强的情况,说永强如果一直这样,恐怕顶多也就是当个副科长,我说先给他一个机会,也许在副科长这个位置上感觉不一样,会有所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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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得陆为民已经和永强他们检察院的领导谈过弟弟的前程,季婉茹禁不住有些激动。

    来之前她还一直在考虑怎么开这个口,但是没想到没等自己把话挑明,陆为民已经直截了当的把事办了,一时间她突然意识到眼前这个人真的具有了决定一个人命运的能力。

    如果说以前把齐蓓蓓从麓城县里调到市里的小学的感受还没有那么直接的话,现在她就是真的感受至深了。

    毕竟齐蓓蓓调到红旗路小学没多久就和弟弟闹起了别扭,然后就是离婚,弄得一家人也是哀怨不已,但是这不可能去怪陆为民,如果不是一家人押着自己去找陆为民,季婉茹也不会去欠这么大一个人,而现在在自己还没有开口的况下,陆为民就已经不动声色的把自己内心所想的事给办妥了。

    永强能够抹下面子来找自己来说项已经很难得了,没想到这边却早已经在几句话里就敲定了。

    见季婉茹脸上既有些不敢置信,又有些忐忑不安的神,陆为民淡淡的笑了笑:“其实那天碰见永强我和他打招呼也就是一个暗示,余长松这样精明老练的人哪能不懂,第二天他主动到我这里来汇报工作,其实也就是有这个意思,……”

    “会不会有什么……?”季婉茹脸颊有些微微泛红,她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对这种事她不是不知晓,但是知晓也只是道听途说,真正生在自己身边,她还是有点儿觉得不太稳妥。

    “唔,婉茹,你也这么在乎这个?”陆为民显得很诚挚,“余长松是个很理性的角色,他很客观的介绍了永强的况,正如他所说,就目前永强的成熟度,只能当个副科长,科长都不合格,他敢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也足以说明很多了,婉茹,你觉得你弟弟能够胜任么?或者他做好这个心理准备了么?”

    季婉茹一时间没有明白陆为民话语中的含义,愣怔了一下,才道:“永强业务能力应该绝对没有问题,他只是在考虑有些问题上太过于理想化了一些,……”

    “哦,婉茹也知道你弟弟的缺点?”陆为民微微一笑,“他自己意识到了么?”

    “嗯,也许意识到了,我感觉他还是很想承担更重的担子。”季婉茹有些吞吞吐吐。

    “哦,你怎么知道?”陆为民正色问道。

    “永强早上和我提起过,嗯,他希望你能帮他一把,……”季婉茹最终还是说了出来,说出来之后自己心里压力也减轻了许多。

    “永强提出来的?真的?”陆为民扬起眉毛。

    季婉茹有些担心的看了一眼陆为民,还是点了点头,“嗯,他的确和我说了,不过请你相信,他不是那种……”

    “好了好了,婉茹,我知道你想解释什么,不用。”陆为民笑了起来,“不瞒你说,这年头想要跑官要官的人太多了,变着法子寻着路子都要来跑动,包括我也不例外,但是我的理解寻求上进很正常,因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体制内的人,仕途上的进步是对自己工作的最大肯定,关键是你自身是否具备了胜任某个职位的能力,以及你想要寻求进步的目的是什么?口头上说什么不重要,关键在于行动。”

    “如果说其他人在我面前来找路子,我可能需要认真分析考虑,但是永强么?我想我到宋州也有两年了,他既然从未在你面前提到过,到现在也还是在我的提醒下才有这么一出,我觉得他不是那种对权力有不良**的人,你觉得呢?相反,如果这只是你自己的一厢愿而不是季永强自己的冤枉,我倒是反而要考虑一下了,一个没有做好这方面思想准备,或者说根本就没有这个上进**而是被赶鸭子上架推上某个职位的人,是难以在这个位置上做好工作的,无论这个位置高低,我是这样理解的。”

    季婉茹努力的理解着陆为民话语中的含义,一时间她也对陆为民这种有些反其道而行之的见解有些不懂,不过这并不影响她对陆为民最终意见的理解,最起码她明白了一点,陆为民愿意在这个问题上帮忙。

    “那……”季婉茹犹豫了一下,就被陆为民挥手制止了:“好了,这件事就不说了,好不好?谈点儿其他的事好不好?”

    季婉茹从陆为民办公室离开时,正碰上了齐蓓蓓从楼梯上上来。

    “婉茹姐!”齐蓓蓓没想到在这里遇上季婉茹,有些猝不及防,脸色也变得有点儿不太自然。

    从和季永强离婚之后,她就和季家家人再无往来,在离婚前,季婉茹和她长谈过两次,希望她能回心转意,但是每一次谈话齐蓓蓓都是用自己的辞让季婉茹无以对,最终两人是不欢而散。

    但是齐蓓蓓一直对季婉茹是心存感激和愧疚,如果不是季婉茹认识陆为民,自己也不可能从麓城调到城里,也不可能有后来自己的这份机会,而最终自己却和季永强分道扬镳,对季永强齐蓓蓓并无多少愧疚,在她看来,一个不知道适应这个社会的人迟早是被社会抛弃成为失败者的命运,她也做了努力,但是未能改变季永强,她不愿意把自己的命运与失败者捆绑在一起,所以离开对方也是必然。

    “咦?你?你来这里干什么?”季婉茹也有些讶然,她听季永强提到过齐蓓蓓似乎调到了招商局,但是齐蓓蓓怎么调到招商局的她却不清楚,季永强也没有说。

    “婉茹姐,我来这里汇报工作。”齐蓓蓓平静了一下自己的心境,微笑着道:“你来找陆市长?”

    季婉茹微微色变,“你也找他?”

    “陆市长分管我们招商局工作,他对招商工作很重视,我们很多具体项目的招商工作都是要向他直接汇报的。”齐蓓蓓抿了抿涂抹了淡淡唇彩的嘴唇,傲然道。

    虽然对季婉茹心存感激,但是季婉茹有些居高临下的气势还是让齐蓓蓓有些不舒服,不就是仗着以前和陆市长有点瓜葛么?自己也不比你差,一样差一点就攻陷了那座堡垒,而现在自己有更多的机会和优势。

    “你向他直接汇报?”季婉茹嘴角浮起一抹讥讽的微笑,在她看来这纯粹是笑话,一个招商局的普通工作人员也可以直接向常务副市长汇报,那还要着招商局这些局长副局长们干什么?保不准就是这个女人想要寻找机会施展她的狐媚子手段。

    想到这里季婉茹心里也是悚然一惊,还别说,齐蓓蓓这个小狐媚子还真有点儿勾人的本事,现在她离了婚,更没有那么多顾忌,而且这女人也是满门心思想要找棵大树好乘凉的角色,没准儿就真的要想把陆为民攀上。

    齐蓓蓓也听出了季婉茹问话里的讥诮之意,但她也不在意,从常理来说自己的确没有资格直接向陆市长汇报,但是有些事却不足为外人道,正式这种不足为外人道的隐秘才更让人得意。

    见齐蓓蓓只是微笑却不回答,季婉茹顿感气闷,想要拂袖而去,却又有些不服气,但要多说两句,却又找不到合适的话头。

    “婉茹姐好久都没见了,还在丰州那边么?”幸好齐蓓蓓的问话打开了僵局,季婉茹停住脚步,淡淡的道:“没有了,我回宋州了。”

    “啊,婉茹姐回宋州了?那太好了,有时候一起出来喝杯咖啡,坐一坐。”齐蓓蓓心里也是一怔,她没想到季婉茹居然回宋州了,这是跟着陆市长到宋州的脚步么?

    季婉茹心中冷笑,脸上却不动声色:“是啊,回宋州之后时间就多了,可以多和朋友一起聚一聚了,我刚才也和陆市长说,没事儿可以一起坐一坐,喝杯咖啡。”

    齐蓓蓓听出了季婉茹语中的示威之意,似笑非笑,“那敢好,改天我请陆市长和婉茹姐一块儿喝咖啡,好不好?”

    “那看时间吧。”季婉茹实在有些不忿齐蓓蓓那副小人得志的模样,忍不住道:“正好晚上我请陆市长吃饭,我也把永强叫上了,吃完晚饭怎么样?”

    齐蓓蓓脸色微微一僵,但是马上恢复了正常,目光落在季婉茹脸上,平静的道:“怎么,婉茹姐,永强开窍了?还是你一厢愿的替他……”

    季婉茹银牙咬唇,瞪了齐蓓蓓一眼,“蓓蓓,永强好歹也和你有过夫妻之,一日夫妻百日恩,你就这么希望永强一辈子出不了头?”

    “婉茹姐,你误会了,看来是永强开窍了,我的意思是永强早就开窍了。”齐蓓蓓连忙摇头,表示不是那个意思。

    季婉茹凝神注视对方,“蓓蓓,你的意思是如果……”

    “不,不,婉茹姐,我和永强已经是过去式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我衷心祝福永强能有一个好展,我和他是有缘无分。”齐蓓蓓一怔之后笑了起来,“今天你要请陆市长,我就不参加了,改天我请了陆市长,再联系婉茹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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