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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喝茶。”

    刘瑞阳亲自倒茶,秦风假装受宠若惊地接过。秦建业坐在一旁,盈盈笑脸,既真又假。唯有黄秋静名士气质一览无余,看向刘瑞阳的眼神中满是潇洒从容。秦风端着茶细细打量刘瑞阳这间至少有60平方大的办公室。能在寸土寸金的中心区搞出这么一间屋子独自使用,可想而知刘瑞阳要么是天生烧包,要么就是这几年真的来钱太易,浑然不为多花几个铜板感到心疼。而以秦风后世的眼光来看,原因必然是偏向后者。

    办公室的窗帘全都拉上了,屋外午后的阳光被不彻底地挡在帘子外,屋子里显得暗而不黑,刚好是秦风最喜欢的那种咖啡色调。秦风喝了一口茶,心里已经对东瓯市这个小圈子互相勾结的程度见怪不怪。所谓的小地方估计也就是这样了,当了手里有了一定的资源,你就会忽然发现,妈的原来市井小民们嘴里叨咕的老板和地方电视台里常见到的那几张面孔,全特么的是一伙人,所以只有纯粹的菜鸟,才会真的被街面上的混子唬住——这个社会,真正有能耐的人,要么就是在高级写字楼里坐着,要么就是在机关单位里坐着,整天在网吧里坐着的,其社会地位几乎等同于路边乞丐,简单而言,就是完全没地位。

    秦风并不为侯老板在瑞阳房产公司里有股份而感到奇怪。

    黄秋静那天晚上就提过,东瓯市内,但凡是有点名气——哪怕只是小名气的私人企业背后,全都有候聚义的影子。瑞阳房产虽然放在全省范围内前一百都进不了,可在东瓯市的地产圈子里,多少还是有点分量的。更不用说,侯老板本人就是做房地产起家,秦风甚至在心里揣测,刘瑞阳是否年轻时也跟着候总一起激情燃烧过。

    “周区长要调职了。”秦建业开口就是很内部的消息。

    刘瑞阳眼里精光一闪而过,把烧得滚烫的水壶往随手往一看价钱就不便宜的实木桌上一放。呵呵笑道:“这狗生的,总算走了。”

    秦风嘴角上翘。

    黄秋静开口道:“反正对你们来说,区府市府院子里就没一个不是狗生的。”

    “那是!”刘瑞阳往自己的老板椅上一坐,理直气壮地义愤填膺道。“****老子每年交那么多税,还整天过来查这个查那个,真到节骨眼,除了说废话什么都不会。就会扯特么的改进机制、调整结构,改他妈、调他妈啊!要是能改、能调。老子自己不会调啊,还用他们教?”

    “行了,行了,再骂把我都骂进去了。”秦建业笑眯眯道。

    “什么叫把你骂进去了,我第一个要骂的就是你!”刘瑞阳板着张脸,开始倒苦水,“我好不容易把十八中那片地给弄下来,你给我一来二去变成了你侄子的自留地,我不骂你我骂谁?”

    “别得了便宜卖乖啊,现在区里可是全力支持你这个项目。都拿去申报全市年度十大项目了。”秦建业道。

    刘瑞阳假装不在乎地哼哼两声。

    黄秋静却一语戳破了刘瑞阳的想法:“你也没亏到哪里去,今年被区里一闹,现在市里都觉得欠你人情,对不起你,等你这边的房子建好,自己用也行,租出去也行,税肯定要免掉不少。现在市里也在搞招商引资,有什么大牌子能引进的,肯定先考虑入驻你这幢楼。以后人气一旺,房价还得往上涨。”

    刘瑞阳终于不装了,掏出一包没拆封的烟,抖出几根。分别扔给秦建业和黄秋静。

    秦建业稳稳接过,默默点燃,黄秋静却是不喜欢这套路,把烟放到了一边。

    “小风,会抽烟吗?”刘瑞阳又抽出一根,问秦风道。

    秦风摇摇头。

    刘瑞阳叼着烟一边点火一边自欺欺人地欺骗年轻人道:“不会抽烟好。对身体好,我早就想戒了。”

    秦风笑了笑,觉得刘瑞阳能这么深度地催眠自己,做人境界也算是蛮高了。

    在秦风看来,做买卖的基本上分三个档次。最低档次的叫生意人,其人生追求可概括为:“老子要赚钱!”中间一个档次的叫商人,每天心里头基本上想的是:“老子要做大!”再上面点的,才是企业家,企业家的想法普遍就比较嚣张,骨子里差不多都是这个态度:“老子要用钱把这个世界砸趴下!”刘瑞阳现在大概正处在从中间档次朝高级档次进化的过渡阶段上,想砸砸不动,很寂寞。而候聚义现在已经把东瓯市砸趴下了,更寂寞。

    闲扯了十几分钟的蛋,刘瑞阳抖抖烟灰,终于开口询问:“今天来不是跟我说点消息这么简单吧?建业,又带你侄子来摸什么鱼?”

    “小秦是我叫他来的。”黄秋静道,“300万现金,在你这里掺一股。”

    刘瑞阳立马眉头一皱,脱口而出道:“一股一股又一股,我的便宜有这么好占?”

    黄秋静淡淡道:“还缺这一股吗?”

    刘瑞阳摇头骂道:“妈的,你们就是一群土匪嘛!我特么一个人在这里累死累活,每天担惊受怕吃不下、睡不好,你们倒好,打声招呼扔下钱就跑,等着数钱就行。”

    “随你怎么说吧,你的项目要是出什么篓子,秦局长也得跟你一起死。”黄秋静相当直白,然后掏出一张卡放到刘瑞阳跟前。卡里一共三百万,一百万是秦风自己攒下的,因为现金不够一百万,还向王艳梅借了点私房钱才凑齐;第二个一百万是把给王安的那张卡又要了回来,过程略微尴尬,但秦风向王国富保证,三个月后还他一百二十万;最后的一百万,则是黄秋静无偿借给秦风的,至于有什么目的,秦风想来想去,只能自恋地认为这是黄秋静欣赏他。没错,就是英雄惺惺相惜的那种欣赏,和候聚义其实没什么关系。

    刘瑞阳拿起卡来,眯着眼秦建业道:“你侄子的房子什么时候拆,给个具体点的时间。”

    秦建业立即回答:“6月27号,一放假马上推倒。”

    刘瑞阳这才点了点头,把卡放进了抽屉,一边对秦风说:“小风,你这是命好啊,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每天饭都吃不饱。”

    秦风也不是白混的,道:“刘总,我也就是碰上你了才命好,去年这时候,我还顿顿老干妈拌饭呢!你是我命里的贵人啊!”

    “呵,你这小子!”刘瑞阳被秦风说得高兴,摇头不止。(未完待续。)xh:.74.240.2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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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上并非没有不漏风的墙,但不漏风的墙到处都有也是事实之一。十八中后巷的改造工程项目不出三天就在中心区各机关单位内风传,接着不到一个星期,就变成了体制内公开的秘密。稍微消息灵通一点的小老板们,成为了收到这个信息的第二批人,而由于这些小老板其实和平头百姓并无本质上的区别,于是当半个月后秦风找到合适的补课地点时,纵然市规划、城建部门的红头文件还没下来,但十八中后巷那一大片城中村要被拆的消息,俨然已经成了街知巷闻的新闻。

    “你说那边的房子得值多少钱?这么一个大项目,政府又得捞上一大笔吧?”上完一节数学课,那位今年才刚刚大学毕业的年轻人,用假装自己对这个社会很了解的口气说道。

    秦风微笑着回答:“这个还真不好说,得看开发公司和居民代表谈得怎么样。反正政府是没办法插手的,人家发开公司都已经完成竞标了嘛,政府照理说是不该插手了。”

    “诶,这你就不懂了,没好处的话,政府吃什么啊?”年轻人信誓旦旦、言之凿凿道,“你现在还太年轻,不懂这个社会的黑暗。”

    秦风呵呵两声,完全懒得多说,收拾起桌上的课本和草稿纸,背起书包就走:“叶老师,我先回去了。”

    “咱们一起走吧,我刚好也下班了。”叶明凡说着,匆匆跑回用玻璃窗隔出的小办公室里,拿出新买的包,然后跑回来勾搭住秦风的肩膀,笑道。“走。”

    秦风无奈地接受了这辈子依然是个矮子的事实,不过幸好做人还是有选择的权利,他不动声色地拨开叶明凡的手,转移话题道:“叶老师。你大学学什么专业的?”

    “我啊,学数学的。”叶明凡的话匣子一下子打开,跟秦风说起了自己的底细,“我高考那年没发挥好,本来能上重点的。英语差了几分,看来看去没地方好去,最后只能留在东瓯市了。”

    “瓯大吗?”秦风适时地问道。

    “对。”叶明凡略显遗憾道,“本来以我的成绩,绝对不可能留在瓯大的,我们高中老师后来知道我考了这里,简直都傻了。不过没办法,这就是命嘛……”

    秦风笑了笑,道:“你们学数学的,出来以后基本上是去什么单位?科研所吗?”

    叶明凡解释道:“我读的是师范的数学。和那种纯研究性的还是有点区别的。我的同学基本上都去学校了,我是不喜欢被束缚,学校规矩太多,没意思。我现在就是先在这里做做,以后的话我还是想自己给自己打工,也不说赚多少钱吧,能买房买车过简单日子就行。”

    叶明凡嘴里说得虽然简单,但秦风完全感觉得出来,这货还是觉得自己挺厉害的。充满了初生牛犊对社会生活的蔑视。

    秦风很果断地捧了他一句:“叶老师,你这么有才华。以后肯定能成功。”

    “哎呀,什么才华啊,大家都差不多啦!”叶明凡掩饰不住高兴地摆着手,笑着谦虚道。

    秦风看着他。忽然就想起了王安。

    其实叶明凡说得没错,确实,大家都差不多。只是每个人的命不一样罢了。生在大富大贵人家的大学毕业生,和生在平民百姓家的大学毕业生,从毕业的那一刻开始,人生的轨迹便就天各一方。除非你确实才华横溢到和别人不一样。不然谁都改变不了命运。家世、天赋、智力,主观的、客观的,已经被注定的东西实在是太多太多。

    秦风听着耳旁叶明凡不停的聒噪,眉飞色舞地说着他在大学学生会的光荣事迹,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楼下。

    “你往哪边走?”秦风往右手边的停车场一指。

    叶明凡领会错误,哈哈一笑:“真巧,我也坐公交。”

    秦风嘴角微微一扬,没多解释。

    两人一起走到停车场外时,秦风往里一拐,叶明凡奇怪道:“你走这里过吗?”

    “对。”秦风点点头。

    叶明凡轻叹一声,“唉,我还以为我们同路呢。那……后天见吧,你回去记得把作业写了,你这个水平,想考个本科还不算稳的。”

    秦风嗯了一声,跟叶明凡道声别。

    叶明凡没再多话,转身径直就走。

    秦风走到车前,打开车门进去,稍微等了一会儿,才倒车开上马路。

    片刻之后,秦风的大众suv跟公交站台擦身而过。

    就在这转瞬而过的一刻,叶明凡看清坐在驾驶位上的秦风,整个人顿时陷入了傻逼状态。隔了大半天,他才回过神来,然后嘴里情不自禁地吐出两个字:“我|操|……”

    秦风并没有刻意炫耀的意思,事实上考虑到叶明凡的心理感受,他已经故意低调了许多,被叶明凡看到,纯属避无可避。毕竟他总不能等到叶明凡坐上公交车后再离开,生命这么短暂,为一个陌生人浪费时间确实不值当。

    车子一路平稳行驶,除了见到路边的交警时会稍微紧张一下,其余时间秦风一直都很淡定。

    再一次冒着知法犯法的风险回到家里,秦风第一时间先去遛狗,看看时间,顺道接苏糖放学。

    说起苏糖这妮子,这几天倒是日子轻松多了。过了艺术考试,晚上不用再练琴,课后也不用再练舞,省出来大把时间可以看肥皂剧。王艳梅也不拦着,因为听说苏糖只需要考到380分就能上本科,而以她现在的水平,380分几乎是躺着也能考出来。所以既然都这么稳了,电视剧想看就看吧,人生苦短,女人何必为难女人?

    秦风把串串从隔壁邻居家里接出来,走到学校门口,一人一狗站着等了不到1分钟,校园内便响起了下课铃声。

    校门一开,十八中的牲口们很快跟逃难似的涌出来。

    秦风从难民群中一眼见到了苏糖,朝她挥舞两下胳膊,苏糖在一群想看又不敢看的牲口们的注视下昂首走到秦风身边,很自然地说道:“我们晚上出去吃吧,好久没在外面吃过了。”

    秦风稍微回忆了一下,觉得苏糖口中的这个“好久”顶多才十天,不过既然媳妇儿有要求,断然也不能拒绝。秦风果断答应道:“行。”

    刘雅静不无羡慕道:“真是有钱啊,说出去吃就出去吃,我要是有这么能赚钱的弟弟就好了……”

    “很快就没钱赚了,房子都要拆了。”苏糖口是心非地装了一把。

    刘雅静却笑道:“放心吧,秦风这么厉害,换个地方开店也照样赚钱!”

    秦风心安理得地手下了恭维:“你的判断很正确。”

    “谦虚点啊!”苏糖轻拍秦风一下,又说,“对了,娟姨中午来我们家店里了,问爸和妈说要不要租她的店铺。”

    秦风微微一愣:“什么情况?”

    苏糖道:“你那个神经病同学,他不是租了娟姨的店么?现在店面被砸了,他人又被抓进牢里了,娟姨的店破破烂烂的,重新装修也不是,空着也没人用,就问爸妈愿不愿意接个盘。”

    秦风奇怪道:“娟姨难道不知道这里要拆了吗?”

    “知道啊!”苏糖道,“所以娟姨说了,最后这两个月,便宜租给我们……”

    秦风和苏糖边说边走远,刘雅静站在他们身后看着,脑海中忽然冒出个想法:如果能嫁给秦风,这辈子应该就不用愁了吧?要不……找苏糖商量商量,能不能让她帮忙牵个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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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们这店生意这么好,房子拆了真是可惜啊!”娟姨坐在烤串店的前台里头,喝着冷饮吃着烤串,和王艳梅闲聊着。她是吃过晚饭过来的,和王艳梅还有秦建国谈了谈租让店面的事,不过倒也不是特地来的,主要是现在不开店了,在家里闲着没事,这才在晚上出来走走。王艳梅做人干脆,没答应娟姨的提议。毕竟距离拆迁也没几个月了,就算娟姨那间沿街的店面地理位置再好,盘下来也用处不大。再者讲,对别人来说或许多间店面多几张桌子就能多招揽几个客人,但秦风现在的烤串店最不缺的就是空间,只要秦风乐意,他现在就算把整条十八中后巷都铺满了,也不可能会有城管来抄家——且抛开秦建业的面子不说,江滨街道那位秦建业的老同学,最近改任街道城管办主任的严晓海也不会答应。

    娟姨的功利心不强,所以被王艳梅拒绝了也没有恼。她接着问道:“这边拆了的话,你是打算出去工作,还是找个别的地方接着开?”

    “当然是接着开店了。”王艳梅指了一圈屋外头,“这么多工人呢!”

    娟姨好奇道:“看你这店说大也不大,到底招了多少人啊?”

    王艳梅给娟姨数了数:“晚班的话,小赵和小王两个厨师,晓婷和娟娟两个服务员,还有静静,还有一个保安老罗,这就6个人了;早上的话老董和浩子师徒俩做饭,加上惠琴还有老罗他老婆晓慧,还有另外两个人,这样也是6个人。那一共就是12个人。”

    “还有你们自己夫妻俩呢!”娟姨补充道,跟着又啧啧感叹。“还真看不出来,你这么一家店,每天得这么多人干活才忙得过来。要是再把小风和他舅舅加上,都有16个人了……”娟姨说起王安。连忙又问道:“你弟弟怎么样了?”

    王艳梅神情一黯,摇了摇头:“唉,就那样吧,说话不清不楚的,也站不起来。”

    “多长时间了?”

    “2个多月了。”

    “有2个月了啊。时间过得还真是快……”娟姨轻叹道。

    “静静,给我打杯杏仁腐,多加点黄桃。”苏糖忽然从隔壁正厅里跑出来,小模样急急切切地朝静静喊道,然后马上又跟王艳梅说,“妈,记在秦风账上!”

    王艳梅白她一眼,没好气道:“疯疯癫癫的干嘛?”

    苏糖直跺脚道:“现在是广告时间,还不容易才有机会跑来拿饮料。静静,你抓紧。我还得去上个厕所!”

    王艳梅彻底对苏糖无语了。边上几个男生却齐刷刷露出了一厢情愿的宠溺的微笑。女人嘛,只要长得够漂亮,所有缺点都可以被忽视。更不用说像苏糖这种级别的,用多年后nba球星杜兰特的话来说,那简直是喝女神的洗澡水都乐意。

    这段时间电视台正在热播《小鱼儿与花无缺》,苏糖看得走火入魔,嫌家里的电视机尺寸太小,这几天晚上已经把烤串店的正厅当成了根据地。有电视、有饮料、有烤串,连秦风都可以不要了。然后——店里的生意一下子好了很多……

    “给。”静静打好饮料递给苏糖,苏糖接过来。匆匆忙忙拐回屋里,抓紧时间放水去了。

    娟姨看着苏糖跑了,笑着对王艳梅道:“你这个女儿得看好了,千万别让毛头小子骗子。以后随便找个大老板嫁掉,这辈子都不用辛苦。”

    王艳梅淡淡一笑,自然而然想起秦风来。她抬手看了眼表,见时间都快9点半了,吩咐静静道:“待会儿让小赵早点弄点宵夜吧,小风在楼上做题做了一整晚了。肚子肯定饿了。”

    静静点点头,马上起身朝厨房走去。

    等了十几分钟,王炼端着一个铝盘从厨房里走到前台,怯生生地对王艳梅道:“阿姨,老板的宵夜弄好了。”

    王艳梅柔声道:“放这里吧,我给他拿上去。”

    王炼如蒙大赦,搁下就跑。

    娟姨笑话道:“这店要是能再让你开上几年,你就真成太太了,你看这些孩子,都这么怕你。”

    “这孩子脸皮薄,你看耗子那个家伙,都敢跟小风瞪眼吵架。”王艳梅道。

    娟姨呵呵一笑,王艳梅拿起铝盘,先上了楼。

    王艳梅推开房门,秦风听到动静放下笔,转身见是王艳梅上来了,微笑道:“妈,你还端上来干嘛,我饿了自己会下去吃的嘛!”

    “我是看你做题太认真了,饿过头就忘了吃了。”王艳梅把烤串放到茶几上,然后走到秦风身旁,凑过去看了眼铺在书桌上的一大堆参考资料,叹道,“唉,阿蜜要是有你一半用功也好。”

    秦风开玩笑道:“不行啊,她要是再多读点书,我就按不住她了。还是现在好,她负责貌美如花,我负责赚钱养家,她省力我省心。”

    王艳梅笑道:“怎么,还怕阿蜜跟别人跑了啊?”

    “怎么不怕啊?”秦风道,“每天都怕好不好?所以才要发奋图强嘛!”

    王艳梅见秦风说得认真,自己也入戏了,道:“你放心,她要敢跟别的男人跑了,我打断她的腿!”

    秦风拿起一串炸年糕,边吃边道:“妈,你立场转变得好快,去年这个时候你还跟我讨价还价,让我别撩拨阿蜜的。”

    王艳梅笑道:“去年是去年,今年是今年,形势不一样了!”

    秦风看一眼王艳梅尚未凸起的肚子,点头道:“嗯,形势确实不一样了……”

    王艳梅发现了秦风的视线方向,满脸母爱地摸了摸肚子,道:“这个小的一定得从小就好好教,千万不能让她和阿蜜一个德性。”

    秦风为苏糖默默地叹出一口悲惋的气,被亲妈这么嫌弃,也是没谁了。

    王艳梅这时忽然又道:“小风,你看你现在白天也在这里,晚上也在这里,是不是太费神了?要不你看这样,你干脆就先把店交给你爸打理,你爸也跟我说过了,想多学学怎么做管理,以后咱们家要是开的店多了,一来你一个人也盯不过来,二来找外人当店长总归不放心。你看怎么样?”

    “我爸这么跟你说的?”秦风看着神情殷切的王艳梅问道。

    王艳梅面色转向迟疑,慢慢点了点头。

    秦风想了想,反问道:“我爸现在还没办退休手续吧?”

    “还没。”王艳梅道。

    “让他先和厂里断了关系吧,我看我爸现在还在犹豫,到底是回去工作还是跟我一起做生意,他要是老这么想着两头便宜都占,肯定得出事情。”秦风随口道。

    王艳梅眨了眨眼:“能出什么事情?”

    秦风笑道:“能出的事情多了。你看啊,他要是赖在厂里不走,厂里的老同事、老朋友方方面面都得打理吧,我爸这人做人又喜欢矫情,要是这样把店交给他,今天这个同事借点钱、明天那个同事来要点优惠卷、后天厂里要搞什么活动来拉个赞助,他不给总不行吧?但是给了呢,咱们自己又没好处,反过来还得往里头倒贴。等时间久了,小窟窿变大窟窿,资金链条一出问题,咱们全店就得喝粥。”

    王艳梅皱眉不信道:“你爸才不会这么笨!”

    “这不是笨不笨的问题,这是形势会不会倒逼的问题。”秦风道,“我倒不是心疼钱,我赚钱也是为了能让咱们全家过得好。可要是我爸一边和厂里的关系不清不楚,一边又管着店里的钱和事,那些苍蝇啊、蚂蚁啊,闻到味儿总会凑上来。人嘛,谁得势了就往谁身上贴,这是本性。到时候人家要是贴上来,以我爸那性格,妈,你说他会不会让人占了便宜?”

    王艳梅被秦风说得动摇了,半天没吭声。

    秦风提议道:“妈,要不你看这样,咱们这店反正也要拆了。我这几天先去物色个合适的地方,先把新店面给他租下来,让爸去帮忙看着装修。等新店装修好了,如果这里还没拆,就让爸先帮我看着新店,也算是积累经验。新店的流水就归你管。你看怎么样?”

    王艳梅欲言又止的样子,吞吞吐吐道:“小风,其实你爸的意思是……他想自己一个人做生意试试,想让你借他一间店。”

    “借一间店?”秦风表情丰富了几秒钟,有点想不明白地问道,“妈,我爸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王艳梅终于吐出了实话:“他说自己现在老是被人说靠儿子吃饭,脸面上过不去。”

    秦风这才恍然大悟。

    厂里的工友加乡下的亲戚,这背后这么多人说风凉话,没点超乎常人的神经,一般人还真是撑不住啊!而老秦同志的神经,显然还没粗到那个程度……

    “妈,要不咱们先把娟姨的店面租下来看看?”

    “她那个店面太小,离你这里也太近……”

    秦风深吸了口气,考虑几分钟后,忽然一拍腿,下决心道:“行吧,那就弄个大点的店面,谁让我做他儿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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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滨广场到了,下车的乘客请往后门走……”

    秦风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空荡荡的车厢中间,扶住把手。公交车缓缓在站头停下,秦风大步跨出,用很青春年少的节奏跳到台阶下面。

    大中午的,偌大的广场上几乎看不到几个人,连不远处建筑工地也暂时停了工。那是一片住宅楼群,十几幢二十多层高的楼房已经初具雏形,外体结构基本上快完工,但边上叠得老高的塔吊机依然还挺立着。从前世到现在,秦风一直都很好奇这些塔吊机是怎么一点一点堆上去,然后又一点一点拆下来的。可好奇归好奇,他却一直没百度过。由于造房子的原因,江滨广场周围看起来有点脏,地上到处可见车轮压过的泥浆的痕迹,大多数已经干了,少数还没干的看起来就是一团团灰色水坑,对比之下,周围的空气也显得灰蒙蒙的,那些随意堆在路边没人清理的渣土垃圾,更是把整个空间弄得逼仄而压抑。

    “活该经济上不去,什么市政管理水平……”秦风嘀咕着,横穿过马路,来到东门街前。

    秦风记得上回来这里的时候,他和苏糖都还没正式开始交往。那次是过来见施克朗,跟他商量店面装修的事情。这一眨眼,不但苏糖已经没羞没臊地开始主动帮他洗|内|裤了,而且连自己的店铺都要被拆了。秦风走在依然破烂的街中,心里免不了感慨时光如飞、岁月太快。

    他仰起头,东门街上方的电线还是像一年前那样,杂乱地缠在年老失修的木屋屋顶上,长长的青石砖上的青苔同样精神抖擞,脚踩在上面必须小心翼翼。往前走出一小段距离,让秦风魂牵梦绕的那家专卖鱼丸面的小面馆已经不在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间卖牛肉丸和猪油膏的小店,秦风暗叹一声,无可奈何。

    继续前行。走过那间小子格调很浓的红酒吧,秦风在一处小院前停了下来。

    屋里很吵,电锯正在切割什么东西。

    秦风推开门,正巧见到头戴报纸帽的秦建国。大喊了一声:“爸!”

    切割机的声音慢慢停下,几个工人朝着秦风看过来,秦建国也转过了身。

    “哟,小秦老板来了!”站在工人中间的周易,表情谄媚地大喊道。

    秦风对这货没什么好印象。两辈子惟一一次参赌,差点就被这货不靠谱的推荐搞得灰头土脸,要不是靠黄秋静扳回局面,天晓得当时会是什么结果。

    秦风嗯了一声,走到秦建国身边,随口问道:“狼哥今天没来?”

    “他今天在别的地方盯着,马上就要放暑假了,最近装修生意好。”周易插话回答。

    秦建国这才慢吞吞接着道:“人家小施现在也是老板了,总不能每天都来盯着,这里有我看着也一样。”

    秦风点点头。又问:“装修得怎么样了?还得弄几天啊?”

    周易又赶着抢答道:“管线全都铺好了,剩下的东西最快一个星期之内就能搞完!再晾上半个月,5月底之前肯定能开张!”

    “辛苦各位师傅了,周哥,等这边的活完了,我请大家吃饭。”秦风客套说着。

    周易连声答应下来。

    秦风穿过小院子,进了屋里面。

    这边的房子,是半个月前和王艳梅聊过之后的第二天就选下来的。

    骨子里既小资又文青的秦风,其实早就有在东门街开一间店的想法。想来等过些年这边变成小资文青聚集地,店铺的生意绝对差不多。

    这间房子保留了东瓯市的传统建筑建构。进门是个小院,房门正对院门,屋子共两层高,上下加起来一共四个房间。总建筑面积大概在150平方左右,和十八中后巷的宽敞明亮没法比,但放在东门街,也算得上是“大门大户”了。秦风拿自家住的房子当抵押,向银行贷款200万,全款买下了这间屋子。王艳梅反正也是为了秦建国。自然也没意见。

    秦风在屋子里上下走了一圈,厨房、卫生间还有楼上被隔得很小的几个包厢挨个看了一遍,感觉油漆味闻得脑仁生疼了,生怕得癌症赶紧跑出来,来到离院门只有几步远的地方,才稍微大口地吸了吸气,对秦建国道:“爸,这边都快装修好了,你在这边也帮不上什么忙,我看你倒不如回去陪陪妈。”

    秦建国没听出秦风的一番好意,反倒觉得当着外人面被儿子教育有点挂不住脸,语气生硬道:“爸自己心里有数,你赶紧上学去,一节课80块,迟到了人家也不退钱。”

    秦风反正也就是随口说说,呵呵一笑,赶紧逃也似的奔出了院子。

    走到车站,见时间还早,秦风干脆打了辆车,直奔市二医而去。

    到了医院门口,买了个表面看起来很光鲜的果篮,晃晃悠悠来到住院楼,熟门熟路坐电梯上到19楼,门一打开,刚往里走了几步,就听到一阵凄惨的哭声。秦风闻声一惊,还当是王安挂了,飞快几步走进病房,却见谢依涵正抱着王安满脸激动。

    秦风走过去放下果篮,问谢依涵道:“谢老师,我舅舅怎么了?”

    “你看……”谢依涵拉着王安站起来,泪流满面道,“他今天能站直了!”

    王安扶着谢依涵,同样是哭得眼睛通红,见到秦风,更是泪眼哗哗下来,但说话还是口齿不清,一张嘴就挂下一大滩口水。

    秦风嘴角猛抽两下,赶忙拿起边上一块布擦过去,谢依涵愣了两秒,倏然尖叫起来:“啊——!这块布是给他擦屁股的!”然后手忙脚乱把王安放下来。

    秦风还有点转不过弯:“擦屁股?”

    谢依涵语速飞快地解释道:“大便完了不是要洗屁股的吗?刚刚护工才给他洗过,这块布是晾在这边的。”

    秦风拿着布的手瞬间僵硬,再扭头一看王安,只见可怜的便宜舅舅脸色发绿,刚才那激动若狂的模样,早已烟消云散得半点不剩。

    秦风深吸一口气,道了一句:“舅舅,最近看过你小屁屁的人不少吧?”

    王安嘴里呜呜作响,一行热泪滑出眼眶。(未完待续。)

    4月份的头几个周末一直阴沉沉的,因为总害怕会下雨,所以扫墓的事情拖拖拉拉直到4月底了,才终于提上了老秦家的日程。不过在扫墓这件事上,王艳梅却和秦建国存在分歧。

    自打过年的时候跟老秦家的老太太闹了矛盾,王艳梅就很不想再去搭理自己的第二任婆婆,这回秦建国一提扫墓,王艳梅立马果断说不去,任凭秦建国说破了嘴,也没有半点妥协的意思。

    秦建国一着急,脱口而出说了句蠢话,意思大概是“你不能仗着肚子里有孩子就不把我妈放在眼里,我妈好歹是生我养我的人,妈只有一个,老婆没了还能找”,把当时站在一旁听闲篇儿的秦风听得心里直说这下要歇菜了。

    王艳梅果不其然发了飙,哭着跟秦建国吵了认识以来的第一架,然后赌气说要在扫墓当天去给苏糖她亲爹上坟。秦建国当场听得炸了毛,大吼着对王艳梅说你挑这天去祭拜前夫算几个意思?还拉来秦风当战友,气呼呼道:“小风,你星期六跟我一起,你妈和阿蜜两个人一起!”

    秦风呵呵一笑,现场卖了爹:“爸,我还是跟妈一起去吧,我开车送她们。”

    秦建国盯着秦风看了足足有十来秒,再扭头看看神情幽怨的王艳梅和苏糖母女俩,头皮一阵发麻后,忍了……

    ……

    周末阳光灿烂,秦风一大早就和王艳梅还有苏糖出了门。

    苏糖明明是去给亲爹上坟,却没心没肺地半点哀思之情只没有,带上大包零食,俨然一个不孝女的姿态。于是王艳梅从上车起就开始数落,一直数落到山脚下,才总算放过了快要抓狂的苏糖。

    苏糖她爸的坟修在东瓯市市区边上的一座小山上,山间公路去年刚修通,总算免了王艳梅这个孕妇的劳顿之苦。秦风稳稳地驾着车盘山而上,苏糖耳边暂时没了王艳梅的唠叨。整个人又变得春光灿烂起来,看着车外与前几年大变样的风光,大声喊道:“哇,这里居然开了个养猪场!秦风你看。好多小猪崽在那边跑!”

    秦风瞥了苏糖一眼,对这妮子的好心态感到由衷高兴。

    王艳梅触景生情地轻叹一声,摸了摸肚皮,自言自语地嘀咕:“女儿真是靠不住……”

    山不高,车子一会儿就到了山腰。

    秦风熄了火。锁好车门,王艳梅左右辨认了一下方向,伸手往旁边竹林深处一指,道:“走这边过。”

    秦风提起两袋子香烛纸钱,苏糖马上跑过来硬从他手里抢过一袋。

    王艳梅又忍不住道:“前几年就不见你这么勤快!”

    “前几年有阿武嘛!”苏糖道。

    秦风头一回听到这个名字,不由奇怪道:“阿武是谁?”

    王艳梅解释道:“苏糖的弟弟……堂弟吧,她三叔的儿子。”

    秦风点点头,王艳梅又道:“年纪和你一样大,不过早一年上的学,今年就要高考了。”

    秦风哦了一声。含笑不语。

    三个人慢慢往前走,穿过一条流经小竹林间的小溪,就见到了不远处的一座新坟。

    秦风走上前,先看了眼坟主人的名字:苏玉文。

    名字很秀气,如果不是知道苏糖的父亲生前是干警察的,秦风恐怕自己会误以为这是哪位知识分子的埋骨之地。王艳梅和苏糖此时都安静了,默默地站了有足足两三分钟,王艳梅才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略微哽咽地对苏糖道:“阿蜜,把树叶收拾收拾。”

    “嗯……”苏糖抽了抽鼻子。眼眶有点红。

    秦风轻轻握住她的手,对墓碑说了句:“爸,你放心把阿蜜交给我,明年我带你外孙来看你。”

    “讨厌!”苏糖破涕为笑。

    王艳梅愁眉轻展。嘴角上扬道:“小风,说归说,真要弄出事情来,孩子你们自己带啊,两个小的,我可顾不过来!”

    苏糖害臊了。扭捏道:“妈,你说什么呢!”

    王艳梅道:“行了,行了,跟我装什么啊,老往小风房间里跑,谁知道你们两个做了什么事情没?”

    苏糖抓狂喊道:“我们什么都没做过好不好!”

    秦风道:“阿蜜,你这是吃干抹净,不打算对我负责了吗?”

    苏糖愣了愣,不说了,直接对秦风用上了王八拳。

    两个人正打闹着,竹林里忽然又来了一群人。

    “艳梅,阿蜜,你们怎么今天也来了?”**个人走上前来,说话的赫然是王艳梅的前任婆婆。

    秦风停下和苏糖的打闹,眼前这位阿婆,实在是让他印象深刻。

    王艳梅显得有点尴尬,讪讪答话道:“这么巧啊,你们也今天过来。”却是不知道该怎么称呼眼前的人才好。叫妈吧,自己都改嫁了,不合适。叫阿姨吧,可她明明是苏糖的亲祖母,又显得生分。

    正犹豫间,人群里走出一个半大小子,指着秦风问道:“阿蜜,这是谁啊?”

    苏糖被问愣住了——该怎么介绍秦风呢?说这是我后爸的儿子?虽然信息准确但表达上总觉得不对劲。说这是我弟弟?又仿佛太不要脸太套近乎。说这是我男人?虽然真的很想这么说,可真是不好意思说啊……

    母女俩同时纠结万分。

    好在秦风不是木头,淡定回答道:“你好,我叫秦风,现在和阿蜜睡一间屋子。”

    苏糖一下觉得已经解了围,亲昵地在秦风身上做了个小动作。

    “哦……你是艳梅现在老公的儿子吧?”一伙人里的一个中年妇女恍然大悟道。

    秦风笑了笑,点头说是。

    王艳梅的“前夫扫墓团”顿时大感兴趣,围着秦风问七问八起来,秦风见招拆招,该说的说,不该说的编着说。苏糖的堂弟苏建武被冷落在旁半天,听全家人没完没了地夸着秦风,终于打翻了醋坛子,忍不住用阴阳怪气的口气开腔道:“原来卖烤串能也卖得这么红火啊,早知道我也退学好了~”

    却不料秦风根本不按套路出来,张口就道:“真要有这心思,你现在退学也不迟嘛!”

    苏建武看着秦风笑嘻嘻的模样,一口气憋在胸口差点没上来。

    边上苏建武他妈不满地看了秦风一眼,转头对苏建武道:“说什么胡话呢!你当开店这么好赚钱啊,人家小叔当工商局局长的!”(未完待续。)

    成功者各有各的优点,但撸丝儿的心态基本上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比方像苏建武他妈这样,但凡看见身边的人有什么出息,就必然要从客观条件找原因。今天说秦风是靠小叔赚了钱,后天说某位靠亲爹当了官,再往后点等苏建武娶妻生子孙子考试比不过人家,就说老师给别的学生开了小灶,然后子子孙孙一直延续这种思想,直到老天开眼让子孙后代中出一个不那么脑残懂得自我奋斗才是成功最基本要素的,才能摆脱穷逼好几代的命运。秦风已经没了和着一把年纪纯属白活的老娘们儿搭腔的心情,完全当作没听见,跨进坟圈子里收拾起了枯枝落叶。

    苏糖夫唱妇随,紧跟着也迈了进去。

    今天气温偏高,苏糖换了一身颜色比较透的白纱连衣裙。她蹲到秦风身边,身上透着股微微的体香,秦风久旷多时,闻着味儿就不由心猿意马,随便捡了几片叶子,眼神就忍不住往苏糖身上瞄。不得不承认,这丫头的身材确实够辣。

    不过没等秦风看上几眼,苏建武这货也就跟了进来。

    坟圈子就那么丁点大,三个人挤在一起不免拥堵。而苏建武这货显然要比秦风龌龊得多,居然就抛开堂姐弟的伦常不顾,很故意地就往苏糖身上贴。秦风身为纯粹的爷们儿,自然看得出这货的心思,眉头一皱,一把就拉起被人揩了油还不自知的苏糖。

    苏糖奇怪地看着秦风,但很顺从地让他牵出坟圈。

    秦风随口解释道:“不用捡得那么干净的,这儿都乱了一整年了,也不差这一点,心意到了就好。”

    听到秦风这么说,苏建武的老娘也不愿让儿子折腾,又开口道:“好了,好了,阿武,你也出来吧。”

    苏建武哦了一声跟着出来。就不再好意思再贴着苏糖。

    秦风心里暗暗鄙视,估摸着苏建武以后干不成大事,连不要脸这点潜质都发挥得不理想。

    王艳梅这会儿根本已经没心情哀悼前任,只想早点搞完回家。秦风和苏糖一出来。她就忙不迭地打开塑料袋,从里头往外掏纸钱。秦风蹲下来接过,故意说给边上一圈子人听道:“妈,我来吧,烟熏火燎的对孩子不好。”

    此话一出。苏糖的祖父母果然傻了逼。

    足足愕然三秒,苏糖的祖父才回过神来,问道:“艳梅,你怀孕啦?”

    “嗯。”王艳梅颇显的有点不好意思,点头道,“快4个月了。”

    七八人闻言,齐刷刷地盯着王艳梅依然平坦的肚子一阵猛瞧。苏糖的祖母则是面露不爽地直皱眉头,满眼都是仿佛死去的儿子被人搞绿的不忿,内心郁闷无比。

    秦风点起一把纸钱,飘飘洒洒扔进坟圈子里头。蔫儿坏、蔫儿坏地火上浇油念道:“爸,阿蜜放心交给我,我妈放心交给我爸,你安心找个牛逼人家等着下辈子过好日子,咱们你好我好大家好,从今往后没烦恼……”

    “说得好!”人群里一个估计不是苏糖大伯就是苏糖堂叔的中年男人大声道。

    苏糖祖母转头怒视他一眼,那中年男人立马闭嘴。老太这才转回来,板着脸在秦风身后一按,口气极其生硬道:“喂,你和我们家阿蜜又是怎么回事啊?”

    秦风被老太按得有点冒火。赶紧深吸一口气把脾气哄下去,然后拉起一脸假笑,宣布道:“阿蜜现在是我女朋友。”

    一群人瞬间集体神情讶异。

    苏建武眼里更是透出浓浓的嫉妒之色。

    但反应最大的还是老太。

    “艳梅,你怎么弄的啊?自己送上门去还不够。还把女儿也送人家了啊?”老太抬高嗓门咆哮着,很是不拿秦风当棵菜。

    王艳梅早就对这老太不耐烦,被她这么一吼,也不装贤淑了,直起腰杆就针锋相对道:“什么叫送啊?两个孩子好好的,怎么相处跟你有关系吗?”

    “跟我没关系?!”老太歇斯底里地扯尖了嗓子。“我是阿蜜的亲奶奶!怎么跟我没关系?你自己下面耐不住痒了没事,你让阿蜜半陪半送的我就不答应!”

    ****,这老货年轻的时候肯定杀遍菜市场无敌手啊!

    秦风在内心深处呐喊着。

    王艳梅再不想多待半秒,冷着脸就朝秦风和苏糖打招呼:“小风,阿蜜,咱们回家!”

    “好。”秦风一口答应,牵着还处于懵圈儿状态的苏糖径直就走。

    老太总归体力不行,知道自己根本拦不住,就站在原地对着秦风他们三个人继续狂骂。

    王艳梅和苏糖母女俩背对着老太,没走出十几步,王艳梅就忍不住流眼泪,苏糖看不下去,转头吼道:“脑子有病啊!我爸都死了那么多年了,让我妈给你们家守寡一辈子你们就高兴是吧?”

    “看看,看!大的乱来,小的也不要脸。早知道我就不该答应让玉文娶她!”老太心里压根儿没没苏糖的位置,继续喋喋不休。

    苏糖气得胸脯上下起伏,秦风轻轻一拉她的手,小声道:“好了,今天这么一弄,以后就和他们彻底断绝关系了。”

    苏糖嘟着嘴看看秦风,见秦风满脸平静,这才稍稍安静下来。

    三个人加快脚步,匆匆穿出竹林来到车前。

    坐回车里,等开出了一段距离,王艳梅才终于没了顾及,双手捂住脸,嚎啕痛哭起来。

    秦风劝也不知道该从何劝起,只能听苏糖不住地说道:“妈,别哭了,我听说怀孕的时候哭太多,孩子生出来会很难看的。”

    “怕什么?”王艳梅吸了吸鼻涕,“我生的孩子,再丑能丑到哪里去?”

    苏糖很不是时候地咧嘴一笑。

    秦风也是服了,脱口而出道:“妈,看来你做人也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王艳梅被两个人搞得哭不下去,忍不住笑出声来。

    抽了几张纸巾把鼻涕眼泪擦干净,王艳梅声音嘶哑道:“阿蜜,咱们以后跟就他们断了来往,你没意见吧?”

    苏糖很决绝地回答:“当然没意见!”

    车子开回家,才不过10点钟出头。

    秦建国自然不在家里。王艳梅也没心情做饭。

    想起刚才自己被前夫的爸妈那么对待,相比较之下,王艳梅觉得秦建国家的老太太也没那么烦人了,毕竟这位老太太顶多就是鄙视秦建国没出息。不像苏糖她祖母,回回都出荤招。想到这里,王艳梅犹豫了一下,问秦风道:“小风,我们现在去找你爸他们。时间会不会太晚了点?”

    “不晚啊,离吃午饭还有半天呢!”秦风道。

    王艳梅踟躇着说:“不过等我们过去,他们扫墓都扫完了啊。”

    秦风笑道:“妈,我爷爷走了都多少年了,大家伙现在就是找个理由聚一聚。什么上坟啊,每年都跟春游似的,不用那么当回事。你现在去更好,显得心诚,还给我爸长长脸。我估计这会儿我爸肯定又在我奶奶面前抬不起头了,说她连老婆、孩子都管不住。”

    王艳梅一听秦风这话就觉得后悔。自责道:“我真是傻了,怎么会让你爸一个人过去!”

    ……

    秦风开着车重走了一边之前的路线。

    没法子,东瓯市地方小,能埋骨灰的地方也就那么几处。不同的是,苏糖她爸的坟是建在山的东侧,迎着日出的方向。而秦风的爷爷待遇就没那么好,葬在西边,山又陡,风水又差。山路得过几年后才会修通。

    秦风把车停在了山脚下就没再上去。

    山下可供停车的地方同样不多,秦建业的别克就停在不远处。紧挨着的是李兴东新买的现代,车身被擦得油光可鉴,看起来相当受爱惜。

    三个人闷在车里,说着些有的没的关于新店、关于高考、关于苏糖考上大学后的事情。

    聊了足足快有1个小时。秦建国一群人才从山上下来。

    秦建业、秦建华全家人都在,热热闹闹的,上坟的心情比**还轻松。

    被老太太数落了一整个早上的秦建国,见到王艳梅从车里出来,终于喜笑颜开。王艳梅缓步上前,很小声地对老太太道:“妈。我本来想上山的,不过现在实在是不方便走山路。”

    老太太是过来人,瞥一眼王艳梅的肚子,问道:“几个月了?”

    “快4个月了。”

    “哦,那是不太方便,前几个月还是得小心点。”

    “妈,要不你坐我们的车吧,我这车开起来稳,坐着舒服。”秦建国忙不迭跑过来献殷情。

    老太太还是不给机会,摆摆手道:“我坐建业的车,跟你们四个人坐一起多挤?”说着,便朝着秦建业那边走去。

    秦建国收敛了微笑,转而小声问王艳梅道:“你们怎么又过来了?”

    “别说了,心烦。”王艳梅往事不想再提,然后问了个比较实际的问题,“中午去哪里吃?”

    秦建国道:“物华酒店,位置晓琴已经订好了。”

    王艳梅朝着秦建业车的方向看过去,正巧叶晓琴也在看她,两个人的目光在中途交汇,互相点了点头。秦风觉得这是智商和美貌的碰撞。

    ……

    秦建国坐上驾驶位,稳稳地跟在车队的最后面。

    围绕山麓绕了四分之一圈,三辆车子依次驶进酒店停车场。

    领头的秦建业停好车子,先把满脸开心的老太太从车里拉出来。刚才这一路上老太太心里都在想一件事情:三个儿女全都开上了车,脸上杠杠的有光。而且大儿子虽然不长进,可架不住二婚都能娶到个豆腐西施,孙子虽然也不长进,可架不住退了学还能自己开店——当然了,这一切都离不开最宝贝的当了大官的小儿子的帮助,反正不管怎么样,自己没有对不住死去的老头子,三个儿女,总算是死活拉扯成才了。

    李兴东出了车子,先绕着车子走了一圈,确定没有刮擦,这才锁了车门,然后反复检查了三遍,确认车门关牢了,才快步跟上大部队。

    秦建国很小心地拉着王艳梅,走在队伍的最后面,一群人要么是当官的有气场,要么是事业单位里干了多年有气质,要么是口袋里有钱腰杆笔直,要么就是像秦建国和王艳梅这样可以刷脸,反正刚一进门,就很自然地引来了大堂经理。

    秦建业非常亲民地掏出一张有权不用过期作废的名片,于是大堂经理果断跪退,换了酒店老板亲自出来压阵。

    叶晓琴满脸红光,和酒店老板扯着生意经,仿佛两个人已经相识几百年。

    秦淼这货已经看透了爹娘在东瓯市举足轻重地地位,脑袋扬的很高,鼻孔冲天不可一世地让秦风忍不住朝他后脑勺扇了一掌。

    秦淼顿时霸气漏得跟放屁似的,转过头来很委屈道:“打我干嘛?”

    秦风收回如来神掌,一本正经道:“打着好玩。”

    “阿蜜姐,哥欺负我……”秦淼立马跟苏糖装可怜。

    苏糖笑着摸了摸秦淼的脑袋瓜子,摸得秦淼飘然欲死。

    等入了座,李兴东老调重提,问秦风道:“小风,最近学习怎么样啊?”

    秦风呵呵应付道:“就那样吧。”

    李兴东不放弃地追问:“那样是哪样啊?”

    秦建国忍不住道:“小风打算今天先去高考试试,最近今天正在私人机构里补数学呢!”

    李兴东一听就跳,瞪眼问道:“多少钱一节课?”

    秦建国最快得拦都拦不住,答道:“80块。”

    话音一落,立马全桌讨伐。

    秦建华道:“什么课值80块一节啊?”

    叶晓琴道:“建国,我跟你说,这种私人补习真的没必要。”

    老太太鼻子里哼气道:“你的钱是台风刮来的对吧?”

    秦建国落了个里外不是人,尴尬得不知该怎么说,这时李兴东拍了桌:“浪费这个钱干嘛,要补数学就找我嘛,我周末现在都在家里给欣然一对一,你来了正好,两个人一起学,气氛都好点!阿蜜,你要不要一起来?”

    苏糖眨了眨,说了句比秦建国更蠢的话:“我请了家教的,每个周末都来,一节课100块。”(未完待续。)

    秦建国点儿背,不幸又成了背锅的男人,被老太太喷了一脸,还得乐呵呵地受着,尽管他根本没为苏糖的补习出过半毛钱。王艳梅渐渐习惯了老太太毫不收敛的区别对待,从年初的不忿默默转为麻木。既然秦建国是从小被骂到大的,那挨骂就挨骂吧,过去一户人家里孩子多,总得有倒霉蛋扮演这种专职挨骂的角色。毕竟不论哪个年代养小孩都不容易,对老太太来说能找到秦建国这么个闷罐儿当情绪垃圾桶也算是福气。

    反正秦建国心理耐受力极强,完全不用担心他被骂崩溃。

    由于所有人都习惯了这种场面,秦建国被喷就仿佛是开胃菜一样,不但没搅了大家吃饭的情绪,反而平添了许多话题。一顿饭吃得热热闹闹,到了下午将近1点来钟,秦建业酒足饭饱,说一声单位还有点事,众人立马起身散场。买单的时候物华酒店的老板执意要请,叶晓琴打死表示不能占老板便宜,最后双方各退一步,打了个对折了事。酒店老板一路把秦风一大家子从出门,半分钱没赚陪了半天吆喝,临了还笑得跟孙子似的,看得秦风直摇头。

    虽说这年头有钱就是爷,但果然还是得看对面站着的人是谁。

    秦风忽然觉得,人生想要逍遥自由,或许真的只是一种遐想。世事如棋,棋子被棋手牵着走,棋手被棋局牵着走,大家都放不下,大家都不自由。

    三辆车从停车场鱼贯而出,保持队形往市中心开。

    酒店斜对门不远处是个孤苦临丁的公交车站,站前站着一排同样是刚刚从酒店里出来的客人。

    冤家路窄,秦风一家人从车站前开过的那一瞬间,站在站台上的苏建武一大家子,只有张张嘴吃灰的份,连招呼都来不及打,秦风他们已经绝尘而去。只留下烈日底下几串情绪寥落的人心。

    “妈……”苏糖回过头。远远地瞥了一眼。

    王艳梅淡淡道:“看到了。”

    苏糖轻声一叹,转回身来。

    秦风笑了笑说:“周末去欣然家补课,芳姐又得少赚几个钱。待会儿跟她说的时候,我们就把责任全都推到姑父身上。”

    苏糖很惆怅道:“你补课干嘛拉我当垫背的。我在家里多好啊,又轻松又方便。”

    秦风耍贱了,说:“陪着为夫走一趟会死吗?”

    “夫你个头啊!”苏糖一掌按在秦风侧脸上。

    秦风尖叫道:“别乱来啊,翻了车就得注销一整本户口啊!”

    后座上的秦建国和王艳梅顿时脸都黑了。

    ……

    一路有惊无险回到家,刚好是下午1点钟。

    余晴芳中间给苏糖打了1个电话。这会儿早就等得有点不耐烦。

    王艳梅舟车劳顿,回家洗了个澡倒下就睡。

    秦建国则是精力旺盛地继续去东门巷监工了。

    秦风没睡也不是很想去店里,索性就留下来陪着苏糖一起补习。苏糖打着哈欠做着题,过了一会儿,秦风暗戳戳把余晴芳拉到一旁,跟她说了周末补习要取消的事情。余晴芳一听自己最后一点课外收入都被剥夺了,计划中想买的东西全都成了空气,忍不住埋怨道:“好歹打声招呼嘛,这么说炒鱿鱼就炒鱿鱼,你考虑过鱿鱼的感受么?”

    秦风笑道:“你都躺砧板上了。还让拿刀的考虑肉菜的挨刀体验,做鱿鱼的不能这么矫情。”

    余晴芳撒泼道:“我不管,说好的做到阿蜜高考为止,现在就差2个月了,临阵换帅是考场大忌,我要和阿蜜民主投票决定去留!”

    秦风叹道:“芳姐,何必呢,堂堂瓯大高材生,岂能为区区2个月的工钱折腰?”

    余晴芳为了钱不要脸了,冷笑反问:“瓯大有可能出高材生吗?”

    “怎么没可能?”秦风演得很投入。高声道,“在我眼里你就是高材生,芳姐,实不相瞒。我欣赏你很久了!”

    “吵死了!你们两个有完没完?我在做题目啊!”苏糖怒吼着给这场戏喊了“咔”。

    秦风耸了耸肩,双手一摊表示谈判结束,自顾自坐回到了沙发上。

    余晴芳嘟着嘴回到苏糖身边,撒气道:“今天我要早点回去,我也要准备考试了!”

    苏糖被秦风传染了贱性,张口就直奔道德制高点。对余晴芳道:“芳姐,做人一定要有职业道德,必须站好最后一班岗啊。”

    余晴芳嘴角抽抽,拿笔指了指秦风和苏糖,诅咒道:“你们两个以后生孩子,肯定有两根舌头。”

    苏糖立马还嘴:“屁,我的小孩好得很!”

    秦风揽住苏糖的肩膀道:“就是,生11个绝对带领中国男足走向世界!”

    苏糖笑着用肘子一顶秦风的肋。

    余晴双手捂脸觉得自己真的跟不上时代了,这年头的高中生,真特么没羞没臊。

    补习持续了2个小时,苏糖听余晴芳讲完最后几道英语题后,已经跟怀孕数月的王艳梅似的,感到胃里抽搐。秦风也跟着做了套一样的题目,刨去30分的听力分,剩下的120分拿了足以让余晴芳闭嘴的109分,自学效果牛逼得一塌糊涂。

    “稳了,哥估计要考一本了,真为周海云感到伤心。”秦风双手举着被单一样大的卷子道。

    苏糖接道:“她有什么好伤心的,她现在都当上校长了,我们学校现在那环境,那叫一个白色恐怖加黑色恐怖。”

    余晴芳边收拾包边问:“什么叫白色恐怖加黑色恐怖。”

    苏糖解释道:“从日出到日落,一天24小时恐怖。”

    余晴芳笑道:“有那么夸张吗?”

    秦风放下卷子,掏出一张百元钞递给余晴芳道:“一点都不夸张,十八中的学生以后绝对都是良民,坐电梯放个屁都会主动承认。”

    余晴芳接过钱,眼里泛着恳切的光:“下星期真不用我过来啦?”

    秦风难得有仗着自己比别人高的时候,拍拍余晴芳的肩道:“芳姐,好学生不拘零工,好好学习才是你的出路。还有2个月就到你们的考试月了,为了不挂科,向着太阳奔跑吧!”

    余晴芳笑着吼道:“滚!我这学期要拿奖学金的!”(未完待续。)

    王艳梅的肚子以惊人的速度凸起,当秦风和苏糖接受完三次李兴东的地狱式补习后,已然到了瞎子都能摸出她怀孕的程度。五一节很快就到了,十八中丧心病狂地给高三放了七天假,周海云显然已经对学校今年的高考成绩破罐破摔。秦风由此想起他前世参加高考那年,由于他在一模的时候异军突起拿了全市联考的第23名,那年的五一他们高三过得特别悲催,只放了正常的两天假。剩下的五天,空荡荡的校园里只有他们高三一个年级段,据住校生所说,到了晚上学校安静得相当阴森,谁要是敢在晚上讲鬼故事,会被其余人抬起来集体阿鲁巴到尿血。

    所以秦风对苏糖这妮子的长假感到很羡慕。

    而秦风店里的员工,要给这个羡慕加上一个表示程度正无穷的副词。

    东门巷的新店终于装修完毕,一水的钢结构加裸露在外的新石器砖石风格,墙壁都是红砖外头直接涂上油漆,乍看之下毛糙无比,但只要到了晚上打开灯,那浓浓的婉约装逼风格足以让所有伪文青小资立誓要拉个小妞过来这边泡泡看。

    秦风对装修结果很满意,所以价钱也不便宜。

    足足三万,让秦风感觉身上被抠去了一块肉,好在十八中后巷的店铺生意依然稳定,一个月净6万的收入,足以让秦风全家继续过体面悠闲的生活。

    黄秋静那边的消息也出来了,项目已经开盘,房子甚至连地基都还没打开,买家便已经蜂拥而至。照黄秋静的话说,6月份之前,秦风这些小股东就能连本带利地把钱拿回去。但这些钱顶多只能算开胃酒,剩下来的大块正餐,则会被切割成依然能撑死小股东的分量,作3份分给投资方、开发商和地方政府。当然,地方政府口头上只承认自己收了税。至于实际流入各级要员口袋里的“通关费”,只有纪委和审计部门会在意。

    秦风终于宽心了,五一第一天带着好心情去看了王安。

    王安恢复速度缓慢,还是做不到一个人走路。不过已经能勉强坐直,比植物人好不少。只是他的精神状态有点差,见到秦风就说自己生不如死,不如死了。听得谢依涵转身就走。秦风看得出来,谢依涵倦了。这很正常。病床前无百日孝,亲儿子都靠不住,何况女朋友乎?

    “快100天了吧?”秦风问王国富道。

    帅老头神情淡漠地点了点头。

    虽然他不用亲自动手照顾王安,但每天等着,总归是心累。

    秦风唯一能做的,也就只有鼓励王安:“舅舅,你别想太多,医生都说了,这病是越到后面好得越快,病去如抽丝。万事开头难,你难着难着,也就习惯了。”

    王安呜呜道:“****你能别这么贫吗?”

    秦风呵呵一笑,拉着苏糖走了。

    车子从医院开出,没往家的方向回,而是转向新建的城心公园。

    秦风前世经常路过这儿,但总是没想到进去坐坐,仅有的几次主动进门,是和前世女友约会的时候。不过由于去的时间都是晚上,而且总是想着荷包出血。再说最终目的也不算纯洁,所以基本上就没怎么看清这片的全貌。

    不过今年,秦风终于能以一种比较放松的心情,好好当一回游客。

    城心公园本质上是围着市区中央一片小湿地所建成的休闲街。整排整排的徽式建筑和江南园林建筑,把这片水域装点得和秦风的新烤串店一样闷骚。所有的店铺不是假装很古典,就是假装很潮流,要么恨不能让服务员全体穿汉服,要么就是恨不能让门童用地道伦敦腔迎客。只可惜前者文化底蕴不济,后者文化水平堪忧。于是怎么装都装不像,直到后来这片地方迎来一群老外,才总算有了点市政府所期待的“东瓯文化中心”的样子。可悲得要命。

    秦风和苏糖一路闲逛,来到一间后门位于湖边的咖啡店,就见到太阳伞底下有人在朝他们招手。

    “等得挺久了吧?”秦风和苏糖走过去,对一身休闲打扮的李郁道。

    李郁点头道:“足够我完成种族繁衍的任务了。”

    “那个……乐乐呢?”苏糖坐到李郁对面问道。

    李郁道:“他早上打篮球去了,要先回家洗个澡再过来。”

    “哟,居然这么主动?”秦风颇为惊讶。

    李郁问道:“你都没和他联系?”

    “没时间啊……”秦风摇头道,“每天一大堆事情要处理,自己又忙着补课。”

    李郁道:“咱们去年国庆节之后,到今天是头一回碰吧?”

    “嗯,应该是,过年也没见着。”秦风道,“不过乐乐的话,应该是从过年前见过到现在,上回他倒是跟我说了说,要去校队了。”

    李郁笑道:“他们学校教练估计高兴疯了,就乐乐那体格,估计咱们这片的高中没人能干得过他。”

    秦风不置可否道:“我倒是不关心这个,我就关心他到底减了多少。我们家静静今年可是21岁,再拖下去就是老姑娘了,乐乐再不动手……”

    李郁打断道:“你就动手吗?”

    秦风装模作样地思考了一下,换来了苏糖的九阴白骨爪。

    “诶,我说你昨天跟我说的那件事,听着够入流啊,侯老板我爸妈也就是只听过个名字,人家找你谈生意,也真是够给你小叔面子的。”李郁理所当然地把事情归结到秦建业身上。

    秦风却摇了摇头,解释道:“跟我小叔没关系,人家一开始就是奔着我来的。”

    “奔着你来?”李郁难得表现出想不通的样子。

    秦风正要解释,袁帅恰巧到了。

    第一眼见到袁帅的时候,秦风和李郁甚至都不敢认他。

    直到袁帅走近了,两个人才夸张地大喊起来。

    “****,为了泡妞居然抽脂去了,你够下血本的啊!”

    “大哥,容小的给你跪一个,割肉你都下的去手?”

    一本肥膘至少减掉一半的袁帅憨憨笑着,肥是减了,但性子还是那样,不敢多看苏糖一眼。(未完待续。)

    袁帅尚未练出一身腱子肉,但减掉将近40尽的他看起来依然足够魁梧。胖还是偏胖的,不过没有之前仿佛一座肉山似的那么严重,他已经变成了一个正常的胖子,而非一团移动的人肉要塞。由于是通过运动减肥的原因,袁帅的胃口并没有变差,相反倒更好了一些。河边咖啡店的东西卖得死贵,袁帅一口就能解决掉的青橘柠檬汁,一杯卖到14块钱,配上袁帅另外一口就能解决的巧克力味冰淇淋蛋糕,一套组合36元。袁帅从坐下后不到半个小时内,非常非常收敛地只解决了三套。李郁见袁帅意犹未尽,提出干脆吃午饭去。秦风想想也是,在这种地方花几百块吃点连肚子都填不饱的东西,简直太脑残。毕竟他现在也手头拮据,由不得这么浪费钱。

    秦风临走的时候给苏糖打包了一份小甜点,小细节给了李郁和袁帅这两条单身狗极重一击。

    李郁假装不在乎地扭头就走,袁帅则是满眼藏不住的羡慕,垂头丧气地叹气说自己这辈子估计是要孤独终老了。李郁马上给他算命,说孤独终老肯定不至于,等你光棍久了,到时候看满大街的5分姑娘都能看出8分的感觉,只要有人肯做个媒,保证从牵手到生娃一年内全程走完。

    袁帅不满道:“这样的恋爱还有什么好谈的?”

    李郁冷笑道:“你以为奔三的|处|男还有资格谈恋爱?”

    秦风被勾起前程往事,心里大大地叹了口气。

    李郁和袁帅春|心|萌动地一路说着姑娘的事情,苏糖忍不住想把刘雅静推销出去,结果一开口,李郁和袁帅都连连摇头。

    “为什么?”苏糖不解道。

    李郁干脆回答:“太蠢。”

    袁帅扭扭捏捏地说:“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苏糖笑着反问袁帅:“你喜欢静静这种类型对吧?”

    袁帅挠挠头,苏糖追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去表白?”

    袁帅低头看了眼肚子,给自己打气道:“再过一年,等我再瘦下来一点。”

    秦风以过来的人经验说:“这种事情等不起的,趁现在还有激情,赶紧把想说的话都给说了。不然等着等着,等多巴胺刺激过度了,欣快感一减弱,激情不再。感情就会变淡。你别以为七年之痒是说笑的,要尊重科学知道吧?”

    袁帅听得很认真。

    苏糖看着秦风,眼神相当不善。

    好在,这时刚好到了吃饭的地方。老地方,开封菜馆。

    05年的东瓯市肯德基依然奢侈。然而有鉴于贫富差距已经在悄然间又迈开跨步并扯掉了一个蛋,所以东瓯市市区内可以吃肯德基吃到想吐的人已然多到能让人忽视这个城市还有赤贫阶级的存在。五一节的肯德基店人满为患,即便秦风他们来得足够早,里头的空位置也已经不多了。吃饭的大多是和秦风他们年纪不相上下的小青年,基本上是五六个人围成一堆,偶尔也能见到一两对大概是高中生或大学生的年轻情侣。家长带着小孩来吃的,反而不多。

    秦风四个人进门后,理所当然地吸引来不少目光。

    不过也仅仅是吸引目光而已,东瓯市毕竟是小地方,没那么多不要脸的膏梁子弟会光天化日的出来调戏良家。这些来吃肯德基的乖宝宝们虽然都很对苏糖的存在感到蠢蠢欲动。可总归是脸皮子薄,只敢隔着几张桌子的距离指指点点,小声讨论,有胆子上前来搭讪要号码的,却是半个都没有。

    秦风很放心地放袁帅和苏糖先去占位置,自己和李郁排着队去点餐。

    队伍排了有将近15分钟,等秦风和李郁来回两趟端着4个大盘子东西坐下来,袁帅已经和苏糖吐完了对静静的相思衷肠。

    秦风把袁帅那份巨量的午饭推到他跟前,笑着道:“吃完饭去我家店里跟静静表白啊!很简单的,直接把她按在墙上用力吻。她一定能懂你是什么意思。”

    袁帅扭过头,眯眼看秦风,很认真地说:“她懂不懂我不知道,不过她会不会报警我倒是很清楚。”

    秦风贱气入骨地摇着头给袁帅授业解惑:“你们这些新兵蛋子。根本从一开始就没有搞清楚表白是什么意思。你以为表白是开始发动进攻的集结号?大错特错!表白是收割最终胜利果实的冲锋号!任何没有时间积累的表白,纯属动物求偶,除非你有钱或者长得帅,不然绝逼是死路一条。你们看我和阿蜜,你们知道我们俩眉来眼去了多久时间才正式勾搭上?”

    苏糖默默地踩上秦风的脚背,来回碾了三下。

    秦风面不改色。扭头对她道:“今天你这么残酷地镇压我,早晚有一天我会压回去的。”

    李郁受不了了,搅着可乐道:“秦风,你再这样我要掀桌子了。”

    秦风呵呵笑了笑,感叹道:“跟你们在一起状态太放松了,管不住嘴。”

    李郁和袁帅咧了咧嘴,苏糖跟着帮秦风解释:“他平时都没这样的,就是和你们两个出来的时候会不正经。”

    李郁道:“这才叫朋友嘛。”

    袁帅点了点头。

    闲扯暂告一段落,秦风几个人一边吃一边说起了比较正经的话题。李郁记性很好地把话题接回到了袁帅来之前的那个话题,秦风从他前些天到江心岛海景酒店参加那个聚会说起,一直说到黄秋静带着他去见刘瑞阳,中间人物太多,袁帅听到一半就已经歇菜,李郁则是很聚精会神地从头听到尾,然后居然把线路梳理了出来,总结分析道:“侯老板看样子是想在东瓯市扎根当土皇帝了,怎么听都像是搞地方经济割据啊!”

    袁帅边大口吃汉堡边插嘴:“我怎么听着像是在托孤?”

    “托孤?”李郁笑了笑,“人家侯老板今年才不到50岁,身强体壮,事业也正在上升期,这时候托个鸟毛的孤?照我看侯老板这是在到处找篮子,然后把越来越多的鸡蛋一个个放进去,秦风现在估计连正式篮子都还算不上,顶多只是个预备篮子。东瓯市这么多产业。这么多老板,谁知道到底有多少个人已经成了侯老板的影子?秦风要说特殊,顶多也就是年纪稍微轻点,不过我估计。秦风搞不好还不是其实年纪最小的。”

    “还能有更小的?”袁帅表示很好奇。

    李郁理所当然道:“怎么不可能?人家侯老板现在又不是只要做生意的合作伙伴。商人、官员、学者,他手底下那么多产业,不把三教九流的人全拉到一起,这艘航母怎么可能开得动?你别不相信,搞不好哪个小混混表现得特别天赋异禀。就被人家侯老板看上了。”

    苏糖觉得李郁把秦风和小混混放在一起比较很是拉低秦风的档次,不满道:“小混混有什么用?”

    李郁道:“阿蜜,这就是你不懂了。其实做人想成功很简单,无非就是把一件事做到极致,当年杜月笙、黄金荣,哪个不是人渣中的极品?可人家就是把当|流|氓这份职业做到了极致,你看现在,青史留名了吧?”

    袁帅道:“那叫遗臭万年吧?”

    “真的臭吗?”李郁笑道,“你敢不敢和我打赌,现在是崇拜他们的人多。还是唾骂他们的人多?”

    袁帅不吭声了。

    秦风总结道:“这世道就是成王败寇,你特么混出息了没人会在乎你以前是多么傻逼的一个穷逼,你要是栽了、倒了、输了、穷了,说真的,有些亲爹亲妈也不见得看得起自己的孩子。”

    苏糖不信道:“有这样的爸妈吗?”

    秦风和李郁异口同声:“肯定有。”

    袁帅不想参与这个话题,抓了抓脸,然后很不卫生地继续用抓肉吃饭。

    ……

    秦风和李郁、袁帅只是短暂地聚了一个下午。李郁学校只放假三天,李郁没那么多体力到处晃悠,难得有休息的机会,就该用来睡觉放松。袁帅则是训练太忙。他现在每天都要练,遇到节假日更是得加练。按照计划,今年九月份他就该第一次代表学校去打市高中联赛,袁帅他们学校的目标是冲出东瓯。走向全省。所以凭着这个借口,袁帅还是没跟秦风回去见静静,那害羞的德性,让秦风怀疑人类或许有一天真的会绝种。

    五一过完前三天,秦风的小伙伴们就各奔东西了。

    秦风便继续把精力投放到复习上。

    李兴东不愧是能教省重点高中毕业班的,给秦风的点拨相当有成效。

    短短一个月功夫。秦风的数学成绩就已经飞升到了120分以上,已经快接近他前世的最巅峰水平。李兴东对秦风的数学天赋深感惊喜,直说秦风辍学得不该,要是早特么好好学习,按照他现在的进步幅度,抛开超人才能考上的清华北大不说,普通的211大学是绝对是有希望的,运气好点,考进全国排名前20的重点名牌大学也不说定。

    然后这话通过李欣然和秦建华的嘴落进叶晓琴耳朵里,秦淼这小子就遭了秧。

    叶晓琴心底里不甘心秦淼日后输给秦风,一口气给秦淼报了三个补习班,向来耐操的秦淼这回终于崩溃了一次,在家里哭得昏天黑地,然后换来他爹妈的一顿混合双打,这才乖乖接受了从此以后再没假期的命运。

    秦风每天欣喜地看着自己突飞猛进的成绩,顺道也去叶明凡所在的教育机构听几节地理课——因为叶明凡被他炒了,而秦风已经缴的钱人家又不给退,所以双方互相妥协一下,数学课就被换成了地理课,每天变着法子算各种等压梯度线、太阳直射角和昼夜晨昏线,算得秦风依稀间觉得自己读的是特么的理科课程。

    五十一节不知不觉一晃而过,连带着五月份都走过了一半。

    等到秦风回过神来很快就要到高考的时间了,东门街的新店终于也装修完毕了。

    屋里头的油漆味几乎已经闻不出来,秦建国在秦风的授意下,开始往里头搬桌子椅子,还有一整套新的厨具。

    王艳梅挺着大肚子,帮秦风在学校附近又物色下了一间短时间内绝不可能被拆的店面,用来继续开餐饮店,主营早饭和午饭。既然招牌已经打响了,这两块收入只有傻逼才会扔了。

    如此一来,原先秦风打算中的裁员计划就被取消了。

    但因为店铺一分为二,人员上他又得重新安排。

    最后的安排结果是,董建山、包括徐晓慧在内的三个大妈,4个人留在十八中的餐饮店,秦建国就近当临时店长先管着。什么时候王安恢复了,再让他过来这边。剩下的赵云、王炼、楚娟娟、汪晓婷、惠琴、王浩还有静静,跟随秦风去新店,店长自然是静静。

    人员安排妥当后,离着十八中后巷拆迁还有小2个月,离别的气氛就开始浓烈起来。

    先是秦风贴出海报,说我们烤串店就要被万恶的资本家推倒永世不得翻身了,感谢各位吃货一直以来的支持,为感谢大家本店特地推出最后一个月“大胃王”比赛,欢迎各位踊跃参加,如此云云。广告传播的速度不算快,效果说起来也只是一般,但随着6月份高考越来越近,每天晚上来吃烤串的人也一天比一天多起来。

    秦风知道,天气开始转热,才是生意越发变好的真正原因。

    6月1号,秦风在东门巷的新店正式开张。

    晚上8点多,秦风在一大群熟客的见证下,扯下了裹在招牌上的红布。

    招牌依然是他写的,不过内容和之前的不同。

    这回写的只有“糖风”两个字,言简意赅,看得苏糖相当激动,当场给了秦风一个爱的啵啵。

    身为观众的刘雅静瞪大了眼珠子,这才恍然大悟自己被苏糖骗了。

    不过友谊的小船总算因为吃人嘴短没翻,但心里不快,还是免不了的。

    首日营业,小店宾朋满座。

    黄秋静在晚上10点出头姗姗来迟,给秦风带来了一张支票。

    秦风东拼西凑投出去的300万,变成了翻倍的600万。

    2个月,赚的比他2年还多。(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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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意太好,房子太小,秦风的新店依然不存在办公室这种地方,他只能挑选一个贴墙的双人座,就着头顶上洒下的橘黄色柔和灯光,接待今天最贵的贵客。桌上摆着两杯饮料,青橘柠檬汁,算是现学现卖。黄秋静居然很喜欢这种调调,两指轻捻着吸管,慢慢搅动着透明玻璃杯中的液体,架势很装,气势却不娘。填写着能把人数花眼的好多个零的支票,就放在两个杯子之间,屋子里没有微风,也不用怕它被吹走。秦风低着头看,黄秋静轻声细语地说道:“人这辈子啊,想要做成点事情,既要高人指点,也要贵人相助,不过最重要的还是得看个人努力。贵人呢,你现在是遇上了,不过别人能帮的毕竟有限,至于说高人,我也不好意思认,不过作为过来人,我还想多跟你说上几句。”

    秦风微微一笑。

    黄秋静吸一口饮料,发现就那么一小口,被子里的东西至少没了五分之一,不由跟着淡淡一笑。

    这杯子从外观上看着挺能装,没想到真实容积居然才这么丁点大。

    笑过之后,黄秋静接着道:“做生意也好,做别的也罢,难就难在最初的积累。这世上靠做买卖发家的人不计其数,其中九成以上从白手起家做到身家百万,差不多得花上十年。但更多的人在赚到一百万之后,生意就做不下去了。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秦风心里觉得自己是知道的,不过出于对装逼者的尊重,还是表现得低眉顺眼,问道:“为什么?”

    “因为格局不一样。”黄秋静道,“手里拿着几万、几十万,和手里拿着几百万,做的是两种生意。拿几万、几十万做生意的人。讲究的是每天的利润,只要盯紧进货、出货,一切生意中遇到的问题就都能解决。可一旦生意的成本上升到了百万以上的级别,你就得站在行业的高度上看问题。这话听起来虽然也不复杂,但真等你做起来,情况就不一样了。政策形势、市场风向、营销理念、发展战略,这些你现在听起来或许很虚的词,到时候会变得无比真实。你会看到概念的力量是多么强大。抽象的思维是多么重要,你能听明白我说的意思吗?”

    黄秋静显然是担心以秦风高中肄业的水平,无法领会蕴含在这些大道理中的内涵。

    可秦风却点了点头,微笑说道:“目光要长远,规划要完整,做事先做人。”

    黄秋静笑着哦了一声,夸奖道:“可以嘛。”

    秦风回答道:“下个星期我要去高考。”

    黄秋静微微一怔,旋即给秦风竖了个大拇指,点着头说:“看样子不用我教你了,你比我想象中要更聪明一个档次。”

    秦风开玩笑地问:“你们这行也这么讲究学历啊?”

    “学历?”黄秋静呵呵一笑。“学历和懂得学习是两码事,你别看侯总那种出身,在国外这几年,侯老板为了做好生意自学三门外语,现在英语和法语说得跟母语一样。不然你以为侯老板凭什么能走到今天?”

    秦风不解道:“既然侯总可以自学,那为什么我就非得去上大学?”

    黄秋静摇了摇头,用一种很确凿的口吻反问:“你觉得你有候总那种智商、那种自制力和那种精力吗?以候总的天分,当年如果是生在东瓯市随便一户中产人家,至少也是985名校的种子选手!”

    秦风摸了摸鼻子,有点尴尬。

    沉默两秒。黄秋静一口喝干了被子里的饮料,站起身来,拍拍秦风的肩头,最后留下一句:“做大还是做小。你自己看着办,我这一百万你也不用急着还,要是觉得有需要,就继续留在你这里,多一分本钱多一条路。孩子啊,叔能指点你的。也就到这一步了。以后好好努力吧!”

    说完,就径直走下了楼梯。

    秦风没有起身送行,没必要。他默默坐着,盯着那张支票,脑子有点乱。

    这600万并不完全属于他。这其中有欠银行的200万贷款,从王国富那儿借来的连本带利的120万,黄秋静给他的100万,甚至还有将近二十来万是王艳梅的。如果全都还了,便就只剩下160万左右。当然了,现在他还多了一套真正属于自己的店面。

    到底是继续攥着这笔钱,用600万投个项目赌一把人生,还是规规矩矩、老老实实先把债还了,拿剩下的100多万稳扎稳打。

    秦风以前根本没想过类似的问题,但此时此刻,他确实感到了困扰和压力。

    他原本只是想过一种轻松简单的生活:每天早上起来遛狗、锻炼,一日三餐都能吃点好的,晚上可以和可爱又漂亮的小媳妇儿造个小人儿,周末可以跟李郁和袁帅他们聚一下,过年的时候可以出国旅个游,日子简简单单、安安乐乐的,不用整天为柴米油盐奔波,不用整天为生存精打细算,等将来有了孩子,随随便便养大了就好……

    然而现在,秦风却觉得这么过日子已经不现实了。

    因为他貌似被推上了一个下不来的位置。

    那么多双各怀心思的眼睛都在盯着他,有人盼他倒了,有人指着他吃饭,而且他自己的内心深处,似乎也渐渐有了波动。

    没有一个男人天生就想安逸。

    秦风甚至想起了他前世更年轻时在心里对自己的说过的一句话。

    宁可四十岁前漂泊如狗,也要四十岁后锦衣繁华。

    他捧住脸,深深地吸了口气,良久良久,才放开来,然后捡起桌上的支票,放进了口袋里。

    这天晚上秦风从10点后就一直霸占着这个宝贵的座位,看着客人聚聚散散,一直坐到将近1点钟,才被尿憋得不得不站起来。

    起身的那一刻,秦风的腿已经麻得跟他的脑子一样。

    走下楼放了水,回到前台,静静这一脸认真地低头核算着账目,见到秦风过来,她甜甜一笑,说道:“小老板,听王浩说你今晚上的状态很深沉啊。”

    秦风突然很想问静静,他下一步到底该怎么走。

    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这种事,问谁都不该问静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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