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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eadx;“不用,二弟,你忙,有你嫂子扶着我走就成了。”胡宽脸上也露出笑容,推辞了胡广的好意,然后转身往府谷县城走去。

    乌兰一见,连忙拾起胡宽之前丢下的长枪,和丫丫两人,一左一右扶着胡宽,往县城而去。

    虽然不知道大哥此时的心情如何,可胡广已经决定了,以后府谷农民军的领导权,必须要拿在自己的手中。

    或者找个时间,和大哥敞开心胸地谈一谈这个事情,希望大哥能理解。

    胡广想到这里,便转过身,开始吩咐胡汉三他们善后,自个儿先忙去了。

    一场大战下来,特别是被人在半夜突袭的开局,要收拾善后的事情就尤其多。

    城里要灭火,要组织人员维持秩序,要看好钱粮,要收治伤员,人员也要重新进行编制,这反败为胜的一仗中,出力大的这些人也要记功等等的事情一大堆。

    胡广是忙得昏天黑地,一直没得闲。

    而他大哥胡宽,则直接回到了自己的家中。在乌兰的服侍下,找了刀伤药重新给自己包扎了后躺床上休息。

    他虽然很疲惫,却一直睡不着,只是睁着眼睛看着房顶。

    乌兰看他的样子,几次想说话,但想想还是算了,张罗着给他弄点好吃的补补身体去。

    不知过了多久,门被推开,刘大能爽朗的声音随着脚步声传了进来:“胡哥,你的伤怎么样?”

    胡宽一听老伙计来了,连忙挣扎着坐起来。此时刘大能已进了房间,连忙快步向前,扶着他做好。

    都是老哥们了,也没什么客气和忌讳,就在炕边坐了。

    胡宽笑着看着刘大能道:“皮外伤而已,养段时间就能好的,不碍事!”

    “那就好!”刘大能说完,神情略微有点犹豫。不过随后神色马上又坦然了,看着胡宽说道:“胡哥,这次随着公子……嗯,随着胡广兄弟的延安之行,小弟感触良深,就想着过来和你唠叨唠叨。”

    胡宽一听,脸上笑容依旧,反而先说道:“我都忘记谢谢你了,出了一趟远门,要不是你护着,也不知道我那弟弟会否平安回来!”

    刘大能一听,脸色严肃起来,摇了摇头道:“胡哥,你还真别说,这一趟延安府之行,可谓凶险万分,差点就回不来了。不过不是我有能耐,是胡广小兄弟的本事高,才把我们全都带了回来……”

    说到这里,他想起胡汉三告诉他的话,当即复述道:“不抛弃,也不放弃,胡广小兄弟做到了这点。大闹延安府,把官府耍得团团转,硬是把王黑子从大牢中救了出来,还杀了叛变投靠官府的高大财。这本事,我说胡哥,我真是服了胡广小兄弟!”

    听着刘大能一脸敬佩地说着话,胡宽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自豪地笑容。

    看到他在笑,刘大能却误会了,当即脸色严肃起来,一脸认真地说道:“胡哥,我不是开玩笑。真的,我这辈子,要说从头到脚真服一个人,就只有胡广小兄弟一人!”

    说到这里,他一竖大拇指道:“胡广小兄弟是有大本事的人,不是说他武艺有多高,而是他脑子灵活,心肠好,你知道么,他曾发下誓言……”

    胡宽听了有点好奇,就打断他的话,追问道:“什么誓言?”

    刘大能仿佛回想了下当初胡广听到延安城外百姓遭遇时的情景,稍微过了一会,才庄重地说道:“胡广兄弟说,他定要推翻明朝,建立一个全新的国度,让所有人都要尊重人命,百姓不再流离失所,不再冷冻挨饿,不再没有尊严!”

    他说到这里,抬头盯着胡宽的眼睛,认真地再次说道:“胡哥,凭良心说,我们何曾有过这么远大的理想?在军中的时候,最多想着能积功升迁;出来后,也想得是一家子能吃个温饱而已。我们……”

    刘大能停了停,好像有点犹豫要不要说的意思,不过最终他还是继续道:“不管是我,还是胡哥你,我们都比不得胡广兄弟。”

    “我有一个感觉,只有胡广兄弟才能带着我们走出一条活路!只有跟着他,帮着他,说不定才有将来的那一天!”

    刘大能露出一丝向往的神色,眼睛的焦距也散了,好像沉醉在美好的梦中一般:“每个人不再流离失所,不再冷冻挨饿,每个人都能有尊严地活着……”

    胡宽的眼神也有点迷离了,那样的日子,对于他们来说,好像只有神仙才能有的日子。不,连神仙都不可能有,因为他们的头顶,还有玉皇大帝管着,让他们往东就不能往西,下凡找个对象也要被镇压……

    房间里随着刘大能不再说话,一下没了声音。两人都在想着,谁也没有马上开口。

    就在这时,门“吱呀”一声响,裂开了一条缝。虽然平时这点声音并不响,可现在刚好是安静的环境,就一下惊醒了两人,都一起转头看过去。

    只见乌兰有点尴尬地探头进来,看到他们看过去,连忙解释道:“这个……那个刘家兄弟,我去整几个菜,你们两个老兄弟边喝边聊?”

    她其实是看胡宽回来后,有点反常的样子,就有点担心,一直躲门外悄悄地偷听。刚才房内没动静了,就想看一下,结果就出现了这个场面。

    胡宽见了,脸上露出一丝好笑的神情,当即说道:“这还用说,还不快去!”

    得到这话,乌兰连忙应着带上了门。转过身时,脸上已有了笑容。

    刘大能经过这么一打扰后,他也不东扯西扯了,面对着胡宽,直接开门见山地说道:“胡哥,我是个直心肠的人,也就不拐弯抹角了。”

    “这次来就两个事,一是看看胡哥你的伤势如何?”

    “第二个目的么,你看我们是否奉胡广兄弟为头,这样我们才能有奔头,你看如何?”

    说完之后,他有点担心地看着胡宽。要知道,之前胡宽可是头领之一,并且胡广虽然是他的弟弟,可还是他从小养大的,可谓是真正的长兄如父。

    从古至今以来,讲究的都是孝道。就算是皇帝,也不能逃过这个“孝”字。要是胡广主动来和胡宽争这个首领而闹起来的话,风言风语地对胡广就极为不利的。

    也因此,刘大能就直接自己找上门来,试图说服胡宽。

    readx;胡宽面无表情地看着刘大能,一直看得他心中发毛的时候,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刘大能一下楞在了那里,不知道胡宽这算是什么意思?

    胡宽笑了好一会,他才收住笑声,盯着刘大能道:“大能啊大能,你以为我想当这首领么?你以为我会阻拦我亲弟弟去施展他的才华?你啊,太小看我了!”

    刘大能听了,对胡宽话语中的埋怨之意一点都不介意,反而露出狂喜之意道:“那么说,你同意了?”

    “我为什么不同意?”胡宽笑着反问道。

    两人互相盯了一会,忽然,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这时候,刚好乌兰端着一大盘热气腾腾的菜进来,看到他们两人这个样子,不由得很是诧异。

    不过不管如何,能看出来,这是有好事,她也就不在意了,只是招呼道:“趁热吃吧,我去把热好的酒也拿来。”

    胡广就没这么好运,可以喝着小酒,吃着菜,聊着天。

    此时的他,就在城西的箭楼上。战后的统计结果,慢慢地都汇总到他这里。

    在原尤府,曾经的王嘉胤府里,发现了吴廷贵、杨六、白水王二的尸体。马七和不沾泥不见踪迹,据说跟着王嘉胤一起跑了。

    真是可怜了王二,从白水苦逼地冒着酷寒,千里迢迢地带着队伍,好不容易赶到了府谷,却再也没见到第二天的太阳。

    府谷目前的人数统计也暂时有了结果,人头数一共只有一千五百人左右,而战前足足有五六千人。经过尤世禄这么一闹,整整减少了一大半还多。

    年轻汉子有四百五十人左右,其中轻伤八十来人,重伤二十六人。原本重伤的还要多,但等抬到城里时,已经扛不住死了。

    健妇大概有六百人,其中轻伤十三人,重伤一人。

    其余则是孩童和老弱,也有不少病号,主要是冻的,也有少部分惊吓过度而生了病的。

    受伤和生病的人员,都被胡广安排在原尤府里,那里够大,保暖设施又好。

    只是现在没有足够的人手,伤病号中有家人的就由家人照顾,没有家人的,则分了老人过去照顾。

    因为一则老人体力有限,其他活也干不了;二则老人照顾人的经验毕竟会丰富点,耐心也足够。

    府谷的仓库是胡汉三带着四小去查封的,眼下带来了准确的信息。

    仓库中的粮草倒是充裕,就两千人不到,过完冬都有不少能剩余的。

    仓库中加缴获和从战场上捡到的,各类兵器大概能人手一件有多,但盔甲不足,也就只有四五百具,其中一半多是皮甲。

    胡广看着看着,忽然眼前一亮,是有关火器的统计:大将军炮三门,都在城头;佛郎机五门,其中两门丢在仓库;虎蹲炮十门,有一半在仓库;三眼铳三十把和鸟铳九十二把,都在仓库中找到,另外火药桶也有不少。

    这些清单大部分出自四小之手,计数全都是阿拉伯数字,有些名称不会写,就用拼音代替。要不是胡广教的他们,也还不一定能认出这拼音到底拼得是啥字。

    也是可怜,这一千多人中,就找不到会写字的人。也亏了这次延安之行中,就已教他们拼音识字,也是四小的天分高,竟然能堪堪用了。

    看着四小昂着头,挺着胸,并排站那,胡广就知道他们想要表扬,他当然也不会吝惜,当即笑着说道:“不错,能学以致用。好好学,往后用处还大着呢!”

    “是,公子!”四小一听,裂开嘴,笑着大声回应道。

    一边的胡汉三有点羡慕地看着四小,没想到公子才教了这么一点天数,这四个小屁孩就能用上了。

    他心中想着,便暗下决心,自己也要好好学公子教的东西。有四小的例子在,谁还敢嘀咕拼音难学!

    这时,天色已经近黄昏,胡广拿出单筒望远镜,观察起远处的情况。

    不一会,他放下望远镜后对胡汉三说道:“老三,你和几个可靠的人去守着几个城门,凡有返回的人,都单独安排,另外如果是壮汉就饿他一夜!”

    “是,公子。”胡汉三马上大声回答道。眼下才返回的那些人,自然是早早就跑了的人,并没有参与反攻。这种人饿他一夜,都是轻的。要是在以前的军中,都是要拿来砍头的。

    胡广接着扫视了下箭楼里面,看到都是随自己去延安府的人,攻击的时候挡在自己的前面,是可以信任的人。不过王黑子并不在,安排去看押尤世禄了。

    他放心下来,但声音还是放低,对胡汉三继续交代道:“如果是王嘉胤返回的话,不要放他入城,先来通知我再说!”

    胡汉三听了一愣,随即脸有怒意道:“公子,这种人乱箭射了便是,公子只当不知便可!”

    “胡说!”胡广一听,随即训了一句:“眼下不管如何,都是我在拿话说事,你们又是我心腹之人。就算是你私自做的事情,别人也会以为是我让你做的。”

    说到这里,他眼睛看着远方,冷静地说道:“不管如何,王嘉胤的处置,都要我来决定。到底如何处置他,就看当时的情况再说。”

    接着他转回头,看着胡汉三,叮嘱他道:“以后不管如何,大事上,除非我给出原则,否则不要私自行事,明白么?”

    胡汉三稍微楞了会,随后还是点点头回答道:“明白,公子!”

    胡广却显然听出了他并没有了解自己的意图,只是下意识地服从而已。因此,他语重心长地说道:“老三,我们的力量太弱了,只要犯了一个错误,就如同王嘉胤昨晚犯得错,只是被尤世禄带着几百人,就伤亡成这个样子。这样的错误,我们承受不起啊!”

    胡汉三到了这时,才明白公子不是担心自己,而是为整个队伍着想。自己可没有公子的高瞻远瞩,也没有公子那么聪明,什么都懂。听公子的,肯定没错。

    想明白了这些,他连忙严肃了脸,认真说道:“公子放心,我知道的。”

    “那好,这里就交给你了,我去走走。”胡广拍了拍他的肩膀,带着四小和其他护卫下了箭楼。

    readx;胡广首先去看了他最为关心的火器,从城头看到仓库。等他出来时,原先脸上的笑容已经消失无踪,变得一脸严峻。

    “走,去看看伤员。”胡广就说了这么一句话,马上疾步走在前面。夕阳西下,余光照在他身上,拉出很长的影子,显得有点孤独。

    四小跟在他的后面,互相看了看,最终都放弃了想法,快步跟了上去,使得他们的影子也出现在胡广影子的边上。

    原本他们见胡广看看炮,又拿起火枪比划查看,那脸色就沉下来时,他们就知道这些火器肯定有问题。

    可胡广不说,他们也不知道。想着说个话,在这大胜的日子里,逗胡广开心一下。却见他疾步而走,只好放弃了。

    等进了尤府大院,胡广的脸上已重新露出了笑容。一个厢房一个厢房的巡查,看到熟人还能聊几句。

    等到出了尤府大门时,虽然看不见走在前面的胡广脸色,可却听到了他一声叹气。

    “公子,怎么了?”李定国上前一步,关心地低声问道。

    胡广听了,转头看了下他,又看看之后的三小,还有几个护卫。在门口挂着的灯笼照耀下,见他们全都是一脸关心的样子,他不由得笑了下道:“没事,只是要做的活非常多,有的忙啊!”

    说到这里,他把手一招道:“走,回去吃饭。”

    还未走到胡家宅子门口,就看到丫丫在那边东张西望的。一看到胡广出现,马上飞扑过来,异常欢喜地喊道:“二叔!”

    按着以往惯例,她在这当口,就扑到胡广怀里去了。可她猛然看到胡广身后跟着四个小大人般的跟屁虫,就急忙收住了脚步,变得矜持起来,只是脸上还是抑制不住笑容道:“二叔,爹等你一起吃,都等了好一会了!”

    胡广一听,心中一暖。连忙加快脚步,经过丫丫时,摸了下她的头道:“让丫丫在这么冷的天等外面,真是二叔罪过,走,快去吃!”

    乌兰早已听到丫丫的声音,未等胡广进门,就已经在张罗了。

    而胡宽则带着一身伤,就站在房门口,笑看着胡广进了院门。

    “大哥,你怎么出来了?快点去炕上躺着,好好休息才是!”胡广一见,脸露担心之色,快步向大哥迎了过去。

    “没事!”胡宽摆摆手,然后转身往房里走去,一边说道,“来,我们哥俩喝一个!”

    胡广听了,微微有点诧异,难不成大哥是有什么事情要说?难道是今天的事情,让大哥不高兴了?

    也罢,就趁这个时机好好跟大哥聊聊。胡广想着,便跟着进了房间。

    他后面的丫丫正想跟进去,却被在一边看着,这会马上走过来的乌兰拉住了,她笑着招呼四小和几个护卫一起到隔壁去吃了。

    胡广刚坐好,胡宽就已用没受伤的手给他倒酒。胡广一见,连忙站起来想自己来,却被他拦住了。

    “咱们哥俩从未这么喝过,以前是哥没本事,家里穷,没钱喝……”

    胡广听到这里,马上想说话,却被胡宽一竖手掌,只好把安慰的话又落回了肚子里。

    “杀官造反后又很忙,接着你去了延安府,这顿还是你回来后的第一顿。”

    胡宽说到这里,很是感慨的样子,他注视着胡广,微笑着道:“要不是你及时赶回来,大哥以为这辈子就这么过完了。当时心中牵挂着你嫂子,你侄女,还有就是你,也不知道你们能不能活下来,会过得怎么样……”

    听着大哥说着他当时的心里话,胡广沉默了。这个时候,他知道大哥是在倾述,最好的选择就是倾听,让大哥把心里话都说出来,这样才会舒畅一些。

    “在城外的时候,大能的选择,虽然没有明说,大哥却也不是傻子,一眼就能看出来……”

    听到这话,胡广有点坐不住了,想说话时,却见胡宽仍然笑着摇摇头,继续在说道:“当大哥听到他们喊出公子万岁时,你知道大哥当时心中是如何想的么?”

    “大哥,我……”胡广想说却说不出口,这府谷农民军的领导权,自己已经决定了一定要拿到手。这不是争权,不是为自己谋求权力和荣华富贵,而是为了实现自己的理想,为了所有穷苦的老百姓!

    可要怎么说,既不伤了大哥的心,又能如自己的所愿呢?

    胡广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不过这时胡宽却接着说了:“当时大哥的心中,是非常的自豪!非常、非常地自豪……”

    看到胡广有点诧异的表情,胡宽慈爱地一笑道:“你是我的亲弟弟,是大哥我一手带大的。你能受到这么多人的爱戴,哪怕是大哥活了这么多年,也没见过有谁,能像你这样,让大家发自内心的爱戴。说句实话,大哥真得很自豪!大哥……对得起死去父母的嘱托了……”

    说到后来,胡宽的话中已带了一点哽咽,虽然很轻微,胡广却听出来了。

    这一世胡广记忆中的点点滴滴又浮现在了他心头,父母死得早,要不是大哥,自己怎么都活不下来。就拿最近的来说,大哥为了自己,竟然舍弃自己唯一的亲生子女,也要救自己,由此可见自己在大哥心中的重要性。

    大哥对自己的恩情,怕是这辈子都难以还清的。胡广想着,心中也激动起来。

    胡宽稍微停了一会,像是努力压抑了下自己的心情,脸上又露出了一丝笑容道:“你不知道,大能这家伙以为我有点失落,竟然来找我,说了一大堆理由,拐弯抹角地说着话,最后憋不住说大伙要推你当首领,想劝我成全他们……”

    胡广一听,心中恍然大悟,难怪今天这么忙,却不见了他。原来是比自己还早一步,跑来和大哥沟通了!

    “他也不想想,我亲弟弟能当首领,我又怎么会拦着!”

    胡宽说到这里,态度认真多了,庄重地道:“大哥是知道自己的本事,带着他们恐怕难以走多远。而二弟你不同,就算大能不说你在延安府的事,光大哥自己亲眼所见,这里所有的人,就没一个人比得上你。你来当这个首领,是众望所归。谁要不肯,大哥第一个和他过不去!”

    readx;胡广一时无言,心情激动地看着大哥。

    一直以来,大哥都很照顾自己,现在又这么支持自己,还亏了自己之前担心大哥会有什么问题,真是太不了解大哥了!

    此时此刻,胡广觉得千言万语难以表达自己的感情,也无法表达自己的感情,唯有站起来,双手端着酒杯,向胡宽说道:“大哥,我先干为敬!”

    说完之后,他仰起头,一饮而尽。

    胡宽露出慈爱地笑意,也不说话,只是坐着,却也一饮而尽,两人空杯相对,不约而同地笑了。

    “哥,我给你倒酒。”

    “哥,你坐着别动,这边的菜我给你夹!”

    “哥,嫂子的手艺不错,都很好吃!”

    “……”

    胡广主动说着话,做着事,这一次,胡宽并没有拦。他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后,心安理得地让自己的弟弟伺候着。

    两兄弟正喝得高兴的时候,门忽然被推开,丫丫飞快地跑进来,就站在胡广的身边,仰着头,略带着一点不满的表情对胡广说道:“二叔,我也要学拼音,我也要识字!”

    胡广一听,呵呵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道:“好,没问题,回头我让李定国他们教你!”

    “不要,我不要他们当我的老师。”丫丫说着就撒娇了起来,在胡广的面前,完全就是一个小女孩的样子,“二叔,你教我好不好,这样至少我和他们是平辈,二叔……”

    胡广听了一愣,自己哪有那么多的时间。原本的计划中,四小的拼音识字学得最好,自己是打算让他们再去教别人,把这个在农民军中普及开来。

    可没想到,这事在丫丫面前就遇到阻力了。那要是让四小去教别人,比如说,胡广看了眼正听得纳闷的大哥,那阻力还不大到天上去。

    忽然,胡广灵机一动,有了个主意,当即笑着对期盼着的丫丫说道:“好,二叔回头肯定会教你。但二叔很忙,你先让李定国他们给你讲讲,那四个小子,今天给二叔的单子上,还有好多拼错的,你也提提意见,互相探讨下,行不?”

    丫丫虽然还不是很乐意的样子,可她也明白,二叔很忙。她回头看了下胡宽,见她爹沉着脸,想说话的样子,就知道胡宽开口,怕是要训她,连忙点头答应道:“好,那我先和他们去探讨探讨。”

    说完之后,她马上转身跑了出去,一关上门,就隐隐地听到她说话声,还有四小的声音。

    胡广听了一笑,这丫头,这么小就要讲究辈分,看来以后自己做事,还真是不容易。

    这其实还算好的,穷人家不讲究,否则如果是大户人家,胡宽马上就出来制止了:一个女孩子,怎么能和男孩子去混一起。就算是年纪小,那也不可以。

    看到大哥看着自己,胡广就解释了下拼音识字的事。并且认真地说道:“大哥,你也要学。我们不是去考状元,只是为了我们在这条路上走得更远,为得是能更好的求活。”

    胡宽倒也洒脱,当即应承道:“大哥大字不识几个,要不也不会落魄成这样。那几个孩子就那么几天功夫,就能写单子了,我胡宽英雄一世,难道还怕这点小事!”

    这时,门一开,乌兰又端了个菜进来,同时笑着道:“呵呵,你倒是有志气,也不怕累着小叔,他的事情多着呢!”

    胡广一听,笑着转头叫了声嫂子,然后回头对胡宽道:“还真别说,我看了下城里的大概情况,都头疼死了!”

    胡宽一听二弟这么为难,自己好歹当了一个多月的首领,总算是有点经验,说不定对二弟能有帮助,就连忙要求道:“你说给大哥听听!”

    乌兰这时已走到桌边,一边放置菜盘,一边竖着耳朵也在听。

    “这第一个就是人力问题,单子上写着年轻汉子有四百多人,可里面还有不少负伤的,府谷县城这么大,光这点人只能勉强够用。但要是官兵来攻的话,怎么办?”

    胡宽一听,他也为难了。人这东西,自己又变不出来。有句俗话说得好,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自己是有经验,可这没人,就没办法啊!

    乌兰这时已收拾好了盘子,当即插嘴说道:“不是还有我们女人么,今天的仗,可也有我们女人的份!”

    胡宽一听,挥挥手道:“去,外面的事是男人的事,你们瞎凑了个热闹就算了,还真以为……”

    谁知胡广却开口了,打断了他的话道:“大哥,你还别说,在我那个梦中,就有一句话,说女人能顶半边天。今天嫂子可也是出了大力的,你说打仗都可以,那干些其他事情,难道就不可以?”

    乌兰听得眼睛一亮,女人能顶半边天!这话说得太好了!

    在蒙古族中,妇女基本上承担了全部家庭劳动,缝衣、造酒、揉皮、挤乳、捆驮帐房、收拾行李,可谓一切巨细之事,皆出其手。

    但妇女在社会上却处于无权地位,如丈夫可以遗弃妻子,分家产时已婚女子只能微有所得。

    可以说,蒙古女人的付出和获得是极其不平衡的。要是换个女人,不是出自蒙古族的乌兰,可能还没有她这种想法,更多的想法是,男人应该顶起一片天,要女人去顶半边天干嘛?

    而胡宽一听二弟说,这是来自他那个奇怪的梦,他一下子也不再言语了。

    对于他来说,胡广的那个梦,真是太神奇了!能让弟弟这个以前平庸的人,化为众人仰视、衷心敬佩的一个人。那梦里的东西,肯定是好的,是对的。

    胡广看着一个眼睛冒光的嫂子,另外一个沉默不语的大哥,便笑着道:“大哥,大嫂,我有个想法,我们不是缺人么?我想大嫂带个头,把姐妹们都组织起来,干一些力所能及的活。大嫂就是姐妹们的首领,平时开会什么的,都代表姐妹们参加。至于具体的工作,回头我来安排。”

    乌兰一听,脸上露出的表情,明显是很乐意!不过她也没一口答应,只是拿眼看着自己的丈夫。

    readx;胡广见大嫂的表情,就知道非得大哥同意才行。

    于是,他转头看向胡宽,静待他说话。

    胡宽看看妻子,又看向自己的亲弟弟,略微有点犹豫地说道:“二弟,你嫂子要做事就让她做一些事好了。这开会什么的,你看是不是与礼不合?”

    胡广一听,当即笑了起来道:“开会也没什么啊!大哥你有的时候,不也要和嫂子商量来着么?”

    “这不一样!”胡宽摇摇头道:“军中商议得乃是国家大事,哪是家里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可比!一个女人家,参合这个,实在有点不像话!”

    胡广听了,一下哈哈大笑起来,没想到大哥竟然这么严肃、死板!

    不过毕竟是大哥,他也不敢过份,很快收住笑声道:“大哥,古代穆桂英还挂帅指挥一群男人打仗呢!还有武则天,不也天天商议国家大事!”

    “那不一样!”胡宽摇着头,不赞同。

    “那有什么不一样!嫂子也是巾帼英雄,在那峡谷口,一群男的还在犹豫,嫂子就站出来了……”

    胡广在说这话的时候,就算乌兰的性格比普通汉族姑娘要豪爽,也有点被夸得脸红了。

    “再说了,我们就只是一个小团体而已。现在这个阶段,有事情就大伙坐一个屋子,就像唠嗑一样,大家一起商量着怎么办,这不是再普通不过的事情么……”

    胡广知道大哥把开会这东西想得太高大上了,索性就描述了下,让他能适应。

    胡宽原本就是决定了要支持弟弟的,现在见他一个劲地在费口水说服自己。他想着乌兰一起开会,其实也就是这样,熟人唠唠嗑。他就不想弟弟费神了,直接打断他的话道:“二弟,你不用再说了,就按你说得办吧!另外,还有啥难事?”

    乌兰在边上听了,喜上眉梢,她瞧着丈夫的那眼神,充满了感激。

    听到胡宽又问事情,乌兰马上有了一种主人翁的精神,立刻坐了下来,也要听听胡广说什么,看自己能否有帮助。

    于是,胡广就把自己看到的一些情况都简要的讲解了一番,和大哥大嫂商量着,不知不觉,就到了深夜。

    胡广回到自己的房间后,还是没得睡,他想着明天的事情,然后又拿出四小写的那份清单,往他的拼音字典中又加入了四小不会写的汉字。

    因为以他的经验,学东西的时候,往往经常用到的东西会学得快。

    第二天一早,太阳照常升起。阳光多少驱散了一点严寒,不知是不是老天知道胡广今天要开大会,北风竟然比前些天都要小了一些。

    伴随着“当当当”地锣声响起,除伤病员和必要的守住各要点人员之外,所有人都聚到了原县衙所在。

    这里原本就有个广场,后来县衙在起事的那晚,又被烧成了白地,因此空间就更大了。一千多人聚集在这个地方,并不显得有多拥挤。

    广场看台的左侧有一片隔离出来的空地,不知道为什么要空着。而在右侧也有一条绳子隔离出了一片区域,这里站着的是胡广下令关城门后返回的那些人。有不少年轻汉子,饿得一直在揉肚子。

    第一个节目,是大家都知道的,就是公审府谷以前的土皇帝之一,明朝堂堂的总兵尤世禄。

    这种公审的事情,胡广原先已经干过一次。在场也有不少人,之前已经参加过。因此公审的事情,基本上驾轻就熟,并不需要花费多少额外的精力。

    因为府谷农民军这一次还真被尤世禄害惨了,加上他以前欺压府谷的百姓,还有他的身份的原因,以至于这一次公审,比起上一次竟然要热闹激烈得多。

    控诉尤世禄,要吃他的肉,扒他骨的呼声,是此起彼伏,一浪高过一浪。

    原本尤世禄刚押进会场的时候,知道自己逃不过一死,还很傲气,甚至大骂胡广胡宽等人,也有精神和那些控诉他的人对骂。

    不过到了后来,就算他经历过战阵,面对汹涌的人潮,无数的口水,还是崩溃了,只求速死。

    这点要求还是会满足的,在所有人都喷够了之后,胡广历数尤世禄十大罪状,当场斩首,首级挂西城门示众。

    现场的气氛在这个时候达到了最高点,所有人的情绪都得到了发泄,也告慰了刚刚死去的亲人、朋友。

    而他们能活下来,能报仇,这一切都源自于胡广。朴实的老百姓最懂得感恩,没过一会,会场上就响起了震天的“公子万岁”!

    胡广在台上静静地看着他们欢呼,让他们尽情地发泄。等过了好一会后,他才走到台前,伸出双手示意他们安静下来。

    也不需要有人传话,胡广拿出一个用纸卷起来的扩音筒,凑到嘴边,大声地说道:“各位父老乡亲们,今天除了公审尤世禄之外,还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和大家商量,请大家听我说。”

    这些百姓那见过首领有这么客气的,离得近的那些百姓当即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

    “胡广首领,您有事吩咐就是,还要商量啥,太客气了!”

    “公子不要客气,我们都听您的。”

    “对,不用商量的,您直接吩咐就是!”

    “……”

    离得远的人,也都在叽叽哇哇,只是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了。

    胡广不得不再次伸手,示意他们安静下来后,准备进入正题,脸色就严肃了起来。

    “虽然我们打赢了尤世禄,可我们的处境还是非常严峻。”

    “尤家老二尤世威,是山海中部副总兵,听到尤世禄被我们消灭,必然还会再来对付我们。到时候必然不会只带这么少的人,我们能不能打赢,这是一个问题!”

    听到胡广说这话,原本就安静下来的人群,就变得更为安静了。刚才还兴奋的表情,都冷静了下来。

    “延安府什么时候派兵过来,或者延绥巡抚什么时候派兵过来,派多少兵过来,这也是一个问题。”

    “我们现在一共就一千多人,年轻汉子更是只有几百,能不能扛住这一**的敌人,这又是一个问题。”

    听着胡广说出一件件让他们不愿去想的事情,胆小一点的人,脸色都白了。

    “还有吃穿用度等问题,我都不说了。在这里,我就问大家一件事,你们需要做出决定。”

    readx;这一次,没有任何人说话。所有的人,都脸色严肃,认真地听着。

    “你们可以有两个选择,一是发给你一个月用度的干粮和银钱,你另谋高就。去别的农民军队伍也行,还是远走他乡,隐姓埋名地再当一个普通人都随便。”

    胡广说完这第一个选择的时候,就看到不少人互相看看,脸色表情不一,好像有意动但又不敢说话的样子。

    于是,他又大声宣布道:“你们可以放心,我胡广说过的话,泼出去的水,绝不会反悔!”

    还没等广场上的人有反应,在站台下的胡汉三就大声地喊道:“公子,第二个选择呢?”

    所有人一听,原本想说话的都闭了嘴,看着胡广等他说第二个选择。

    胡宽就在台上最右边的墙壁处,刚好能挡着风的地方坐着。他在此时微微摇了摇头,有点无奈地看着二弟。

    昨晚商量的时候,按照自己的意思,根本就不需要说这个。想跟着也好,不想跟着也好,既然上了这条船,就别下船了。

    要知道,眼下的人已经这么少了,要是再走一大批,还怎么斗得过官府?

    可二弟要坚持,他说了理由后,胡宽最后还是同意了。

    这时,又听胡广在台上中间大声说道:“第二个选择,就是相信我胡广,愿意跟着我干。能不能最后活到七老八十我不能保证,但我能保证一点,只要我有一口吃的,就绝不让你挨饿;只要我有衣服穿,就绝冻不到你。”

    “我的原则,对于同伴,决不抛弃,也不放弃,同甘共苦,一起战斗!”

    “现在给你们一炷香的时间考虑,做出出自你本心的选择!”

    胡广说完之后,就转身向台侧走去,和大哥说话去了。

    这个选择关系到以后的日子,可以说是重要的人生抉择。不管男女老少都不傻,他们心中马上开始衡量了起来。

    原本听到第一个选择,颇有意动的一些人,听到胡广给出的第二个选择,特别是他保证说决不抛弃,也不放弃的话时,马上想起了之前王嘉胤抛下他们逃走的事。

    还有王嘉胤自己大吃大喝,他的心腹家丁也能大鱼大肉,而他们这些普通人则每天只能吃一点。等等类似的事情,还有好多。

    人和人还真不能比,只要一比,就会发现差别好大。

    他们发现胡广简直不要好太多,有的人甚至想,跟着这样的首领,就算是去死,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四小还在人群中现身说法,讲述公子的仁义,原本必死的他们,自从跟了公子后,活得有多好。

    胡汉三听着四小讲得起劲,就去看王黑子,以为他也会讲述他的经历。却没想王黑子只是低着头,仿佛睡着了一般。

    这让他很不满,不过眼下也不能过去说黑子,只好自己开口,大声讲述着公子在延安府遇到叛徒出卖后,是怎么机智勇敢地与官府斗,与叛徒斗,又怎么不顾自己的危险去救大牢中的王黑子。

    听到四小和胡汉三以及其他一些人在讲述胡广的好时,只要有良心的,一般都能想起自己所见到的胡广的好,也跟着说了出来。

    一时之间,整个广场上响起一片“嗡嗡嗡”地声音。因为天气的寒冷,嘴鼻中呼出的气,差不多都要笼罩住整个广场了。

    在台上一侧,胡宽轻声问胡广道:“二弟,你担心么?”

    毕竟,还没有那个山头能像胡广一样,会真得放手下人走,并且还要给钱粮。

    “有什么担心的,如果那些不坚定的人想走,那就趁现在早走,这是最巴不得的事情。大哥你不知道……”胡广说到这里,讲出了后世的一句至理名言,“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如果留下来的人能一条心,我都能省不少事!”

    胡广这么说,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官府对付农民军的一条最常用的手段,就是分化瓦解,光是招安这么一手,就能让很多农民军分崩离析。

    他虽然不知道明末农民军队伍的具体情况,可他相信,肯定有不少人不愿当所谓的“贼人”,希望能洗白的。

    自己现在开出的条件,估计能让一部分这种人早点显身。而只有那些对官府死了心的人,在这条路上才能走得更远。毕竟未来的日子,会是非常艰苦和危险的。

    而胡宽听着二弟说那句名言的时候,回想起自己在军中的经历,想起和蒙古鞑子的历次战斗,不由得很是感叹。

    对付外敌的时候,真得不怕敌人有多厉害,就怕自己这边的人拖后腿啊!

    差不多到一炷香的时间,胡广又出现在看台中间位置,提着自制的扩音喇叭,大声地说道:“时间差不多了,想离开得请到台前左侧的空地来。”

    原来这片空地就是为了给离开的人准备的,不少人到了这时才恍然大悟。

    不过广场上没有一个人动,许多人好奇地东张西望起来,想看看有谁想过去。

    “你们放心,我说过得话绝对算话。之前其实已经有过一次先例的,你们要是不清楚的,可以问问别人。在府谷起事的第二天,有些人就想要离开,我拍了胸脯可以保证他们领到钱粮离开的。”

    听胡广这么一说,有不少人想了起来。那次的事情,好像胡广还和原头领不沾泥起了冲突。据后来的小道消息说,王嘉胤大头领也很不满意胡广的做法,可胡广还是坚持做了。

    有了这个先例在,终于有人动了。是来自看台右侧隔离绳那边的一个年轻人,他畏畏缩缩地走了出来,低着头,沿着看台前沿,走到了左侧的空地上。

    有他带头,又有一些人跟着动了。台上的胡广不动声色,也不发一言,可底下不少人就开始说他们了。

    “要不是胡广兄弟带着我们打赢了尤世禄,命都没了,你就好意思走?”

    “没想张三你是这种忘恩负义的人,我算是看错你了!”

    “李四,你要敢走,我们以后就绝交!”

    “……”

    在谴责声中,终于有四五十人走到了空地上。这些人中,大部分是年轻人,很多是来自右侧隔离绳那边的。

    readx;胡广等了会,再没有人出来后,马上从台后取出钱粮,当场分给他们,然后派人护送他们出城。

    在这个过程中,其他人都在窃窃私语地旁观着。中间偶尔又有几个人出来,加入了领钱粮走人的队伍中。当然了,原本的那条隔离绳随着不坚定的人走了后,也已经收起来了。

    等到这些都办完,胡广面带着微笑又再一次站到了台前。

    所有人都知道胡广有话说,不知为什么,他们就觉得自己爱听胡广说话。因此,这一次,不用胡广出声,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我也不废话了,反正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一起在这乱世之中求活。以后谁敢欺负你,我帮你欺负回来!谁想要你的命,我先要了他的命!总之,只要有我在,就一定会为你们做主!”

    这些普通的老百姓,平时那听过这话。加上胡广的信誉一直良好,刚刚还做了一件在别处根本看不到的事情,竟然给了钱粮,让不愿在这里的人走。因此,他们对胡广说的话都很信任,听到胡广这种霸气的话,一下都激动了起来。

    特别是那些年轻人,更是容易热血沸腾,当即大声高呼起来:“公子万岁!”

    “公子万岁!”其他人也跟着一起喊了起来,反正这口号也不是第一次喊了,喊着喊着就习惯了。

    不过这也从一个侧面可以说明,胡广在他们的心目中是何等的地位。此时,就算有些人想和胡广来争首领位置的话,他们也不会答应。

    胡广等了一会,然后伸出双手示意他们静下来后,再次大声说道:“眼下已经进入深冬,官府基本上不可能对我们动手。不过到了明年开春,官府肯定会派兵过来了。”

    他说到这里,扫视了下全场,看到他们脸色严峻起来后,接着说道:“因此,在这接下来的两三个月时间内,我们要用最大的努力来提升我们的实力,这是我们能活下去的基础。”

    这道理谁都知道,因此胡广说到这里的时候,不少人下意识地在点头。

    “不管男女老少,都要出力。不是为了别人,而是为了你自己。男有男的事,女有女的事,老人和小孩也不能闲,谁要偷懒,那是拿自己的命开玩笑,也是拿我们这一大家子人的命开玩笑。”

    “我们努力了,我们尽力了,就算最后失败也不会有遗憾。至少我们活着的时候,曾经轰轰烈烈过,让欺压我们的官府胆战心惊过!让他们以后再不敢随便欺负穷苦老百姓!”

    “但要是我们成功了呢?那自然是最好了!”

    胡广一说这个,刚才还严肃的会场“哄”地一声,大家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要是能成功,那会什么样?真不敢想象!不过胡广兄弟说得没错,就算是失败了,也好过以前那样窝囊地活着,自己也不枉来世间一趟了!

    胡广这次没有理会底下的笑意,而是直接喊道:“孙可望,李定国,李文秀,艾能奇,上来!”

    “是!”四人听到,一下肃穆起来,抱拳拱手向台上的胡广大声回应。然后马上从边侧的台阶上到台上,在胡广的面前并排站好。

    广场上的人群一见,也都安静了下来,不知道接下来要干嘛?

    胡广走到他们身侧,转身面对着台下,同时用手指着四小说道:“在我从延安府回来的路上,我教了他们拼音识字,现在他们已经能写会算了。”

    台下的人一听就这么短的时间,这四个小孩就能写会算,这也太厉害了吧?那拼音识字到底是什么鬼东西?到底是这东西厉害还是这四个小孩厉害?不少人心中有这念头。

    人的本性,更多人的判断是这拼音识字厉害。

    广场上的人群这么想着,心中就不无羡慕台上的四个小孩竟然如此有福气,能得到胡广的传授。

    仿佛知道他们心中想什么,胡广马上说道:“我对你们的第一个要求,就是每个人都要学这拼音识字。不管男女老少,都要学!”

    胡广说最后这句话的时候,说得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今天下午我会在这里讲一堂课,所有人都要来听。错过这次,就没有了,因为我没有时间再讲第二遍。当然,你们之间可以互相探讨。不要怕羞,圣人说过,活到老学到老,三人行,必有我师。学知识,不要有忌讳。学到了东西,是你自己的。”

    胡广就是从丫丫不肯向四小去学的事中得到启发,索性就自己走个形式,向所有人都教一次。这样他们的老师是自己这个首领,就会少很多抵触。以后互相探讨什么的,可以自个去找能接受的人学。

    反正自己也不是真的要求每个人都会,只需要里面有一部分能最终会拼音简体的,就已是成功了。

    “以后每个加入我们的人,也都要学。我的一个理想就是,我们中的每一个人都能识字!”

    在古代,社会的等级是士农工商,也就是说,读书人的社会地位最高。要能读书识字的,就算没有功名,至少走出去腰杆也是硬的。

    年纪大一点的人听了,不由得又是激动又是感慨,自己可没少吃不识字的亏,可是家里穷,读不起书啊!要真是以后人人都识字,那真是太好了!

    “现在分男女老少排队,分别向他们四个登记姓名,年龄。如果你擅长什么,就说出来让我知道。铁匠、木匠、裁缝,有耐心,能照顾人,甚至特别会骗人都算。这将关系到下午的编组,所有人都将进行编组。”

    不少人听了都有点哑然,怎么连骗人也算?不过胡广要求的,他们下意识地服从,没人敢开口去置疑。

    这个时候,胡宽绑着绷带走了出来,大步来到艾能奇面前,同时向台下喊道:“是汉子的,都排到我后面来!”

    乌兰是跟着胡宽走出来的,见他说了之后,也走到了李文秀的面前,同时向台下喊道:“姐妹们,跟着我排队!”

    丫丫也是,早从台后蹿过来了,只是等她爹娘都说了后,她才站到李定国面前,大声向台下喊道:“这里,还有我这里,都排我这里来!”

    小丫头在这么多人的面前有点激动,忘记加上招呼的对象了。不过有胡广的说明在前,自然知道谁排她那里去。

    轰轰烈烈地府谷改编,算是拉开了序幕!

    readx;很多东西对于府谷农民军来说,都充满了新鲜感。

    比如胡广的为人,这样的首领从未见过。他的说话,又让人如此激动人心。

    比如由胡广教出来的四小,他们写字竟然不是毛笔,而是一种叫鹅毛笔的东西。并且写在纸上的字,似乎也不是以前见到的文字,甚至还有很奇怪的符号。

    比如眼下,胡广在台上用白色的东西,在一块漆黑的板上写出一个个符号来。他一个人面对着一千多人,竟然是在上课。

    虽然没吃过猪肉,但至少看过猪跑。以前的先生可不是这样的,那是手把手,一对一的教。

    “好了,拼音就讲到这里。只要你们学会掌握了这个拼音,那么所有的汉字,你们都会自己念了。”

    胡广放下赶制出来的粗糙粉笔,拍了拍手,面对着台下一千多人继续说道:“所谓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以后这拼音就要靠你们自己努力了,多看看你们手头的拼音教材,多和别人探讨,多用点心,这是学习的不二法门。”

    几乎所有的人,都是一头的黑线。这就讲完了?手中这张纸上印的东西,我认识它,它不认识我啊!

    他们的眼睛看看胡广,又看看这张纸,然后还转头去瞧站在台上两侧的四小,挠着头,心中都嘀咕着难不成胡广的意思,是要向这四个小屁孩请教?哦不,是探讨?

    “从延安府一起回来的人基本上已经先学过一次,你们可以先找他们探讨,给他们指点不足。另外,每三天我会再讲一次课,主要是答疑,你们都答不出来的问题就可以来问我。半个月后,我只会每一个月讲一次课。”

    胡广这个话让不少人心中松了口气,总算胡广还能再讲课。不过他们也能体谅,胡广肯定很忙,不可能有多少时间来教这个。

    当然,人群中也有人有这样的疑问,就算能读书识字了,对于和官府打仗有什么帮助,胡广会不会是本末倒置了?

    对于在眼下推广这个拼音识字,基本上没有人意识到这个事情的重要性。一直到后来史学家回顾的时候,才总结出了许多好处。

    比如胡广推广出来的东西,不用再经过口口相传,不但更为快捷,而且更为准确。

    比如从底下反馈回胡广的内容,也更容易表达,无形中调动了所有人的积极性。

    比如识字的人能做更多的事情,做好更多的事情。

    ……

    反正一个原则,这拼音识字是宜早不宜迟,作用是润物细无声,看似没多大用处,实际上对于提高府谷农民军的战斗力、凝聚力起到了一个关键的作用。

    这些在以后的日子中,终归是慢慢地体现了出来,也是府谷农民军区别其他一切势力,最为引以为豪的事情之一。

    再说胡广结束讲课之后,便大声宣布改编开始:“所有人将按照班、排、连、营、团的模式进行编组。其中班就是以前的什,人数一共十到十一人,领头的是班长,即以前的什长……”

    胡广之所以没用明末时候沿用的一套制度,是因为第一,他最熟悉的是后世的军制。

    第二,要想在明末的各种势力中脱颖而出,就必须走一条非常规的路。对于后世的他来说,军队尽可能火器化是必然的选择。

    他从戚继光的《纪效新书》中也看到过,军队编制的原则,就是要根据打法制定。就如同戚家军,当初的编制就不同于同时期的其他军队编制,而是戚继光根据当时对敌的形式,以三才阵,鸳鸯阵为基础编制的。

    而胡广这时候要用的是火器,十人一班,三个班为一个排,刚好是三段射的基础,是符合戚继光编制的原则。

    至于名称什么的,反正对于大部分都是农民的队伍来说,都是第一次。并且不同的称呼,也是区别别的势力的一种标志。

    他所宣布的改编,大概内容如下。

    年轻男子选取强壮者编为一个营,共两百七十人,胡宽为营长,排长和连长为胡广原本的护卫。至于班长,则由士兵自己推选。

    其余年轻男子大概还有一百二十来人,编为一个加强连,由胡汉三担任连长,直接向首领胡广负责。

    所有妇女也编制为一个营,营长为乌兰。其中最为健壮的妇女单独成立一个连,连长是刘彩娥,也需要进行军事训练。

    另外的妇女和为数不多的老人进行混合编组,按照连的编制来,有护理连,就是有耐心、会照料人的妇女、老人组成。其中照顾伤病员的妇女,基本上都是已婚的。

    还有伙食连,负责所有人的伙食,通俗点说,就是做饭的。

    其他人则编在一个后勤连中,干一些杂事。

    至于所有儿童,不包括四小,则组成儿童营,底下不分连排,营长是丫丫。他们的任务暂时只有一个,就是学习。

    另外还有一个最重要的营,就是工匠营。由张铁匠担任营长,直接向胡广负责。里面又分为铁匠,木匠,农耕连等等。

    胡广大致讲解了一番之后,便让各营长把名单领了去,然后才大声地说道:“这只是一个最初的安排,如果有人觉得自己的特长没有发挥,可以向我提出来,得到同意后可以换地方。”

    所有这些,对于这些底层农民来说,都是新鲜事物,他们暂时也说不出个一二三。因此,广场上显得有点安静。

    “以前,我们这些穷苦老百姓被官府、恶奴压迫,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可谓是苦不堪言。”

    听胡广忽然提到这个,不少人回忆起往事,不由得有点黯然。

    “但现在不一样了,我们就是个大家庭。我希望,我们能拧成一股绳,在这吃人的世道,和一切欺负、压迫我们的势力做斗争!”

    胡广说到这里,稍微停了下,深吸了口气,用自己最大的声音吼出去道:“我们要让世人刮目相看,我们的目标是叫天天应,叫地地灵!”

    “因此我宣布,我们以后就叫叫天军。叫天天应,叫地地灵的叫天军!”

    readx;胡广这话音一落,广场上的人群一反常态,一下轰动起来。几乎所有人都被这霸气的名字所感染,丝毫不顾及会场的秩序,甚至也暂时忘记了对胡广的尊重,抑制不住地大声讨论了起来。

    这些人都是社会最底层,最被压迫的一群人。他们对于那种“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处境,是深有感触,几乎是刻在了他们的骨子里。

    现在胡广忽然告诉他们,他要带着他们做到“叫天天得应,叫地地要灵”,这么强烈的反差在心头涌起,也难怪会激动了。

    也可以说,胡广所宣布的这种情况,其实是这些底层百姓最为渴望的。短短几个字,击中了他们心灵的最深处。

    这个话,要是换了一个人,比如说王嘉胤,比如说胡宽,就没有这么大的效果。

    因为他们更相信胡广,知道胡广既然说出来,就肯定会带着他们去做。虽然不知道最终能不能成功,但至少胡广没有失败过。

    胡宽和乌兰站在一起,看到这个情况,不由得互相看了一眼。他们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骄傲。

    因为这个受人爱戴的胡广,是他们夫妇两人带大的。他的成就,有他们的一半。

    胡广笑着看着广场上的人群,稍微等了会,就伸手示意他们静下来。这种感觉虽然很享受,但没时间啊,要尽快做事才行。

    “另外我宣布,所有人都要团结友爱,不得欺凌弱小,不得侮辱别人,尊老爱幼是本份。记住,我们是一家人!”

    胡广说完之后,便让各领导根据他们手中的名单开始熟悉自己的手下。而他自己,则几乎是用竞走的模式往家里赶。

    正如自己刚才所说,这一切只是一个最基本的框架。接下来的事情不要太多,而别人又代替不了,非忙死不可。

    王黑子带着两个人跟在他的后面,其他人都已经放出去了。虽然四小也还是跟着他,不过眼下却没空。因为大部分人都不识字,那些名单,还得四小帮着念。

    胡广一到家,就埋头开始写东西,浑然没有注意到,王黑子这两天很是沉默。

    王黑子见同伴有在帮着胡广磨墨,暖茶,自己就悄悄站到了角落里,在那看着胡广的身影发呆。

    不知什么时候,王黑子忽然感觉到有人拉自己的袖子。他从发呆中回过神来,抬头一看,发现是胡汉三。

    他有点诧异,刚想说话时,胡汉三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示意他跟着走出了房门。

    王黑子一到了门外,就有点奇怪地问道:“老三,你怎么回来了?公子好像是让你们在编队,互相熟悉同伴的。”

    胡汉三一听,呵呵一笑道:“都过了一个时辰,早搞定了。”

    “那别人怎么没回来?”王黑子抬头看看天色,有点不相信地问道。

    胡汉三咧嘴一笑,自豪地说道:“那是当然,别忘记了,我也差不多认识那些字,自个念,比去叫那四个孩子总要快多了!”

    “哼,那你拉我出来干嘛,不会是显摆这个吧?”王黑子稍微皱了眉头,没好气地问道。

    一听他这话,胡汉三的笑容马上没了,脸色严肃起来,还带着一点关心问道:“黑子,我问你,这两天你是怎么了?就算在延安府大牢,也没见你这么没精打采啊!”

    王黑子听了,脸色一沉,略微带着一点怒气质问道:“怎么,你监视我?”

    “你看看大伙,兴致都高着呢!就你耷拉着脸,能不显眼么?”胡汉三解释了下,回味到王黑子话语中的怒气,当即又说道,“我监视你?我吃饱了撑的,关心下你却被你说,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早知道的话,就不去大牢里救你了!”

    王黑子听得脸色一红,尴尬地笑了下,有点不好意思,却又讪讪地说不出来。

    胡汉三见他这样子,也不和他计较,当即压低了声音问道:“莫非,你还惦记着王嘉胤?”

    听到他这话,王黑子的脸色又沉了下来,低头不语。过了会,发出一声长长的轻叹。

    一见这场景,胡汉三又那还不明白的,他当即说道:“我说呢,就这事,你有啥可以闷闷不乐的!”

    “那王嘉胤跑了最好,以后你就安心跟着公子。王嘉胤和公子两人,跟着谁有前途,活得充实,过得有意思,相信不用我说了吧?”

    王黑子听着他的话,抬头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的神情,不过最终还是低下了头,再次发出一声长长的轻叹声。

    “啪”地一声,胡汉三忽然一掌拍在他的肩膀上,吓了他一跳。抬头看时,胡汉三已带着一点恨铁不成钢地表情先说道:“你还叹气,信不信我抽你几个嘴巴,把你打醒了?我告诉你,要不是你在昨天冲锋的时候,跟着我第一时间一起挡在了公子的面前,我才懒得理你!”

    “你自己好好想想,到底要不要跟着公子的。如果要,就一心一意地跟着公子干,否则趁早滚蛋!”

    胡汉三有点气呼呼地说完,便不再理他,转身又走回房间里去了。

    王黑子张着嘴巴,目送着他进入房间,脸上却没有恼意。

    不管如何,胡汉三也是冒着危险进入大牢,把他救出来的。可以说,他也算是欠着胡汉三一份情。

    对于胡汉三的心意,他又何尝不知呢!

    只是自己跟了老爷那么多年,眼下老爷只是跑了,又没有死,自己就换了个人跟,那岂不是不忠不义?

    老爷,你为什么要逃跑呢?以前不是很英雄的么,大不了一死而已啊!

    他正想着,忽然有一人匆匆而来,看到他在门口,连忙问道:“公子在里面么?”

    王黑子一见他脸上有担忧之色,当即吃了一惊,精神一下集中起来,连忙说道:“在,在里面。”

    那人一听,马上推开门闯了进去。王黑子在他后面跟了进去,想听听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莫非是官兵打过来了,可这天气,好像不可能啊!

    看到胡广抬头看向自己,这人连忙抱拳拱手禀告道:“公子,王嘉胤回来了,在西门外叫门!”

    readx;此时的王嘉胤,是一肚子的气,脸色很是阴沉,眉头皱着,仿佛有人欠了他大笔的钱不还一般。

    他紧闭着嘴巴,一声不响,冷眼盯着城头上的人。

    在他的边上,还有十来骑。传言跟着他跑了的马七和不沾泥果然在里面,此时正指着城头上在声严色厉地怒骂着。

    而在这些喷着白气的战马后面,还有三十来名步军,或怀中抱着长枪,或拄着刀剑,没一个队形,散落地站着。

    一部分人跺着脚,哈着气在取暖。还有一部分人则也帮着他们的头目,高声威胁着。

    可是,任凭他们在那费劲口水怒骂威胁,城头上的人只是不说话,也不开门。

    骂到后来,马七也累了,不再说话。唯有不沾泥还在那骂着:“你们这群吃里扒外的东西,首领哥哥回来了还不开门。这么冷的天,要是冻伤了哥哥,老子进去后,守门的几个听好了,老子要扒你的皮,抽你的筋!”

    他说着说着,就听到自己的肚子“咕噜咕噜”地响了起来,不由得心中更是恼怒。

    原本王嘉胤是准备带着他们去黄龙山的苜蓿沟,那里还有一处事先经营的寨子。可他们舍不得府谷县城,毕竟当时城里突然乱起,逃得太匆忙,什么都没带。

    甚至还有不少粮食是当初从清水边仓搬过来的,也都留在了府谷县城中。想起那么多物资,还有当初声势壮大的队伍,这一行逃跑的人最终又停住了脚,派了人回府谷探听动静。

    当那人惊喜万分地回去一禀告,说城头还是农民军的旗帜,府谷县城还没有丢时,王嘉胤这一行人,那是高兴万分,连忙打道回来。

    来到了府谷县城,果然是没丢,城头上站着的人,甚至有一个,还被不沾泥认了出来,以前就在他手下的。

    城头挂着的人头,因为天气寒冷,都不用做防腐处理,冻得硬硬的,保留着死时候的惊恐。

    马七眼尖,一眼就认出来是以前的主人之一,府谷县城的土皇帝之一,堂堂明朝总兵尤世禄。

    他吃惊之余连忙向王嘉胤做了禀告,就这样,才让这伙人明白,原来是尤世禄突袭了府谷县城。

    他们有点吃惊,不知道是谁竟然有如此大的本事,能干掉尤世禄。不过这并不是他们最关心的,又累又饿之下,他们的脑中就只有一个想法,就是进城好好休息休息,再吃个大餐解解肚中馋虫。

    可没想到,城头的人看到这行人过来,原本还半掩的城门竟然全关上了。

    开始以为亮明了身份后会重新打开城门,王嘉胤都还准备了腹稿,要好好夸夸守门兄弟的警惕心。如果有必要,就重奖他们以拉拢人心。

    可是,城头上的守卒仿佛成了庙里的菩萨,全都一言不发,也不开门。

    一开始王嘉胤还耐着性子,阻止了手下人的叫骂。毕竟自己先跑了,回来后总要收拾番人心才可以。

    可城头一直没反应,这又冷又饿地待野地里吹西北风,终于让王嘉胤失去了耐心,就有了手下一群人大声叫骂的场景。

    城头上的几个守卒虽然一声不吭,其实心中还是没底的。毕竟城外被晾着的人,可是他们之前的大首领。至于以后还会不会是大首领,那他们还真不知道。

    从他们的本心来说,还真不愿意让城外这些人进来。老天真不长眼,这些人怎么就没死在外面呢?

    也不知道胡广这个新首领还会不会迎他们进城?这些守门的都有这么一个疑问?

    他们也不是傻子,从胡汉三这里偷偷交代下来的情况看,胡广首领应该不是很乐意王嘉胤他们再回来的。可他还有一个大哥胡宽啊!

    当初就听说因为胡宽坚持,所以在清水的王嘉胤才跑过来当了府谷义军的头。现在要是胡宽还念着他那结义之情而要放王嘉胤进城,情况就不妙了!

    胡广重情意,而且是他亲大哥的意思,总不好违逆吧?

    在城外王嘉胤等人的愤怒等待和城头守卒的惶恐等待中,胡广终于赶了过来。

    城头上的兄弟们一见胡广出现在城头上,全都抛开了脑中的胡思乱想,连忙迎过去低声喊着致敬。

    胡广脸上看不出是什么表情,他一边向城头外沿走去,一边沉声问道:“他们在哪里?”

    他此时的心中,其实是万分不愿王嘉胤回来,特别是在这个百废待兴,万事正在开头的当口。不过王嘉胤终归是出现了,自己不管愿意不愿意,都是要面对的。

    听着叫骂声,探头出去,发现果然是王嘉胤一伙人。胡广身边的王黑子更是惊喜地叫了声“老爷”。

    城下的这伙人抬着头叫骂了半天,早已脖子酸痛而垂下去,改为低着头骂了。忽然听到城头传来动静,吩咐抬头看了过去。

    “黑子,你在,太好了,快开门!”王嘉胤听到熟悉的声音,抬头一看,果然是自己的亲信家人王黑子,当即高兴地吩咐道。

    “好,老爷稍待。”王黑子顺口答应一声,便转头就走。

    可他这脚步刚动,肩膀就被人抓住,一人拦在了他面前,低声喝道:“公子还没吩咐,不准乱动!”

    这人就是胡汉三,早已盯着黑子。此时脸色很不好看,冷眼盯着他。

    王黑子见此一愣,因为见到王嘉胤的喜悦情绪一下冷静了下来。胡汉三刚之前对他说过的话又出现在脑海中。一个念头也随即冒了出来,老爷回来了,那这府谷县城到底谁做主呢?

    城下的不沾泥等人一见黑子要开门了,当即高兴的叫骂,声称要给那些守门不放他们进城的人好看。

    不过,王嘉胤马上制止了他们,向城头抱拳拱手道:“原来是胡广兄弟回来了啊!哥哥在外面冻坏了,快放我们进城。回头哥哥摆几桌给你接风!对了,高兄弟呢,可是也在城里?”

    此时的他,有点恍然大悟,怕是高兄弟在安塞起事后,带着队伍赶到,所以才反败为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