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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eadx;只见胡广衣着光鲜,骑着高头大马,甚至还牵了一匹,正向城门处而来。

    一时之间,不管是乌兰,还是尤六,或者是那些原本的城门守卒,全都呆住了,这还是他们印象中的胡广么?

    一直以来,胡广大字不识一个,身体又瘦弱,文武没一项行的。要不是一直以来,有他哥罩着,不知道会受多少欺负。

    也因此,他生性有点木讷,就算碰到熟人,也不怎么主动打招呼,常常是低头走人。

    可此时的胡广,那眉目之间的神态,又哪有以前胡广的半分影子!举手投足之间,是那么的自然,无形中散发的一股气质,让人不敢小觑。

    直到胡广快到近前时,尤六才回过神来,他当即手一挥,大喝一声道:“来啊,把他抓起来。”

    四周的军汉一听,如梦方醒,连忙冲过去,手持刀枪剑戟,围住了他。

    胡广浑然不惧,就好像没看到一般,他环顾了一下,发现原先守门的那几个士卒缩着手,抱着长枪躲在城门的背风处。

    而围住自己的这些军汉不管是军服还是兵器,都胜他们一筹。很显然,这些军汉都和尤六一样,是尤家养在家里的那些家丁。

    当他看到嫂子拿着菜刀站那时,心中不由得一跳,好像自己疏漏了什么东西。

    但眼下已没有让他细想的时间,因此他不慌不忙地跳下了马,笑着对尤六道:“尤六哥,大家乡里乡亲的,这是干嘛?”

    说到这里,他把手中的两匹马的缰绳递了过去,同时说道:“真是不好意思,借用了你的两匹马。这过了一天,尤六哥怕是等急了,因此就换了两匹好马给您,还请多多包涵!”

    尤六有点反应不过来,他下意识地接过缰绳,打量着这两匹高头大马。

    原先的只是两匹老马,而现在这两匹,却是何举人家中挑出来的好马,因此一眼就能分辨出好坏。这好马劣马的价格,可是相去甚远,尤六得了这两匹好马,真是赚大发了。一般情况下,不管是谁,都没脸再问强借之罪了。

    胡广看尤六接了缰绳后,有点惊呆在那里。他也就不再管他了,转过头,对乌兰说道:“嫂子,你跟我走,大哥和丫丫在等着。”

    乌兰搞不清楚胡广为什么突然变了个人似的,而且出手还那么大方,一下就送出了两匹上好的马。

    不过她不在乎了,此时在她的心中,只有自己的家人,想着第一时间能见到丫丫和丈夫。

    因此,胡广一说,她用力点了下头,拿菜刀的手放了下去,迈步就准备跟着小叔子走。

    那些围着的军汉看到这个情况,又见尤六没反应,想着胡广的脑子怕是有病,赶紧让他走,免得醒悟过来就后悔,就散了开去。

    可就在这时,尤七已经赶到门口,看到乌兰要出城,当即大喊一声:“不要让她跑了!”

    这一喊,马上惊醒了尤六,吓了他一跳。他一见胡广和乌兰要出城门洞了,连忙大喝一声,自己先冲过去拦在了胡广的面前。

    “尤六哥,你这是什么意思?我这一匹马能顶你的两匹了,够意思了吧?”胡广一见,脸色一沉,有点不渝地说道。

    尤守备觊觎乌兰的美色,想把她搞到手,虽然势力够大,可终归是见不得光的事。因此,表面上是要问罪胡广胡宽昨天抢马的事,从而逼乌兰就范。

    也因此,其意为乌兰的事,其实就只有尤六和尤七知道,其他人并不知情。

    看到尤六在得了两匹好马的份上,还想为难胡广。不但是那些缩在一边守门的兵卒,就连他带来的那些家丁,都有点意外,心中想着这也太不知足了!

    尤六其实也知道这点,但仗着他是尤家人,平时也横行霸道惯了,就蛮横地说道:“你当老子是什么人?昨天想抢就抢,此时又说走就想走,哪有这么便宜的事!走,跟我们去守备大人,一切由大人定夺!”

    守门兵卒一听,不由得有点同情地看了下胡广。这府谷县城完全是尤家的地盘,就算是县令大人,也要仰仗尤家的脸色。尤家真要蛮横了,就只能认栽!

    那些尤家家丁一听尤六发话,虽然他们不知道内幕,但丝毫不影响他们配合尤六,马上拥上前去,准备抓了胡广再说。

    胡广的眉头紧皱,这太不正常了。不过没时间让他多想,当即大喝一声道:“等等!”

    刚围过去的家丁一听,都停了下来,想看看他究竟想怎么样?

    “尤六哥,大家平时低头不见抬头见,何必这么难为小弟呢?”胡广露出笑容,压抑着怒气说道。

    尤六是吃了秤砣铁了心,嘴角一丝冷笑,一脸阴沉地喝道:“少废话,带走!”

    胡广一听,一颗心沉了下去,他预感到怕是有点难以脱身了。

    不过表面上,他脸上还是保持着笑容不变,走向尤六,同时说道:“尤六哥,这中间怕是有点误会,我这里有东西,请你过目一下。”

    胡广一个瘦弱少年,又没有带刀枪,边上的人就没拦着,仍由他走了过去。

    而尤六也有点好奇,很想知道这反常的胡广究竟要唱哪出戏。因此,他也就不再发话,只是看着走过来的胡广。

    乌兰见尤六反复阻挠小叔子和自己出城,哪怕是得了那么大好处的份上,也还在坚持。隐隐地,她有种感觉,怕是和自己有关。

    她转头看看城外,空无一人,并没有看到当家的和女儿;又转回头看着小叔子的背影,心中有点急了起来。

    而此时,胡广走到了尤六的面前,用身子挡住了其他人,从怀中摸出了东西,递给尤六,同时,低声说道:“行个方便,我不能暴露身份的。”

    尤六听了一脸的疑惑,就没听懂胡广的意思。他低头看向自己手中,胡广递过来的东西。

    是一锭银子,大概有一两重,奇怪的是,还有一块木牌,这是什么?

    稍微一打量,吓了他一大跳,是锦衣卫腰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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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eadx;在这一瞬间,尤六马上恍然大悟,怪不得这小子穿得人模狗样的回来了;怪不得这小子的气质一下变了;怪不得出手大方,一匹马顶两匹,还都给了,甚至还给自己塞了银子……

    胡广以为这尤六贪财,知道这马匹没法自个落好处,就还为难自己,因此就给他私下塞了银两,再加个锦衣卫腰牌,相信能短时间内糊弄下他,放自己和嫂子出城。

    只要出了城,任凭后面再有什么事情,自己都已拍拍屁股跑掉了。

    因此,胡广做完这些,就盯着尤六的脸,希望他松口能放自己和嫂子出城了。

    可没想到,尤六那手一晃,收好了银子,脸上也露出了笑容,语气中带着客气,却还是坚持道:“胡广老弟,兄弟职责在身,没法子放你出城的。要不,你随我去一趟守备府,见见我家大人?”

    对于他来说,不管胡广是不是真得锦衣卫,天大地大,最大的还是他自家大人。因此,他才有这么一说。

    尤七此时已站到了尤六的身后,他并没有看到银两和锦衣卫腰牌,盯着胡广喝道:“还有你那大哥呢,他在哪里?老实交代!”

    他喝完之后,才反应过来尤六好像对胡广客气起来了。于是,又对尤六说道:“大哥,和他客气什么,直接绑了就是,免得一会胡宽看见我们在这,起了疑心!”

    胡广见此,心中已经非常肯定,这事绝对不简单了。他见尤六收了自己的银子,看了锦衣卫腰牌后,还要自己走一趟守备府,看来非来硬的不行!

    于是,他脸上保持着笑容,一脸人畜无害地逼近尤六,同时低声说道:“尤六哥,你要是嫌弃银子不够,我这里还有……”

    他一边说话,一边伸手往怀里掏去。

    尤六一见,心中一喜,放不放胡广一家人得自家大人说了算,不过这银子,落了自己的袋,就别想拿出来了。

    他这么想着,眼睛就盯着胡广的怀里,心里甚至还在猜着胡广的怀里还有多少银子。

    就在这时,胡广忽然身子一晃,绕到了他的侧面,怀中掏出的物件横在他脖子上,同时喝道:“谁都别动,否则我杀了他!”

    这情况突变,一下惊呆了所有人。尤六吓得战战兢兢地说道:“胡广兄弟,你别乱来,有事好商量,有事好商量!”

    “没什么好商量的,敬酒不吃吃罚酒,你最好老实点,陪我出了城,就放了你,否则先收拾了你!”胡广脸上已没了笑容,一脸冷峻地说道。

    其他人也马上反应过来了,下意识地举起兵刃,有弓箭的张开了弓,拿火铳的点燃了火绳备用,气氛一下紧张起来。

    胡广在说完之后,另外一只手突然伸出,一把扯住尤六的发髻,拉扯着他向城外走去,同时威胁周围的家丁道:“都退后,谁敢上前的,我先收拾了他!”

    说完之后,他又马上提醒道:“嫂子,快走!”

    周围这些家丁一见,投鼠忌器,只好散开了路,免得尤六真有个好歹,就麻烦大了。

    因为在尤府,一共养有将近六十个家丁。在这些家丁中,前九人的地位最高,名字分别为尤一到尤九。

    胡广看到挟持尤六的手段凑效,心中欢喜,赶紧拽着尤六加快了脚步,往城外走去。

    就在这时,一声大喊响起:“不要放他们走,给我拦住了!”

    那些家丁一听,转头看向后面正在拔刀的尤七,都有点不解,难道不顾尤六的死活?

    其中一个忍不住提醒尤七道:“尤六哥在他手里……”

    “当我的话放屁么,快点拦住,否则军棍伺候!”尤七一声吼,自己快步逼近胡广,举刀在前,一下拦在了胡广的面前。

    其他家丁一见,就重新拦在了前面,把乌兰也挡住了。

    这时候的他们,都已经移到了城门洞靠外的一侧了,再迟一步,就到城外了。

    功亏一篑,胡广有点想不通,当即手一紧,冰冷的刀刃割破了尤六的皮肤,渗出了一丝血迹,同时冷声喝道:“你当我真不敢杀人么?”

    尤六脸色惨白,一动不敢动,心中骂死了尤七。

    “别做梦了,就算你杀了他,也不能放你走的。”尤七横着刀,冷笑着说道,“要是放跑了乌兰,我们就没法向大人交差了,你真以为是为了那两匹马么?”

    胡广恍然大悟,难怪自己觉得不对劲,原来真正的原因是这。

    他拿眼望去,发现嫂子重新举起了菜刀,横在了胸前。嫂子确实也漂亮,特别是在这西北,难怪会让人惦记上。

    还有,这一伙尤府的家丁全幅武装地在城门处,怕是等自己和大哥回来,突然出手抓了,再加个抢马的罪名。以尤府的势力和手段,估计自己和大哥就难逃一死了!

    其他家丁也明白过来,原来是自家大人看上乌兰了!他们当即不敢怠慢,举起武器,缓缓逼近乌兰,迫使她又退回城里。

    乌兰缓缓退了几步,忽然柳叶眉一拧,站住了身子,把菜刀横到脖子上,愤怒地喝道:“老娘就是死,也不会让你们得逞的!”

    说完之后,她看了眼小叔子,又转头去看城外,渴望临死前能再见一眼女儿和当家的。

    其实,乌兰并不报什么希望,也就是这么一看。谁知这么一看,还真看到了有一骑,正飞奔而来。

    马上的骑士,提枪背弓,英姿飒爽,威风凛凛。看那身影,不真是在草原俘获了自己的芳心,心甘情愿随他来汉地过日子的那个人么!

    她喜出望外,但其他人的脸色就不好看了。要知道,胡宽可是府谷县城的一条好汉,要不是在官府没有关系,武举肯定是稳拿的。

    之前的时候,他们都知道为了凑齐了今年的赋税,胡宽卖掉了马,卖掉了长枪弓箭。没有这些装备,胡宽的本事使不出三层。

    可现在,胡宽却又有了武器,这吓得尤七连忙大声喊道:“快,弓箭手和火铳手准备,不要让他靠近。其他人逼他俩进城,敢有反抗,格杀勿论!”

    这种要紧关头,家丁们不敢怠慢,连忙按照吩咐动了起来。

    readx;胡宽就躲在南门正对着的一处山包后,盯着南门。一开始,他觉得二弟的几个点子都不错,就在那等着。

    没想到事与愿违,他看到娘子竟然在城门口被拦住了。本来他想自己过去的,但二弟说万一给了马还不行的话,可以再用一次锦衣卫腰牌。

    在扮锦衣卫方面,他是佩服二弟的,因此就让胡广过去了。

    没想到二弟竟然也不行,甚至挟持了人质的情况下,还被拦住,他就知道事态严重了。

    虽然胡广临走之时,有对他说过不要轻举妄动,可他看到这个情况,又怎能置之不理。因此,他让丫丫躲好别动后,就翻身上马,想着凭武力救下二弟和娘子。

    那尤七的反应够快,胡宽还没有驰到近处,就看到那些尤府的家丁动了起来。离得近点,看得更清楚了,吓得他魂飞魄散。

    不是因为那些家丁举着弓箭或者火铳对着自己,而是娘子拿了把菜刀横在自己脖子上,好像要自杀。

    “娘子……”胡宽心急如焚,一声嘶吼,搭了长枪,拿出硬弓,站在马蹬上开始射箭。

    乌兰性子犟,知道要是自己被逼回城里的话,怕是再没有和当家的有相聚之日的。因此,她任凭那些家丁拿着刀枪逼向她,仍旧纹丝不动。

    眼中带着不舍,最后看了一眼来不及赶过来的胡宽,乌兰就准备横刀自尽。

    “大嫂,千万不要!”胡广见此,吓了一跳,他一下丢了手中挟持尤六用的牛耳尖刀,一个箭步冲了过去。

    乌兰被他一喊,稍微停了下。就这么一会的功夫,胡广就赶到了,她又没有防备胡广,因此菜刀被胡广夺了下来。

    紧接着,他看到站外面的那些家丁开始向大哥射箭放铳,就鼓起最大的劲,努力地喊道:“大哥,别过来,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如果只是弓箭,说不定还能拼下。可这些家丁里面,还有两杆火铳,要是大哥被火铳不小心打中了,就算当时不死,事后也很难活下去的。

    更何况他俩和这些远程家丁之间,还有一排手持近战武器的家丁隔着。胡宽想安然无恙地冲过来救走两人的可能性极低。

    虽然胡广作为后世的超级特工,让他空手或者手持匕首与人格斗,他并不怕这些家丁。

    可现在,这些家丁是全副武装,手拿刀枪剑戟,现在这幅身体又未经训练,根本没法帮得了大哥。

    他看了眼远处的大哥,便拉了嫂子配合着尤府家丁,主动走到了城里。

    “梆”、“砰”,弓箭离弦的声音,火铳射击的声音响起,其中还夹杂着“啊”地一声惨叫,城门缓缓地关上了。

    胡宽怒吼的声音在城外传来:“谁要敢动我二弟和娘子一根汗毛,我胡宽对天发誓,一定会报仇的!”

    这伙尤府家丁关好城门后,看着一名仰天躺在地上,脑门插了支箭,已死得不能再死的同伴,心中松了口气。

    胡宽的骑射,果然名不虚传。幸好够快,及时关上了城门。

    这种生死关头,狗急跳墙之下,没人会在意乌兰是否是守备大人想要的女人,如果她不配合肯定会动手杀人的。

    虽然死了个同伴,但尤七看到现在的情况,心中却大为满意,他正待说押走时,尤六摸着自己的脖子,恨声对他说道:“你是好样的,你行啊!”

    说完之后,他手一招道:“来四人押着他们跟我走,其余人上城墙,防着城外。”

    对于胡宽这个本地人,原先在城上城下的守卒,是靠不住的。因为他们原先就是胡宽的同袍,只不过胡宽很早就交了人头钱自个出去打猎谋生了。

    因此,守门卒很可能同情胡宽而做一些不好的事情。由尤府家丁看着,就不怕他们翻了天去。

    最后,尤六看着和乌兰站一起的胡广,见他又一脸人畜无害地看着自己,没来由得,脖子就感觉到隐隐作疼。他脸色一沉,喝道:“走!”

    说完之后,他就不管尤七还是胡广的反应,自己先走了。一边走一边小声骂着,娘娘的,差点就把命交代了!

    胡广看着尤七跟上尤六,就凑近乌兰的耳朵,低声说道:“嫂子别冲动,留得青山在,还有和大哥丫丫团聚的日子。等到了晚上,我想办法救你出去!”

    到了晚上,就是超级特工的天下,对于这点,胡广还是有自信的。

    乌兰原本对他有一肚子的怨气,怨他为什么帮着尤府的人,拦着不让自己以死殉节。

    此时听到胡广的耳语,又想起他这一连串从未见过的言行,心中不由得有点将信将疑。

    当她看向胡广时,又见他自信地冲自己微微点头,就只好信一次自己的小叔子了。毕竟要是能生,谁也不愿死!

    再说城外的胡宽,怒气勃发,却看着紧闭的城门毫无办法。他是听到了二弟的话,也想起了二弟临走时,对自己说过,要是有什么意外,千万别蛮撞,要相信他。

    但眼下这种情况,胡宽虽然觉得二弟强大了很多,却还是担心他们两人。一想起尤守备平时的为人,和他家平时的霸道,他就越想越觉得危险。

    他这种想法,其实也是人之常情。如果一个人觉得事情会变坏,就会越想越坏。

    他右手紧握着弓身,青筋怒张。不过他看到城头上的守卒也开始动起来了,只能恨声离开了城下。

    “爹,娘和二叔呢?”丫丫一见父亲单人回去,马上担心地问道。

    胡宽在走过来的这段时间内,心中已下了一个大决心。他知道光凭自己是没法进城救人,眼下就只有一条路可走了。

    时间对于他来说非常宝贵,因此,他直接吩咐丫丫道:“上马,跟爹走,爹找人去救你娘和二叔!”

    府谷县城,尤府中,一个略微恼怒地声音在大堂内响起:“什么,你们没抓住胡宽?你们去了这么多人,是干什么吃的?”

    “大人息怒,那胡宽狡猾,根本没进城,就胡广一个人进了城,想接走他嫂子。”尤六和尤七跪在大堂中,面向主位的一个年轻人,惶恐地回答道。

    “啪”地一声响,是那年轻人手中的茶杯被他一下摔地上了,伴随着恼怒地吼声:“抓住胡广这个废物有什么用,老子要的是胡宽。这才是大虫,不抓住他,老子的心就不安,懂不懂?”

    readx;尤六和尤七两人吓得面色惨白,互相看了一眼,最终还是尤六大着胆子禀告道:“大人,胡广和以前判若两人,绝对不是废物!”

    说到这里,他仰脑袋,露出脖子上的血痕说道:“大人请看,这就是胡广要挟属下留下的伤痕!”

    尤守备名尤大贵,是尤家三雄之中老大尤世功的长子,个子也有一米八的样子,大约二十五岁左右,听到尤六的一番话,一时忘了愤怒,好奇地盯着那血痕看。

    “这真是那胡广给你留下的?”尤大贵很是惊讶,不由得确认道。

    这府谷县城让尤家还有点忌讳的,就是胡宽。因此胡家什么情况,尤大贵基本知道。他实在无法想象,尤六也算是自己养着家丁里面的佼佼者了,怎么会被一个瘦弱的胡广所伤呢?

    “是的,大人。”尤六连忙肯定,同时膝行几步,靠近尤大贵,双手捧上一物禀告道,“胡广来历非同小可,这是他给属下看的腰牌!”

    尤大贵听得更为好奇,上前一步,伸手拿了过来一看,马上失声道:“什么,锦衣卫校尉?他胡广是锦衣卫校尉?”

    他一点都不信,就印象中胡广那怂样,怎么可能是锦衣卫校尉呢!

    来回翻了几下腰牌,他又无法断定这腰牌的真假!没办法,只好抬头看向尤六,想从他那里得到答案。

    尤七听了也是一惊,想起在城门处时,尤六忽然对胡广变得客气起来,原来如此!

    “大人,他自己是这么说的,属下也不知道真假。”尤六说完之后,又连忙用手一指外面道,“大人,他人就在外面,要不要带进来问问?”

    尤大贵一听,眼睛看向外面,正想同意时,才想起好像还忘记了一人,连忙问道:“那小娘子呢?”

    “就在外面。”尤七逮住机会,连忙插嘴说道,同时表功,“要不是属下用心办事,差点就被这小娘子跑了!”

    尤六一听,侧过头,凶狠地盯着他。为了抢功劳,他娘的根本就不顾自己的死活!

    尤七就当没看见,脸上一副尽忠职守的样子,等着尤大贵细问好再绘声绘色地描述下自己的努力。

    可谁知尤大贵根本不以为意,一颗心都在乌兰身上。他一听乌兰就在外面,脸色一喜,当即吩咐道:“快,让小娘子进来说话。”

    说完之后,他转身走回主座,大马金刀地坐了下去,眼睛就盯着外面。

    尤七微微失望,不过也不敢表露出来,连忙站起来就出去传人。

    尤六心中暗恨,装着胆子抬头提醒道:“大人,那胡宽未抓到,而胡广又可能是锦衣卫校尉,您看这小娘子是不是先不碰……”

    “啪”地一声,只见尤大贵一拍桌子喝道:“老子的事还要你来管?”

    尤六吓得连忙伏下身子,不敢再发声。

    看到这怂样,尤大贵又有点不耐烦,挥了下手喝道:“你去请黄县令过来,就说老子有请!”

    一般情况下,县令是管着守备的,可在这府谷县城却是个例外。尤家一门三杰,早已称霸府谷多年,县令想做什么事情,必须要有尤家的同意才行。因此,尤六对于尤大贵的话,没有半点诧异,连忙答应一声,便退了下去。

    院子里,一群手持刀枪剑戟的家丁,如临大敌一般围着胡广和乌兰两人,不敢有半丝松懈。

    乌兰的菜刀之前被胡广夺下,早已被抛掉了。此时的她,稍微站在胡广的身后,她还沉浸在城门口的一幕中,不发一言。

    而胡广则神态自若地打量着尤府的布局,并没有把四周的一群如狼似虎的家丁放在眼里。

    等尤七出来传令时,乌兰下意识地看向自己这个判若两人的小叔,想征求他的意见。

    胡广转回头,低声吩咐道:“嫂子不要意气用事,尽量敷衍,最快我今晚就去救你!”

    乌兰也算是一手养大了胡广,她实在想不通他凭什么这么说。可当她看到胡广充满信心的眼神时,不由得有点信了。而且这时候,她也别无他法,只能寄希望自己的小叔子能说到做到了。

    于是,她下意识地点了下头,昂首大步走了进去。

    胡广看着嫂子的背影,心中暗赞一声,果然和英雄了得的大哥是一对。

    而大堂内的尤大贵看到乌兰虽然穿着破旧,但却没有一点胆怯,从容走进来,心中就不由得大赞。

    自己可是府谷的英雄汉,取得娘们却尽是那些柔弱女子,哪像这娘们有气质!

    想起夏天时候看到这娘们衣服穿得少,那前凸后翘的身材,尤大贵的两眼就盯着站到大厅中间的乌兰不放,眼睛仿佛想穿透那身厚衣服,好好欣赏个够。

    乌兰一见,眉头一皱,稍微一侧身,横眉怒目道:“看什么看,小心眼珠子把你挖出来!”

    随着她进来的尤七,不知何时,早已握刀在手,神情紧张地防着乌兰,他知道这娘们泼辣,昨天下午去她家时差点就挨了她的菜刀。

    尤大贵一听,回过神来,不怒反喜,哈哈大笑起来。笑完之后,一拍桌子道:“好,这性子,老子喜欢!”

    “我们就打开窗户说亮话吧,老子早就看中你了,明明一朵鲜花,却硬是插在了牛粪上。你看你穿的,看你这脸色……”

    尤大贵说到这里,惋惜地摇摇头又道:“要是跟了本官,吃香的,喝辣的,你想怎么样都可以有。”

    “呸,做你的春秋大梦,老娘是有夫家的人!”乌兰怒骂道。

    尤大贵嘴角一撇,不屑地道:“胡宽抢夺战马在先,又杀我家丁,已是十恶不赦之罪。本官马上让县令发下海捕公文,不管死活,谁要抓到,重赏五十两纹银!”

    说到这里,他又提醒道:“五十两纹银之下,本官看胡宽这厮还能活多久!”

    “哼”乌兰一声哼,不屑地道:“我当家的乃是英雄汉,就凭你这点伎俩,别做梦了!”

    “啪”地一声,尤大贵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没吓到乌兰,倒是吓了那尤七一跳。

    readx;“本官知道你们草原女子喜欢英雄,我就让人活捉胡宽,由本官亲自打败他,看到底谁是英雄!”尤大贵不知为何,竟然颇为兴奋地发誓道。

    话音一落,眼中又全是色眯眯地问道:“要是证明本官比胡宽那厮更为英雄了得,你从了本官否?”

    乌兰刚想说“做梦!”,但脑海中马上想起了胡广几次的嘱咐。

    于是,她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将计就计地露出一丝期待,好似颇为感兴趣地回答道:“你要真做到,能比我当家的更为英雄,那你就是那天空中的雄鹰,草原上的头狼!”

    虽然她话中没有一个词是答应的,但话里的意思,在尤大贵听来,却是让他喜出望外。

    自己果然没有料错,这草原女子就是重英雄汉。自己是将门虎子,真打起来,肯定要比胡宽厉害。只是父亲和两个叔都告诫过自己,不要惹急了胡宽,因此自己才会对他忌惮一点而已。

    现在和美人打赌,要是自己赢了胡宽,就能得到美人的心。想着眼前这位要身材有身材,要模样有模样,要脾气有脾气的美人很快要在自己身下承欢求饶,尤大贵就想嗷嗷直叫。

    他高兴之余,马上想展现友好的一面,沉下脸对尤七喝道:“拿着刀在美人面前晃着干什么,给我滚!”

    然后又面露微笑,双手拍了三下,从后面转出两个丫鬟,尤大贵指着乌兰吩咐道:“来啊,请美人去沐浴更衣用膳,好好招待。要是惹怒了美人,小心你们的腿!”

    等乌兰转入后堂,他才依依不舍地收回目光,大步往堂前走去。

    当他看到被家丁围在那里的胡广时,不由得楞了下。虽然胡广还是胡广,可他觉得胡广又不是胡广了。

    之前的时候,他心中有九成九的把握,胡广的那块锦衣卫腰牌是假的,或者是那里捡来的。可现在,他却只有七成怀疑了。

    胡广闻声一见尤大贵出来,马上露出一丝紧张地问道:“尤大贵,我大嫂呢,你把握大嫂怎么了?”

    尤大贵一听,面露淫笑,得意地道:“你还是操心你自己吧,你大嫂?哈哈,她已答应当本官的第十七房小妾了!你放心好了,本官会好好地疼她的,嗯,在床上,院子里那里都可能,啊哈哈哈……”

    胡广的一张脸涨得通红,用手指着他怒喝道:“放屁,我嫂子不是这样得人!肯定是你逼迫她的!尤大贵,我也是朝廷中人,你这么做,是……”

    尤大贵忽然一声重哼,打断了他的话,嘲讽地道:“锦衣卫校尉?了不起么,老子家里世袭锦衣卫百户都有几个,要不要叫他们出来给你瞧瞧?”

    光领俸禄的百户,其实还不如有差事的锦衣卫校尉威风。尤大贵这么说,只是要从气势上压倒胡广而已。

    “本官今天就广发喜帖,摆酒庆祝新纳乌兰为妾。只可惜你是吃不到这个喜酒的。”

    尤大贵面带讽刺地说完后,忽然脸色一变,冷声喝道:“本官怀疑你假冒锦衣卫校尉,来啊,把他关入大牢,等本官核实清楚后数罪并罚!”

    尤七就在他身边,听到命令,连忙答应一声。

    胡广倒也光棍,也不反抗,只是冷笑说道:“你去查吧,到时候查到老子是货真价实的锦衣卫校尉,奉密令公干而被你坏事,看你怎么收场!”

    尤七听了一怔,转头看自家大人,发现他一脸阴沉,并没有再说话,就只好押着很配合的胡广走向大门。

    这时,尤六刚好回来,有点诧异地看了下院内的场景,便快步走到尤大贵面前禀告道:“大人,黄县令已到。”

    “有请!”尤大贵说完,便转身自个回大堂了,也没出去接。

    当胡广走出大门时,刚好看到一名穿绿袍,大约四十多岁的官员走进大门。他认识,这人就是府谷县城的黄县令。

    这货来尤府是干嘛?胡广一边出去一边想着。

    他自然想不出黄县令的目的,反正他是面带笑意而进,一到了大堂,就笑呵呵地抱拳拱手道:“贤侄如此匆忙叫老夫过来,可是秋赋已凑足了?”

    他不以官身说话,显然是拉近关系,示好的说话。可尤大贵却并不以为意,只是礼节性的站起来拱手回了下礼,让县令在另一个主位坐了,才摇着头说道:“这赋税哪有这么容易收的!”

    “当今圣上还加派了辽饷,比起往年又多了不少。可那些刁民跑得跑,死得死,这赋税只能分摊到其他人身上。”

    “现在大牢中已人满为患,都是交不起赋税的,想按时收齐还真难!”

    黄县令一听,眉头就皱了起来。就连丫鬟过来上茶,他也没理,毕竟这是关系到他的考核。

    要是考核好的话,就算不升官,把自己调离府谷县城也是好的。在这里当县令,有尤家压着,太憋屈了!

    尤大贵见他一脸愁容的样子,只是呵呵一笑,一挥手,另有丫鬟,捧着一个盘子上来,放在黄县令身边的桌面,揭开上面的红布,露出了满满一盘银元宝后,退了下去。

    黄县令看到这些,一脸的愁容终于散去,露出满心的欢喜。千里为官只为财,有这黄澄澄的东西,一切好说。

    尤大贵指着这些银两,微笑着说道:“这是黄叔父应得的火耗,小侄早已准备好了。至于赋税,也不用发愁,还有时间。待小侄再用些手段,不怕那些刁民不交出钱来!”

    “好,那就有劳贤侄了。”黄县令笑着说了句,想了下又说道,“老夫奏请朝廷免除赋税的折子已经拟好了,只要延安府那边没问题,相信还是没问题的。”

    明末的官员,一边找借口,图名声,往往会要求减免赋税,一边却丝毫不手软,赋税招收,只是入了自家腰包。

    这些事情,在官场上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就连崇祯皇帝也隐约知道。因此他不像以前那些皇帝一般给予减免,经常不给批,还要求追缴以前年份拖欠的赋税。

    地方上的官吏自然不会自己掏腰包,如此一来,就更为苦了百姓。

    尤大贵听了黄县令的话,胸有成竹地点点头道:“我们府谷县遭灾是有目共睹的事情,再说延安府也是有孝敬的,再通过我家的关系,叔父就放心好了!”

    话语言辞之间,丝毫没有提及府谷县的百姓如何,压根就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

    黄县令听了他的话,连声道好,站起来想收银子走人。

    尤大贵一见,伸手一按道:“叔父且慢,小侄还有一事要说!”

    readx;黄县令一愣,看向尤大贵,不知道他还有何事要说?

    “叔父,那胡宽昨日抢我战马,今日又射杀我府家丁,此等贼匪不容逍遥法外,小侄回头送上海捕公文,请叔父用印。”

    黄县令一听,毫不犹豫地大喝一声道:“这胡宽如此目无王法,自当下发海捕公文,将他缉拿归案!”

    “还有,胡宽之弟胡广身带锦衣卫校尉腰牌。但据小侄估计,十之**是假冒的。因此,人已经被小侄下到大牢,另外请叔父行文兵部或大同那边的锦衣千户所,核实是否有此人。”

    听到这个,黄县令楞了下,这涉及到锦衣卫的事情,怎么这么草率,就先把人关了?

    不过无所谓,尤家人爱怎么做就怎么做,万一真要有事也找不到自己头上。

    想到这里,他当即又点头同意道:“好,此事老夫回去就办,这胡家还真是蛇鼠一窝,杀人的杀人,假冒锦衣卫的假冒锦衣卫,都是大罪!”

    尤大贵听在耳里,心中得意,不管哪件事情,都能置胡家于死地。

    等到黄县令走了,他才想起说过要摆喜宴庆祝的事情,就反复还站边上的尤六去给城里的各大富户送喜帖。

    尤六犹豫了下,还是提醒道:“大人,那女人是同意了?”

    说实话,他是极度怀疑这个可能的。

    尤大贵一听,忍不住又发飙,使得尤六屁滚尿流地跑去送喜帖而不敢再发声。其实他不知道,尤大贵这么一摆酒,又是一大笔礼金收入了!

    再说胡广,此时已被押到县衙大牢门口。

    还不说,府谷县城现在最热闹的地方,估计就是这里了。

    胡广看到自己前面后头都有衙役兵丁或推搡,或拖拽,或拉扯着人过来,投入大牢里。

    或者是衙役人手不够的缘故,这些官府爪牙中除了衙役和尤府家丁之外,甚至还有一些城中富户所养的家奴。

    尤七走在前面,伸手招过正在忙碌的牢头,转头看了眼锦衣着装的胡广,眉头皱了下后,对牢头说道:“有没有单独的牢房?”

    牢头是个满脸横肉的中年人,这身材,估计平时是吃多了肉食的缘故。他稍微弯着腰,有点为难地回答道:“尤七爷,按理说您老人家开口,肯定是要有的。可这些天的犯人实在太多了,牢里实在没空房了!”

    尤七也知道这些天在干嘛,因此他并没有为难他,只是低声吩咐道:“这人身份不明,我家大人也没说要他怎么样,就好好关着,别出事即可!”

    他这么说是因为胡广看着身子瘦弱,要是当一般犯人对待,关在普通牢里,很可能会被欺负,搞不好怎么死都不知道。

    牢头有点疑惑地看着胡广,这不就是胡宽的弟弟么,怎么身份不明了?

    不过他知道一个原则,不该问地别问,知道得多了没好处。

    因此,他稍微一想,便带头领了尤七往牢里走去,一边介绍道:“他这么瘦弱的人,要在我这边肯定会被人欺负死。倒是放在关押女犯人那边还行,应该不会出事!”

    尤七一听,脸上露出一丝淫笑道:“最近有没有好货色关进来?”

    这些年来,法纪崩坏,被关进大牢的女犯人,几乎就没有正常走出去的。这些牢卒有的是手段,对付她们。

    牢头一听,会意地笑道:“还别说,最近抓了不少家里交不起钱粮的刁民,男女老少都有。如果有合适尤七爷口味的,小人一定带话给您。”

    尤七满意地点点头,随着牢头跨进牢门,转向右侧的女牢大门。

    “老婆子,尤七爷要关个重要人物过来,你给捡个干净点的牢房。”牢头一进去就大喊,就像到了自个家招呼客人一般。

    一个肥婆应声而出,笑着招呼道:“呀,尤七爷大驾观临,迎接来迟,还望赎罪则个。”

    尤七哈哈一笑道:“你们两夫妻尽会做人,难怪能捞到男女牢头这个肥差做。”

    胡广一进大牢,就听到嘈杂得很,就像后世澡堂子一般。他还没多想,发现自己被押到女牢去,不由得站住脚步道:“是不是走错了?”

    尤七听见,转回头看向他,笑着说道:“这还不好,便宜了你!”

    说完之后,他走近胡广,低声又道:“把你关进大牢,是我家老爷的意思,兄弟也是身不由己。你看,兄弟我看你身子瘦弱,为了怕那些贼囚伤到你,还特意吩咐他们给你找了个好的安身之处。”

    胡广听他这话,先是一愣,随即明白过来。他这是怕自己的锦衣卫身份是真的,到时候会为难他。

    哼,之前在城门处为了自己的利益,不管同袍的死活;眼下又为了自己的利益,出卖自家主人,把尤大贵拉出来招仇恨替自己开脱。这尤七,十足是个小人!

    虽然胡广心中非常鄙视他,但表面却不动声色,甚至还冲他一笑,抱拳致谢了。

    既然这样就更好,胡广心中想着,这古代的锁要打开很容易。趁着夜深人静,在女牢这边行动就更为方便。偷溜出去救了嫂子出城,应该更有把握了!

    肥婆不知尤七为何对胡广如此客气,她也没多问,连忙引了胡广进去,走向最里面的一间牢房。

    胡广一路走,一路看到每个女牢房几乎都处于满人的状态。大部分女囚犯都躲在角落中默然不动,也有一小部分女囚犯则趴在靠外侧的栅栏侧,伸手出来,同时有气无力地喊着:“行行好,给点吃的吧,行行好,给点吃的吧,随便怎么样都可以!”

    这些人都是早先被关进来,已经饿得没有尊严了。胡广心情很沉重,这一条条人命,估计过不了多少天就都没了吧?

    这些人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或者军户,交不起赋税而被关了进来,十之**为之家破人亡。

    以前虽然知道明末的百姓最惨,可真穿越过来,身临其境了才知道,没有最惨,只有更惨!

    就说自己大哥胡宽,也算是一个有本事的英雄汉,虽然竭尽所能,对付了赋税,却因为弟弟的一场意外,到了卖女儿的地步。

    如果不是自己穿越过来,估计大哥一家的下场也好不到那里去。

    胡广沉思着,不知何时已被关进牢房,尤七等人何时离开也不知道。

    readx;这男女牢房相邻,隔音效果也不好。那边有男囚犯在吼着,才把胡广的思绪拉了回来。

    “你们这些天杀的,逼死了我儿,我和你们拼了!啊……”撕心裂肺地吼着,透着无比的绝望。

    这好像也是顶替出去的军户刘大能,他儿子才六岁吧,是人都知道他最宝贝儿子了,六代单传。

    胡广依稀有一点他儿子的印象,没想到已经没了。

    这还让不让人活了!胡广一边心中呐喊,一边转身看向男牢那边。

    这一看,他不由得楞了下。一堵泥土墙下有六名披头散发的年轻女子,紧贴着墙角,防备着看着自己。

    对了,自己是被关在女牢这边。胡广马上便想了起来,看到她们那样子,他不由得一声苦笑道:“你们放心,我也是囚犯,不会对你们怎么样的!”

    说完之后,他就转回身子,就在牢房门口处坐了下来闭目养神。

    自己了解嫂子,肯定不会答应做尤大贵的小妾。不管他今晚摆不摆酒,就怕他对嫂子用强。

    胡广心里想着不由得微微有点紧张,不过他还是有把握,尤大贵再猴急,也不可能一抓到嫂子就想上的。因为嫂子在他看来,已是他的囊中之物。

    但时间要久了,胡广心里就没数了。因此,他打定了主意,今晚趁着夜色的掩护,前去救嫂子。

    胡广正坐那想着,忽然身后响起一个带着疑惑的声音问他道:“你……你是胡家小兄弟,胡宽的弟弟?”

    他一听,转头看去。只见一名女子稍微走出了墙角,在打量着他。

    胡广搜寻着原有的记忆,忽然想了起来,这个女子他认识,是邻街张铁匠的女儿张招弟,和胡家的关系还不错。

    他连忙点了点头道:“你怎么被关进来了,你爹呢?”

    张招弟确认了是胡广,不由得再走近了几步,离他还有一米多远的地方,也坐了下来说话道:“我家交不足赋税,尤家的人就让我爹给他们打够足够的火铳抵税。但说是为了防我爹逃走,就把我和我弟弟都抓到牢里来了。”

    其实原本张铁匠还想着去胡家借点,他欠的赋税并不多。毕竟让自己子女被抓去牢里,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可没想到胡家竟然也出了事,以致要卖女儿,就没去了。当时张铁匠就对女儿叹息过,说连英雄了得,有希望成为武举的胡宽都成这个样子,这世道还让不让人活了!

    张招弟说到这里,有点不好意思,小声地问道:“胡家哥哥,你有吃得么,能不能分一点给我,我好饿!”

    她这么一提醒,胡广便想起来了,连忙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包裹。揭开之后,是五张炊饼。

    这是何举人家准备的干粮,胡广在身上备了点,一直想着事情,倒是忘记了。

    也是因为胡广很识相,在城门处看事不可为,马上就放弃了抵抗,又夺了嫂子的菜刀丢了。加上他身子瘦弱,看上去没有了武器后,危险系数低,另外有可能的锦衣卫身份,使得尤六、尤七一直没有对他搜身。

    张招弟饿得久了,在胡广进来后,竟然被她闻到了一丝香味,又与胡家认识,忍不住就上前搭讪要吃的了。

    胡广分了一张饼,递给张招弟。他还没伸直手过去,就被她一把抢了过去,马上塞到嘴里吃了起来。

    胡广一见,连忙说道:“慢点吃,饿久了猛吃会噎到的。”

    张招弟嘴里塞满了饼,“呜呜”了几声,点了点头,终于吃慢了点。

    其她五个女的一见,一下都围了上去,只是还和胡广保持着距离,不发一言,眼睛就盯着那香喷喷的饼。

    胡广知道这饼此时相当金贵,可在这种情况下,他还是心软了。这些女的在后世的话,都还是上中学的年纪,现在却受着如此的罪。

    他想了下,便撕开饼,一人半个分了过去。一时之间,这间牢房内充满了香气,咀嚼的声音此起彼伏。

    胡广自己没吃,把剩下的两张饼包好了放回怀里。看着她们吃得很幸福的样子,不由得微微叹了口气。

    这时,她们对面牢房的女囚犯已经发现了这边的情况,纷纷扑到牢房最外侧,伸手出栅栏,求着也给点吃的。

    这又引发了别的牢房,也开始了闹腾,声势一响,顿时引来了女牢卒的喝骂。

    那肥婆领着两名手下走进来,手中都掂着皮鞭,击打在栅栏上,“啪啪”地声音很吓人。那些缩手不及时被打到的女犯人,都发出凄厉的惨叫声。

    肥婆止住了喧哗之后,走到胡广这边的牢房,稍微一看,便明白了什么情况。

    她那肥脸带着笑说道:“胡兄弟怕是要亏本了,这几个贱人就算吃了你的东西,怕也不会让你如愿的。”

    说完她又一指外侧的牢房道:“这外面的倒没那么犯贱,胡兄弟有意的话,一点点吃食就能让你为所欲为,奴家这边不收你钱!”

    胡广脸上露出笑容,感激地说道:“多谢大姐指点,不过暂时不用,我有点累,先休息下。”

    肥婆一听,便不再理他,带着手下走了。

    过了一会后,或者是因为那炊饼的原因,胡广又没有表现出不寻常的举动,因此,在张招弟的带领下,她们六个人又从墙角处出来,在胡广身边围成一圈。

    张招弟指着胡广的衣服,羡慕地问道:“胡家哥哥,你这身新衣服要不少钱吧?”

    其实,她原本是想问他怎么这么会说话了。因为在她的印象中,胡广是个木讷的人。

    胡广笑着摇摇头道:“不用钱,别人给的。”

    他这一说,一伙女的就更惊讶了,慢慢地,不止张招弟问他话,其她五人也看出胡广对她们来说,很好说话,是个好人,就也开始叽叽喳喳地说开了。

    在对话的过程中,胡广慢慢地了解到了牢里的事情。

    她们六个人都是被抓了当人质,逼迫家里人干活还债的。当然,这是因为她们家里人都是有技艺的匠人。至于普通人,就是想干些体力活还债都不可能,因为尤家根本就不缺纯劳动力。

    大部分犯人都没这个好命,她们被关进来,其实就很难出去了,这些人的下场就很可怜。

    意志薄弱,豁出去的女人就被关在临近牢门的那些牢房里,外面有男的想进来快活,只需要给牢头一点钱,给女犯人本身一点点吃食就能得到满足。

    按照牢卒的说法,这叫物尽其用,还能省下牢饭的开支。

    而那些抵死不肯配合,妨碍牢卒发财的女犯人,则被关在最里面,慢慢地饿,要么饿死,要么屈从。当然,用强的也不是没有。

    readx;胡广听完,已震惊地说不出话来了。什么王法、什么人权都狗屁没有!

    张招弟看他的样子,知道他心中想什么,不由得叹了口气说道:“胡家哥哥,你还别说,这还不是最惨的。我听我爹说……”

    胡广转头看去,见她说话的时候也露有一丝恐惧之色:“嗯,是那些来修理铁器的过路人告诉我爹的,说我们这里不常见到的吃人肉,在很多地方已经很常见,甚至是公开的。”

    有两个胆小的女孩一听,都退后了一点,仿佛张招弟便是那吃人的人一般。

    “比如说那米脂,据说已有人肉市场。像我们这样的女子和老弱,都是按照人肉价卖的。你想吃肉,会问你吃什么部位的肉,把人拉过去直接现宰了吃。那地方的人命,比起畜生还不如……”

    “啊……,张姐姐,你不要吓我。”另外几个胆大的女孩听了,脑中想起那种场面,也吓得退后了几步。

    胡广的双手紧握,心中愤怒异常。他后世因为身份的问题,并没有多少时间关注自己感兴趣的历史。因此,他虽然喜欢看明朝的历史,却了解的不深。

    他知道明末的百姓很苦,这两天穿越后也亲身体会,甚至也看到了吃人肉的场景。可这些比起张招弟所描述的现象来看,真是小巫见大巫,又不值一提了。

    宁为太平狗,不为乱世人,真得是一点没说错!

    胡广心中知道,张招弟说得不会有假。因为米脂出过两名非常有名的人物,就是李自成和张献忠,如果没有群众基础,他们也闹腾不出来。

    其实有一点,胡广是不会知道了。原先历史上,府谷县城在过一个多月后,骇人听闻的程度也达到了米脂的程度。但因为他的到来,历史改变了。

    胡广右手紧握成拳,一拳打在自己的左掌上,恨声说道:“这样的世道,与其饿死,活得比畜生还不如,怎么就不起来学陈胜吴广起义呢?”

    张招弟说吃人的时候,表情还只是有一点恐惧,但一听胡广那愤怒的声音,吓得一下站起来,然后又赶紧蹲下,低声说道:“胡家哥哥,话可不要随便乱说。造反是诛九族的罪,不但自己死了,所有人都要跟着死。我们一介贫民,如何能赢得了朝廷大军!”

    胡广没有反驳,他扫视了一眼面前的六名女子,再转头看向外面,一间间牢房的扫视过去,眼睛慢慢地变得很冷。

    张招弟等人看着胡广,不知为何,感觉到他身上好像有一种说不出的气势,很冷,有点怕。

    这间牢房内一下安静了下来,外面包括男牢房那边各种凄惨凌厉的声音不时能听到。

    张招弟和其他人等了一会,见胡广身体保持一个姿势,还在呆呆地看着外面。心中有点六神无主,就又缩回了靠里侧的墙角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胡广的神志又恢复了清明。作为一个从小在红旗下长大,又成为国家超级特工的他来说,他绝对无法袖手旁观。

    原先他知道自己到了明末崇祯元年时,还很兴奋可以在这个历史节点做一番事业,改变中华民族的命运。

    当然,他也没有好高骛远,他计划的第一步是先等农民起义爆发,把整个局势搞乱,吸引明军的注意。自己再找地方,找机会开始自己的奋斗史。也因此,他原先打算救了嫂子后就逃走。

    可现在,胡广改主意了,他要力所能及地救人。既然命运安排自己进了大牢,看到听到了那么悲催的事情,就没有理由袖手旁观,看着这么一条条鲜活的人命,在毫无尊严地活着,最后没有希望地死去!

    确实,现在府谷县城中官府的力量很强,特别是尤府的力量,单是他们的精锐家丁就有一百多个,手下军队两千多。

    特工的训练准则中有一条,事若不可为就绝不轻举妄动,行动前一定要找好退路,安全第一才能存活下来。

    可有的时候,却只能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就后世的最后一次任务,为了中华民族能再度崛起,清除掉威胁最大的拦路虎,胡广选择了在其首府引爆核弹。

    他相信,用他的命,总能给祖国缓一口气的机会,就算再打世界大战,也能多一些时间准备。

    从骨子里说,胡广还是热血青年。这种性子,哪怕是换了个身体,换了个时代,也还是存在的。

    既然打定了主意,胡广便开始筹划起来。

    此时,天已近午时,在府谷县城西北方向四五十里的清水镇大街上,有两人四骑放马飞奔,来到一座门前有两只张牙舞爪大狮子的宅子前,飞身而下,大步疾走近前,便用力敲起了大门。

    “咚咚咚”地声音,响亮而急促。

    那朱红色镶着铜钉的大门很快“吱呀”一声打开,探出一个戴毡帽的脑袋,同时传来恼怒地声音:“敲敲敲,再敲老子灭了你!”

    话音一落,看清了来人后又发出一声惊讶之声道:“胡宽,是你?”

    来人正是胡宽,他眼看着二弟和娘子被尤家所抓,心急如焚,唯有跑来这里求救了。

    因此,他对开门之人出言不逊丝毫不以为意,着急地问道:“我大哥可在家?我有急事找。”

    “你大哥?不认识!”开门之人一声冷哼,缩回了脑袋,就欲关上大门。

    胡宽一见,急了,伸出单掌抵在门上,用力一推,一股大力传出,直接就推开了门,连带着门后那人也被推得跌倒在地。

    “来人,有人来王府闹事了!”这人一边从地上爬起来,一边大声喊叫道。

    顿时,从侧院涌过来一伙带着棍棒刀枪的壮汉,纷纷嚷着“谁那么大胆”之类的话,前来帮忙。

    胡宽丝毫不惧,昂首挺胸跨进大门,抱拳大声说道:“各位有礼了,胡某非是来闹事的,只是有急事前来找我大哥,心急之处略有失礼,还请海涵!”

    那开门之人已站起来,背靠着一大伙人,指着胡宽骂开了:“你这个不要脸的,你好意思叫大哥?”

    readx;“我家老爷千求万留,可你嫌弃我家老爷,还要割袍断义。既然已经恩断义绝,又跑来找我家老爷做什么?”

    胡宽被说得面红耳赤,可心急二弟和娘子安危,他也顾不得了,强撑着再次抱拳说道:“胡某知错了,今特来向大哥道歉,只要胡某的事一了,任打任杀,毫无怨言!”

    只有一些老人知道内情,在愤愤不平的同时,看到一向傲气的胡宽,竟然低头认罪,不由得又暗自诧异。

    而大部分不明白真相的人,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指着胡宽骂骂咧咧,眼看着要上前围殴了。

    胡宽见此情况,心急如焚,稍微一犹豫,返身出门,从丫丫牵着的马匹上拿了长枪后快步返回。

    “什么,他要先动手,来啊,怕你啊!”

    “好大的胆子,我们这么多人他都敢动手,欠收拾了!”

    “兄弟们,上,打死他!”

    “……”

    胡宽大喝一声“胡某真有急事要见大哥,得罪了!”

    说完之后,他忽然倒转枪头到地上,左脚用力一踩,一下踩断了枪头,就待打过去。

    就在这时,那群人身后有人喝道:“闹什么,闹什么?”

    人群分开,一个人从后面走过来,其他人一见,纷纷致礼道:“张头领!”

    胡宽一见,先是惊讶,然后马上狂喜道:“不沾泥兄弟,我来求见大哥,还请帮忙通传一下。”

    来人正是不沾泥张存孟,他一见是胡广,也是吃了一惊。望望胡宽边上,没发现另外一人,心中松了口气,脸上却冷了下来道:“谁和你是兄弟,滚!”

    胡宽一听,吃了一惊,就在昨天,还是自己求情,二弟才放了他一马,怎么转眼就如此无情了?

    虽是有点纳闷,但他还是开口说道:“昨天胡某……”

    他不知道,不沾泥身为头领之一,带了四个兄弟,却最终惨败在一个瘦弱的少年身上,败得莫名其妙,觉得丢脸丢到家了。

    此时看到胡宽要提那档子事,又那会答应。他当即指着胡宽大喝一声道:“来啊,把他打出门去!”

    首领已经下令,手下便一哄而上,不给胡宽说话的机会,打了起来。

    在王府大堂,主位上的一人有一米八的身高,额下长须,除了脸稍微有些黑外,和传说中的关云长差不多。他,就是胡宽原先的结义大哥王嘉胤。

    听到外面还是传来吵闹的声音,王嘉胤眉头微皱,有点不满地对另外两个坐下首的人说道:“存孟兄弟出去这么久,怎么还是那么吵?我等一起出去瞧瞧!”

    吴廷贵、杨六两人应声站起,双手抱拳应道:“都听哥哥的。”

    说完之后,他们两人便簇拥着王嘉胤大步向外走去。

    一走到前院,当即大吃一惊。整个院子里喊杀震天,已有不少家丁东倒西歪地躺了一地,不过更多的人手持兵刃在围攻一人。

    是谁这么大胆,敢来我的府上闹事!当他定睛一看,看清了那人之后又恍然大悟,原来是他,怪不得有这份能耐。

    王嘉胤当即气运丹田,大喝一声道:“都给我住手!”

    声音确实很响,一下震得所有人都住了手,转头看过去。

    “老爷……”

    “老爷……”

    “……”

    胡宽一见,一手提着长枪杆子,一手抱拳致礼道:“大哥,小弟有急事找你,他们不让进,不小心打了起来,还请大哥恕罪!”

    王嘉胤打量了下胡宽,见他身上并没有什么伤痕,只是满头大汗,一脸的焦急,手中持有的武器只是折断了枪头的长枪杆子。

    那些原先躺地上的家丁差不多在这个空档站了起来,虽然很疼的样子,却应该没有大碍。他心中明白,怕是胡宽未用全力的缘故。

    想明白了这些,他脸上显出怒意,大声喝斥道:“你们不知道他是我三弟么?岂有此理,你们眼里还有没有我了?”

    说到这里,脸色又是一变,笑着说道:“三弟,你要来就早点派人告知,哥哥就亲自迎到镇外去了!”

    说完之后,他大步走过去,牵着有点脸红,一时不知如何开口的胡宽,就准备往里走。

    胡宽随着走了一步,马上想起什么,连忙转头喊了丫丫,让她见礼后才携着丫丫一起随王嘉胤走了进去。

    不沾泥从地上爬起来后躲一边,恼怒地眼神盯着胡宽的背影,直到消失才收回目光,恨恨地暗自“呸”了一声。

    大堂内,一干人等分宾主做好。

    王嘉胤当即笑着说道:“三弟,你可是考上了武举,前来向哥哥报喜?”

    胡宽一听,脸色顿时一红道:“没,武举又是尤家所得。”

    “尤家早已把持府谷县的武举多年,但要哥哥说得话,他们没一人是你对手,只是他们财大势大,就只能委屈了三弟!”

    王嘉胤说到这里,又是喊上茶又是介绍杨六、吴廷贵等人和胡宽认识。话说个不停,就是不问胡宽的来意。

    胡宽开始还强颜应付着,到后来,看到丫丫不停地摇着他的袖子,就终于沉不住气,忽然站了起来,走到中间,双膝一跪,向王嘉胤抱拳,诚恳地说道:“大哥,小弟年轻不懂事,做了些错事,今天知道错了!”

    “哦,三弟为何有如此一说?”王嘉胤一脸吃惊地问道。

    胡宽的脸色通红,但他知道,自己多耗一点时间在这,二弟和娘子就多一份危险。因此,他一咬牙,开门见山地说道:“小弟当年不该割袍断义,是小弟错了!今日小弟有难,寻思良久,只有哥哥能救小弟了!”

    王嘉胤先是愕然,然后哈哈大笑,站起来去扶胡宽道:“三弟说哪里话,哥哥始终是认你这个三弟的。三弟有难,哥哥自当相帮。”

    胡宽一听大喜,连忙站起来,这时王嘉胤又开口问道:“不知三弟有何难事,是家无余粮,还是急需用钱?只需开口,哥哥尽量凑足给你便是。”

    胡宽连忙摇头,急切地道:“不是,是我二弟和娘子被尤家所抓,他们认得我,无法进城,还请哥哥出手相救。”

    王嘉胤一听,楞了下,然后摇摇头道:“三弟,别的事还好说,这事哥哥怕是帮不了!”

    readx;胡宽一听,当即大急,脱口而出道:“这是为何?”

    王嘉胤走回座位,缓缓坐定后,转头看了下吴廷贵和杨六,才对胡宽说道:“哥哥听你当日之劝,早已疼改前非。你这事,哥哥要是帮了,与尤家为敌,就是和官府为敌,等同于造反的事情啊!”

    胡宽听了不由得一愣,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再说,那尤家可不是一般人能比。”

    “老大尤世功,武举出身,官至总兵官,在沈阳与建虏死战殉国。”

    “老二尤世威,亦是武举出身,眼下是山海中部副总兵一职。”

    “老三尤世禄,天启二年的武举,此时已是宣府总兵。”

    王嘉胤说到这里后,意味深长地又道:“三弟,尤家前前后后,一共出了八位总兵。在我们府谷,等同于土皇帝一般,和他们为敌,能赢得了他们么?”

    这些情况,胡宽作为府谷县人,自然也是知道的。不过此时听到王嘉胤这么一强调,忽然觉得前路一片渺茫。一时之间,他茫然在那里,不知该如何是好?

    就在这时,从外面匆匆走进一人,看到大堂内的胡宽和丫丫两人,稍微楞了一下,然后几步走近王嘉胤,低声耳语道:“哥哥,上次做掉的那个富户,有一漏网之鱼,已向保德州那边揭发我等。”

    王嘉胤听了一愣,看了胡宽一眼,低声问道:“官府那边什么个反应?”

    “那富户背后就是宣府总兵,他已施加压力,恐怕就算没有证据,也会行文延安府,抓捕我们归案。”

    王嘉胤脸色一下变得很不好看,紧皱着眉头,低头沉思起来。

    自己这边在官面上虽然也有关系,但比起宣府总兵尤家的势力,却是远远不及。幸好是山西那边事发,隔了个省,以官府的做事方式,怕是只有一个月左右的时间能准备。

    说实在话,王嘉胤确实算是一个枭雄。他抬头看了一眼呆立的胡宽,心中忽然有了计较。

    这时,丫丫看父亲一直呆立不动,就急了,摇着胡宽的袖子说道:“爹,丫丫要娘亲和二叔。”

    胡宽一听,马上回过神来。他转头看了下满脸担忧而又焦急的女儿,忽然慈爱地伸手摸了摸丫丫的头。

    此时的胡宽,脸上反而没有了之前的那种急切、担忧和煎熬,替而代之的是一种决然。

    他忽然伸手解下身上的两个包裹。其中一个原本是胡广背着的,只是在进城之时才给了他。

    只见胡宽快速走到茶几边上,放好包裹摊开,露出一大堆银票和银锭。

    王嘉胤和杨六等人一见,都吃了一惊。他们都是个中好手,只一看,就知道数目绝对不少,不知胡宽怎么会有这么多银两的?

    胡宽此时就在茶几边突然跪下,抱拳恳切地向王嘉胤说道:“小弟只有这么一个女儿丫丫,想先留在大哥这。要是小弟五日内没有回来,能否请大哥帮忙照顾到她嫁人?”

    说到这里,他又一指那茶几上的银两说道:“这里一共五千三百二十一两纹银,门外还有三匹上好的马,都当是丫丫的抚养费,请大哥收下!”

    听到这个数目,王嘉胤和杨六等人有点哑然,他们冒着杀头死人的风险,劫掠富户及过往商旅,也没有哪次有过这么多收获的!

    “爹,丫丫不要留这!”丫丫哭得伤心,脸上已满是泪水,紧紧从后面抱着胡宽的脖子道,“爹才说过的,不会再抛下丫丫的。”

    胡宽眼中也是泛红,却没有回头看女儿,只是盯着王嘉胤等他回话。

    只见王嘉胤大步走到胡宽的面前,弯腰伸手去扶他,一边略带责怪地说道:“三弟起来说话,大哥是那种见钱眼开的人么?”

    “这么说大哥答应了?”胡宽站起来,带着一点高兴确认道。

    王嘉胤没有点头,只是神情严肃地反问道:“三弟决议豁出去和尤家拼命是不是?你可要知道,这是在做造反的事!”

    胡宽神情坚决,毫不犹豫地回答道:“我已射杀了一个尤府家丁!再说,我这条命是我二弟所救,丫丫也是二弟所救,二弟又是为了我娘子而陷入危险之中。我这个做大哥的,就是上刀山,下火海,和全天下为敌,也非得去把二弟,把娘子救出来!”

    王嘉胤听完,猛地一拍手,大喊一声道:“好,三弟有魄力!既然已下定了决心,我这个做哥哥的,自然不能袖手旁观!哥哥决定了,这个忙一定要帮,哪怕是和尤府为敌,和全天下为敌亦在所不惜!”

    胡宽一听,当即惊喜交加,失声确认道:“当真?”

    王嘉胤用力点点头,脸上尽是肝胆相照之意。

    吴廷贵和杨六互相看了一眼,都皱了眉头上前一步,带着一丝劝阻之意喊道:“大哥!”

    王嘉胤伸掌阻止,大义凛然地说道:“你们不用劝,我意已决,是兄弟的,就想着怎么帮我三弟,否则自行离去,我绝不阻拦!”

    吴廷贵和杨二自然不会离去,只是默然站着。

    胡宽感动得热泪盈眶,这雪中送炭,还是冒着诛九族的危险,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抱着拳,哽咽地道:“大哥,我……”

    “什么都不用说了,三弟应该没吃饭吧?”他见胡宽点头后又在摇头,就断然说道,“不管如何,身体要紧,你先下去吃饭,我这边做些准备,救人如救火,耽搁不得!”

    胡宽听了,便不再坚持,带着丫丫随着一名家丁走出了大堂。

    胡宽这一走,吴廷贵和杨六马上就围上了王嘉胤,其中杨六说道:“大哥,我们的计划是要等局势再成熟……”

    王嘉胤此时已没有了刚才的慷慨激昂,神情很冷静,把刚才的消息说了一遍,然后才道:“我们已经准备了好久,我二弟,还有王二兄弟等人都已分赴各地准备起事。这种买卖,从来没有万全时候再动手的。”

    “此前,我就想把胡宽拉进来,无奈他一心想考武举,又不想拖累家人,因此虽有结义之情,却落得割袍断义。眼下倒好,他自己送上门来了!”

    “大哥,这胡宽不就是能打一点么?”杨六有点不服气地说道。

    而吴廷贵则走到茶几边,摸着那些银票和纹银道:“大哥不会是看在这么多银两的份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