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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法与科学的最终兵器txt下载

    嘴巴上下活动咀嚼着燕麦粥,煮到粘稠糊状的食物和母亲做的那些美食没法相比,啃多了午餐肉、人造黄油、【黑豆和米的卷饼】之后,咸淡程度欠佳的一碗粥也觉得这是母神的恩赐,世界上没有比这一顿更香甜的晚餐了。

    用餐不是折磨,是一种快乐的享受——这非常基本自然,往往被人忽视的认知重新以不同层次的深度篆刻在罗兰的认知感觉之上。

    莱乐可天真浪漫又略显愚钝的的笑容自不必说,磨坊的一家之主,罗塞.威廉莫维奇.维塔宁()被生活的艰辛和蹉跎凿满沟壑的沉默面孔也散发出和形象完全不同的亲切感。

    数日不曾与人交谈接触的独行,体验心灵的空虚与荒芜之后。罗兰深切感觉到人类——智慧种是无力独存的生物。

    结束孤独之旅的人会变得多话,小孩子尤其如此。罗兰却懂事明理的节制谈话,只是被动回答磨坊主女儿的提问,想要一吐心情和所知所见之事的冲动被死死压住。

    从不会对人类施与温柔慈悲的自然那里学到一些东西是这种低调的部分原因,正面受益的背面是犹疑不决和发自心底的恐惧——这些自然分别源自于布伦希尔的温柔善良,还有李林近乎离谱的强大和毒辣手段。

    即使是对人情世故尚缺乏充足了解的的孩子,亲眼目睹村子因为一个近乎诅咒般的缘由变成那种惨状也能够理解。李林拥有怎样的力量、会怎样处置违逆或者碍事之人。把自己的救命恩人卷入不相关的事态跟可能降临的残酷报复——这种只图一时之快、不负责任又卑劣的做法是罗兰不能接受也不愿想象的。

    说怯懦也好。批评这是临阵脱逃也罢。事实很清楚,李林的强大就是如此夸张,哪怕一个5岁的小孩在说话前都必须好好把握后果,冷静考虑之后再说的程度。超只需匆匆一瞥超脱常识之力的冰山一角,就能让任何质疑嘲笑罗兰的人统统闭紧嘴巴。

    【或许该往人多的地方去,让有力量的人来对付李林】——冒出典型的小孩子应有想法的瞬间,剧烈烦躁和厌恶随即冲入心灵。某名强烈的愤慨在罗兰体内燃烧。

    情绪所指的不是嘴角永远向上弯起的李林和他的精灵手下,也不是【无所不在、无所不能】,【关爱眷顾着世界和人类】。却对博德村的惨剧不闻不问,不施加干预和救赎的母神。

    激荡情感指向的所在乃是罗兰自身,污浊黑暗的冲动名为【自我厌恶】。

    【只会从背后投掷石块的臭小鬼】——

    不屑的声音幻听般纠缠飘荡。几乎让罗兰怀疑自己的脑袋是否已经变得奇怪,确定自己思维正常后,罗兰唯有对嗤笑、嘲弄采取无视以应对,效果却不理想。

    一旦想起为教会通风报信、引领着身强力壮的骑士去袭击精灵们的自己,幻听便会浮现。情绪会从接近复仇成功的灰暗喜悦转入对自己卑劣无耻的嘴脸感到恐惧和憎恶,矛盾的情感煎熬无法抉择的男孩。

    太过幼小,比同龄人被迫更早成熟,经历自然的野性洗礼后的罗兰依旧是个男孩。面对无从处理的情感、难以释怀的事情。他能做的,还是只能像个小孩般束手无策,回避、拖延做出选择的时间。

    ——对这些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罗兰尚未能体察,只是一心一意消灭燕麦粥,用味觉冲击来淡化、遗忘这些问题。

    “真是奇妙的肉呢。我还是第一次吃到这样的美食。”

    明明是初次尝试新式食品的质朴感言,却因为把某种口感糟糕低劣的东西与【美食】这种神圣不可侵犯的赞言结合到,被亵渎的恶感和恶心的神经反射差点让罗兰吧胃袋里的消化物重新倒回盘子里。

    继午餐肉的感想之后。精灵们听到有谁夸赞午餐肉的感触也被罗兰体验了。

    哪怕没有称赞,仅仅只是提起那些恐怖食品,吐意也会在瞬间爆发扩散。

    “怎么了?罗兰?不舒服吗?”

    看不到男孩的脸色急骤从红转白,从鼻息的混乱把握到罗兰的状况,莱乐可关切的面孔转过来问到。

    “呃……没什么,吃太快有点噎到了。”

    用力将涌上喉头的酸味糊状物压回胃里。罗兰努力挤出尴尬的笑容,一旁不啃声的罗塞投来深沉的一瞥,被闪现沉默阴郁色彩的视线盯得有些发毛,罗兰尽力维持着礼貌尊敬的笑容。

    罗兰从未近距离观察过这样的中年人,家里经营的小旅馆曾经接待过各色各样的客人,当中不乏中年大叔,在小旅馆里,客人们都会表现出礼貌和愉快的一面,即便真有什么不痛快,几杯苦啤酒或者葡萄酒下肚,脸色也会变得乐观起来。

    罗塞——莱乐可的父亲却不是那样的大人,沉默的一家之主不是聋哑之类与生俱来残疾不能开口的残疾人,却始终不怎么说话,即使在他从外面回来质问莱乐可关于自己的事情时,音调也很压抑,寒冷凝重的语气和刺到肌肤发痛的视线让罗兰感到难以理解和不安。

    【这种阴暗、潮湿又沉重的感觉是怎么一回事?】

    专注着罗塞离开饭桌退出的脊背,瞳中映出从蜡烛昏黄摇曳的光芒洗去色彩,缓慢融入阴暗的背影。罗兰抱着不礼貌的奇怪疑问别开脸孔,审视神秘的目光无果后转向笑容有些僵硬的失明少女。

    “抱歉,爸爸还在对我自作主张的事情感到恼火呢。”

    发自内心的自责和歉然在脸上塑造出诚挚的道歉,和有的大人嘴上道着歉,表情细节却显示出不以为然的本性——那样虚伪做作的道歉没有任何相似,顺应情感和思想的自然反而令罗兰感到不好意思。

    问题不在莱乐可身上,就像罗塞一言不发中表达出的沉默针对所显示的那样,【不速之客】、【没人要的野孩子】、【外乡人】罗兰才是引发问题的根本所在。。。)

    罗塞没有说过一个字,但浑浊险恶的眼神、无法窥见情绪的木讷表情、沉入黑暗的背影——都在释放出这样的讯息。

    “要抱歉的是我才对,给您和叔叔添了麻烦。”

    一时的激情和冲动,哭鼻子、撒娇、昏倒——称得上任性的小孩子举止。

    自己做得这些事情给莱乐可带来了麻烦。

    “如果那时候再多坚持一下,应该能够顺着大路找到城镇,这样就能……”

    好痛恨,好厌恶——

    软弱、不够坚强、只会给别人带来麻烦,像个小孩子一样的自己。

    强大的力量,想要改变这样的自己,必须得到能克服困难、不依赖别人、不给别人带来的麻烦的强大力量,就好像——

    发出尖刻嘲弄,视常人眼中的困难和常识如无物的那一道黑色背影凝聚所有的要素和渴望成为无比清晰的影像浮现眼前,嘲笑的幻音一并浮入意识之中。

    【我不承认。】

    尖刺般不容任何辩解讨论的余地,彻底遭到否定让罗兰颤抖起来。

    “你太急躁咯。”

    陶制铃兰风铃摇曳的声音看穿罗兰的焦躁,男孩立即因为害臊而羞红了脸孔。

    抚平被否定而恐惧的寒颤,莱乐可苦恼中略显无奈的微笑中有着不可思议的亲和力,不自觉间渴求那道无惧孤独和困难、超脱人类而更显耀眼的背影的罗兰从恍惚中醒来,紧贴着额头转来手掌的柔和触感把陷入躁动妄执的脱序思维重新拉到平凡餐桌之前。

    “罗兰还是小孩子哦。【马上长大】、【长大后要怎么怎么样】说过也就是了,没必要太过较真,更没必要现在为这种事情烦恼。”

    拥有过失明者也能拥有的童年天真憧憬,体验过成长中的种种,经历过生活艰辛后,莱乐可明白到,人类是会憧憬渴望自己没有的能力和事物的一种生物。那种期盼和憧憬有一个不怎么中听的约定俗成称呼——【欲望】。

    想要得到什么;

    想要达成什么;

    推动人类生存生活的就是与生俱来的各种欲望。

    未必美丽,也不一定丑陋。但失去了这种暧昧的源动力,世界会变得无趣。太过强烈也会伤害到别人和自己。

    罗兰渴望着【强大的力量】。这并无过错。崇尚强者和完美之人本来就是人类天性,小孩子将【英雄】定位为崇拜向往的努力基准,幻想自己能成为克服别人无法越过的困难。受到别人尊敬崇拜强者没什么可奇怪的。

    问题在于罗兰对这件事情的热情不仅仅限于【渴望】的程度,从他醒来后一整天的接触中,莱乐可能感觉到男孩对【变强】的急迫热切已近乎执念了。

    操之过急又不知该如何是好,这种情形是极为危险的,盲眼少女对此有清晰的认知,对这样的罗兰充满担忧。

    出发点和用意没有问题,遣词用句和抚慰心灵的语气也很得体到位,一般的小孩会乖乖听话,依偎在无从抵抗的劝诫之中,安静下来才是。

    罗兰也是小孩子。但存在一个和同龄人之间怎样对比都无法消弭的差距。

    追赶的目标和对象——差得实在是太多了。

    虚构的、古老的偶像和真实存在于眼前、超越人类常识认知的特异存在,两者间并不存在可以比拟的平台。或许穷尽一生,一些孩子可以成为憧憬的英雄,但能否超越李林那种过于恐怖的力量,答案恐怕是让人沮丧绝望的。

    聆听着莱乐可的劝诫。却不能从心底接受对方的善意,某种程度还诱发了反动。

    对自己无力的现实感到刺骨之痛之余,模糊的背影再次变得清晰起来。

    沉浸纠结之中的男孩和少女因为心境影响了注意力而未能发现,烛光照不到的黑暗中有一双眼睛在窥视他们。

    极其浑浊的、令人厌恶的、充满卑劣欲念和扭曲的团块凝成眼珠的形态,从阴影中投射出不可救赎的阴暗视线,作呕的粗重鼻息在黑暗中散发出腐败的味道。

    没有比那视线更冒渎人类。也没有比那目光更酷似人类的。

    ########

    莱乐可提出请求之前曾经如此预想:父亲一定会像昨天那样用无声的愤怒来回应自己。并且为此做好了承受怒火泼洒在身上的心理准备,预备承受体罚的身体紧绷起来。

    “知道了,让他收拾好东西,吃完早饭就出发。”

    意料之外的回答和过往父女生活中的对话一样简短,多发一个音节都嫌多余的冷漠和自母亲【回归沉寂】之后的那一日起至今没有任何区别。唯一不同、让莱乐可感到诧异的是——父亲第一次正面回应了她。

    这个弥漫压抑窒息的家里,注入了些许阔别已久的清新空气,习惯了磨坊中密布的冷漠扭曲,隐隐带着甜味的清新空气让少女对舒适清爽感到迷惑和不适应。

    吊诡的违和感缠上身体,冰冷、湿滑、粗糙、生硬综合在一起的异样感受有如某种身体悠长的生物一般缠绕攀爬身体,从未见过、接触过【蛇】这种动物的少女自精神层面体验着可怕微妙的触感。

    “怎么了?快去叫醒客人。”

    情感淡漠的口吻催促着莱乐可,失明少女从奇异的幻觉中猛醒过来,慌里慌张的转身走出厨房。冒冒失失的莱乐可已经把之前的不安和异样置诸脑后,忙着叫罗兰起床去了。

    尽管有着超出常人的非视感觉,但视力的缺失和天真烂漫的本性使得莱乐可未能察觉到罗塞阴沉的表情之中增添了一些危险的元素,发狂前的寂静囤积在厨房里。卑污的眼神自盛粥的木碗上滑开。

    早饭在相比昨日晚餐轻松太多的气氛中过去,罗塞还是一言不发,眼睛里总算不再刺出敌意般的尖利视线,也没有友善的缓和,只是平平淡淡的冷漠便已经让饭桌上的气氛轻松不少。

    或许是睡了一觉之后,心情变好的缘故吧——对大人们种种难以理解的行为毫无戒心怀疑的罗兰咽下一口燕麦。如此推断着。

    罗塞朝周边辐射出的气氛有如毒素般令人不快,即使是最讨厌背后说人坏话的罗兰也实在难以从这个中年男人身上找出任何可以产生亲切好感的要素。【阴湿】一词是罗塞整个人最标准写实的概述。

    哪怕是最为痛恨、对撒谎和欺诈拿手到不行的李林身上也绝找不出类似的气氛。

    跟在这样的男人身后,展开前往港口城市维伊普里(viipuri)的旅程——不用想也知道,主旋律是【沉闷】。

    不过和之前一路遭遇各种野兽袭击。无聊到快要【和想象出来的朋友聊天】的状况作比较的话,临出门时有莱乐可热情的相送,旅途中还有一个人类可看的旅行只能怀抱知足感恩的心情才是。

    “之前的路上。有遇到过野兽攻击吗?”

    从前方微弯的背影飘下突兀的提问,像是因关切而提问却因为有气无力而显得缺乏温情,连好奇都不像的沙哑嗓音像是用冰和某种金属编织出来的东西。

    在精灵的营地里,布伦希尔和其他精灵说话时也可感觉到类似金属的质感和磁性,但和自罗塞口中发出的声调有决定性的差异。

    粘腻、迟滞的怪异——和精灵们听不懂,却能清晰感受到干脆利落的说话方式相比,前面看不见表情的中年男人给人蛞蝓般的潮湿粘滑感觉。

    “遇上过几次,总算是想办法避开活下来了。”

    维持着对长辈应有的礼貌回答,前几天高密度的遭遇野兽经历压过了难受的感触。

    “是吗?这真是了不起。”

    称赞的话语里没有任何应有的敬意、感叹以及关切,背影越发显得佝偻。嘟哝的音调开始拔高,近乎愉悦的情感在空气中颤动。

    “从维伊普利出发一直伸展向首都和东部国境的道路上,各种各样的野兽最喜欢、习惯的就是人肉。”

    “……!!”

    警惕的停下脚步,前面那个从佝偻中延伸出来的背影显得无比阴郁又无限欢喜,罗兰的思考开始难以为继。

    这个男的。有什么大地方不对劲。

    正常的人类,或是精灵在谈及这种事情时,绝不可能发出饥渴难耐的欢喜声音——那种不该自拥有知性、能感受悲哀和痛苦的智慧种嘴里发出的……极端下流、猥亵的狞笑。

    “这条路上往来最多的就是贩售奴隶的队伍,冻死、饿死、病死、打死、自杀……各种各样方式死掉的和快要死掉的家伙被扔到路边上,找不到食物的野兽就去吃那些尸体,然后成了主食。渐渐地。这条道路周围都是食人兽。”

    “叔叔……你……”

    对罗塞的可怕转变感到无法理解和深深的恐惧,认识到自己和这个男人同行存在致命性错误之语,勉强能组织起尊称敬语。不被侧转过来、似乎要咬人的笑容吓倒,实在堪称奇迹。

    “野兽为了填饱肚子,会改变嗜好去适应人类的味道。人类也可以做出同样的事情,饿到极致的时候连草根、树皮、粪便都想试着吞下去,被生活逼得走投无路、陷入绝境的家伙眼里,只要自己和家人能活下去,背叛出卖别人也是理所当然的。”

    可怕的、和羞耻道德之类完全无缘的话语扭动罗塞总是阴沉的面孔,理性濒临崩坏、彻底发狂前丑陋面容嘲弄、讥讽的扭成一团。罗兰下意识地想要拔腿逃走,不知为何在这关键时刻,脑袋变得沉重恍惚,身体的力气也被睡魔一丝丝抽离身体,眼前的景物开始扭曲摇晃。

    “像你这样的小鬼,幸福活着的小鬼是不会明白的。所谓人类啊,是不背叛、出卖什么人就活不下去的家伙。”

    身体失去支撑的力量朝地面倾斜坠落,意识消散前最后所见的,是幽暗森林中,分不清属于野兽、人类还是其他什么,面具一般的面孔。。。)

    隔着塞满稻草和破布的双层隔音木板从孔洞中偷窥——用罗塞自己的说法是【旁观】——女儿洗澡、更衣。在粗重急促到最高点后一下子拖长的呼吸和淫靡的妄想中释放出欲望和压力成了罗塞生活的一部分,随着持续悖逆人伦道德的行为,男人的心灵愈发污浊扭曲。

    独占女儿的欲望和妄想日渐肥大化,渐渐发展到失控的地步。莱乐可在其生身父亲的眼中成了他个人的【肉欲玩具】跟逃避现实和道德避风港,更是罗塞自封的【救赎】。

    30枚银币的份量有多重?

    过去这个问题罗塞从未有时间去想这个奢侈的问题,也从没有得到过正确答案,更没有机会去体验。

    现在答案就在他怀里,紧紧贴着狂跳的心脏,灼热的体温把银子也给烫热了。

    心脏的不正常律动不光因为正在赶路促进血液循环之故,也包含害怕遇上觊觎钱袋的武装集团带来的紧张。,更多的是攫获这笔【巨款】后的狂喜,想要让女儿分享这份喜悦的激动,各种高亢到快要爆炸的情绪交织重叠在一起为飞快前行的双腿注入更多力量。

    罗塞只剩下激动的心情之中没有羞愧和罪疚感,一丁点都没有。欺骗贩卖小孩不过是日常的一部分,对他产生不了任何精神层面的负面影响。

    ——被背叛的家伙要是有怨言的话,留给愚蠢的自身就行了。与其抱怨别人的种种。首先应该埋怨自己粗心大意、轻易相信别人又不加提防吧!!

    说出这话的游医长着一幅怎样的嘴脸?模糊的记忆拼凑不出来过去的人脸拼图。只记得那个男人神气活现带着雇来的流氓打手把自己和女儿从房子里赶走的情形,挥舞着地契得意忘形之下说出上述那番话。欺骗患者诈取巨额诊金乃至连土地和居所也一并侵吞的欺诈师和周围的人恬不知耻地大笑着。从那时候起,老实人罗塞变成了另一个人。

    是的,正因为轻信了邻居的传言。找上了那个游医。希望他能治好久病不愈的妻子,因为相信被许多人称赞为【高明】、【亲切】、【医术高超】的大夫,支付了不菲的诊金后,把房屋和土地也让渡给脸上堆满和善笑容的骗子。

    结果,罗塞【希望妻子能够好转】的愿望摔得粉碎,不仅失去了挚爱的妻子,栖身的居所和财产也成为骗子的所有物。最后只好和女儿一起搬进了早已无人居住老旧磨坊,靠每天帮别人磨一点点面粉来维持生计。

    【相信别人的家伙。必定会遭遇背叛。想要不被别人背叛,在别人背叛之前出卖别人就行了。】

    黑暗污浊的思想浸染、扭曲了罗塞的价值观和人格,淳朴农民变的腐败堕落,过去无法想象的生活方式之下。腐败日甚一日……

    那个合作要求提出的十分突然,却有着十足的人情味。

    怜悯的口吻缓缓道出维塔宁父女生存状况的艰辛,以及急需一份收入稳定的工作改善现状的事实。最末还通情达理的给了罗塞三天时间考虑如何选择后,安静礼貌地退出了磨坊。

    出于体贴入微或是小心谨慎之故,对方自始至终没有透露工作内容。也没有主动表明身份。看不见对方的莱乐可将不期而至的访客想成一位礼貌热心的绅士,脸上露出阔别许久的笑容。

    罗塞看着撑起衣服,犹如山崖上岩块般的肌肉、从耳根到嘴角贯穿左侧脸颊的疤痕,十分清楚地意识到光头男的真实身份绝非什么正经的好心人。提供的工作内容也绝不可能是正经的。

    明白了这一点,罗塞知道自己该怎么选。

    生活的压力不会给这个濒临饿死的一家之主去分辨善恶、深思熟虑的余裕。被饥饿折磨至皮包骨的女儿。最多再捱几天可能就会一头栽倒在地的身体,还有随时都会敲开房门拿走仅剩的几件东西和女儿的债主——逼到墙角没有任何退路的状况不允许罗塞抗拒那份诱惑。只花掉半天,罗塞出现在约定好的树林里,光头疤脸男子朝罗塞咧出【果然如此】的下流笑容。

    罗塞接下了【工作】,以异常与危险的热情为工作奉献精力和时间。

    工作内容并不复杂,可谓十分简单轻松——诱骗路过的旅客行人投宿或用餐,通知盗贼准备拦截,然后想方设法让留宿的猎物咽下掺了昏睡药的食物饮水,盗贼们会在猎物在森林倒地不起后,利索的洗劫这些倒霉鬼,完事之后,罗塞再从【收成】中获得属于他的那一份。

    公平、合理的分配,整个过程中罗塞没有直接伤害到任何人。他要做的只是小小的出卖一下对老实农民外表毫无戒心的旅人们。

    最开始的阶段,愧疚和罪恶不断困扰、谴责罗塞。吃饭、睡觉、如厕时,良心苛责的幻觉、幻听都无法避开,向着母神像做各种祈祷和告解也不见有效果起色,罗塞几乎被逼到发疯。

    随着时间一点点的推移,莱乐可渐渐康复成长起来。快要被良心煎熬搞到崩溃罗塞发现了——日渐发育的少女躯体,然后成了转移巨大精神压力的最佳【工具】。

    失明的女儿尽管可以通过其他感觉【看见】周围的事务,但视觉的缺失加上与外界接触有限,导致少女除了生活上必然的不便之外,精神方面也欠缺了一些必须的部分。

    譬如说:【羞耻心】和【对别人的戒备】。

    拥有知性的智慧种之中,除开部分兽人部落风俗方面的原因之外。幼年期之后,被异性看见裸体的话,出于社会道德伦理体系构筑的思维机制很快会产生【羞耻】、【愤怒】之类的本能反应,之后衍生出一系列生理反应和自我保护措施。

    失明少女莱乐可看不见别人在用什么视线观察自己,也不知道被异性看到裸体该是什么反应。像蝙蝠或海豚一样依赖声音和振动描绘出世界形貌的女孩有着过剩到几近无知的天真,用来充当满足卑污欲望和精神压力的【发泄工具】实在是再适合不过了。。。)

    自己以外的任何男人想要接触莱乐可都是绝对不能允许的,因为女儿【只属于他一个人】,罗塞自己之外的男性都不得接触亵渎,只有身为父亲的自己可以污染、可以触碰、可以冒渎、可以猥亵那个纯洁得如同羔羊一般的少女,从中获得快乐和【救赎】。

    所以,罗塞绝不原谅,不能接受、不能容忍——那个外地来的小杂种闯进只属于他的领域,触碰只属于他的莱乐可。那小杂种必须为此付出惨重的代价来赎罪道歉。

    【是他自己不好,偏偏要闯进莱乐可的房间,偏偏要和莱乐可说话……!!】

    蜷缩在阴影和灶火忽闪的火光之下的男人在心里喋喋不休的罗列编织出罪状,将无数次证明自身效果与价值的昏睡药粉末倒入罗兰碗中搅拌着。

    对仅仅纯属偶然的微末小事难以释怀,把一切过错强推给他人的心声自私又蛮横。同时也不讲理的将罪行合理化,要求无罪的别人负起责任。

    ——名为【罗塞.维塔宁】的男人已经彻底腐烂发疯,人类的躯壳皮囊中只剩下一头空虚野兽的欲念执着。

    心智正常之人看完罗塞至此为止的人生后,所能做出的只有这样一句尚算中肯的评论。脾气不好的旁观者会用更加直截了当的词汇描述罗塞。

    人渣、禽兽、蛆虫。

    罗塞自己不会这么认为,他毫无疑问是货真价实的人类。没有比他更能代表人类的了,没有其他生物像人类这样擅长和热衷出卖、背叛之事的了、

    尽管那个叫罗兰的小鬼已经激起他的杀意,但罗塞犹豫了一下,最终没有下手伤害那孩子。

    理由绝不是早已死透的良知突然复活——这种愚蠢又蹩脚的笑话。

    亲手将许多人送到地狱的边境,对杀人不管是看还是做都已经麻木,良知早就从他身上完全消失,阻止罗塞伤害孩子的原因仅仅只是因为还没有拿到应得的那一份。

    像这样身体健康、相貌又着实不错的男孩子贩卖给奴隶商人应该能换不少钱。拿到报酬之余把触碰自己禁脔的男孩推进生不如死的地狱火坑。

    ——比起直接杀掉,这更能满足扭曲的报复心。

    怀揣着30枚银币的【收成】,罗塞满怀喜悦快慰的穿过阳光稀疏的树林。快步走向远远就能听见风车发出叽叽嘎嘎异响的老旧磨坊。几乎要飞奔起来大声呼喊宣泄的愉悦心情之下,本应引起罗塞注意、警惕的异常征兆被粗心忽略掉了。

    他已经无可救药,远离危险保住性命的最后获救机会从浑然不觉的男人指缝中滑过。距离兴冲冲的男人右前方300多公尺的树木空挡间隙中,几匹被拴住的上好纯种快马自顾自的咀嚼着鲜嫩青草,对得意忘形的人类瞧也不瞧。

    这是极为明显的异象,这条小道上很少有富裕到买得起纯种快马的旅行者,有身份的老爷贵族们绝不会到这种偏僻的地方来散步。

    因为心情过于亢奋,罗塞完全忽略了这个风景和疑点。

    快步蹿上木头楼梯,一连串木板下沉变形的吱嘎声响过后,罗塞站在家门口让急促的呼吸舒缓放松,用低沉声音在敲门的节拍中奏响日常回家的宣告。

    “我回来了。”

    【欢迎回来,爸爸。】

    ——每天在这样玲珑动听的回答过后。门背后会发出一阵急匆匆的欢快脚步,然后取下门栓的木门在别扭的摩擦中缓缓打开,门槛为界限的另一侧,莱乐可欢笑的面孔正迎接他回家。

    咔擦!

    几乎要瞬间解体的尖叫声里,木门一下子张开吃人的嘴巴。两个从未见过的年轻男人一把抓住还挂着笑容的罗塞。没有反应过来房主被丢进屋子里。充满火爆怒气的关门声炸响,磨坊内部的非日常与外界隔绝了。

    “大老远的赶回来,真是辛苦了,维塔宁先生。”

    踉踉跄跄的身子扶住差点受不了冲撞当场解体的椅子,脚步刚刚稳住,还未曾从震惊茫然中弄清怎么回事。在罗塞迸发出愤怒的火花前,头顶上飘落一个彬彬有礼的年轻问候。

    “你……你们是谁?!在我家想干什么?!!你……”

    炸裂的怒火对准明显是不速之客集团首领的年轻人喷发,抬起涨红的脸孔想要破口大骂,眼前的景象让罗塞语塞胆寒,提到最高处的声调骤降如刚出生的猫咪发出的呜咽一般。

    双脚交叠,右脚翘起,十指交叉的双手搭在膝盖上的慵懒坐姿以客人的立场而言可谓无礼之至,可若是眼前年轻声音的主人摆出这无礼傲慢的姿势却让人莫名其妙的感到匹配,进一步产生这个少年才是磨坊主人的错觉。

    从未见过的黑色头发与同色长下摆新奇款式外衣融为一体朝四周辐射出强烈的整体感和优雅高贵气质,暮夜般深不见底的少年眯着看不见瞳仁的双眼直面寒酸的磨坊主人,不算挺拔的鼻梁下透出咄咄逼人的威严,微弯起来的双唇像是高悬夜空的晦暗新月。

    不曾亲自动手杀人,亲眼目睹很多人被杀死、肢解、丢弃、掩埋。对杀人者和被杀者老早麻木的罗塞胆量未必很大,却也绝不是会被一张从未见过、听闻过的奇异面容搭配上一套有着说不上来格调的奇装异服显示出上等人身份的少年就可以轻易吓到的软脚虾。会让这个目睹了大量死亡的男人胆寒变色的,必定是更深层次、超出其承受能力太多的原因之故。

    采光设计欠佳的磨坊二楼里,端坐着的少年耸耸肩膀,摊开双手做出无可奈何的姿势。和贫穷破旧的磨坊格格不入的端正礼仪微笑释放出无形的巨大压力和恶作剧一般的笑声。

    “在下不过是个带着同伴四处寻找叛逆养子的过路人,因为一些原因,不得不叨扰贵府和罗塞.威廉莫维奇.维塔宁先生一番,哎呀呀……这真是不好意思啊。”

    回答疑问的礼仪风度十分周到细致,稳重的微笑配合异域情调的美貌得体至无可挑剔。唯有那渗透令人不寒而栗的恶作剧腔调凸显出异质的氛围,让罗塞听了答案后陷入沉默。在自家充斥磨损齿轮机构运作的噪声中不住的喘着粗气。

    平心而论,少年的长相有点不同于普通人,和丑陋、粗鄙、汗臭之类词汇毫无关联,是属于那种让女性发出色情尖叫的旷世美丽。

    罗塞十分清楚,那是历经浴血后的凶恶、经由嗜杀勾勒出的凶猛——这样可憎异质之物混搭、调配、搅拌、精炼等一系列复杂工序后雕琢出来,只属于让人不敢触碰的剧毒花朵才会拥有的致命鲜艳绮丽。

    “除了要为淘气的养子——罗兰.达尔克给贵府平添麻烦一事致歉道谢之外,就我个人而言,也十分想顺带称赞一下维塔宁先生呢。”

    串门闲话家常式的内容音调后面,刺眼的新月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如獠牙般展露的齿缝线条当中,彻底击碎心防和侥幸幻想的冰凉实体毫不留情的冲击过来。

    “【人类不背叛出卖什么人的话,是活不下去的。】老实说,在下对此深以为然,有同感实在太好了呢。”

    不带愤慨、伤感、憎恶、唾弃、鄙夷之类的情感色彩,极为纯粹的观察某件事物后导出结论的畅快冷笑,为那个冲击性信息喝彩称赞般的鼓掌声中。罗塞当机的思维被【完了】的绝望浪潮所覆盖,浑浑噩噩的身体想要知晓自己全部秘密的少年身边逃走,仓皇的朝大门倒退。

    虚浮不稳的脚跟撞上翘起的地板一角。脸色铁青怪异的屋主来不及调整重心,发出惊恐尖叫的高音,一屁股摔倒在老朽地板上,积累许久的灰尘飞舞起来。

    树林中带着憎意和快感说出的宣言应该只有自己和已经被卖掉的小鬼听到过才对,整个过程前后仔细勘察过道路两侧的森林,除了姗姗来迟和自己碰头的盗贼们之外没有任何人,这个黑发小子是魔法师吗?他是使用了什么样的魔法知晓这一切的?

    “在下当然知道哦,要不要说点更多的呢?比如你怀里的30枚银币?还真是卖了个好价钱啊。”

    的确是好价钱,少年故乡的某个宗教里,被供奉膜拜的某个圣人也是被自己弟子用这个价码出卖,然后钉死在十字架上的,从这一层意义上来说,不管是哪里的、什么种族的,背叛者们总是存在惊人相似之处。

    看透一切伪装和惊惶的洞察视线剥掉头皮、凿穿头盖骨,深深刺进罗塞脑髓里搅动,本来用于恐吓和推诿的措辞在一切被曝光、一切被掌握的巨大恐惧面前如雪崩般被压溃粉碎。忠实本能的男人嘴里发出女人遭遇强暴才会有的那种尖叫,手脚并用着爬向边门,失魂落魄的男人一头撞在像是柱子的物体上,柔软悬空的触碰感让没有任何分寸条理的罗塞反射式的仰头张望,想要看清撞上了什么。

    匆忙的一瞥,让罗塞仅剩的那点精神支撑也瞬间崩溃了。。。)

    迎着窗外撒进磨坊的金色光辉,总能与小鹿、羚羊一类矫健食草兽联系在一起,曲线优美的犹如雕塑艺术品一般的洁白双腿沾染上半透明的体液,逆光的阴影在其上涂抹幽暗的色彩,受到冲击后,吊住颈部的绳子、僵直的身体,以房梁为圆心划着凄惨的弧线。

    “她是个好姑娘。天真、温柔、善良、体贴。应该找个好男人结婚,平平安安的生儿育女——这样的未来本来是可以有的,只是当你决定靠出卖别人生存下去的那一刻起,这样的预定就已经被取消,绝不会降临了。”

    讥嘲像是从地狱最底层的深渊传进耳朵里,罗塞张大了嘴跪在地上颤抖着,忘了逃跑也忘了咆哮。脑子里只剩下他的【救赎】、【女神】、【专属玩具】秋千般晃荡的摸样,逆光之下看不清面目表情的脸深埋幽暗之中,黑洞一样的脸里传出粉碎心灵的耳语。

    “知道你一直以来干了些什么——对罗兰的、对那些旅人的、对她自身的所有的出卖和背叛之后,她选择了这种激烈的方式自我了断。对此在下深感钦佩。从莱乐可小姐的相貌实在难以想象,一个盲眼的小姑娘居然也会有如此冲动勇敢的一面,不惜用这种形式来替你偿还罪孽,希望我们放罗塞先生一马呢。”

    讥刺的弧重新拉直成为【一】字,没有热度也不会感觉冰凉的空洞评论在背后呢喃,在罗塞听来。那些散发出致命芬芳的精神毒素,还有连鄙夷都不是的淡淡语调不再可怕,反而有种不可思议的亲切感。

    极致的黑暗甜蜜正舔弄把玩空无一物的心灵,新婚之夜搂抱妻子、看着女儿的裸体用双手释放出欲望都无法比拟的强烈危险快感正侵吞罗塞的思维。

    “那么……接下来的罗塞先生的家务事由你们两父女自行处理吧,在下还有和不孝子之间的家务事需要解决,就不打扰了。”

    扼住咽喉的锐利爪牙悄悄的挪开,似曾相识的淡淡无奈从无法理解的遥远彼端传来。又渐渐远离。弄不清楚究竟是来干什么的黑发少年从椅子上起身离开,门外传来良种马【咴咴】的响鼻,老旧地板承受体重移动发出苦叹——世界的声音、眼前的黑暗都在准备离开罗塞、离开这个磨坊。

    “啊呀。对了,虽然还没办理正式的法律文件手续,好歹同样是作为【父亲】的立场。有句话要送给罗塞先生您呢。”

    踱步至门口的影子停下脚步,悠扬轻快的声线撇下感想或是劝诫的话语:

    “尊夫人因为冒牌医生和邻居的团伙诈骗不幸过世了,莱乐可小姐也受不了罗塞先生对她的亵渎和背叛别人的行为,羞愤之下选择了自杀来替你赎罪,现在——”

    脸颊肌肉和嘴角朝着斜上方吊起,新月般迷人的微笑和死神手中舞动的镰刀根本是一摸一样。

    “罗塞先生,你.该.怎.么.办.才.好.呢?”

    让人看了背脊发寒、鸡皮疙瘩遍及全身的高雅微笑并不属于死神。

    悖逆神所创造的世界,赞颂恶性恶德的恶魔才会有这魔魅的笑容。

    磨坊主嘴角歪斜抽搐着,再也闭合不起来的裂缝溢出口水一直挂到胸口打湿衣服,那个嘲弄、否定罗塞迄今为止的一切。自始至终不知道是什么来路的恶魔已经带着他的部下从罗塞浑浊的视网膜上消失了,敞开的大门外,阳光普照的苍空和森林宣告磨坊里的噩梦已经结束,罗塞这一次真真正正的一无所有了。

    “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

    妻子早就死了,莱乐可也自杀了。也许是被自杀的,不过对罗塞来这些说无所谓了。

    神经质的笑声从破洞漏风的孔洞里面漏出来,发出异质癫狂笑声的脸庞挂满混合汗水、泪水、鼻涕、唾液的肮脏体液,阴沉的面目愈发显得邋遢狼狈,毫无挽回可能的崩坏大笑中,罗塞站立起来。看见了。

    【多么……蓝的天啊……】

    彻底崩溃的精神,奇迹般的拼奏出一句让人感到战栗的感言,没有一个听众能听见。

    【啊……对了,莱乐可正在笑呢,孩子他妈也在招手。】

    唯有他自己能听见,看见的歪斜感官世界里,一股奇妙的舒适向往支配了罗塞的全部意识。

    【他们正在叫我……不快点去不行……要快点溶化在那片蓝天里,从这里……】

    布满血丝的双眼没有任何焦点,漫无目的朝左右张望。很快,房梁上垂下的圆环映衬上散乱的瞳仁。

    “这不是……有吗?”

    瓮动的嘴唇发出激动的喜悦之情,最后一点理性也消耗殆尽,罗塞朝着正被溜进磨坊的风吹得晃来晃去的绳圈走去,怀里的口袋掉到地上,清脆悦耳的响动之中,苏和里阿尔——银币到处撒欢儿跑的伴奏声中,罗塞朝着溶入蓝天的道路笔直走着……

    垫脚物坠地瞬间的沉闷钝音再一次响彻磨坊,不光是提尔,其他精灵脸上也只有打心底的漠然。

    探究生命陨落的本质便会发现,那不过是完全一致的普遍现象。当然,在智慧种眼中,生命结束因对象和过程的差异,应该赋予不同层次和重量的相应意义。

    王公贵族、僧侣娼妓、贩夫走卒、战士平民、小偷盗贼——不论何种身份、地位以及各自所选择的人生目标和实现手段是怎样的,因为切实努力生存着,他们的临终也被赋予了尊严和宁静。

    罗塞却没有那样的资格,无论是作为盗贼、农民、男人、丈夫、妻子——这家伙都只是个浑浑噩噩的失败者,一个不折不扣的无能杂碎。

    因为愚蠢被人欺骗?因为穷困去当盗贼的合伙人?听上去很无奈也很悲情。剥开那些博取同情的无聊外衣便可以发现,这男人的生活方式不过是一直逃避生活艰辛以及相关责任的重量,然后以难以生活为借口,愉快地参与盗贼的勾当之中,对这种事情乐此不疲的怯懦小人。

    ——真正生活不下去,却怀抱身为人的底线和矜持的流民、乞丐之类的群体比这家伙高贵千百倍都不止。。。)

    哪怕在加入了盗贼团之后,这个男人同样没有改掉其怯懦卑劣的本性。不论其是否有亲手杀掉什么人,又或者有无直接拿走任何财物。但其铸成大错的事实本身并未因此有任何可辩解的余地。反过来倒不如说,其行为源自其变质扭曲的人格,通过借由他人之手实行劫掠,自己置身于仿佛和杀人越货之事无关的位置,以求心安理得。

    罗塞和那些强盗非但同罪,而且比起自己动手杀人的强盗,递送情报、投放药物、将旅人引诱至死亡陷阱、冷冷旁观整个过程,最后事不关己、心安理得的取走【他那一份】,这个貌似老实的渣滓更加恶质、无耻。

    “不管是死了还是活着,罗塞先生都是个欠缺份量和担当的人啊。”

    热感应在脑内描绘出生命色彩随着僵直抽搐渐渐暗淡的情形,体重不足够,又不像女儿那样娇嫩的罗塞正在做最后的抽搐。

    因为份量不够的关系,承受痛苦的时间相对也更长一些。

    李林比空气还要轻的评语随着捋过发丝的微风飘散,更有重量、像是同情的评论紧随其后。

    “相比之下,女儿更值得同情。不过,小孩子没有选择父母的权力,【不知道】和【没有阻止】的罪责同样没得选啊。”

    提尔冷淡的点点头表示认同。从【史塔西】那边传回来的资料并没有说的十分详细,仅仅只是过目了一遍粗略概况介绍便令提尔极为不快。加上fau传回来的那些龌鹾夜视画面。提尔不认为对那个垃圾的结局有任何同情感触的必要。

    “那是他自找的,没有谁需要对此负责。真要说的话,只能讲这一天来得太晚了。”

    对那些受害者、对无法承受羞耻、绝望,选择把脖子套进绳圈里的莱乐可而言,这个从头到尾都活的毫无价值的男人实在是死得太晚了。如果早一些死掉的话,悲剧或许不会如此沉重,甚至可能从未发生。

    对于已经发生的事实。【假设】、【如果】之类的暧昧字眼没有存在意义和必要。活着的生命要面对的唯有【现在】,能做的就是尽量避免重复类似的错误。

    “好了,出发去找那个尽招惹麻烦的不孝子吧。这里浪费的时间够多了。”

    抽掉叹息的平静中,李林娴熟的翻上马背,身后的精灵已经全部上马。无声地点点头。对失去最后一点生气、彻底化为坟墓容纳维塔宁父女的风车磨坊看也不看,挥动马鞭催促坐骑离开这片一分钟都不想多待的土地。

    【罗塞.维塔宁的人生毫无价值,其生活方式的参考意义确实存在。】

    评估死亡的回路里没有尊重也不贬低,客观正确看待价值的鸣动做出可怕的结论。

    【父爱发生质变后对子女人生观、价值观、世界观构成的偏差影响,子女对扭曲父爱的感受反应——藉由维塔宁父女的死亡全过程和结果加以确认,资料编辑整理展开。】

    扭曲的灵魂、高洁的行为、纯真的少年、卑污的男人——生前的品格、秉性、生命的痕迹历程被不带任何差别,贯彻平等的比对翻弄之后存进了低价值记忆资料之中,对残酷行为不存任何疑问的少年将注意力转向其它方向。

    需要处理、思考的事项计划还有很多,将宝贵的思考回路资源继续耗费在完成作用、没有剩余价值的死尸上面——这样的理由和必要性不存在。

    #######

    “呜……!!”

    男孩被一把扔到地上,随即被几个成年人按住。一个看上去像是领头的中年男人蹲下有些发福的身体,端详这次交易的商品。

    “这可是个上等货呢,您瞧瞧这脸蛋,眼睛。栗色头发和紫瞳的货色可不多见,还有这……看看这皮肤。啧啧,不出个高价可说不过去啊。”

    肥腻粗糙的手指在裸露于空气中的肩膀上戳来戳去,下巴被成年人的握力捉住,罗兰被强迫着将脸抬高。

    “是头野猫啊,雷德,你从哪里找来这只咬人小猫的?”

    挑剔的褐色眼睛瞄了一眼光头男人裹纱布的右手。鲜红的半月形血渍在白色衬底下格外显眼。

    衣着整齐得体,修剪整齐的连鬓胡描绘出海象般外貌的奴隶商人不禁嘲弄的歪歪嘴,刺人的揶揄扎在买家带伤疤的脸上。

    强盗团伙的头目埃里克.雷德啐了口唾沫,饱含怨气的回答似乎要把晦气也一并吐掉。

    “还能有谁?那个搅屎棍、窝囊废、整天对着他的女儿发情的猪——罗塞!我还以为这这小子背包鼓鼓的,里头有不少旅费呢。结果尽是些派不上用场的铁块、毯子!还有纸!见鬼,真晦气!总算小鬼脸蛋长的还算可以,听说你这边男孩能买个好价钱,否则别说30个银币,不剥了他的皮就该赞美母神,下个药都弄不好的废物,害老子挨了一下。”

    强盗头子不屑地甩了几下还残留有疼痛的右手,那一咬让他想起森林里的食人狼,紫瞳中寄宿的激烈情绪让习惯了面对猎物绝望、哀求表情的雷德在那一刹那也感到阵阵麻痹的感觉窜上头皮和脊梁。

    小孩终究是小孩,即便爆发出怒火和勇气,也绝对成不了狼或者其它什么。不知所措了一瞬间后,雷德立即一拳将罗兰打飞。接下来暴怒的强盗毫不留手的暴揍着罗兰,单方面的凌虐和暴力一直持续到雷德累得满头大汗,手臂发酸才算完,早在那之前,罗兰已经像块破抹布一样动也不动了。

    “稍微注意一下轻重,别说一时手太重打死,破相或者残废的话,一个铜板我也不会出的。真是的……又不是第一次了,至少给我记住基本的规矩吧……”

    阴湿的目光绕过肿胀的脸颊,从侧面端详着男孩尚算完好的另一侧脸庞。不满的语调渐渐缓和下来,除了眼神之外不能做任何抗议的【商品】从堵满破布后还用绳子勒紧的嘴里发出愤怒的呜咽。。。)

    双手被反绑在背后,全身的关节被绳索勒紧。两个成年男人慎重的按住如同暴怒狮子一般试图挣扎的男孩。在过于谨慎的压制下,罗兰只能接受鉴赏商品般的摆弄,当冰凉的手指探入衣服,极其仔细恶心的探索抚弄小孩独有的光滑柔嫩皮肤,挑选中意部位猪肉般揉搓颇有弹性的肉体时,被堵住的怒吼达到了最高点。

    “呜呜呜!!!!”

    “敏感的小猫——资质、相貌都很不错,待会儿再仔细的做检查吧。”

    享受着不成声的怒骂、悲鸣,奴隶商人托马斯.沙利文像是小孩恶作剧一样拧了罗兰一下,手从男孩的衣服里拔了出来,边上的随从忙不迭递上绣着罂粟花的手帕,大胡子奴隶商仔细擦着双手,连指甲缝都没有一点疏漏。

    盗贼们一起在心中鄙视着装腔作势的阿尔比昂佬,前一刻猥琐的抚摸男孩身体,后一刻摆足了架子嫌脏似地擦着手——【阿尔比昂绅士】的虚伪派头让忠于欲望本能行动的盗贼们厌烦透顶。

    至于所谓检查——那真的是只有恋童癖,或者下面那话儿断掉的家伙喜欢的勾当,端出一副斯文样子也改变不了腐烂的本质。

    “货已经验过了,给个价吧。”

    “80克朗。”

    “少来,150克朗。”

    “别太贪心,这还是个不能用的雏儿。除非再大上个4、5岁,80克朗。”

    “别装蒜。谁不知道你最后是把货出到哪里去的,150个克朗算什么?买小鬼的可是……”

    “闭嘴!埃里克.雷德!!如果你觉得活够了,自己找条小河跳下去。否则有人会帮你去见全能的母神,95克朗!爱要要,不要滚!”

    一瞬间扯下斯文的面具,沙利文的生硬口吻绝非装腔作势,奴隶商身后的侍从右手全部搭上腰间的剑柄。稍稍离开剑鞘的金属反射出摄人胆魄的寒光。

    “好吧……100个克朗。”

    清楚阿尔比昂佬撕破脸发飙是一幅怎样的情形,雷德咽下唾沫咂咂嘴,耸动下肩膀后带着刚刚止住双腿打颤的部下们跟着奴隶商的会计去拿钱结账了。

    “也许……是时候靠更换合作对象了。”

    收敛起吃人般的凶恶表情。沙利文估价用的眼神重新丢到罗兰身上,肥厚嘴唇下流的弯了起来。

    “算了……这可是300克朗的上等货,陛下也会龙心大悦吧。”

    对阿尔比昂语一无所知。也不知道majesty是怎样的存在。罗兰充满愤怒与不安的眼瞳之中投射出大胡子男人肆意的笑脸。满是黏湿恶意和嘲弄的人类面孔比伸出舌头、喘着粗气和流涎的食人野兽更加瘆人。

    粗糙的手又一次抬起下巴,强迫自己的脸别向一旁。玩弄的眼神舔过脸孔每一寸,身后的男人更加用力的按住身体,有脚步声正往这边过来。

    “我是不明白玩男孩的好处,但谕旨上要求必须是健康的男孩,只能说你运气不好,生在这种时候,又被那个光头猪脑袋给逮到了吧。”

    奴隶商用了罗兰能听懂的拉普兰语,透出异样愉悦的内容却让男孩糊涂,无法接触到的领域和信息在一直过着普通富裕农家生活的男孩听来。太过陌生、遥远。

    信息闭塞的社会之中能意识到着奇异模糊的揶揄背后的可怕真相之人本来就是少之又少。

    【阿尔比昂国王爱德华四世是不分男女、是否成年都能抱着滚床单的变态。】

    除去不能谈论此事、对这一传闻讳莫如深的阿尔比昂人之外,查理曼人、拉普兰人、塞雷斯人甚至是热衷年轻白皮肤男孩的卡斯蒂利亚人对此都表现出极为露骨的鄙视。

    毕竟就算是私生活腐败透顶的查理曼贵族和喜欢【同志】的卡斯蒂利亚战士在和平年代也不怎么会考虑对4、5岁的小男孩出手,更不消说用男孩来治疗不举的隐疾——这种从想法到行动都让人感到恶心的行径。

    “不懂阿尔比昂语可以教,不知道宫廷礼仪可以学,不过爱咬人的毛病不根治的话的可就麻烦了……哎呀。差点忘了,伦迪纽姆有专治这种病症的牙医大人来着。”

    逗弄把玩无力反抗的小动物的戏谑道出罗兰的未来和【用途】,在国王别墅的温泉浴池中,为治疗阿尔比昂国王的不举之症而被集中起来的【幼鱼】们将要负责潜入水中,吸吮、啮咬、爱抚国王的下体……承担用嘴和身体来服务满足国王的需求。为防止这一过程中,不懂口技和试图反抗的男孩咬伤国王。一到阿尔比昂,专门的拔牙匠就会小心仔细的把男孩们的牙齿全拔光,之所以用拔的,是为了防止有换牙期的孩子重新长出牙齿。

    “不过,那可是去侍奉国王陛下哦,如果勤勉奉仕可以获得宠爱的话,哪怕没有正式的身份,【情人】的生活也会很滋润,比起待在这种冷死人的国家里担心强盗和兽人,默默无闻的出生、工作、死掉,宫廷里的生活一定更为轻松舒适,这样的漂亮脸蛋很适合享受奢侈呢,高兴一点,笑一下吧。”

    事不关己、幸灾乐祸的哄笑声中,鸡爪一样的手指取下腰带,准备一口气褪掉罗兰的裤子——

    “沙利文大人,负责检查的柯尔特得了痢疾,说今天来不了了。”

    极其偶然、极其幸运的插话从边上切入,已经勾住裤腰的手指停了下来,身强力壮的帮工们看向自己的老板。

    “很厉害吗?”

    前水手的胡子跟着脸颊一起抽搐了一下,罂粟花手帕遮住鼻子,处理惯染病者的冷言令一众手下不自禁的颤抖了一下。

    海上讨生活的男人们很清楚等待传染病患者的往往不是弄不清楚何时能赶到的救治,而是由狂暴美丽的大海来容纳、解除病痛折磨的海葬。生前的一切都经历海浪之手洗净是绝大多数水手的宿命,染病者同样不例外。

    “请太夫看了,不算厉害,柯尔特足够强壮,休息一段日子就能医好。”

    “真够麻烦……算了,船在三天之后,回到本国再做检查也来得及,先把他带下去和那条狗关一起吧,都是喜欢咬人的,让他们互相交流一下也不错。”

    男人们拖起罗兰走开,没了买卖双方的交易场立即被其它交易者填满,充斥金钱和罪恶的奴隶市场远没有清闲到为一件【商品】的交易停滞,这个粪坑一般的地方,光是保障自己的生存,每一个人就都已经拼尽了全力。

    所以——

    施加了光学迷彩的fau绝不会被眼里除了自己和金钱看不见别的东西的人类发现,完全融入背景的短棒调转方向,紧跟着奴隶商人一行。。。)

    “这可真够麻烦的。”

    “没想到居然是阿尔比昂……阁下,强行用武力抢夺是不可能的了。”

    附和李林的评估,提尔的论述清晰且颇为悲观。同行的精灵战士们对此无不感到意外和惊讶。

    几个奴隶商人和打手而已,不论他们打哪儿来的。都还只是些短耳朵的人类,没有多长几条胳膊腿,也没有多出一条尾巴或者几根触手,从外表上看也不像是特殊技能持有者或者魔法师,这样一群家伙能让上校和提尔少校感到麻烦?今天的太阳难道是方的?

    不懂政治的单纯战士们习惯性的以力量对比来看待问题,内心无法释怀和不以为然的心思直白的表露在脸上,最起码的遮掩也不曾做好。

    【该说是迟钝,还是不在其位的幸福?】

    提尔凛冽的目光扫过迅速抬头挺胸立正的部下,脑中划过的是纠结和叹息。

    【军队不得干预政务】——这条政治体系基本大原则本身并没有错误,但将其解释为军队不需要懂政治就会产生一些不必要的问题,其中最直接的反应就是一线部队的弹性应对能力不足,在涉外问题和国家战略上,缺陷尤为表现严重。

    说起来,阿让托拉通已经有了不少现代国家的政府部门或者雏形。

    譬如练肌肉磨钢牙的军队;

    保家卫国的农业部;

    暗中使坏的贸易部和海关;

    兼职各类人体实验的卫生部;

    刚刚组建、战斗力还只有5的宣传部;

    专门解决拆迁难题,为国防建设做贡献的城市管理厅;

    为了点开丧心病狂天赋技能。废寝忘食研究基础理论的科学院。

    湿活业务正从拿斧头剁人全家或者拿个马头放人床上淡出,朝更专业的保加利亚流雨伞暗杀或者兔子流金属盐肃清术挺进的史塔西……

    但除了上述强势单位外,还有一些部门单位因为客观因素条件而未能挂牌,或者挂牌之后也处于空头部门的状态。

    譬如因为没有出海口,未能组建起来出海碰瓷的渔政海监。

    还有因为缺乏专业嘴炮高手跟核心外交理念,本来预定耍嘴皮子卖萌的外交部至今只有一位负责看大门的大妈,空荡荡的房间只是用来积灰尘。

    对致力于准备向世界说【我很萌。我有钢牙】的精灵来说,这真是不该有的烦恼。

    “现阶段,我们对外工作的主要目标是尽可能与阿尔比昂合作。实现对查理曼的牵制,最大限度拓展政治、经济层面的影响力,同时让查理曼不会把注意力集中在我们身上。”

    李林缓缓诉出两个高度矛盾却又极为统一的战略目标。高深莫测的浅笑对提尔之外的部下们说出一个他们已经耳熟能详,且能够初步理解的的短句:

    “韬光养晦、有所作为。”

    军队内部的战略教材、手册和各种文件中反复提及的战略走向指标凝缩至极后便是这短句。

    一方面行事隐蔽低调,争取时间和平稳的外部环境谋求发展积蓄实力。

    另一方面为了促进发展,必须拓展和保障资源输入通道来刺激经济发展,夯实经济基础、全方位提升政治影响力和军事防御力和打击能力,防止外部势力介入,确保社会持续稳定的发展。

    硬币的正反面互为表里,偏颇哪一边都会对最终战略目标的实现带来负面影响。想要平衡两条充满变数曲折的轨道并不容易,需要高超的战略战术发展规划、明智正确的判断、协调组织行动的技巧,更重要的是需要一个能够为精灵阵营分担战略压力的盟友或者说……挡箭牌。

    地球上曾有过不少这样的案例标本。20世纪末至21世纪初扮演类似角色的有两位。

    一个是被帝国主义的对头、社会主义的小弟(兔子真心不是有意的……)合伙坑死的红色帝国;

    另一个是只能用最绝望的方式发动玉石俱焚攻击的原教旨恐怖主义组织。

    ——靠着这两块躺枪无数、膝盖插满箭头的靶子吸引走人类希望帝国的绝大部分的枪子儿,东亚某大国才获得了宝贵的发展机遇期,为真正成为常任流氓国里面说话管用的流氓大佬奠定了基础。

    现在,威尔特世界的舞台将会上演类似的剧目,当前负责挡子弹的【国际活雷锋】角色扮演者——正是阿尔比昂。

    不是罗斯联合公国、不是卡斯蒂利亚。这两个国家虽然从短期战术层面可以发挥一些牵制查理曼的作用。但那种战术层面的小打小闹并不能真正改变精灵阵营的战略困境,而且让他们做大同样不符合精灵阵营的利益。

    从长远来看,能够担负起战略牵制任务的只有阿尔比昂,而不是其它人类国家。

    因为那个国家和查理曼是绝对的世仇死敌关系,因为那个国家的实力恰到好处,因为那个国家是个临近大陆的岛国。

    三项理由足以把阿尔比昂捧上李林剧本当中那个辛劳艰苦。所获却注定甚少,相反消耗支出巨大,会导致其自身一蹶不振最终灭亡的角色。

    “世仇关系无需多说,小孩子也知道那些无聊的事情。重要之处在于阿尔比昂有分裂查理曼的想法、冲动以及需求,他的实力和环境却注定了这个战略构想的最佳合作者只能是我们——只有和我们合作,那个目标才能实现。”

    岛国的资源限制和地缘战略环境注定了岛国民族先天对出现一个统一的大陆强国充满恐惧和怨恨,假设统一大陆整合人类阵营大部分力量的那个国家是查理曼的时候,【亡国】将不会停留在臆测假想的噩梦之中,而是走入眼前成为现实,最恶劣事态将不由分说地降临阿尔比昂。

    所以削弱或者将查理曼彻底分割成许许多多、彼此隔阂深重的小诸侯国一直是阿尔比昂孜孜不倦追求的目标,并且一直在尝试着。可实际操作中,阿尔比昂的大人物们发现事情并非像他们设想的那样简单,现实的阻力和摩擦大得超乎想象。。。)

    接触工作正通过【热心】的卡斯蒂利亚及阿尔比昂商人进行之中,大致的眉目已经出现。这种重要关头却发生罗兰要被卖给喜欢和正太滚床单的爱德华四世的离奇诱拐事件?!参与制定接触计划的提尔不禁想要跳脚骂娘。

    当然,尺度还是必须把握,绝不能演变成阿让托拉通成为阿尔比昂附庸的【一边倒】。跟阿尔比昂之间的合作只能是适可而止的、符合精灵阵营利益的适度合作。

    【没有永远的敌人,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国际政治最基本准则在威尔特也是一样,阿尔比昂从本质上来说依然是个人类国家,是精灵们的潜在战略对手和长长猎物名单上的一个名字,眼下现实需要合作之时,李林和他的预备参谋们并不反对和这个同样不会容许一个精灵主导的大陆强权体系出现的岛国合作,为实现精灵独立和未来的低成本扩张谋求助力。

    阿尔比昂的计划和战略目标没有设定错误,但就像另一个世界的克劳塞维茨论证过的那样,【摩擦】无处不在,良好的立项也常常被摩擦破坏。

    这倒不是说查理曼那些热衷葡萄酒、沙龙、女人、娈童的贵族老爷和他们的军队有多么强大,且无条件的忠诚于他们的国王陛下,能够把每一个爬上岸的阿尔比昂佬踢回海里面去。纯粹是现实地缘因素不允许阿尔比昂蛮干。

    一场肢解查理曼的战争注定会榨干阿尔比昂的财政,以国库干净到能饿死老鼠为代价。换来的却是长期以来的同盟国卡斯蒂利亚出现吞并查理曼的可能性——没有哪个国家可以接受这样的结果。

    假设这位盟友在战争结束后蒙受的损失较阿尔比昂低,残留的余力确保其可以吞下查理曼大部分领土乃至全境的话……那依然是一场不折不扣的噩梦,几乎回到查理曼统一大陆的原点,只不过这次站上那个位置的国家从宿敌换成了前盟友,谁都知道,国家间的友好关系和一纸盟约在现实利益面前有多么脆弱,轻轻的一碰。长久以来建立起来的关系瞬间就会粉碎一地。

    至于罗斯联合公国这个选项……即使是阿尔比昂这样的岛国搅屎棍也不能容忍兽人国家把熊爪子伸到阿尔比昂海峡,自己的鼻子底下。

    撇开这些有的没的麻烦不说,伊密尔能否容许阿尔比昂挑起人类阵营内部的大乱斗也是个未知数。再怎么肆无忌惮、疯狂愚蠢的世俗君主也不得不顾忌母神在世间代理人的号召力,没有谁希望自己披上【异端】的标签外衣,成为所有人类国家团结一致对付的公敌。承受孤立封锁甚至【圣战联合军】的惨烈代价。

    希望很丰满,现实很骨感——承受这种心理落差的阿尔比昂憋得相当难受。

    理解到大环境下阿尔比昂的战略诉求和困境后,李林这边的外交战略便基本成型出炉了。

    “我们会有限度配合阿尔比昂,全方位孤立查理曼。”

    因为历史记忆和种族因素导致视野狭隘,评议会里将近一半的老爷爷们拒绝跟人类妥协做交易,李林的态度则是【有何不可?】

    阿让托拉通地区在现在这种和平时期凸显的价值是新型经济发达繁荣之地,但假如人类与兽人两大阵营再次爆发大规模全面战争,其作为人类阵营向拉普兰前线输送士兵、物资的中转站地位便会立即彰显。更不要说在战事恶化,拉普兰沦陷时,阿让托拉通会转变为战区前沿防线的可能性。

    这样一块重要之地出现一个独立的精灵国家——可以想象教廷和查理曼王国上层人物集体失眠、眼泡浮肿的样子。而阿让托拉通与生俱来的地缘缺陷会随着轻率的独立困扰精灵,最终导致他们再次品尝亡国的滋味。

    被查理曼、拉普兰这两块超厚面包夹住的精灵国家最好的下场是拖走一大票垫背的人类后再次覆亡,数量进一步减少的精灵们再次躲进山谷树林苟延残喘——相比亡国灭种,这已经是能想到最好且几率最低的结局了。

    必须解决薄薄汉堡腩肉一样的地缘困境难题,继组织、经济、内政、军事等等难题之后。外交大战略的无解难题递到李林面前,解开这个迷宫公式,前方将是一条康庄大道,解不开的话,李林就要考虑各种【丢石头】、【种蘑菇】和【粒子炮洗地】了。

    那样会很糟,真的——非常糟。

    为了避免【一颗送给送给南极。一颗送给送给北冰洋】、【到那个时候世界每个角落,都会变得,都会变得温暖又明亮】的核战教育童谣变成现实,又或是避免在某军官的国葬仪式上振臂高呼【奋起吧!国民们!】、【zick、xxxx!】后,把小行星什么的砸下来。李林在必答加分题的空白处填上一开始那句话,末尾加上【远交近攻】、【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注解。

    精灵需要和查理曼之外的所有国家——包括伊密尔和罗斯联合公国在内的各国建立起关系,然后保持在一个密切而暧昧的程度。使得任何一国与阿让托拉通的矛盾都始终小于他们与查理曼之间的矛盾,这样一来自然难以形成反精灵的大合唱,避免了两线甚至是多线作战的噩梦,只要专心应对查理曼一国既可。而以阿让托拉通迅猛的经济和技术力量发展势头,确保精灵阵营获得对查理曼王国的相对优势至少需要10年左右的时间。

    为此,有必要引入阿尔比昂的力量介入大陆事务和干涉查理曼内政,让孤悬海外、只能从那个热衷搅基和菊花的半岛盟友那里抱团取暖的岛国贡献出力量,将所有一切伪装成【阿尔比昂佬的阴谋】来牵制查理曼绝大部分的精力是至关重要的外交战略第一步。。。)

    如果等到精灵们已经完成独立,建立起以他们为主导的大陆体系,遇到这种情况,提尔说不定会去感谢母神,现在……不要说发生冲突,光是阿尔比昂方面回绝精灵接触的要求,降下隔绝的【铁幕】就会让已经制定好的战略立即泡汤。

    知道自己的嗜好品和那点全世界都知道的隐私被曝光,爱德华四世会为了保住自己的面子变得无比疯狂。他一定会竭尽全力让那位能干的国务秘书长官兼内政长官——弗朗西斯.沃尔辛厄姆(walsingham,francis)展开调查,看看是哪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胆敢给一位国王的脸上抹黑。

    虽然对【史塔西】的能力颇有自信,但因为一个不必要的小问题发起两个谍报机关的互相清洗并不理智。

    应该选择放弃——提尔酝酿着能够容易被接受的谏言。和谋国兴亡所需的理性智慧相比,一个人类小孩的幸福生死无足轻重,尽管会对种族融合计划造成一些麻烦,还会让一些年轻军官感到不满,可现在需要的不是过剩的母爱关怀和理想主义,近乎冷酷的理性和韬略才是第一顺位。

    现在的阿让托拉通还承受不起一位陛下的愤怒,更不要说对方是潜在的【盟友】。

    提尔深信他的最高长官会做出正确的抉择——定然如此。

    年轻少校对直属上司的能力很清楚,这一点导致他对李林的【理性】太有信心。低估或者忽略了【上校也疯狂】的可能性。

    “我们去救人。”

    命令出口的刹那,精灵战士们露出了【果然如此】的喜悦表情,提尔的下巴砸在了地上。

    这实在是不科学也不李林的决断,反应巨大也不足为奇,可接下来的命令让少校大人有不妙的的感觉。

    “作战代号【女装山脉】,凯瑟琳卫生员,能弄到对男性诱惑效果良好的女装吗?”

    “上校?”

    提尔额头涌出冷汗。刚接回去的下巴振动出慌乱的惊疑。

    “抓紧时间执行吧,否则那小笨蛋就要给卖到阿尔比昂,作战代号也要改称【女装海峡】了。”

    充满神秘感和女性魅力的嫣然一笑令部下们在风中凌乱。傻傻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从那一刻起,精灵的词汇里多出一个隐含深刻内涵的词汇,日后进一步扩散到人类世界。发展成一种独特的美学和文化现象。

    那个词叫做【yooooooooooooooo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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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类不被当成人类看待。

    这样一句残酷之言以真实鲜活的景象出现时会是一副什么样子,从未想过这种事情的罗兰无比真切的亲眼目睹,切实的体会到了。

    被当成物件或者待宰的家禽一般带进格调晦暗、外形类似谷仓的建筑时。第一感想是堆满箱子的仓库或是鸡舍一般的所在。耳朵里塞进低沉绝望的啜泣和粗暴下流的辱骂,外带鞭子抽打空气的【噼啪】声之后,罗兰嗅到了暴力和伤痛混杂在一起的铁锈臭味。

    一双双从狭小铁笼方格里投射过来的的眼神如烧制失败的砖块一般浑浊碎裂,无法提问交谈,男孩也能够感觉理解到,此处是把人类当成商品物件对待的残酷所在。

    不光是站在一旁用冷淡奇异目光打量着笼子和自己的强壮男人们,就连蜷缩成一团望向外边的那一双双眼神也不属于人类。

    尊严被切割剥离后,依靠本能和调教出来的神经反射对外界刺激做出反应的眼睛比牲口家禽更加无力木讷。每一双眼瞳颜色不同,无色透明的空洞却是一致的。

    不被当成人类对待的生命,望向外界的视点也不属于人类。

    这是——

    多么悲惨;

    多么绝望;

    这就是——人类对人类做的事情?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事情?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情?

    恐惧的尖叫和疑问被无从适应亲眼目睹而混乱的思考堵塞,瞪大的眼睛连闭合都难以做到。

    “里面已经都满了啊,要把他塞到哪里去?再说数量已经不是足额了吗?再多塞的话。航海途中的食物和水分配起来可是很麻烦的哟。”

    懒散声音从左侧的视觉死角飘过来,层层叠叠的笼子后面转出来一个水手打扮的男子。缺乏清水洗澡的海上生活打造出腥臊味的体臭加上宿醉的酒臭混搭在一起,比吊儿郎当的提问稍晚了一步后到达。超强烈的嗅觉刺激让人对其邋遢和疏于洗漱打扮的生活态度影响深刻。相比之下,还不算太恶劣的工作态度没引起那么激烈的反应。

    “见鬼!文斯,这可是在陆地上,不是你的船舱!你就不能去洗个澡?死尸嗅到你身上的味道都会从坟墓里爬出来逃走!我早饭都要吐出来了!!”

    惨白泛绿的脸色显示抗议者绝非夸大诽谤文斯身上的体味之猛烈。重度晕船一样的面孔正经历窒息和恶心的苦难。

    “知道了,知道了。我的斯文伙计,待会儿就去洗澡。”

    敷衍搪塞的腔调连小孩都能轻易识穿,对自己的拙劣表现没任何自觉的男子还想更凑前一步,马上被对方凶悍的眼神瞪了回来,耸着肩膀退回到体味浓度可以让同伴接受的距离上。

    【好吧,你赢了。】

    摊开手摆出认输的身体语言,文斯摩挲满是胡渣和油垢、青春痘的下巴,爬满牙斑和龋洞的嘴喷出腐败且不怀好意的笑声。

    “原来如此,是个美人啊。难怪老爷在即将把货物装船出发的档口买下来了啊。”

    “算是预备品吧,到庞培(pompey)港之后还要分装运输,很难说路上不会出现消耗,有备份的话总能让人放点心。”

    “哎呀呀,真是坏心眼呢。”

    “你有资格说吗?,好了,快点把这只野猫和那条狗关一起吧,沙利文大人这么吩咐了。”

    提着罗兰的男人捏着鼻子不耐烦的咕哝着,文斯口气难闻的嘴巴咧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下流猥琐的笑容转向一旁,腰间的钥匙圈套进食指旋转起来,随着走调的俚曲口哨打着令人心烦的金属拍子。

    被绳索缚住手脚,还被粗壮结实的胳膊夹住。消耗太多体力和精神的罗兰无力继续毫无意义的挣扎,蕴藏愤怒和反抗的眼神仔细观察四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