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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毅最终没有在小婵与云竹她们见面时敲门进去——倒想看看她们能折腾点什么事情出来。

    离开云竹与锦儿所在的那艘大船时,天sè已经yīn沉下来,下方灯火通明的唱戏杂耍,宁毅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儿。不久之后,吵架声传来,只见不远处主船的船舷边,那位陈副将与驸马府随行的管事一面争吵一面往下走。

    “……如今小侯爷尚未找到,盱眙的那帮衙役又靠不住,何先生,这次北上的安全是由我陈金规负责,若误了时辰,自然有我交待,现在本就不赶,为何不能多停留一两rì……”

    “……若贼人的目的真是为了生辰纲,出了问题你扛得起吗!他们要把我们拖在这里,又左右不定的消耗人力,显然有所图谋。陈将军,你要被贼人牵着鼻子走么……只要东西去到淮安,一切都好办,你要在这里留上一个月也由得你……”

    “什么贼人会这么大胆,何管事,这条航道上何时出现过贼人敢劫生辰纲的事情!你只是猜测而已……”

    “我要万无一失!”

    “如果你让一两艘船先走,正好咱们被分了兵,岂不正中贼人下怀!”

    “陈将军你说了,贼人不敢强攻,我也问过他人了。若真有人打生辰纲的主意,所想计策决不至于是强攻。我总之是不放心东西就这样停在盱眙……我要一艘船、一船兵,另外我在这边也能调人随行,半天时间就到淮安!到时候你要找卢小侯爷,我回来全力配合你……还要怎么样……”

    两人争争吵吵个不停。陈金规自然不希望现在这个时候手头上的兵力被分薄,这一天多的时间里,他也已经感受出来,那绑架卢小侯爷的匪人似乎有意带着他们转圈,让这边的注意力不断被转移。可如果就此便说有人要劫生辰纲,毕竟也是太过多心的事情。

    而在那何管事的方面,只要确定对方不至于硬抢。东西一送到淮安,这边自然可以高枕无忧。那边的官府知道轻重,当然会派人看管严实,就算真有人想动些脑筋,淮安那种大城里,各种应对也方便得多。成果公主府的生意遍及各地。盱眙这边。找些关系,也能调动几十上百的人手跟随船只一道去往淮安,纵然战斗力不强,也总算是人多势众了。

    走过这边时,那何管事与宁毅的眼神交错了一下,随后又与陈金规争吵着离开了。

    这晚到得亥时左右,主船之上的船夫、劳役便动了起来,从上面或搬或抬,移出一个个的大箱子往后面的那艘船上去。指挥者便正是那何管事。陈金规到最后恐怕还是拗不过他,只得应允了他的想法。此时在下方码头聚集看戏的多是有些身份地方的官宦子弟、皇亲贵胄,对这事倒不甚上心,笑着看热闹。

    只是东西搬得小半时,天上便下起雨来,一开始这雨倒是不大。但顿时之间,下方也是一片混乱。宁毅站在船上看着下方众人跑来跑去,一干仆役忙乱不堪,有些好笑。虽然还未到子时,但天sè毕竟已经晚了,下方的贵族子弟们聚集车马,要去附近一些客栈中睡下。如此忙乱了好一阵方见清净,随后搬东西的继续搬,下方戏班杂耍,或是被叫过来的酒楼客栈中的人也开始拆除戏台。搬走桌椅开始清场了。

    小婵在那边船上探头探脑地看了一阵,随后才撑了雨伞小跑回来。宁毅此时笑着躲了起来,之后回去房间,叫下人提水过来,准备洗澡。此时过道当中许多人都在搬东西,人来人往的倒也热闹。小婵回来之后,宁毅便拖着她一道,小婵虽然说要整理东西,随后再来替他擦背,但这类事情一旦宁毅坚持,她向来是无法执拗的。见推不过,只好低着头在浴桶边趁着宁毅宽衣的时候自己褪去了衣物,她虽然已经是宁毅的妾室,但心中恐怕还是将自己当个丫鬟,让宁毅脱她衣服虽然也是天经地义,但若能自己脱,当然要胜过让相公来动手了。

    之后满室温柔,不再多提。小婵在这时候话倒不多,被宁毅搂着,光了身子贴着宁毅,盖着薄薄的被单。两人听着外面的动静渐息,船随波浪而轻摇,东西快搬完时,倒有一阵轻柔的脚步声在门外停了片刻,过不久之后,去隔壁的房间了,却是这时候方才返回的小郡主,大概觉得宁毅与小婵已经睡下,或是在做些见不得人的事情,便不好过来打扰。

    雨声之中,宁毅与小婵沉沉睡去。只是过了午夜之后,有一阵子船上的脚步声再度响起来,有些密集而热闹的说话声。这是去到青楼,却并未留宿的一部分官家子弟回来了,宁毅醒过来片刻,听得他们在外面议论纷纷、兴高采烈,有的大概喝醉了酒,吟诗大笑,也不知是经历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昆山玉碎凤凰叫,芙蓉泣露香兰笑。十二门前融冷光,二十三丝动紫皇……妙、妙,唯有鬼才李长吉的这诗方能形容啊……一手箜篌,能惊鬼神……”

    “虽是在盱眙这小地方……此后必成佳话……”

    “小地方方有灵气……似淮安、江宁、东京,热闹是热闹,全是酒肉气尔,无怪乎……”

    “……今rì能与她歌唱酬答之人也很厉害呐……”

    众人吵吵闹闹,有的还大诗xìng,要当场作诗。宁毅听得隔壁窗户附近传了声音出去:“大半夜的还睡不睡了。”那声音倒是不高,低沉安静,但从窗边走过的人大概是喝了酒,随后听得那些人嚷道:“别拉着我,谁啊谁啊……”

    “知道哥哥我是谁吗……”

    “出来出来,刚才说什么……”

    说着便开始敲隔壁的窗户,小郡主悉悉索索的往身上套衣服,开了窗户。片刻之后又是一番混乱,有人认出她来,有人语无伦次。那窗户又砰的关上了。宁毅听得好笑,随后抱着小婵再度睡去。

    或是因为这一阵折腾,第二天上午,周佩很晚才从床上醒来。外面雨还在下,由于她昨rì公布了身份。这天早晨,门外已经有一名皇族人家的丫鬟在等着,她迷迷糊糊地洗漱完毕,出到船舷上透气时,才

    见雨丝茫茫,原本停在后方的一艘大船。此时已经不见了。

    这时候卓云枫过来与她打招呼。她却站在那儿愣了愣,想起昨rì要跟宁毅说的事情。这时候问了卓云枫那船开了多久,知道才离开不久,连忙朝船舱里跑去:“你不要跟着我,我有正事。”

    少女今天已经是一身名贵的衣裙,她提着裙裾,奔跑甚快。卓云枫跟在后头:“什么事啊?你用过早膳了吗?”

    “不许跟着我!”前方的少女一只手还提着裙摆,陡然回头站住,指了指他。卓云枫呆了呆,随后看见她朝着宁毅的房间跑过去了。

    宁毅此时仍在房里整理写的一些东西,迎了周佩进来,倒也不客气:“吃早餐没?茶就自己倒,这么风风火火的有事?”

    “老师你怎么就觉得让那艘船先走就会没事?”

    “嗯?”宁毅一只手拿着毛笔,一只手拿着刚写完的一张宣纸挥了几下。有些疑惑地看她。

    “此时天下的局势与往常不同了,往rì里或许没有铤而走险之人敢动这生辰纲,现在可未必了。我知道何管事召集了上百的商铺伙计或者护院衙役跟着走,这是公主府那边产业能调动的人,可人多有什么用,要是打起水战来,他们只会拖后腿!”

    周佩走过来双手撑在桌子上。杏目圆睁,认真地看着他。宁毅看着这表情严肃的小姑娘,渐渐地笑了出来,随后转过身用毛笔蘸了墨汁继续写:“你也觉得有人会劫生辰纲啊?”

    “我……是老师你们觉得有可能的……”周佩愣了愣。看了宁毅一阵子,“我昨天便想找老师说了,就算不想让生辰纲出问题,也不该分出一艘船就去淮安啊,人多又能怎么样,要是真有人想抢……”

    “何管事是不想跟着匪人的节奏走嘛,船快,半天时间就到淮安,他们反应不过来的。”

    宁毅随口答道。周佩想了想:“万一他们早就准备好了呢,万一早就有人在这边盯着呢!”

    “他们怎么盯?”

    “办法很多啊,你看昨天他们在下面请了那么多唱戏的杂耍的还有摆了酒弄了那么多吃的,想要混进来不是容易得很吗!呃……”小郡主想着这事,脸sè逐渐便yīn沉了下来,“这帮家伙,这种时候了,就是会坏事,要是我,就把他们一个个都臭骂一顿,老师……”

    她正说着话,门外传来低沉的敲门声,宁毅起身朝那边走过去,笑着指了指周佩:“你说得有道理。”他开了门,周佩在这边探着头看了一眼,顿时间却有些迷惑起来,因为门外的是陈金规,这位副将低声与宁毅说了几句话,目光望了望房间里,看见周佩时,神sè顿时复杂而回避起来,随后笑着交给宁毅一份帖子,赶快走了。宁毅拿着那帖子看了看,回头道:“你还没吃早餐,还不快去吃,我有些事情要出去了。”

    宁毅拿起门边的雨伞,周佩有些疑惑地小跑出门外,待到宁毅锁门离开,她一路跟着:“怎么回事怎么回事,老师你跟这个陈副将不是不认识么。何管事肯定听你的,这个陈副将跟你应该是对头啊。”

    宁毅笑起来,拿着手上的帖子在周佩脑袋上打了一下:“你这么小,想这么多的事情干嘛。”

    周佩捂着头,脸sè顿时红起来,站在了那儿。宁毅走出几步,又回了头:“不过还蛮聪明的。”周佩连忙又跟上去了,脸sè红润中带点兴奋,差点蹦蹦跳跳起来:“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她之前一直想着要做一番大事,此时终于感到自己身处yīn谋诡计之中了,心中激动不已。

    “先去吃点东西,一会儿跟你说。”宁毅说完,周佩小鸡啄米般的拼命点头,跑向一边要去吃早餐。不远处,卓云枫皱着眉头看着这样活泼的小郡主,苦恼地挠了挠头。他见宁毅朝外面走去,于是也跟了过去。

    外面还在下雨,他跟到船舷,看着宁毅撑着伞下了船,到码头那边的大门处与两名戴着斗笠、蒙了面纱的女子见了面。为那女子看来却有些眼熟,卓云枫盯了半晌,终于才认了出来,她应该是这两rì暂居在西苑中的那位花魁李师师,她是京城第一名伎,卓云枫也是极其喜欢和有几分仰慕的,他前晚在西苑见到了她的样子,据说昨晚这位李姑娘在西苑一曲箜篌清澈空灵、凄婉动人,后来有一名男子与其放歌相合,艺惊四座,被人传为佳话。只是卓云枫要陪着周佩,未能过去,今天早上听说了,大为遗憾。

    他前rì虽然见了那李姑娘,但毕竟她露面不久,只是几位原本就在江宁认识了她的朋友与她多聊了几句,但这李师师也是气质卓然,令人倾慕,只是想不到她今天竟会这样出来与宁毅单独想见。卓云枫想了想,便也明白过来,宁毅诗词做得好,是江宁第一才子,自古才子佳人的说法也就是这样了,因此这李师师才来见他。

    看着这李师师,又想到小郡主,他心中不禁有些妒忌。不过诗词好,那又有何用,大部分的青楼名伎,最后不都是嫁到富贵人家了,若是有机会让自己表现一下在其它方面胜过这宁毅的事情就好了——他心中也知道比诗词自己暂时是胜不过他的,若自不量力,只是徒惹笑柄。平rì里若能用权贵压一压他,让别人意识到这家伙终究是个毫无地位的赘婿就好了,可是周佩在这里,他也知道权贵是压不住宁毅的,如此想着,不禁有些气苦。

    与此同时,大船在风雨之中一路前行,在几艘小船的拱卫下,逐渐接近洪泽湖口,湖口边的林子里,有些人骑着马、披着蓑衣远远地看着。

    “这等天气,那管事与副将吵了架,总算是面子挂不住,下雨也要去淮安了。早就说过,朝廷之中啊,就算有些有能力的人,当他们聚在一起,也是什么事情都做不好的,哈哈哈哈……走,我们跟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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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外,大家的生rì祝福都收到了,谢谢。

    午时过去不久,洪泽湖上铅云笼罩,风雨之中,波涛拍打着湖岸。青灰色的雨幕间,运载生辰纲的大船连同旁边拱卫的几艘船只在岸边的视野中若隐若现。

    同样的时刻,盱眙也正沉浸在一片铅青色的雨幕当中,雨算不得太大,但从昨晚连续地下过来,给人的感觉有些不像是在夏天。而由于近一天时间的连续降水,县城的街道之上也都已经泥水肆流,脏乱不堪,不过,对于生活在这里的人们来说,也早已经适应了这样的环境,算不得多么难以忍受。

    马车驶出码头的时候,宁毅正掀开帘子朝外头看。午餐的时间已经过了,此时的目的地是去西苑逛一逛散散心,前后也都有马车在行驶,后方那辆马车上应该是坐着卓云枫。因为在自己这辆马车里,周佩正做了个拙劣的男装打扮,看来有些小心却又忍不住拼命叽叽呱呱地跟他说话。

    这次的事情对于周佩,宁毅并不觉得有太多隐藏的必要,毕竟眼前的少女还是完全信得过的,而且自己这边毕竟身份不够,做事情的时候能够扯虎皮做大旗,有个小郡主站在自己一头,也是很棒的事情。只是周佩起床之时本已接近中午,此后一些信息反馈过来,他与闻人不二、齐家兄弟乃至于跟着做事的苏文昱等人也都有碰头,商量事情的发展。

    这样的情况下,周佩跟在一旁,也就从一些听到的对话碎片中察觉到了蛛丝马迹。知道宁毅下午本打算去西苑,她干脆就先去做了个男装打扮。然后一路跟随上来。看宁毅此时身边无事,才选择了开口说话,询问心中的疑点。

    “……这事情就已经安排好了吗?都不知道老师你们是怎么说服那个陈副将的,还有还有,我上午说的那些,老师你们早就预料到了啊?绑匪都是些什么人啊,真的要打生辰纲的主意了?”

    她原本乖巧得像个安静跟在一旁的小秘书,这时候才终于一股脑地问出来。宁毅看看后方卓云枫的马车。倒也笑了笑。

    “事情到底是怎么样,我们现在也不清楚,不过能做的事情都已经做了。这两天我就跟闻人他们商量了,假如真有人要对船队打主意,最可能的法子是什么。整理了几个方向,你早上也已经说了啊,那些被招进码头的杂耍班子、唱戏的、酒楼伙计。龙蛇混杂,最可能被人钻空子,我们做了一次……相对系统的排查,也算是锻炼一下人,结果还真的发现了几个可疑的家伙……”

    带着可笑书生帽的少女看着他用力点头,这种勾心斗角让她听得津津有味:“那就是真的有人对生辰纲有兴趣啊?”

    宁毅摇了摇头:“有人监视船上的情况。不代表人家就一定是针对生辰纲来,可能是绑匪想要拿赎金的时候比较方便,有可能是跟哪个丧尽天良的二世祖有仇。船上就算没有生辰纲,这么多人北上,其余的宝贝什么的也很多。能干一票总是很爽的。我们归纳了一些办法,譬如让码头起火。大家都赶快下船,然后想办法劫取船里的财物,或者是干脆想办法骗走一艘船这类的设计,不管怎么样都要有人摸底、踩盘子的。不过,一旦真的有这样的人混在其中,我们告诉陈副将的时候,他也怕了,到头来,就不得不配合我们……而他肯配合我们,这件事情就好办了。”

    “这样说起来,事情就只确定了这么一点点啊?”周佩想了想,倒是颇有些失望。

    宁毅笑道:“要确定哪有那么简单,就算顺藤摸瓜反查上去,也不是一两天就能办到的事情。不过,示敌以弱、借花献佛,该做的都已经做了,接下来就是看看有没有成果的时候。这个坑最好是没有人跳,如果有人跳了,就算大家倒霉吧……”

    有人打生辰纲或者船队主意的这类事情,在小郡主看来或许颇为有趣,但对于宁毅来说,则是不希望出现的节外生枝。周佩原本心中还在猜想他过去西苑会不会也是为了寻找有关这次绑架的线索,再询问几句,才知道老师是真的不太看重这次的事情,是过去散心的。她如此想了一会儿,觉得老师果然是做大事的人。

    宁毅对这事已经尽了人事,该抛诸脑后的也就没必要一直想着,反倒误了正事。即便此时在他看来,官船会出事的可能性,还是不大的。

    然而相隔数十里外,雨幕下的洪泽湖上,一场激烈的遭遇战已经在进行之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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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于洪泽湖上那场战斗的情况,宁毅是到得这天下午申时左右才知道的。在这之前他已经抵达了西苑,虽然雨一直下,小县城中到处污水横流,但作为盱眙最好的青楼之一,这里的环境看来并不比江宁或是杭州差多少。

    青楼这种地方,如果只是为了满足肉欲,一些中端的场子基本就可以满足一切要求。再往高走,则都是一些雅俗共赏的行当,诗词歌赋、精神上的愉悦,比之普通地方的花销便要高出十倍百倍来。就好像去天上人间没多少人是为了单纯招妓发泄,此时与后世虽然隔了一千年,但只要有钱,但凡能做的、能想到的享受,仍旧不会缺少。

    西苑便是这样的一处地方。背后的靠山是盱眙县令,往日里接待各种来往旅人,有身份的大人物,只有这里,算是真正拿得出手的一处地点。花魁纪怜红的歌舞功底都不错,据说去到淮安也是排得上号的美人。只是在这几天接待客人的档次上就显得稍有不足了。

    归根结底,这次随船而上的不是什么官二代便是皇三代。纪怜红再厉害,顶多是接待一两个人。白天谈笑游玩。晚上还得使出浑身解数将对方伺候舒服,要说陪这么多人,将档次完全控制在会友的程度又不让大家发飙,她是镇不住这样的场子的。

    好在这次李师师过来,途经西苑,县令求爷爷告奶奶地拜托了这边帮忙。将李师师在此的消息放出去之后,才终于转移了大家的注意力。她在京师便能周旋于诸多达官贵人、文人才子之中,又是出了名的清倌。众多人过来游玩,便也都做出了交朋会友的风流才子模样,不至于闹出乱子来。

    “……本来觉得你该是挺忙的,想不到这么闲。”

    雨哗啦啦的下,水在外面的屋檐间结成了帘子,几乎淹没了半个庭院。房间里摆设精致,木架、古玩、盆景、屏风、珠链。摆放着看来贵重的乐器,房间的一侧焚了香炉,淡淡的青烟,迷人心脾。宁毅喝了端过来的茶,看着房间里的摆设,顺口说道。

    “宁大哥正巧北上。师师也在途中,怎能不先来见上一面呢,其余的事情,倒是不急的。”

    正在对面烹茶的便是身为京师花魁的李师师,一年的时间不见。她的气质已经变得愈发引人起来。此时一身衣裙如白莲,长发披肩。头饰殷红,一举一动都是令人赏心悦目、无可挑剔的完美模样。笑吟吟地说道:“去年回江宁时便想,宁大哥什么时候能去汴京,小妹一定要尽地主之谊。回去之后,跟于大哥、陈思丰陈大哥他们也时常说起来,这次终于成行,说不定还能同途北上,真是太好了。”

    李师师与儿时伙伴的关系一向不错,那于和中、陈思丰可未必会惦记宁毅,但她说起来却仍是颇为诚恳。宁毅笑着点头:“在京城呆的时间应该不会太久,不过有机会一定是要聚一下的。”

    两人这样说着话,一旁在正襟危坐品茶的周佩眼睛转了几圈,倒是颇感兴趣:“师父跟李姑娘以前就认识的啊?”

    宁毅敲她的头:“跟班不要乱插话。”

    “哦”

    周佩缩了缩头回答,那边李师师倒是极为亲切,笑道:“与宁大哥小时候就认识了。”周佩这才点头:“哦,这样啊。”

    方才过来时,宁毅对周佩的介绍只是个没什么规矩的小随从,周佩颇感有趣,也不反驳。但是落在李师师这等人的眼中,她拙劣的打扮自然起不了什么作用。过得片刻,周佩起身去二楼闲逛,实际上是看其他院子里都来了些什么人,房间里只剩两人时,李师师方才笑道:“看起来是个很有身份的小姑娘呢,宁大哥将她带到这种地方来不碍事吗?”

    “教的一个学生,逃家了,不过问题不大。”

    李师师笑了一阵,给宁毅斟了茶水,轻声问道:“宁大哥这次上京是为了什么事情吗?”

    “是有一些事。”宁毅笑着点了点头,“处理完后大概去山东走一走。”

    “啊?那边可不太平……”李师师轻呼一声,但宁毅只是附和着说了一句:“是啊。”便不再多言了。事实上,李师师对于他上京要办的事情还是颇为感兴趣的,因为一般人上京无论干什么,都得走各种门路,她多半帮得上忙,而且也乐意帮忙,但宁毅既然口风比较紧,她也就不再多问了。心中有三分气闷,也有三分欣赏,如果是于和中、陈思丰这些人在她面前,多半是藏不住什么话的,但她有时候也觉得,藏不住话的男人未必干得了大事。

    如此聊了一阵,又叙了会儿旧,才知道最近一年的时间宁毅去了杭州,多半也经历了兵凶战危。李姑娘想了想,皱眉道:“刚刚从杭州回来还往山东跑啊,那边……呃,宁大哥不是想要做跟打仗有关系的生意吧?那些事情……可不太好做,不值当的……”

    她毕竟也算是见多识广之人,各方面的消息,从各种人的口中都有听说,随后说些关于山东一带的趣闻,不免说到梁山:“听说他们的风评倒还好,说是替天行道,虽然未必真是这样,但好像是对贪官污吏下手的比较多。老实说,小妹在京城,见惯了那些有权势有地位的人干的龌龊勾当,有时候觉得,世上有些这样的豪侠,也未必是什么坏事……”

    她微微苦笑,随后挥了挥手,说得倒也豪迈,宁毅笑着点头附和。只听得对方又道:“不过说是这样说,你若是去了那边,还是得小心。其实京师那边也有不少跑江湖的人,不妨请上一两位随行,矾楼也有这些关系的……”

    李师师诚恳热枕,并非作伪,宁毅便也点头谢过了。随后说起一路同行的事情,待到这边小侯爷的事情处理完,李师师大概也会随着船队北上,如此说着,丫鬟春梅出现在门外的檐下,李师师正好起身,走了过去,春梅附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还下意识地看了看宁毅。雨声之中,宁毅听得她说的是:“那位王公子过来拜访。”

    以李师师的名气,住在这里随时会有人过来求见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不过先前李师师跟春梅交待过任何人过来都代为婉拒,春梅此时仍然过来通传,显然这位“王公子”的身份不一般。李师师却是皱了皱眉头,轻声道:“他有事情?”

    “呃……说是向小姐……讨教音律……”

    “我为什么要见他?昨日我弹箜篌时他唱那一曲,纪怜红看我的脸色已经不对了。真不懂事……去回绝了。”

    那对话有些微妙,两人虽然都压低了声音,宁毅却能听得清楚。他喝完杯中的茶水,也已经站了起来:“若是有事,我就不打扰了,你们……”说到这里,却是微微一愣,心中想到了什么。

    李师师回过身来摇了摇头:“没有,是春梅瞎通传罢了……”她话没说完,却见宁毅的目光望了过来,神色复杂而审慎,随后微微笑了笑,问道:“听说……昨晚有一位公子,在师师弹箜篌时放歌相合,技惊四座,是这样吗?”

    他问起这话,那边想要出去的春梅也站住了,李师师笑着皱了皱眉:“宁大哥也听说了?”

    “呵,半夜一群人回来,吵吵嚷嚷的……”

    “外面便是那人,言谈举止是颇为出众的,宁大哥若有意结识,小妹倒是可以代为引荐。虽然他颇受纪怜红纪姑娘青睐。”李师师抿嘴轻笑,“听说这次那位王公子也是上京,他风流出众,言谈过人,这次宁大哥那船队上好些人已经与他交上朋友,邀他一同北上,之后想必也有打交道的地方……嗯,春梅,你去请他进来吧。”

    春梅便要点头,宁毅摇了摇手:“别,不用了,只是好奇问问而已。听说师师箜篌技艺无双,只是想不到有人能和上,那位……王公子,他真的唱得很好?”

    “虽然旁人对小妹多半是过誉了,但那位王闲王公子……确实是唱得很好。”李师师语气诚恳地点了点头,又笑道:“改日有空小妹弹给宁大哥听听。”一面说话,她一面朝春梅挥了挥手,显是让她不用叫那王公子进来了,春梅点了点头出去,神色稍稍有些黯然。也在此时,院落那头响起了周佩的声音:“老师、老师……”

    她一路奔来,颇为惊喜,到了这边门口,兴奋地说道:“打起来了,打起来了,真的打起来了……”李师师还以为外面是有谁争风吃醋打起来了,却听得周佩说道:“洪泽湖,真的有水匪劫生辰纲,上千人都被算计了,现在正被打散了在四处逃跑呢。真厉害,老师,那是怎么打的啊,我……哦,是你家的那位叫做苏燕平的表弟传消息过来的,呃,他呢……跑哪去了……”

    周佩看看后方,不见苏燕平的人影,兴奋地左顾右盼……

    有关于提前离开的那一船生辰纲,半天的时间里周佩心中一直在想着。她之前在李师师这边院子的二楼偷看都有些什么人过来青楼,后来发现没什么不堪入目的景象,才出了院子,四处闲逛一番,随后便见到了过来传讯的苏燕平。

    这些天来,对于苏文昱苏燕平两人她是见到过的,知道是苏家派出来跟着宁毅历练的“自己人”,关于生辰纲的事情,自然也让他们跟着闻人不二去学经验了。眼下见他急匆匆地跑来找宁毅,便知道出了事,连忙截住问了问,这事情也算不得太大的机密,何况苏燕平知道少女的身份,说了之后,周佩叫了声:“跟我来。”便兴冲冲地往宁毅这边来了,随后才发现苏燕平竟然没能跟上。

    原来西苑之中环境虽不复杂,但这几天人却是比较多,周佩在里面兴冲冲地跑来跑去自然无人敢拦,苏燕平却不小心将一位官宦子弟撞到在地。此时在西苑中的男子身边多半有女子陪伴,这下失了面子,那人便将苏燕平拦住了,周佩兴冲冲地跑掉,也没有发现,待到宁毅等人赶出来,周佩沿原路返回,朝着那找事的男子瞪了一眼,对方便灰溜溜地跑掉了。一番询问,周佩才大概知道事情的经过。

    这次在洪泽湖中动手的水匪,零零总总加起来足有近千人,而官船这边参战的,则是接近三百名的水师,约占了这次随船北上士兵的五分之三左右。三百打一千。原本算起来也是一番苦战,不过水匪是为了劫财而来。在第一时间内攻上了主船,随后才发现上了当。船上根本是一些装了石头或是火药的箱子,紧接着便是蔓延整个船身的爆炸。

    水匪本身便是乌合之众,这一次孤注一掷劫生辰纲已经是负担了极大的压力。若是能劫到,此后名声大振,也有了发展的资本。但眼见着船只被炸,水兵们大叫着“你们上当了”横扫而来,情况就完全变成一边倒了。

    这倒不算是多么高深的计谋。最主要的也就是将一百多名成国公主府能够调集的庄园护院、商铺伙计之流与水兵进行了调换。这次陈金规护送生辰纲,所带的五百名士兵终究还是正规的水师,在不是对上金人或辽人的情况下,对内的战斗力还是有的。水匪那边原本预料着顶多对上百余名的军队,但数量上估计错误,再加上发现上当,也就迅速地失去了战意。变成了一面倒的收割局势。

    苏燕平赶回来报信之前据说不少水匪的船只就已经被击破,有些水匪跳进湖里想要逃生,被军队的小船扯了渔网捞过去,有反抗的便一刀杀了,大雨之中,血染胡泽湖。

    宁毅对于仗会打胜并不奇怪。稍有些奇怪的反倒是真有人打生辰纲的主意。倒是周佩听得津津有味,又想起自己从昨天开始就在担心的事情,她与宁毅说的便是那些护院、伙计根本不会打水战,跟在船上人数虽然多了,其实一点意义都没有。她为此急了一个上午。却想不到宁毅简简单单的一个调换,便将事情给解决了。

    陈金规想要找到小侯爷。手头上得有足够的人,但水兵比较不是盱眙本地的,反倒是那些护院、伙计之流用来找人是最好不过。

    这边兴奋议论的时候,更多的消息也已经从北面传过来,不少人家的家丁、随从奔来西苑,报知洪泽湖上大胜水匪的事情。整个西苑的氛围顿时便热烈了起来,这事情固然与他们关系不大,但身在此地,给众人的感觉也俨如参与进去了一般。

    三百胜一千,在北面局势一塌糊涂、南面征方腊又仍旧处于胶着状态的武朝人眼中,委实是值得称道的大胜,众人说起那陈副将安排下的计谋,津津乐道,兴奋不已。又道若北面有陈副将这样的将领,想必不至于打成这样,全是无能之人误我国朝等等。能有这样的评价,这次事情之后,陈金规大概便要升职了。

    宁毅等人与李师师在消息传来之后不久便已分开,随后西苑闹得沸沸扬扬时,李师师这边少不得也听到了诸多的消息。她平素来往的便有不少达官显贵,一群人聚在一起时,爱谈时政,此时也知道这事情影响不会小了。倒是想起之前事情刚发生时那苏家男子与那少女只是兴奋地将事情告诉宁毅……这事情跟他又有什么大的关系了。想了一想,终是不得其解。

    宁毅远远地看了那名叫王闲的男子几眼。

    人群之中,这男子身材颀长??部∫荩?盟?滩蛔∠肫鹪?醵?酝?倒?哪掣龊芷?梁芷?恋暮罄春芸上?チ搜镏莸哪凶印饽凶拥难?玻?阏媸瞧?恋搅艘欢u潭鹊模??钠?疗?行裕?恢劣谒??锰?怖剩?裁挥衅?蚺?曰??僦固竿录洳槐安豢海?x缘锰濉芪Ъ父龉倩伦拥芟匀唤??背闪酥?骸

    可能是燕青……

    说自己姓王,就是跟李师师一个姓了,燕青既然外号浪子,青楼方面的事情,想必是很厉害的,帅气程度上也说得过去,正好是这个时代最崇尚的那种样子,还要随船北上……

    “是不是呢……”

    回去的马车上,宁毅看着外面的大雨,喃喃说了一句。周佩还在陶醉于先前的谋划,见宁毅开口,便探过头来:“什么啊什么啊?老师?”

    “没事……有可能想多了……”宁毅自言自语一句,随后笑道,“回去以后,我要换船……换到后面一艘上去。”

    “啊?”

    关于北面湖上大战的消息,从下午到晚上的时间里。都在陆陆续续地传过来。第一场大胜之后,官兵循着水匪逃亡的路线开始追过去。要将对方一网打尽――这是陈金规的命令,假如说绑架小侯爷的便是这帮水匪,也只有这样杀过去,才能够将人解救了。

    至于第一场大战之后抓下的匪人,则另派了一队士兵去押解回来,到得夜晚,也就抵达了盱眙。这次的事情盱眙县是不敢抢功的,但陈金规自然也会分润对方一点。至于被炸掉的那艘船。在这等大胜面前,也就算不得什么了。

    湖面上还在飘着船只的残骸,一盏盏的渔灯在湖面上浮浮沉沉,打捞着可以作为功劳证据的尸体,夜色也因雨幕变得愈发黑暗而深邃起来。距离洪泽湖不远的一家客栈当中,聚满了来往的行商之人,其中一间房里。朱武等人透过窗户看着远处那隐隐约约的渔火,客栈中是杂乱的说话声,过得一阵,一名披着袍子,手臂上新扎了绷带的男子从门外进来,他才回过了头:“张兄弟。还好吧?”

    “不妨事,小伤而已,那秦维红眼见是我,反抗得激烈了些,另外官府这次的准备很足。一排渔网捞过来,我也不太好躲闪。岸边又有官兵。因此我朝湖中游了一阵,绕了一圈才敢回来。”

    “该杀的大都杀掉了吗?”

    朱武问过这句,有人笑了起来:“张顺哥哥外号浪里白条,水里要杀的人,还有谁逃得了的,何况就算没杀干净,官府那边又能问出些什么……”

    张顺道:“有几个被官兵射死在船上了,我也说不太清楚。”

    朱武皱着眉头:“虽然也安排了线索让官府往错处查,但……那边看来有擅于运筹之人啊,怕被看出端倪来。”

    旁边一人道:“秦维红那边知道咱们的也就那么些人,但想要全都遮掩过去,我看不太可能。不过就算知道有几个方腊余孽从中作梗,他们又有多少的精力可以查。倒是朱家哥哥说的擅运筹,我觉得倒也简单啊,秦维红那边本来就是些欺软怕硬的家伙,那边派了三百水兵随行,算是耍的唯一的一个花招,若是我,也是会这样的……”

    朱武皱了皱眉,随后笑着摇了摇头:“不简单的,因为怕打草惊蛇,我们是没派什么人去打探情报。秦维红他们放心不下,是安排了细作在戏班里,去到码头上表演的。听说那里副将与管事吵架,闹得沸沸扬扬,后来搬东西也是有模有样,秦维红因为这个才受了骗。他安排火药在那艘大船上,宁愿第一时间炸船也要让对方觉得血本无归,该安排的,该算计的都算到了,不过,这倒不是最重要的……”

    他顿了顿:“最重要的是,那位陈副将原本应该是不愿意支持这件事的,这个是真的。那位小侯爷出事的后果,他扛不起来,要他放手,就是要他的生家性命。官府中人做事,最怕的是各人都有自己的职责,到最后,大家都做不了事。背后筹划的那人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说服他,将所有人都拧到一个方向,这才是他最厉害的地方。打仗嘛,其实没什么难的,找本兵书各方面都做到了,压过去就行,我本来想看他们互相之间束手束脚,这场仗纵然能赢也是惨胜,想不到转眼之间,他们竟是一致对外了,这个人手段不简单,善战者无赫赫之功啊……”

    听他这样说了,众人沉默片刻,张顺笑道:“若这人真有这么厉害,倒不妨想个办法,逼他上山赚他一笔交椅……”

    “还不知道是谁呢。”

    “待小乙查出来便知道了,到时候看看吧……”

    “会不会便是那陈金规暗中运筹的,他自己说服自己总没有问题了。”

    众人说得一阵,朱武摇了摇头:“可能不大,那陈金规的性子,我们之前也打听过了……不过,这人能够协调双方的关系,又能直接作出炸船的决定。在我想来,这人必然地位超然,且非富即贵,恐怕是船上那些富家公子中,藏有厉害人物扮猪吃虎,小乙上船之后,便让他往这方面查一查……他们背后有个这样的人,我心中总是不安……”

    ♂♂

    这天深夜,陈金规手下的水师一面审问俘虏一面追击,在凌晨找到了几个水匪的寨子,在其中一个寨子里,救出了被绑架的小侯爷卢纯。

    在被绑架的这段时间里,卢纯并没有看见绑匪的样子,只是不停的被转来转去。在救出他的这天夜晚,大概绑匪也已经知道了战事的失败,想要再将他转移地点,却恰好送到这个寨子里,被攻破营寨的水师给救出来。

    眼下来说,能够得出的结论也就是这些,更进一步的东西需要对水匪的深入审问才能知道了。就陈金规来说,自然是希望可以留在这里将整个事情连根挖起来再走,但另一方面他也有护送生辰纲的任务在身。为了卢纯固然可以顶住压力留下,要是事情已经搞定,还要留下,那争功的嫌疑未免就太大,一点立功的机会都不留给同僚,这是为官大忌。

    除开军政的一方面,密侦司对于这类事情则只有建议权,这是摆在明面上的制约。生辰纲遭人觊觎的隐患得以消除,奖赏与陈金规那边也并非是一个系统。当然,更多大部分的人既不了解陈金规也不知道密侦司,只是在大胜之后第二天的雨中,半个盱眙都张灯结彩俨如过节一般,想必不久之后,从盱眙到淮安,甚至更大的范围里,都会开始大肆宣传这次清剿水匪的胜利了。

    宁毅在这天搬到了云竹与锦儿所在的船上住,看着外面向陈金规等人道贺的66续续过来,鞭炮在雨里搭了棚子乱放。同时去洪泽湖追杀水匪的士兵也已经66续续地回来,由于连夜的追杀战斗,这次虽然战斗的情况近乎一面倒,但伤亡的士兵比预料的要多,昨天下午一开始在湖面上打的那场还算顺利,后来追去水匪的营寨里已是夜晚,尽管仍旧占了优势,但黑夜之中仍旧是死伤不少。只是救出了小侯爷又获得如此大胜。领兵的将领也已经忘记了自身小小的伤亡,毕竟无论如何,这次的大胜都会获得大大的封赏,谁都不会被亏待了。

    昨晚被抓捕的水匪是连夜审讯的,但整个一天的时间里得到的各种消息还不够拼出事件的完整拼图。当然这也没关系了。船队原本的五艘船被炸毁一艘,此时还剩下四艘,不过在这天晚上。陈金规那边也就决定下来,到明天早晨,船队就将继续启程,为了早一rì将生辰纲送抵京城不再浪费时间。至于各种后续手尾,就交由盱眙县的其他人负责,以将这次水匪绑架事件继续深挖。将参与人连根拔起。

    对于这一决定,盱眙 ” ” 的众人恨不能敲锣打鼓地拍手称快,这天晚上雨势稍减,自然又是大摆筵席,请了陈金规与一众贵公子赴宴。如此一来,码头这边虽然守卫不少,但终究还是清静了许多。吃过晚饭之后,周佩过来找宁毅。规规矩矩地坐在房间里的凳子上。可怜兮兮的像条小狗。

    “到底想要干什么你说啊,郡主殿下。”

    “老师你知道的……驸马爷爷的回函一定已经到了……”周佩抿了抿嘴。“我想上京……”

    宁毅看着她好一阵,笑了起来,随后将一封信函放到她面前:“我不知道那老头子怎么想的……我确实可以帮你这个忙,不过你也得帮我一个忙才行。”

    “好的好的,什么忙老师你说。”周佩兴奋地将那信件拿起来看,看了一阵之后还说道,“你看你看,我爹爹真是一点都不关心我,对我要上京居然没有说话。哼,他给我选郡马就是怕别人说他当爹爹太马虎而已……哦,老师,你到底想要我干什么啊?杀人放火还是坑蒙拐骗,我听您的。”

    “是仗势欺人。”宁毅笑着说道,“我要做一件事情,需要有些人听不到我的名字。但船上人太多了,前不久卓云枫把我的名字告诉了他的朋友,他的朋友告诉了李师师,李师师所以才过来找我,但到这里就够了。不久之后那个叫做王闲的人会上船,我不希望他听到有人说起宁毅这两个字,但卓云枫那边,我们是没法去说,也不太好预防,这件事希望可以交给你。”

    周佩眨了眨眼睛,随后小声道:“那个王闲有问题?”

    “可能有问题。”宁毅点了点头,“但我不要打草惊蛇,你要注意的是,如果很刻意地jǐng告卓云枫和他们的朋友,他们对着王闲的时候,反倒有可能弄出什么问题来。具体用什么方法,你要自己拿捏好,有问题吗?”

    “没有。”周佩笑得灿烂,她从小学的其实也就是在这些人之间来往,对于人心、御下之类的事情必然有自己的心得。说起与卓云枫这帮人来往,宁毅必然也是不如她的,因此也就没必要对她做出什么建议。

    “另外目前在那边船上你的身份最高,接下来我会给你安排一个保镖,可能是齐新勇他们三个人中的一个,到时候你配合一下。除了如厕,其它时间他都会跟在你附近,不要使小xìng子,不要喜欢上他,最好是到了京城找个靠谱的皇亲国戚,门当 . . ””户对、两情相悦、情投意合,回去以后,我也好交个差。”

    康贤寄过来的书信便有这层意思在其中,言道既然小佩不肯在江宁找郡马,就干脆让她进京贺寿,同时自己找个中意的男孩子回来,这是她最后的机会了。周佩听得脸红红的,随后扑哧笑出来,却终究不敢接话。岔开话题道:“那个王闲那么厉害啊?那他是什么人呢,怎么会过来的?”

    “现在还不知道。”宁毅摇了摇头,“但如果他真的是,大概就只能说是……呵,是缘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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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毅的那句“缘分”一度令得周佩古古怪怪地看他,待到小郡主离开之后,宁毅从窗户往外面看出去,雨基本上已经停了。码头上不少士兵巡逻,但由于没有多少人吵嚷说话,即便灯火通明还是显得有几分孤寂,檐下滴滴答答的掉水珠。他出了门过去找云竹与锦儿,亮着油灯的房间里,锦儿不知道去了哪里,只有云竹坐在窗前的桌边。低头翻着书卷。

    宁毅站在门边看了好一会儿。云竹也偏过头来,嘴角噙着笑意注视他,油灯里的光点微微摇晃着,将她头上白sè的巾染成暖黄sè,忽明忽暗的。

    “还不进来,半夜站在女人家门口,会被人说的。”

    云竹轻声说道。宁毅笑了笑,看看两旁:“这船上人又不多。”但终于还是关了门进来了。

    几艘船这一路上来,主船之上住的自然是那些达官权贵的亲属,其余几艘,除了装有各种值钱货物,住的则多是不用随时跟在身边的丫鬟、下人。也有凭借关系一路上京的,甚至于拖家带口,领着几个孩子。云竹与锦儿所在的这艘船上倒还算是相对安静点。宁毅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气氛显得静寂安谧,云竹将身子侧过来靠在他肩膀上。

    “最近很忙吧?”

    “事情是有些多,对不住,没时间陪你们。”

    “没关系啊,我也有很多事情做的。”

    “什么事啊?看书?”

    “听你的事情。”

    “嗯?”

    “我……我听说生的事情。然后就猜。立恒你在里面做了哪”赘婿 第三五三章 人生路窄 所谓缘分”一些事。以前在江宁的时候,我便喜欢听别人说起你的事。参加了什么诗会,作了什么词,大家的反应怎么样。现在也一样啊,何况我还跟在你身边了……”

    云竹靠在他肩上,闭着眼睛,轻声说着自己的心情。这些天来嘈嘈杂杂的气氛里,估计她也在猜着宁毅在背后作了些什么事情,而在宁毅并“不知道”的方面,或许还得加上了小婵的诉说,身边有个这样的女人在,宁毅的心中总也是不孤寂的,伸手搂住她。

    “我想起早一两年,你想要弄个煎饼摊时的样子,我每天早上从你家门口跑步过去,说说话什么的。那时候我告诉你,若有一天变得太复杂,可以想想最开始是个什么样子。这两天我处理事情的时候偶尔也想,是不是又要把事情弄得很麻烦……”

    “立恒觉得累吗?”

    宁毅摇了摇头:“我以前走错过方向……”他轻声说了一句,随后道,“其实人在这个世界上,有些事情还是不会变的。就像是走在野外,你可以生个篝火、建个房子、养养鸡打打野猪,有时候你总会碰到老虎,它要吃你,你就得杀它。对人也是一样,苏家这件事情,梁山就是老虎,说道理是没用的,复杂也好简单也罢,这件事我都要做,不过……明天我过来陪你吧。”

    “嗯。”云竹点了点头,过得片刻,才睁开眼睛,有些迟疑地问道,“呃,那……你家的小婵姑娘怎么办啊?”

    “总得让她知道的啊。”宁毅想了想,笑起来,“你们之前也见过,你救了宁曦,她对你也挺有好感的,嗯,我就是过来跟你们一起看书写东西,你跟元宝同学要聊天唱歌都行,我不打扰你们,就跟小婵说……咱们是红颜知己什么的,我是才子你是佳人什么的,惺惺相惜但是相敬如宾,说不定你们还能成为好朋友呢……”

    “呃……”云竹一时间有些呐呐无言,总觉得对方的眼中有些戏谑的意味,但她私下里与小婵已然认识了,又不好说些什么不认同的话来。为难片刻,宁毅的笑容愈有趣起来,手已经伸进她的衣裳之中,她自然知道宁毅要干些什么,感受着对方手掌在自己身躯上的移动,低下了头,肌肤却是滚烫起来,轻声道:“立恒,这个……便叫相敬如宾么……”

    “大部分时间是……”

    灯点摇曳,墙上的身影变幻着,过得片刻,宁毅将云竹的身”赘婿”体放在床上,解开了衣带裙系之后,外面传来了欢快的敲门声。两人微微愣了一愣,此时云竹的身躯半露,胸口上停着宁毅的手掌,满脸的chao红,但那敲门声一听便是锦儿的,一愣之后,她才将双手撑在了宁毅的胸口上,随后笑了出来。

    “太过分了……”宁毅翻了个白眼。门外锦儿在说话:“云竹姐、云竹姐,过来开门,我回来了……”哼着调子像是在唱歌。随后又道:“云竹姐。你在洗澡吗?”

    云竹回答一句:“是啊,等等。”那边“哦”的答应一句,在门外蹦蹦跳跳的,宁毅翻了个白眼,待到云竹将肚兜系好,衣服拉起来,才走到那边开了门。跳来跳去的锦儿“呀”的与他对望了片刻。随后探着头朝门里看,只见赤了双足的云竹姐正抱着衣服坐在床上笑。她这时候哪里还不明白生了什么,只是不清楚宁毅是个什么心情,眨着眼睛预防他飙。宁毅摇了摇头,说了声:“太过分了……”出门走掉,她才高兴起来。跳进门里,探着头吐出舌头做了个鬼脸,这才高高兴兴地将门关上了。

    “云竹姐,多亏了我回来,你才没有被那个登徒子给轻薄了哦……你以后不要这样子啦……”

    宁毅稍稍走远,听得那边隐约传来锦儿的声音,忍不住摇头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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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小小的插曲当然不至于让宁毅真的感到有多么的沮丧,他一副受到打击的样子。也不过是让云竹与元宝儿那个傻瓜更加开心一点。当然。男人的yù望上来了,一时间也未必能完全冷静下来。他走出船舱,看着码头上的夜sè,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

    为了庆祝这次大胜,城里的宴会还在开。码头上士兵巡逻、闲人不多。宁毅在船舷上站了一会儿,有几个人从门口那边进来,守门的士兵正在检查着文牒、手令等物,也不免朝那位蒙了面纱却仍旧漂亮且气质娴雅大方的女子多看了几眼,这却是领着丫鬟、随从,带了一些随身物件的李师师。她今晚竟没有被邀请去参加宴会,又或者是推拒了此事,在旁人都未回来之前,到这边来了。

    宁毅想了一想,方才从船上下去,与检查完毕,进入码头走上主船的李姑娘打了个招呼。师师姑娘对于他毕竟亲切,在船上聊了几句,问起宁毅住在哪儿,宁毅才指了指一旁的那艘船,片刻之后,两人互道再见,告辞而去。

    ”娱乐秀”回到这边这艘船上时,宁毅朝那边看了看,只见住船上李师师的舱室里也已经亮起灯火了。这次见面简简单单,但想要达到的目的,该做的事情,基本都已经做好了。

    不久之后,县城里的宴会散去了,晚上歇在船上的众人66续续地回来,同行的还有那位名叫王闲的男人,由于受到一众公子哥们的重视,也被安排在了主船之上。

    过完这一晚,第二rì早晨,当众人66续续地上船,船队也已经再度准备起航。早膳时与众人交谈,李师师倒也不动声sè地问了问旁边几艘船上住的大抵是些什么人,她身边的丫鬟自然是安排在主船上,但例如随从等人,便只能在另外的船只上安排下来。至于宁毅所在的那艘船,在众人眼中,便是有些关系但很显然并没有太高身份的随行人员安排的地方,例如某些高门大户的师爷啊、管事啊、账房啊,若有必要随行进京,便也安排在那儿。

    在她心中,早知道宁毅有着江宁第一才子的美誉,原也以为宁毅该已被这些贵族圈子所接纳,但此时看来,情况竟也有些不太对。或是赘婿的身份连累了他,又或是他xìng子有些孤傲她在杭州时曾听过“道士吟过两”的笑话,但这样的人必然是不讨喜的她没有长居江宁,对于宁毅在旁人眼中的定位,终究是有些拿捏不住的。

    又想起昨晚问他住在哪边时他的神情,心中或许是介意,但又显得清高这样的人,其实她见得很多,颇能想象她是最能处理交际、调整众人心情的人,本来还想着若有机会不妨与众人聊聊江宁的才子,聊聊青玉案、明月几时有,但现在想来,就该审慎了。若是跟众人聊起了江宁第一才子的名字,然后众人才现对方竟然在那边的船上,以那等孤傲的xìng格来说,能得到的恐怕就不是成名的喜悦,而是被所有人轻视的难堪了。

    这天上午,望着后方跟随着的那艘船上的景象,师师姑娘轻声地叹了口气。同一时间,宁毅正在房间里与云竹、锦儿、小婵这样的组合过着有几分陌生又显得有几分悠闲的上午……(未完待续。)

    第三五四章馨宁光影涌动暗潮

    船行平稳,风和日丽,过了洪泽湖后,一路沿汴水北上。

    作为隋唐大运河通济渠这一段,在后世已经见不到了,但在此时连接着南北水道,仍旧是大运河中最为重要的一条航路。此时虽值汛期,但运河之中水流算不得急,不少渔舟、商船,偶尔自视野里过去。

    船舱的房间里,几双眼睛骨碌碌地转着,颇有些大眼瞪小眼的古怪感觉。这间船舱倒是不小,但三女一男的阵容在眼下还是显得有些奇特。对于宁毅所说的白天里大家到一块坐坐,顺便“办公”的事情,昨晚就知道的云竹当然没什么说的,只是当宁毅将小婵与她们互相介绍,小婵与锦儿的表情就俨然是受到了惊吓的感觉,她们之前在私下里就进行了串联,眼下反倒不知道该怎么自然地打招呼,当宁毅在房间靠近窗口的书桌上写着东西时,小婵与锦儿就呆呆地坐在一侧,看着这一幕,只能用眼神交流一下。

    宁毅是说了几句大家这样都能遇上,真是有缘之类的扯淡的话,当然是没人信的。可现下信不信又不是讨论的主题。以她们对宁毅的了解,本以为这件事情会在没必要揭开之前瞒住两边,锦儿甚至是小婵心中未必就没有想要吓他一跳的小小心思,现下便真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至于云竹,坐在那边手上拿着本书,一开始自然也看不下去,眼光滴溜溜的转,想笑又不敢笑的样子。宁毅埋头写了一些东西,抬起头来看她们,然后双手撑在桌面上,托着下巴:“怎么了?”

    纵然心态成熟,但房间里的四人,终究都只是二十岁上下的年纪,还是显得青春活泼的。宁毅表情有趣,锦儿陡然站了起来:“我去泡茶。”她说完这话,转身朝外面走,小婵也连忙举手:“我、我去帮忙……”

    两人慌慌张张地出去,宁毅摸了摸耳垂,目光转到云竹那边时,才见云竹正从书本后瞧过来,与他目光一触,连忙垂下去了。只是过得片刻,又见她干脆笑着放下了书:“我、我也出去帮忙……”

    “泡杯茶用不用三个人去啊?”宁毅笑了起来。云竹微微低头,随后看他一眼:“那我去茅房……”若是在与宁毅生关系之前,她或许不至于说出这种话来,此时则只是脸色微微红了红,抿嘴出去,又关上了门,宁毅这才摇头失笑。

    门外的船舱走廊里,锦儿与小婵倒确实是在窃窃私语,锦儿捏着下巴一副沉思的表情:“有古怪……”小婵捏着拳头则有些为难:“怎么办啊,姑爷不会是知道了吧……”

    “知道什么?”锦儿白她一眼,“怎么可能。”

    “姑爷很厉害的。”

    “能有多厉害,他又不是神仙。”锦儿瘪了瘪嘴,又扭头看小婵,“而且……你现在都是他女人了,干嘛要怕他。”

    “我、我才没有怕……怕相公呢,我不想让他生气啊。”

    “他跟你生过气吗?”

    “没有啊,但我还是不想让相公生气……咱们当丫鬟的要自觉才行……”

    “你又不是丫鬟了!”

    “一样的啊,这样相公才会喜欢……”

    “你气死我了。”锦儿瞪她一眼,“你是他的女人,就应该挥狐狸精的风骚劲,迷得他什么都依着你,我昨天就跟你说了,我还教过你的,你要……”

    她这一两天来大概正在给小婵灌输些古古怪怪的东西,小婵却也是红着脸看着她。见这小妞孺子不可教,锦儿便也有几分气馁,待到云竹从那边过来,皱着眉头道:“云竹姐,他怎么回事啊?”

    “我也不知道啊。”云竹本身也是奇怪的。

    “他怎么这样,云竹姐你……还有小婵……他怎么能让你们见面呢,太乱来了……”

    她们原本倒也不是要做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顶多是觉得宁毅不至于让她们见面,先前便起了戏谑的心思,想要看看他的笑话。待到某一天真的遇上后,看宁毅会如何窘迫地解释这件事,这想法的提出人,自然便是喜欢折腾瞎闹的锦儿。

    千年之后男方恐怕毫不占理的事情,眼下却真不算是什么大事,特别是在苏家大屠杀中的经历之后,双方多少也已经有了事情无法改变的认知。到得此时,反倒是她们为难起来了。

    当然,这个时候就算为难也做不了什么,几人泡了茶进去,各自粉饰太平。但宁毅在家人面前性格不错,终究算不得什么吃人的家伙,为了他的态度拘束了一阵,彼此之间稍许同病相怜的感觉反倒令得后来的相处简单了起来,之前不管私下里交情如何,在宁毅面前,毕竟还算是需要争宠的正房与外室的区别的。

    如此这般,到得这天下午,宁毅埋头写东西,云竹坐在那边看书,已经能定下心来。小婵泡泡茶处理些琐碎杂务,随后拿了个圆木绷坐在那儿绣花,只是绣得一阵,便被好动的锦儿拉着窃窃私语起来,随后将她拉到隔壁房间里去一番折腾。

    宁毅偶尔闲下来,侧耳听听,那边锦儿与小婵的声音也小,隔了一道舱壁听不清楚,只是偶尔听得小婵“啊啊”的叫唤,再听零碎的声音,似乎是元锦儿在教她下腰什么的。平心而论,纵然平日里太过活泼跳脱,在宁毅面前没什么形象,但能够拿到花魁的名声,锦儿同学确实是位漂亮得一塌糊涂的长腿帅妞,舞又跳得非常好。但听得片刻,宁毅自然也就知道那边并不是在教授舞蹈,一时间有些无语,那边云竹坐在床沿,同样也用书本遮着嘴,以有趣的目光看着他。

    小婵被折腾得一阵,便不堪受辱地跑掉了,锦儿舒展着身子哼着歌进来,得意洋洋,宁毅猜测,她心中想的多半是教会了小婵房中术就可以让她跟檀儿争宠,把苏家弄得家宅不宁的这种算计。

    不久之后小婵才再次进来,大船一路前行,阳光自敞开的窗口照射进来,宁毅偶尔写、偶尔想,偶尔又与几人说上几句。云竹看的也是此时流行的言情话本,里面偶尔会看到些诗词,大家若感了兴趣,她也会轻声唱出来。词作固然平平无奇,但在云竹的歌喉之下,却是婉转动听,小婵有时候也会听得入了神。

    傍晚时分,船队在岸边的小镇上停下,闻人不二等人就过来找他,大家在码头附近的石滩上走一走,说说主船之上的情形。有时候宁毅往主船那边瞧过去,会看见小郡主周佩从船舷上望下来的样子,表情雍容,目光大方自然,只是扫过宁毅这边的目光里,明显蕴着些成为了级间谍般的代入感。

    夕阳西下了,码头上、船队间又是热闹的气氛,大破水匪的余温未散,夜晚歌舞升平的庆祝,有时候歌声从主船之上传来,觥筹交错,尽管防御并未松懈,但陈金规那边想来已经被捧得晕陶陶的了。

    能得到这么多皇族、官家子弟的赏识,甚至于周佩都能帮忙奉承一番的话,进京之后,升官财之类的事情,想来是少不了的。

    此后一宿无话,再到天明时,船队启程前行。此后几天的时间里,船队一路平安地经过了大半的路程。每日里看来悠闲没什么事,宁毅也大都与云竹、锦儿、小婵等人聚在一起,各人也都有自己的事情做。偶尔他会拿出自己会的歌来炫耀一番,只是照常的得不到认同,锦儿吐舌头做各种怪脸,小婵仔细听,云竹则会想着帮忙改改。

    只是每日里坐船,实在也有些无聊。云竹性子淡泊,小婵也当惯丫鬟,多数情况都能适应,锦儿偶尔便有些气闷,这大都是宁毅惹的祸。

    事实上,若是只与云竹同行,锦儿未必会有什么气闷的感觉。只是这中间插入了宁毅与小婵之后,众人的中心不免就变成了宁毅,她以往对此倒不见得有什么不爽,但眼下的情况中,宁毅与云竹姐与小婵都有肌肤之亲,有时候不经意之间有亲密的感觉,便让她觉得自己像是被排除在外了一般,她不了脾气,偶尔与宁毅斗嘴输了,难免就有些生闷气。这个时候云竹也就只好去安慰一番,或是宁毅出马再吵一阵,她倒也并非记仇之人,有时候宁毅刻意让她消气,她吵着吵着反倒会笑出来。

    这天傍晚到得徐州地界,船队靠岸时,天色阴沉,风很大,看来不久之后便可能下雨。锦儿与宁毅斗了一番嘴,正在气头上,船停之后便下来吹风散心,走到码头附近的河堤边时,听得前方一男一女的对话声传来。

    前方行走的除了一男一女,女子身边还跟着丫鬟与下人,两人聊天,男子说的似乎是什么地方有人惩治贪官的事情。那男子说得有趣,锦儿看了几眼,这两人她都大概认识,带着两名仆从的女子是哪位据说有京师花魁之称的李师师,至于男子身材颀长背影与侧脸也都俊朗,是主船上哪位叫做王闲的年轻人。这几天时间里,宁毅提过主船上有这样的一个人,在宁毅口中,对方是个大帅哥,可以与她以前见过的扬州很漂亮很漂亮的小帅哥媲美的,宁毅甚至还打趣过,若是她看到了说不定会心动。

    她因为这事,之前曾远远地看过这男子一次,此时听得声音,倒还不讨厌,他说着惩治贪官的事情,妙趣横生,说完之后,旁边的李师师倒是轻声问道:“这样说来,梁山的好汉们,倒也并非滥杀无辜之辈了。”

    那王闲道:“这个我却是不好说的,毕竟是在造反,但这年月里,不公之事到处都有,乡下民间,确实听说梁山的好汉是替天行道的忠义之辈……”

    “原来如此……”

    李师师点了点头。跟在后方的锦儿一时间却是气不打一处来,她以前还听说李师师与宁毅是旧识。宁毅一家人都快被杀掉大半了,她居然在这里说梁山泊是好人。心中不爽,当即便喊了出来:“全是瞎扯,胡说八道,你们凭什么说梁山的人是好人!”

    她这样一喊,前方两人回过头来。那王闲愣了愣,颇有风度的拱手道:“这位姑娘是……”

    “你管我是谁!你凭什么在这里说梁山的人是好人!”

    “在下也只是道听途说而已,姑娘若是有什么……”

    “道听途说那就是……”

    锦儿正嚷着,一旁有人影陡然走了过来,伸出一只手直接拥住了她:“锦儿你在干嘛呢,知不知道云竹找你好久了,你还在这里跟人吵架。”

    那忽然过来的正是宁毅,一时间他几乎是直接抱住了元锦儿,锦儿身体僵直在那儿,愣了一愣,那边李师师也愣了愣。无论如何,这个动作真的是太亲昵了,但元锦儿还在气头上,随后挣扎一下,手指过去:“他们居然说梁山是好人,你……唔——放开我——”

    话没说完,宁毅已经扯住她的两边脸颊用力拉开:“你又不是小孩子了,整天还跟人吵来吵去,淑女一点好不好跟我回去!”他搂着锦儿就走,锦儿这时才感受到害羞,全身烫一时间连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被宁毅搂着像面团一样的走了。如此走得几步,宁毅才回过头来,笑着说道:“对不住对不住,小孩子不懂事,两位继续两位继续,就当没见过我们,先走了,告辞。”

    这话说完,才搂着锦儿再度用力,往回去的方向走掉了。王闲看着两人消失,笑着说了句:“真是奇怪的人。”一旁李师师皱着眉头想了想,终于还是没有说什么。

    当众将锦儿抱住的这种事情未免有些过了,但宁毅一时间也没有什么办法,送她回去将她稍微安抚一番,交给云竹摆平。他与闻人不二碰了个头,也是这天傍晚,徐州地界的这个小码头显得颇为热闹。原本在洪泽湖一战中,陈金规麾下水师伤亡比较多,申请了途中的增援,到得这边,一队百余人的队伍才过来汇合,完成了交割与报道的仪式。这样一来,安全事宜更是无虞,晚上照例又是庆祝的宴会,不久之后,暴雨便下下来了。

    这天夜里,整个码头都睡得相当沉,偶尔有清醒之人被打晕的闷响声,也掩在了忽如其来的大雨里。直到过了午夜时分,骤雨渐歇,才有第一声呼喊了出来。当大部分的人丛**的后遗症里醒过来时,他们才现,四艘船中的其中一艘,已经被那新来的一百多“水兵”趁着大雨与黑暗无声无息地开走了。

    而在洪泽湖的事件之后,真正的生辰纲恰恰是被人转移到了那艘船上,此时便已被人悉数劫走了……未完待续。

     

    巨舟破开雨幕,裂浪而行,在前方的河口转入支流当中。

    没有灯火与星光,当此时负责船只行驶的,本就是“浪里白条”张顺所带领的梁山水军jīng锐。即便在这样黑暗的雨里,这艘大船仍旧准确地找到了行进的路线。暴雨哗哗,河堤两边皆是憧憧树影,大船的甲板上,披着蓑衣的人们站在那黑暗中。

    “这雨看来也快停了吧。”

    “军师果然好算计,不仅算计好,而且还会观天象,岂不是与诸葛亮一般了嘛,哈哈……”

    “这艘船不错啊,若能开回梁山就好了。”

    “不行的,船太大了,还是到地方就烧了吧。”

    “大晚上的烧,怕人家看不见啊……”

    “船上的人怎么办?”

    “照我说,不妨全杀了?”

    黑暗中,有人兴奋不已,有人洋洋得意。

    眼下为劫生辰纲,由神机军师朱武安扎这次行动,从整体上来说堪称完美。又内应燕青顺利地摸清楚了整船队的配置、安排,摸清楚了生辰纲所在的那艘船,这一边,朱武等人把握住在朝廷的动静,先一步劫去军队的印信等物,时间上卡得极准,两边都还没反应过来,又遇上了这小小的码头,这一场风雨,到最后,顺利劫走这艘船,即便是朱武本人,此时心中都有着掩不住的兴奋。

    从盱眙一路启程,船队的组成便只有四艘大船,要说主船之上的那些贵胄,这时候要动,他们其实还是有顾虑的。梁山起义正逢其时,也是抓住了武朝北伐南剿,无力再管梁山的好时机,但如果说伤了郡主、小侯爷之类的人物,单是对方王府的影响力聚集的财力恐怕都能运作起一次大战。真弄死了这些人,他们固然声势大噪,但接下来,恐怕就真的面临死磕。

    好在他们不打算动这帮达官贵胄陈金规也不希望他们被觊觎生辰纲的匪人盯上,干脆将生辰纲换了一艘船。这艘船上原本都是些下人住着,放了不少物资,换上生辰纲后,不动声sè地调了些jīng锐上去守。这天晚上,也是因为燕青在之前就准确掌握了换班的情报,并且与那负责的将领拉上了关系在动手之前,就朝他们的食物里下了药,虽然药xìng不重,但在梁山众人动手之时,大部分兵丁还是已经沉沉睡去,小部分的反抗则没能引起太大的动静,到后来,便被一锅端了。

    如今在这船上的除了生辰纲,还有被抓的几十名兵丁与少量的家丁、下人,听旁人问起朱武想了想:“这些当兵的,还是能打仗的,我本想着他们丢了生辰纲,回去也是大罪,不妨煽动一下,让他们随我们去梁山入伙。不过这一路回梁山,咱们带着生辰纲,怕节外生枝,只好将他们杀了。至于那些下人,找个地方将他们囚住别人若能找到他们,就算他们运气好,若不行,咱们也算没有滥杀无辜了····…不过现在不要动手,如今离那些官兵还不够远,若有可能被追上可以当人质。虽然这可能xìng不大,但总该未雨绸缪。”

    他如今主导了这样一次成功的谋划,旁人对他自是信服,当即应了。过得片刻,那暴雨渐歇,云层分开时,月亮从上方透出清冷的光来。终于,大船在一个小码头边停下,不远处的草地间,十几辆大车与手持刀枪的人都在等着,船上的众人下去,迎向那边为的一名身材高大魁梧的男子:“卢二哥,劳烦您来接应了。”

    “卢员外,可没有等急了吧……”

    那姓卢的男子背负一支重矛,也已经笑了起来:“众兄弟今rì行此壮举,我等等又有何妨····…哦,小乙可脱身了?”

    他拱着手将目光望向众人,但并没有现燕青的下落,朱武这才说道:“小乙哥尚未暴露,如今还在那边,说是再探探情况,待大伙儿都已安全了,他自会赶上来……”

    梁山众人在那码头边与卢俊义汇合时,汴河这边船队所在的小码头上,仍是一片混乱。灯火延绵着将周围照得通明,但各种身影慌张杂乱。这天晚上各种菜肴饭食中下的蒙汗药并不多,主要也是怕引起太多人的jǐng惕,大家吃过之后,顶多是嗜睡,这时候被嘈杂的声音吵醒过来,才知道生辰纲连同其中一艘大船都已被劫走。

    主船之上的众人都免不了后怕,追索的队伍已经派出去了,但这时候看来也不会有音讯,只是在这样的乱局当中,偶尔会有一些人骑马回来,找到某些人报告情况。

    混乱的局面中,宁毅与闻人不二碰了头,也在码头上等待着过来的消息,做着商议。

    “毕竟是太快了……”

    “徐附近的兵马能到位吗?”

    “我们这次算是强令他们出兵,动用的关系,已经不止是密侦司了……”

    “重要的是有没有咬上……”

    “好在何管事那边还是能帮忙······”

    毕竟是这样的年代,消息一时间毕竟难以到位。与闻人不二说得几句,宁毅看见云竹从船舷上朝这边望下来,他交代一下,转身上船,领了云竹回房间,锦儿正在窗户边朝外看,看见宁毅进来,神情立刻便变得古怪起来。

    宁毅此时也没办法跟她说什么,朝两人叮嘱道:“今晚的事情有些麻烦,你们呆在房间里。虽然码头这边应该没什么事了,但最好还是小心些……早点睡觉吧。”

    云竹拉了拉他的手:“你也不会有事吧?”

    “没事的,都安排好了。”他看看锦儿,仲手指了指,“照顾好你云竹姐啊,我们的账回来再算。”

    锦儿扬了扬下巴:“还用你说!”随后又道,“别出事啊。”

    宁毅笑了笑,在云竹嘴上亲了一下,关门出去。

    一路从这边船上下去,与闻人不二打个招呼,一面说话一面便往主船上走,主船的舱室之中嘈杂一片,诸多有显要身份之人都在吵吵嚷嚷,俨然进行到一半现主人忽然死了的西方宴会。而作为主人家的陈金规一面号施令一面与几个身份比较高的年轻公子哥交谈着,脸sè也已经变得煞白。

    宁毅与闻人不二在周围看了看,与走过来的齐新翰说了几句——密侦司的好手其实都安排在了主船上,也是怕这帮有身份的人出什么事情。扫视周围,只见那王闲此时也在人群当中,拿着手巾按在头上,神情也显得萎靡,显然是蒙汗药劲尚未褪去的感觉。一旁周佩带着齐新勇正走过来,也在此时,陈金规也看到了他们,分开人群几乎是小跑而来。

    他在此时明显是能带动周围视线的,宁毅下意识地避开了一点点,陈金规与闻人不二低声说了几句。脸上神sè变化,时而急促时而愤怒。

    这个时候能够说的,自然就是有关生辰纲的事情了,只是周围众人并不清楚闻人不二的身份,就算之前有见过的,大抵也是将他当成一名管事来看待。那边的人群中,王闲朝这边走了过来,却也正好遇上了皱着眉头过来的李师师。

    对于宁毅这个时候出现在主船的船舱里,她是有些好奇的,当然更多的则是觉得自己不妨过来打个招呼。王闲笑着朝她点了点头:“哎,这位公子不是先前见过的那位……”

    这时候已经走到近处,宁毅也已经察觉到了两人的到来。李师师原本是看着宁毅的,这时候望望宁毅,望望王闲,也只好微微笑笑,迟疑了一下之后,介绍道:“这位是王闲,王公子。王公子,这位是宁立恒宁公子,有江宁第一才子美誉的……”

    “宁立恒”三个字以出来,宁毅的目光已经锁定了前方的男子,那王闲拱了拱手:“哦,原来是宁公子,久仰久仰······”目光之中,却是露出了复杂的回忆神情,一时间,倒也看不出更多的事情来。

    而闻人不二、齐新勇、齐新翰等人的目光,几乎都在同一时间望了过来。

    时间在这里沉默了一瞬。

    在这之前,宁毅一直不想让自己的名字落入对方的耳朵里,因为他并不知道席君煜在梁山之中将自己的名字宣传到了怎样的一种程度。对方就算是梁山中人,也有听说过他或是并不清楚具体情况的两种可能。这个时候,没有人知道对方心中在起着什么化学变化,是会回忆起席君煜,又或是仅仅在思考着江宁第一才子这个名衔的意义。

    他低着头,脸上还带着笑,但下一刻,或许还是感受到了空气中气氛的细微变化,目光就要扫向齐新勇等人。也在此时,宁毅偏过头,说了一句话。

    “抓住了谁?卢俊义?杀了吧。”

    王闲在对面陡然抬头,随后,迎上了宁毅等在那里的微笑目光。

    有什么东西,“咔”的扣上了。

    王闲的身体,几乎是下意识的往李师师与小郡主周佩的方向动了一下。

    这个时候,船舱之中仍旧是吵嚷不堪,所有人都在因为这场变故而表意见,没有人有多少心理准备听到那边陡然间仿佛爆炸开的声响与火光。他们听到忽然间有人在耳边喊了一句:“杀”

    气氛在一瞬间攥紧心脏,刀枪出鞘!铁马金戈!碰撞在了一起——

    儿童节快乐。

    喧嚣热闹却又混乱的船舱,原本便亮着诸多灯烛,即便称不得金碧辉煌,也是澄明敞亮。【..】多数贵胄子弟的家卫都跟在身边,码头周围,此时也是兵丁奔走不休。即便先前才发生了生辰纲被劫之事,却没有多少人认为,会有类似的事情再度发生在这里。

    就如同站在安全的地方看着滔天洪水,就算表情严肃、议论纷纷,心中其实未必有什么实感。

    直到那响声忽然间撕裂大厅的空气,犹如浓重的黑暗陡然爆开!

    这个时候,距离两人最近的恐怕还是李师师,她也根本分不清楚到底发生什么事,宁毅嘴角的微笑上一刻还在她的眼里,下一刻,已经被那声暴喝所取代。

    拳锋冲过了她的身边,衣衫振响,破风如虎吼,甚至于砰的一下在空气中震出闷响来,那是属于破六道的罡劲。而在那一边,化名王闲的燕青步伐一跨,欺身上前,手臂与宁毅的拳锋撞在了一起。

    几乎在同一时刻,周围的人群中,齐新勇手中钢枪已经刷的刺了出去,齐新翰手中长枪还被抱在裹布之中,随着他反手出枪的动作,那钢枪已经如狂龙般疯狂震动起来,整张裹布哗的张开在了空中,而在另一侧,闻人不二同时欺近。

    一瞬之间中,在那些许的空间里,交手起来噼噼啪啪的破风声连同脚步飞踏的声音疯狂地响起来,地板、钢枪、裹布,被惊动的灯烛中,人交手的身影舞出了残影来。一只板凳飞在空中,炮弹般的被击飞向舱室一侧,轰上窗户,裹着钢枪的布匹爆裂成无数蝴蝶,天花板上一只灯笼轰的爆开了,火焰四射。

    然而在下一刻。燕青已经抓住了宁毅的手臂,“啊――”的一声暴喝,踏踏踏的两个旋转,然后是呼啸的枪风,扑来的人影,两道身影都失去了平衡飞起在空中,随后宁毅被扔飞了出去,燕青则被打飞向另一边。

    轰然声响。宁毅的身体砸向了侧面的桌椅,狼狈不堪,燕青几乎在落地的瞬间抡起了一张圆桌砸向冲来的齐新勇,他双脚落地,踉跄几步后退,然后才陡然伸手撑住了后方的船舱柱子。手上、背后?绨颉6家丫?恃?黄??

    齐新勇等人合围过去。这时候,船舱之中才有人大声喊了起来:“你们干什么!”

    “王兄弟你没事吧!”

    “你们什么人!”

    燕青本就长得帅气俊逸,原是一副儒雅风流的模样,但这时候单手撑住那圆柱,衣袖已经破了,手臂之上却是肌肉虬结,低头看着众人,更是有着些许英雄的气息在其中。不过,目前虽然扫过了齐新勇、闻人不二这几名好手。他最为注意的,还是正从摔碎的桌子里狼狈爬出来的宁毅。

    宁毅的左手衣袖也已经破了,上面点点血迹,却并非是他自己的,一面咬牙爬起来,他一面从衣袖间抽出了一块凹形铁片扔出去,铁片的凸起面上,满是森然的倒钩。

    梁山之上,燕青的相扑技巧无双无对。空手状态下。就连李逵这样的猛人在他面前都会被摔得东倒西歪。宁毅纵然出手,又有陆红提的教导。但武学上的修为是完全比不过对方的。破六道击出来的只是蛮力,先前几次疯狂的交手,燕青看起来是硬碰硬,实际上只在接触的片刻间就将力量全然卸去然后就直接揪住了宁毅的左手。

    只是他未曾料到宁毅的手臂上本就放了带钩刺的铁片。相扑的技巧再厉害,擒拿手法也是基础,燕青抓得越是用力,手掌上的伤害越是严重,只是他也不敢轻易放开,竟是拧着宁毅转了两圈才将他用力扔出去。失去平衡之后,宁毅藏在右手衣袖的机簧还朝着他射了一箭,这只小箭便扎进了他的肩膀里。

    要论武艺,无论是闻人不二还是齐新勇、齐新翰这对兄弟在方才所表现出来的,都要比宁毅高上一大截。然而刹那交手,他的受伤,几乎都是因为宁毅而来。也是因为手上的剧痛,他的背后才挨了一下齐新勇的枪身猛击,此时已然血肉模糊了。

    众人这时候还并不知道交手的理由,不少人已经与王闲有了交情,但也仅止于片刻的喝骂。宁毅扔掉铁片,从那里站起来,望向燕青,低声说了一句:“帅啊。”而也在他起身的过程里,燕青其实也已经在低头朝后方舱壁退过去,咬牙说道:“卑鄙……”

    两边的人,其实都没有丝毫的迟疑,几乎在说完话的同时,宁毅的右手已经抬了起来,对过去的是火铳森然的枪口,燕青陡然加快脚步,冲向窗口。

    轰――

    砰――

    短铳打烂了一扇窗户,而燕青竟是从旁边的另一扇窗冲了出去,随之冲出的是齐新勇、齐新翰与闻人不二三人,人影与枪影虚晃,燕青纵身跃入黑暗中的汴河。

    “抓住他!”

    外面传来闻人不二的喝声,与宁毅在船舱中的说话混在一起。

    “死的活的都可以!”

    短短片刻的时间,从刚开始交手的网似从容但双方都动手迅捷的追与走,实际上不过就是几次呼吸的时间,鲜血森然,宁毅的枪声震耳欲聋。实际上,这也算是一次准备不足的交手了。

    燕青为人警觉、武艺甚高,这边虽然盯了,但为了不打草惊蛇,都是间接地摸索他的情况,看他接触过什么人,再从他接触的人那边摸索,推导他可能的意图。但对于他的身份,一直是不能完全确定的。方才若不是李师师忽然开口,宁毅必然不会在那样的情况下下意识地用“卢俊义”三个字来做试探,若没有这试探,他从背后一枪过去,对方绝对是死定了。

    而到了这个时候,舱内众人才真正反应过来发生的事情,有些人已经朝这边过来,吒喝着发问。有人冲出舱外,查看对方落水后的状况。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给我说话!否则我……”

    “王兄是犯了什么事情……”

    “卑鄙。出手全是下三滥的手段,你们有什么仇,有种便跟王兄单挑啊……”

    群情汹汹,这边李师师还呆呆地站在原地,有些反应不过来,为什么两边忽然间竟会在他身边搏命厮杀。她此时本想说点什么,眼见着宁毅对这些发问的贵胄子弟竟没有丝毫在意,持着火铳用手背擦着嘴角。自陈金规身边走过了,隐约间还说了一句话,她听清楚那句话是:“人缘还真好……”

    那些过来的人就要走近,宁毅则已经朝外面的方向过去。李师师的身边,另外一名女子的身影越了过去,扬着头直接挡住了这些人:“你们干什么!那个王闲明显是个坏人!你们被蒙蔽了尚不自知!知不知道我师父在杭州的时候。就连反贼方腊都不敢这样跟他说话!”

    出来拦人的,正是小郡主周佩。她这番话几乎将所有人都吓了一跳,连宁毅都愣了愣,偏过头来看了她一眼,想说方腊还是敢的,这牛皮吹太大了……但最终还是没有说话,走出去了。

    周佩只是听说过宁毅在杭州的经历,她从康贤那边听来既然是宁毅将方腊摆了一道,那方腊当然是比不过宁毅的。此时说的趾高气扬。这里又是她家的地位最高,谁还敢反驳。李师师听得目瞪口呆,那边卓云枫也已经听得目瞪口呆,随后也有认识宁毅的人,说起这人是写《明月几时有》和《青玉案》的那个宁立恒啊。周佩这才得意洋洋地出去,找宁毅询问这王闲到底是什么人,顺便跟着喊几句:“抓住他!抓活的,活的不行就杀掉!”

    事实上,虽然已经有几艘小船在黑暗里驶上运河中央开始搜捕。此时水中已然失去燕青的身影了。

    与此同时。又一批源自徐州军队方的消息随着侦骑再度传来……

    *******************

    雨后岸边的林野间燃烧着火把,一箱箱的东西正在被人从大船上搬运下来。放上马车,有几个箱子被打开了,放在路边,火光照耀下,箱子里是黄澄澄的金器,卢俊义、朱武等人正拿着些东西,一面说话一面观赏。

    “真是好东西,价值连城啊……查过了,这几箱多是金器银器,那边有些布匹。卢二哥,这些东西你以前应该不少见吧,是真货吧?”

    “确实是。若有玉器瓷器等物,可得叮嘱他们小心轻放。”

    “这一路的行程,不好走,若真有大件的易碎瓷器,倒不妨直接打烂了。”

    “这倒也是……”卢俊义点了点头,“一路过来,要数朱兄弟这一票做得最为干净利落了。”

    “哈哈,哪里,林兄弟他们在江宁劫狱,也是名震天下了嘛。”

    “朱兄弟还未得到那边的细报?不知详情?”

    “确实,这一路上来走走停停。不过我等也已在途中听说大概了啊。”朱武想了想,“情况如何了?莫非节外生枝?”

    卢俊义皱了皱眉头:“劫狱那边倒是一帆风顺,只是席兄弟过去那一家人寻仇,出了些事,遇上了扎手的硬点子。听说……魏定国魏兄弟当时就被杀了,但鲍旭兄弟?t佬值埽?耸倍家殉煞先恕!?

    “怎会如此!?”朱武讶异道,待想了想,又问,“那边去的乃是林冲林兄弟,他枪法无双,再加上铁牛的武艺与性子,那苏家该被屠灭了吧?”

    “没有。”卢俊义摇了摇头,“听说杀了一般,对方以一人之力,杀了魏兄弟,伤了鲍兄弟与薛兄弟,后来对上其余人,将他们生生逼退。据发来的信函上说,那人狡猾卑鄙,极难应付……”

    他说的是狡猾卑鄙,但在朱武等人耳中,自然能听出其它的感觉来,张顺在那边皱眉道:“就只有一个人?”

    “嗯,席兄弟之前说过的,便是那娶了苏家小姐的入赘夫婿。之前大家都以为他是个书生,结果,全都阴沟里翻了船。”卢俊义抬了抬头,“叫做宁立恒的。铁牛他们说,若有机会,必要回头杀他,再将苏家赶尽杀绝。”

    “自然要如此!”众人间便有人喝道。“我恨不能现在就杀去江宁!”

    “哎,现在先做完此事再说。无论如何,经此一事,朝廷必定面子大损。这才是正事,待到所有东西再转运一次,那边就再也追不上咱们了……诸位,此次做得漂亮,做完再想其它了!”

    “好!”

    “先做事!”

    “他妈的江宁……”

    “记住那人的名字就行――”

    不想被那消蟗跋炝耸科?v谌撕艉绕鹄矗?嶙哦?鞯闹卩都?纺棵呛艉龋?械囊不恿说侗?蚴枪恼疲骸昂茫 ?

    “吼――”

    这样的声音响起一阵,大家开始继续搬最后的箱子,也在此时,视野那头的小树林里。陡然响起一声暴喝,然后是冲出的马蹄声,一个人骑着战马陡然冲来,远远近近的哨岗都已经被惊动,然而那人也喊出了声音:“当心……咳,埋伏……过来了……”

    朱武这边原本就有百余人,卢俊义那边办事,也有近百人的精锐,此时刷刷刷刷的刀兵出鞘。有人已经认出来:“是小乙哥!”转眼间,浑身湿透带着鲜血的燕青已经奔至近处,他踉跄翻下马背,朝着后方看:“他们……他们早已识破了,咳咳……”

    “怎么了,到底怎么了?”

    “我、我不知道,我在船上,本以为并未被识穿,然而先前不久。忽然出现一个人。他们……他们可能之前就已经在设伏。那人我不认识,似乎……叫做宁立恒……”

    “……”

    燕青并不清楚这个名字的涵义。先前李师师介绍了对方之后,对方羏纯?季?酰?庋?姆从Φ降滓馕蹲攀裁矗??恢痹谙搿6?钊盟?暮?模?欠讲懦褰?词彼??降那樾巍?

    他原本是想着一定要将事情告知这帮兄弟,一路奔来,也已经注意不被跟踪,然而到了附近,才陡然发现无声合围的无数兵丁,他们手持弓箭刀枪,呈一个大圈包围过去。燕青当时也已经被看见,几乎是万念俱灰地想要拼死发出警报,于是奋力想要冲阵,然而对方也不知道接到了怎样的命令,无数的弓箭对着他,竟然是冷冰冰地看着他直冲进去,只是前行,一箭未发。

    他这边话说完,场面气氛几乎一片冰冷。同一时刻,那边小树林边,传来了声音,是鼓掌和敲打的声音,就像是他们之前振奋士气的吼声,只是稀稀拉拉的,仅有两三个人。

    有几匹马,从那里缓缓地走出来,马上的人正在鼓掌,燕青一看,便已认出来,就是那宁立恒,他旁边的几匹马上,还有陈金规、闻人不二、齐新勇三兄弟。燕青说了一句:“那边是宁立恒……”再看过去时,跟在马匹后方的,是逐渐蔓延出来的无数士兵,手持刀枪、弓箭,他们从四面八方长长的、无声地围出来。

    这样的巨大包围,俨然是成千上万的军队大战时的状况了,也是因为他们从极远的地方就开始拉包围圈,或是有精锐在前方扫荡,两百多人的阵容中安排的哨探竟没能及时发现或是示警。也是因为成国公主府、生辰纲、密侦司三方面的联手使力,这一次才能出动如此之多的兵力。

    一艘艘的小船也开始从河流上游下来。

    不过此时,除了沙沙的脚步声,真正刺耳的,只有以宁毅为首的冰冷鼓掌,战马上的宁毅脸上没有笑容,倒是陈金规正在灿烂地笑,跟着鼓掌。

    “好――”

    就像是他们之前欢呼的延续一样,只是未免显得突兀。

    宁毅左右看看:“来帮忙鼓掌啊。”

    齐新翰将手中钢枪夹在腋下,面无表情地拍手。

    啪啪、啪啪啪。

    “干得好。”

    啪――啪啪――

    “恭喜。”

    “抢到了生辰纲。”

    啪啪啪啪啪啪啪……

    夜风之中,单调的、没有节奏感的鼓掌声。

    网网

    醒来的时候,嘈杂的声音隐约从外面传过来,自窗棂间渗进了天光,正是清晨。

    宁毅坐起来,揉了揉额头,仅穿着肚兜的小婵便也自旁边起身,揉揉眼睛,便要拿衣服穿上,宁毅拍了拍她的肩膀:“没事,你继续睡。”

    然而小婵还是在点点头后爬起来了,轻声说了句:“我不困啊……”过去给宁毅打水,伺候他刷牙洗脸,等等等等。

    距离昨晚有关生辰纲的那场大战结束大约是两个多时辰了,外面吵吵嚷嚷的,多是在善后,追捕漏网者的行动还未停下,军队漫山遍野地撒出去。对于他们来说,这俨然是一场大胜,但在宁毅而言,情绪明显还是不高的。

    “姑爷看起来不太高兴?”

    “这帮家伙的专业,就是杀人,如果是在我的公司,我早把他们全都开除了……回家吃自己吧。两三千人围捕两百多人还有逃掉的……”

    嘴里有点碎碎念,实际上则未必不知道眼下已经是不错的状况。如此洗漱完毕出门,斜对面的房门边也早有人在那儿探头探脑,那是早上起床大概还没有打扮好的元锦儿,露出个发丝有点乱的脑袋:“赢了?”

    “赢了。”宁毅走过去。锦儿笑着点头,待宁毅走掉了,才皱了皱鼻子:“嘁,赢了还摆张臭脸。”然后回去找云竹报告去。

    出门下了船,已经能够看到码头上的情况,诸多兵丁来来去去,也已经准备了好些囚车,运回来的生辰纲在重新装船。又是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的景象,宁毅的脸色有些不爽,他就是被吵醒的,拉了个密侦司的成员过来:“你们搞什么?几艘船上都在睡觉呢,太扰民了……快去让他们停下来

    倒是在稀稀拉拉的鼓掌里,最后说话的便是闻人不二,那时候他看起来无聊地在说:“大家快来看啊,这里有人抢到了生辰纲。”这句话的杀伤力挺大,宁毅等人都要偏过头去看他,赞他说得好,然后对面就有人崩溃了,那个手持重矛的大汉“啊——”的怒吼了出来,战事也就此开打。为此宁毅等人当时还对闻人不二说了几句:“你太过分了。”“是我我也忍不了。”“不能忍哪……”

    当然,事实上,或许是因为对方当时也看出来了事态的紧急,不愿意再让时间被拖过去。当那些人开始斩断缰绳,拆下马车外框做盾,战场之上首先便是如蝗的箭雨。宁毅其实并不知兵,他未曾参与过这样正式的战场,至少看不懂太多的局势,就算是在杭州逃亡途中一手翻盘,他也只是操纵人性,振奋士气而已。当陈金规等人告诉他对方选择了最好的方向,果然有将才在其中,他才能大概了解事态的发展。

    近三千人的合围,但每一个点上,却未必会有巨大的厚度。这一次梁山出动的,皆是寨中真正的精锐,有卢俊义这等头目带领,此时全然被围,尽成哀兵。当他们陡然间选择了突围,阻挡的徐州兵竟然被杀得连连溃退,这一点就连宁毅都能远远看出来。到最后被撕裂出一道口子,让一部分人逃了出去。

    对于这边领兵的将领来说,似乎就已经是一场大胜。老实说,梁山众人在这一次战斗中死伤是挺多的,留下了百余具的尸体,随后零零散散因殿后或是落单被抓捕的到了三四十人,但跑出去的七八十人在随后的衔尾追杀中仅是干掉了二十余人,有五六十人包括其中的数名头目还是跑掉了。

    纵然闻人不二、齐新勇等人会在那儿说精兵悍卒与普通士兵的区别,宁毅对于这样的战果,还是挺不满意的。辛辛苦苦的布局、动用各种资源,三千人的包围还能让两百多人跑掉五十,宁毅觉得俨然被打脸一般,他原本期待一个不剩全部抓到的。

    当然,既然事实如此,一位位的专业人士也在说梁山这两百多人有多强悍,那也没什么办法了。这一觉睡了两个时辰,此时醒来,闻人不二那边也已经大概整理完毕,这时候将宁毅拉到一边:“抓了四十三人,其中应该有四个是梁山头目。中间……那个你说过很厉害的大个子,是卢俊义。”

    宁毅微微愣了愣:“拿长矛殿后的那个?”当时在战场上,梁山那边将包围撕开一道口子,其中有一名身材高大魁梧的男人领着人殿后,普通士兵在他面前被打得东倒西歪。宁毅当时还赞过一句,并且跟齐新勇等人议论这人与陈凡到底谁厉害,然后说这家伙肯定是个有名字的,一定要抓住。其实齐新勇等人倒不太知道他说的“有名字的”一直是在指代什么,只能当成头目来看了。

    闻人不二点了点头:“便是他。”

    “我之前就说过的……阴燕青的时候……想不到还真的抓住了……好,我们先去吃早点,吃完之后找个时间定下一步的走法。哦,还有哪几个人?”

    “有个锦毛虎燕顺,这家伙逃跑的时候被绊倒在地,让我们拿了,还有个什么陈达、郑天寿……”

    “嗯,抓了这么多忠臣义士,让我觉得自己像个大反派……”

    “什么?”

    “没什么,吃早餐去……”

    *****************

    蝉鸣声声,上午时分,夏日的阳光蒸干了昨夜暴雨留下的水迹,小小的码头间兵丁汇集,由昨夜而来的大规模追捕行动,此时也暂告一段落了。

    带着哐哐当当的铁链声,半身血迹的卢俊义被带进了房间,按在了座位上坐着。他圆睁虎目,扫过了房间里的众人,旁边负责看着他的两人都是高手,对面是一张网桌后一个年轻人正在低头书写,并且偶尔看些资料,然后抬头与他对望了一眼。是那个在战阵上见过的,名叫宁立恒的人。

    “这就是卢俊义了。”

    他说了一句,却并非提问,卢俊义让自己坐正了一点:“某便是。”对面的人却仿佛没有听见,旁边那名男子指了指:“就他了。”对方才点了点头,拿起一张写完的宣纸放在一边。然后站起来,到后方去开了窗户,引进来些许微风,才又回头坐下了。

    若是一般的审讯、逼问,通常都要给对方造成巨大的压力,选择的,也多是黑暗压抑的环境,但此时窗户一开,明媚的阳光便照射了进来,又有微风吹拂,卢俊义还以为对方想要做什么礼贤下士的事情。书桌后方,宁毅已经开了口。

    语调不高,平平陈述:“我的名字看起来你已经知道了,我先跟你说一下情况。你们到我家杀了很多人,老人、女人、孩子,没有一个是会武功的,所以不要指望我会把你们当人看,我现在就可以拿把小刀,把你身上的肉一块块地剐下来。”

    卢俊义顿时便笑了起来:“那你便来啊!”

    “你可以不用说话。”宁毅一直在低头看资料和做陈述,这时候也抬了抬头,看他一眼,“找你过来,是因为燕青一定会回来救你——我猜他会。所以我告诉你我要怎么做,我会叫人把你们这些人的两条腿……大腿到小腿的骨头全部打碎,然后把你们吊在船的旗杆上,直到把你们所有人活生生地晒死。你们梁山讲义气,我信你们,到时候会有多少人来救……他们反正救了你们你们也成了废人,带不走,就只能一起死,到时候看你们的运气……”

    宁毅抬起头冷漠了看着他,这次,看得久了一点。

    “我是在威胁你,你不用说话,但是你可以自杀,自断筋脉什么的……如果你会。而就算你死了,燕青也会来找我报仇,如果他运气不好被我抓住,我就剥了他的皮……”(未完待续。)

    网网

    “就算你死了,燕青也会来找我报仇,如果他运气不好被我抓住,我就剥了他的皮……”

    绿sè的树梢在河边的风里摇,明媚的阳光从背后shè进来,宁毅低下头,将手中的宣纸翻过了一页。房间那头,卢俊义眼中已经蕴起了怒意:“始作俑者、其无后乎,你只要敢这样做,焉知将来没有人剥你的皮!你尽管来啊,看我卢某到时候会不会眨一眨眼睛!”

    “那个是燕青,你是被晒死。”宁毅低头看资料,指尖敲打着手背,过得片刻,才淡然出声,“我跟我女朋友说,人在这个世界上,会遇上老虎,不是你与人为善,它就会放过你。我这个人很简单,人跟人之间,很多事情是不公平的,别人也许可以拼凶拼恶拼权拼势拼爹妈,永远有一件事可以把我们拉到一条线上……那就是拼命。”

    宁毅仍旧在低头翻看资料:“只要别人愿意豁出一条命来,我这条命也放在这里,没什么好说的。”

    “嘿!那你就尽管动手啊!”卢俊义怒笑道,“干嘛在这里婆婆妈妈地跟我说这么多,你心里害怕……”

    “因为我在威胁你。”宁毅没有抬头,语气平淡地打断了他的话,“所以我说的话你最好还是听清楚……这一份是你的底。卢员外,你在大名府有钱、有势,一身武艺高报国却无门,宋江听说你的名字之后,要逼你上山,‘芦花丛里一扁舟,俊杰俄从此地游。义士若能知此理,反躬逃难可无忧。’这藏头反诗是吴用写的……文采一般。”

    “你脑子有屎,被吴用 ” ” 欺骗,去泰安避祸,经梁山时被埋伏,他们邀你上山,你不答应。回家之后。你戴了绿帽子。老婆跟一个叫做李固的家伙睡了……哦,有意思,他们早就搞在一起了,李固长得一定比你好看……”

    宁毅语带戏谑,望过去时,卢俊义双目圆睁,拳头已经在那边握得响了起来。

    “别这么激动。还有什么不开心的,说出来让大家开心一下嘛。好吧,我自己看……呐,他们说你与贼寇私通,将你抓进大狱,屈打成招……李固肯定是跟那位中书大人商量好的。之后可以私吞你的财产,要是没好处,当官的也没必要屈打你。你被判充军沙门岛,路上公人要害你,燕青虽然救了你,结果你又被判死刑。石秀劫法场未遂一同被关……哦,这个时候你开始领梁山的情了,是不是?毕竟也没有其它的路子可以走了嘛。”

    他点着头。翻了几页:“梁山打大名府。救下了你,宋江让位于你。大家不服……这家伙好像经常做这种事,不奇怪。所以你做了二把手,山上除了个燕青,全都是宋江的人。现在我们不妨来聊聊,当二把手的感觉怎么样啊?哦,对了,一直有个私人一点的问题想问一下,燕青跟你到底是什么关系,是不是那个那个……然后你家娘子才会跟李固那个那个……”

    宁毅晃着脑袋,摊了摊手。那边被铁链绑住的卢俊义已经陡然挣扎起来:“我**,老子……”

    他身体一动,旁边齐新勇也已经动了,手按住了他的肩膀,下一刻,齐新义一拳狠狠地打在了他的脸上,将他打回原处,卢俊义脑袋偏了偏,嘴里明显溢出鲜血来 .. ””,扭头盯着宁毅。

    “你可以对我吐口水。”他平淡地说着这句话,“不过有点远。”对方显然是打算将口水和着鲜血吐过来的,这时候便只是更加愤怒起来。

    “我若能出去……”

    “没有可能了,我们毕竟是朝廷鹰犬,马上就进京了,你们还能把人抢走,我马上弃暗投明跪在地上叫你哥。”

    “……一定杀你全家……”

    “何况你明天就要成废人,要不然我把你双手骨头也打碎?不过这样不好吊在桅杆上,而且死得也太快了,还是两条手吊着比较好。我知道你接下来会说你做鬼了会怎么样……”

    “我做鬼也……”

    “看吧,你就是这样的人,脑子有屎,xìng子又太直,以为自己很厉害实际上你连燕青都比不了,这么多事情以后你还没看清自己?一点颠覆xìng的想法都没有……没路走了就只好上梁山,管宋江叫哥,到底是谁把你弄成这样的?你当初不肯上山的硬气呢?告诉你,如果是我……好吧,现在就是我,梁山没有两万条以上的人命填在我心里,不能看到你们这些人死不瞑目,我睡不着。”

    “……”

    “我姑且当你心里有怨。”宁毅的脸上已经失去了方才的些许戏谑,此时靠上椅背,双手交握,目光冰冷地看着他,“否则我一句话都没必要跟你说。”

    房间里安静了片刻。

    ”赘婿 第三五八章 正派反派 黑脸白脸(下)”“不过你心里的怨气是你自己的,跟我没关系。但是你在梁山上排行第二,你手下的燕青也是个不错的jian细。接下来是条件。”

    宁毅抽出一张写好了的宣纸:“跟我合作,说服燕青,我替你洗白大名府的官司,还你个清清白白的员外身份,顺便保你一份功名。你在大名府原本的所有财产,你就别想了,这一份东西,是你在洗白以后表示愿意将所有家产捐于国用的意向书,到时候我们扯你的虎皮做大旗把它收回来。员外梁中书那帮人,也未必是什么好东西。我们是右相秦嗣源麾下的人,名字叫密侦司,你也许没有听说过,但金辽之战,是我们挑拨的,方腊在杭州,城门是我们开的,燕云十六州,我们希望可以收回来,你如果觉得军队腐烂不堪,也可以到这里做事。”

    卢俊义愣了半晌,随后笑起来:“哈哈……哈哈,扯我的虎皮做大旗,我若就是不给你们呢,你们……”

    “说过了,那我就剥了你们的皮。”宁毅揉了揉鼻梁,冷漠的目光不再看他,“带下去。”

    卢俊义被带了出去之后,宁毅才起身往窗外看了一阵,过得片刻,闻人不二自隔壁房间过来:“真的要替他洗白?招降他?”

    “我们要杀几万人,难道就真的拿着把刀子,看着他们团结一致一路砍杀过去?”

    “呵,老实说,这位卢员外很厉害,我倒是想要他降的。只是……本以为立恒你真是铁了心要杀光整个梁山。”

    “让他们互相猜疑、算计,看着”赘婿”最信任的兄弟背后捅刀子,到最后谁也不相信谁,我会更开心一点。我们做起事情来,也容易一点。毕竟我也没太多时间放在梁山这帮土匪身上……”

    闻人不二想了想,看着他:“这样说起来,都是骗他的?”

    宁毅笑起来:“能不能做人,看他自己吧,毕竟他跟我……冤仇不大。接下来就是你的事了。”

    “知道了。”闻人不二点了点头,准备出去,随后又问道,“若他真铁了心不降呢?嗯……呵,我问多了,当然打断他的腿再说……”

    宁毅却摇了摇头:“不,要是他真的不降,我就打断其中一半人的腿,活生生晒死,过断时间,再把他放回梁山去,接着或许就可以拿这个做点文章了……闻人兄,可以去叫下一个进来了。”

    过得片刻,燕顺被押进房间里,看见对面的年轻人正在写字,那年轻人转身去开了窗户,然后再回到座位上,没有看他,只是语气平淡地开口:“我的名字你可能已经知道了,先跟你说一下情况……”

    房间外的走廊里,齐新翰正在跟齐新勇低声说话:“我现在怎么觉得他跟恶鬼一样……难怪方腊、刘西瓜都被他耍得团团转了……啧,梁山这帮家伙,惹什么人不好……”

    齐新勇撇了撇嘴:

    “清明节没上对坟呗……”

    ******************

    时间渐渐的转入下午,蝉鸣依旧,太””阳的光影逐渐转低了。暂作牢房的房间里,卢俊义被铁链绑在同样铁制的凳子上,无法动弹。

    周围并不安静,但各种声音传过来时,遥远得如同生在另一个世界,只有些许光芒从窗户渗进来。渐渐的,有脚步声过来。

    开门进来的,是个身材颀长的年轻人,打仗时曾出现在那宁立恒身边的。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闻人不二,密侦司的……嗯,暂时是交职进京,不过立恒是我招进密侦司来的,你们已经聊过了。”闻人不二拿了张椅子在他面前坐下,然后拿出明显是宁立恒抽出过的那张宣纸,“他最近事情很多,心情不好,这次没能把你们两百多人杀光,还了脾气,说这三千多徐州兵真是没用。你不用生气,不过也别不把他的话当一回事。”

    “就像他说的,上个月末,你们跑到他家里去杀人,死了近百人,老人、女人、孩子,没有一个会武功,也没有一个招惹你们,他没有立刻杀你们,我很佩服他……席君煜原本是苏家养大的,本来是伙计,后来变成掌柜,苏家供他念书,教他经商,他喜欢上了苏家小姐,后来仅仅因为苏家小姐没有招赘他。他开始勾结外人吃里扒外,甚至于想要杀掉苏家人抢占苏家小姐和家财,他勾结的人,后来上了梁山,你是认识的。你觉得……跟你家的那位李固是不是有些像?”

    “他愿意跟你说几句话,也许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要不然……呵,卢员外,我言尽于此了,接下来都是你自己在选。你若摇头,就尽快想个办法自杀吧,你那位燕兄弟的人皮,十之仈jiǔ也不在自己身上了。他啊,连入赘这种事都做得出来,还有什么事是做不出的?”(未完待续。)

    宁立恒。

    柴枝在地面上沙沙地走,写出这三个字来,朱武坐在神坛前的台阶上,看着下午的日光斜斜地照进来,空气中舞动的微尘。

    “宁立恒……宁立恒……之前有谁听说过这个名字……”

    从他口中出的,并非问句,但片刻之后,还是有人做出了回答:“没听过,但重要的是现在该怎么样。”

    说话的是刚从门外走进来的张顺,而在此时,这山岭中破庙附近的除了朱武、张顺以燕青、吕方、孙新等几个头领外,也有数十名伤势或轻或重的梁山喽啰在。

    对于宁毅来说,这些“没有名字”的人或许得不到太多的人权待遇,但作为梁山之中最为精锐的一部分山匪,这一路的厮杀与逃亡里,他们也确实挥了极大的作用。这些人之所以被梁山挑选出来,也都是有江湖经验的人,一路之上故布疑阵掩盖痕迹,到得此时,才真正的处理好伤口,稍稍能够得以喘息,但在这番打击之下,整个破庙与破庙附近林子里的众人,也都是一片颓靡之色了。

    朱武、张顺说话之时,身上包扎着绷带、双目满布血丝的燕青也已经从门外进来。只听得朱武说道:“歇一歇,大伙就走,除此之外还能如何?”

    “走?此次事情办成这样,如何能走!众位兄弟……众位兄弟中到底有多少人被抓了尚不知道。现在我们能去哪里!”

    说这话的是身受轻伤的“小温侯”吕方,他手持方天画戟,在地上撑了一下,已经站了起来。朱武看了他一眼:“不走还能如何?”

    “已经去了的且不说,落入那贼人手里的兄弟,咱们总不至于就这样不理会了!”

    “但也不能这么多人留在这……”

    “我见到石勇石兄弟在乱战之中被十余人围住。恐怕已经去了……”孙新有些沮丧地插了一句话。

    “员外只是被抓,我不走,还得回去。”燕青站在门边说道。他在梁山之上人缘颇好,何况此时的梁山虽然还没有严格排座次,卢俊义的第二把交椅却是板上钉钉的,张顺看看他:“走?怎么走,这次咱们两百多人汇合,难道就剩下四十多人回去?还让卢二哥他们被抓?咱们回到山上,别人怎么说……人一定要救出来……”

    “这里不是大名府。离梁山太远了,咱们事事在那人算中……”

    “阮兄弟他们在附近吧?有多远?”

    “不行,再叫过来自投罗网么?他们不过三五日就要到开封府了……”

    “那能怎么办,朱大哥。”

    “……我是走不了,只能留下来伺机救人……但受了伤的兄弟们还是得先回去。不管山上怎么决定……”朱武挣扎半晌,终于还是如此表了态,“我们人少些,也好一齐行动。但是那宁立恒……燕兄弟,你在船队上这几日,可有了解一些什么吗?”

    “江宁第一才子,人你们也看见了。二十来岁,我跟他只有一个照面,什么事情都不知道。要不是后来你们说起,我根本不清楚他与席兄弟的过节……”燕青面色阴沉、语气生硬地说完这些。吸了一口气,又道,“但是朱大哥说得对,他们现在士气正高。我们全都留在这,只会统统搭进去。我不走。但我想……大伙儿还是先行离开吧,那宁立恒不简单,咱们不要被他一锅端了。”

    他这话说完,转身便要出去,吕方在那边道:“开什么玩笑,有什么不简单的,被算计了一次而已,胜败乃兵家常事,那家伙也不过二十出头,咱们真怕他不成!我吕方是不走,找到机会便剁了他。”

    张顺道:“他们沿水路而上,若要拖一拖,我便想办法去将他们船凿了。”

    “三思吧,现在去,反倒中了埋伏。”朱武皱着眉头,低头想着。

    张顺望着他道:“朱大哥,咱们这些人中,最擅长谋算的是你,我是不行,只会些蛮干的法子。这次咱们只是一时受挫,你若有想法,咱们当兄弟的,总是最信你。”

    他这话说完,其余人也点起头来。这次众人的受挫,看起来不过是在一个环节里出了问题,再要谋算,能信任的终究还是朱武。朱武低头想了想,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我回头想过,那宁立恒看来厉害,实际上也不过是未雨绸缪的事情做得比较多。燕兄弟到船上之后,那宁立恒是被报出了名字之后才突然难,说明他之前只是对燕兄弟有所怀疑,也算不得什么算无遗策。否则他什么话都不说就出手,燕兄弟是躲不过的……或许是我想得多了。也罢,待会咱们先确定一下众位兄弟回梁山的方法,然后……就折回去,看看能否伺机救人。”

    他说着话,站了起来。此时天光透过树隙照射进庙门,燕青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道:“谢了。”他也点了点头。其余人便开始做着准备,擦拭武器,缠紧绷带,又或是开始闭目养神。对他们来说,单是一个晚上的不睡并不算是什么大事,但那连续半夜的厮杀连带其后的逃亡还是让所有人非常疲累的。

    而在这边,朱武除了在心中构想救人的可能性,也已经开始写下要送去梁山、或是给途中某些兄弟的书信。

    这次的事情,或许不能说是没有转机,但不可能轻易了结了,对他来说,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失败。当然,若是能在这样绝望的局势里找到一线生机,他还是有扳回一城的希望的。

    在梁山之上,他并不是招安派。这次的一切,可以说都是由此出现的。

    自从宋头领上山之后,一贯以来梁山所表现出来的趋势,都是倾向于招安的。这是宋头领的愿望,而大部分人也都知道,如果能招安。当然是一件好事,毕竟一辈子当山贼也没什么前程可言。很长一段时间里,这似乎是唯一的出路。非招安派的众人对于将来含含糊糊,彼此之间其实也没什么共鸣可言。自从方腊攻下杭州之后,这些事情才有所改变。

    对于混惯了绿林的朱武等人而言,投靠朝廷,其实不算是什么很激动人心的事情,只能说是没有选择之下的唯一选择。然而在南北情况开始生激变的大势之下,众人终于看到一线希望。如今武朝南面要镇压方腊。北面面临伐辽连番的失败,根本就顾不了一个梁山泊,连带着田虎、王庆都是受益者。这种情况下,若是真能揭竿而起,喊出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口号。并不是没有希望。

    梁山之上的四万余人,大部分终究还是没有远见的喽啰,在他们来说,既然当了山匪,先想的还是当山匪的前程。宋头领想要招安,这种想法是不能在明面上说出来的。当造反的想法开始变得明显之时,整个梁山就不能坐着不动了。这一次派出众人下山。就是为了将梁山的旗号真正打响。

    众人兵分几路,包括在江宁等地劫狱,救下方腊麾下被俘的众人,联系因杭州破城后再度变得零散的方腊支系。归根结底就是要在方腊兵败之后顺势收下他手下的溃兵。甚至于告诉其他的绿林人士,梁山更有前途,毕竟他们败了,人还是我们救下的。而在朱武这一路。最后选择让自己打出名声的事情,还是劫生辰纲。

    长久以来。宋江、吴用等人是不愿意与皇家撕破脸的,哪怕是这次派出众人出来,心中也留下了“梁山壮大之后仍旧可以提高招安筹码”这样的想法。朱武直接劫下生辰纲,只要在成功之后留下名声,招安派的众人就只能哑巴吃黄连,笑着把这件事给认了。可谓是釜底抽薪的妙计,可惜最后还是功亏一篑。

    但无论如何,虽然朱武之前一直在说这里不是大名府。但是卢俊义被抓,梁山之上,恐怕还是得出动人马的,而他如果能在大部队到来之前找到方法将事情摆平,终究还是能找到出路的,毕竟能从几千人中杀出来就已经很不错了。

    这件事情肯定很难,但事到如今,他也只能见步行步。

    至于那宁立恒,终究只有这一次交手,他的心中还是有着能将局势扳平的自信的。

    如此在心中想好了整件事。写好了书信之后,燕青等人准备要回头去那码头探查情况,朱武安排了一下这小庙附近的众人,着他们迅撤离到新地点后,便随着燕青、张顺两人,一同折返,三人都是好手,只是去探查情况,会被围堵住的可能性,终究还是不大的。

    同一时刻,临近黄昏的天光里,宁毅与闻人不二走在船舷上:“消息放出去了?”

    闻人不二点了点头,看看码头上的景状:“都放了,现在在这周围,哪怕是个卖茶叶蛋的,都知道了梁山一众匪人被抓的事情,而且明天就会被打断腿,挂在桅杆上活活晒死。”

    宁毅远远望了望那边一个卖茶叶蛋的摊子:“这么残忍,会不会引起什么抵触情绪啊?”

    闻人不二笑了起来:“怎么可能,大家都很高兴的,群情激奋。待到明天早上,大概十里八乡会有许多人过来看热闹呢……不过,立恒你确定这有用?”

    “我也不知道啊。”宁毅仍旧看着码头外的景象,目光一直看到更远的地方,“不过理论上来说,因为他们犯错被抓了二把手,他们这些人,是回不去的,只能留在这里跟着,直到这个二把手被救出去或者确定他死了,所以……”

    他微微顿了顿,随后看了看闻人不二,像是也有些不能确定一般的笑起来:“所以,不管在哪个土匪窝里……我觉得都应该是这个样子没错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