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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人类主擒的魔族官兵被五花大绑的捆起,丢在燃烧的废墟边上。

    亲卫团的将士们还是首次见到活的魔族兵,他们一窝蜂的围在被俘的魔族兵周边看热闹,看着魔族兵那绿油油的皮肤,凶恶的眼球,尖利的爪牙,流风家将士啧啧称奇。

    士兵们窃窃私语:“太可怕了,这些怪物!”

    “这只是给我们俘虏的,若在他们那边,说不定还有更可怕的呢!”

    蒙拿担心魔族不会人类语,但这种担心完全是多余的,自进了人类土地以来,魔族兵都多少学了一点,简单的人类语。

    虽然他们起初还假装听不懂人类的问话,但席亚旋即下令在燃烧的火堆上搭起了一个木架,将两个魔族兵直接放到那木架上,用文火烧烤他。

    这种残酷的刑罚就连流风家官兵都不忍目睹,远远的躲开了,唯有席亚乐在其中。

    虐待和酷刑是他的最爱,他兴奋得眼睛直冒光,亲自上阵摆弄他们,拿着条木棍,这里戳戳,那里点点,不时将被烤的魔族兵翻个身,好让那些没被烤到的部位充份受热,又不时用长矛戳进那魔族兵的皮肉里,看看烤得是否熟了,摇头叹道:“还差两分火候。”

    一一简直跟人类在火堆上烧烤两只鸡腿似的。

    一股熟透的肉香味传遍了整个村落,那两个倒霉的魔族兵足足嚎叫了半个小时都不得而死。

    一直叫到声带撕裂、再也叫不出声来了,身躯在火堆上剧烈的扭动着,像一条虫子被摆在火炉上烤。

    酷刑给魔族兵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剩下的魔族兵脸色发白,不等那个独臂的人类军官再次问话,他们忽然就自动学会了人类语,争先恐后的抢着回答:“我来回答!我什么都知道!”

    一阵工夫,俘虏们便供认了他们知道的一切,包括第三军的兵力,骑兵多少,步兵多少,多少辎重,更为重要的是,他们供出了第三军的去向和目的。

    本来,西北路军指挥使云浅雪给叶尔马的任务是征服西北,但雄心勃勃的魔族者将却不满足这样微不足道的成绩,他要证明给魔神皇看,自己年纪虽老,但宝刀依然锋锐,并不比云浅雪、凌步虚等年轻将领差,他要立下一件大功,让整个王国都要为他的功勋瞩目赞叹!

    第三军从叶杰城一路挥师南下,最终目标是紫川家的临时首府旦雅!

    叶尔马满心期待着,一举灭亡紫川,这能带给他不世伟名,使他一举跃入与云浅雪、凌步虚齐名的王国名将之列。

    “旦雅?”流风霜和蒙拿惊叫出声:“我们都没想到!”

    西南平原和西北平原之间被群山隔阂着,从加南到旦雅走陆路,要翻山越岭,路途既遥,道路又崎岖,平时都是采用运河运输的,或者干脆从加南到帝都,然后从帝都转旦雅的道路。

    时间长了,大家都忘记了,竟还存在一条道路贯通西南和西北。

    很显然,从争取瓦伶要塞的战役中尝到了甜头,对这种出其不意的长途奔袭战术,魔族情有独钟。

    不受常识定势的限制,某些时候,魔族反而比人类更有想像力。

    虽然劳师远征,但沿途巳无紫川家主力军阻拦,旦雅本身又是防备空虚,叶尔马很有成功的可能。

    从魔族俘虏的口供中,流风家还获知重要的一点:对于流风霜的突然出兵,叶尔马一点不知情,他想都没想过,竟有人敢不畏惧神族百战百胜的声威,主动挑衅。

    流风霜召开了紧急会议,将最新的情报向将军们传达。

    当得知魔族军的目标是旦雅,流风家将军们露出了异样的神色,蒙拿连做鬼脸,费加干咳不停,英木兰眉头紧锁,萧元面无表情。

    大家相互打着眼色,眼神里大有深意,却没人开口说话。

    察觉了这诡异的气氛,流风霜抬起头:“怎么了?蒙拿,你来说说!”

    蒙拿干咳道:“殿下,我们觉得,若把首次作战的目标改为魔族的第四军,是否更好点?”

    “魔族第四军?”流风霜诧异的望着他们:“我军巳追着第三军下来了,为何又要返回呢?明辉运撑得住,而救援旦雅却是迫在眉睫的。”

    将军们脸色阴沉不定,沉默片刻,年纪最大的萧元中将出声了:“殿下,或许我们就这样放着叶尔马过去更好。”

    流风霜蹙起了眉,她猜出了众将的心思:放着叶尔马过去,让他灭掉紫川家,解心头大恨,何不这样袖手旁观,就这样看着魔族把自己的世仇给灭了?

    其实,不用萧元提醒,早在觉察魔族军动向的那一刻,流风霜立即就想到了这个主意,它散发着无限的诱惑力,将她一点点的吸引。

    不想让将军们发现自己的犹豫,她低下了头,投到了腰间随身携带的刀鞘,皮甲的冰凉让她一振。

    一瞬间,那张英俊的脸浮现脑海,一双严峻的眼睛在责备的望着自己,一个温厚的声音回荡在耳边:“争霸胜负转眼过,但我们却不能不顾忌人类的整体利益,无论谁得天下也好,我们总得为子孙后代留下点东西。”

    一个高贵的人格,能给身边的人以巨大的影响!

    她缓缓说:“这件事,不必再提了,我军将按照原计刘,追击叶尔马军团。”

    将军们纷纷站起身来,他们正要说什么,流风霜一口打断了他们:“我知道你们想说什么!在过去十年,没有人比我更坚定的反对紫川家,也没有人比我与紫川家交战更多!但当前确实容不得我们考虑私人恩怨了,旦雅一旦垮台,这会造成可怕的连锁反应,各地至今还在坚持抵抗的紫川军都会失去斗志溃散的!一旦帝都和东南军崩溃,那压在帝都正面的七个魔族军团就可以腾出手来,接下来,我们就是魔族首当其冲的目标了!现在,救紫川,就是救我们!我们的命运巳经和紫川家绑在了一起!”

    看到众人诚惶诚恐的样子,流风霜放缓了语气:“总之,这件事不要再提了。”

    将军们退出了营帐,流风霜呆呆坐在帐中出神,飘浮不定的烛光静静的照在她皎洁的脸,少女俏丽的容貌若明若暗,她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垂下,神情怅然。

    少女心情迷茫,她也不知道,刚刚的决定是对是错。

    她只知道一件事:紫川家若亡,魔族占领东南,远东便成了孤岛,即使他能幸免不死,但自己与他之间,隔着魔族的一百万大军,此生此世,两人将无缘再见。

    为了他,必须救援紫川家!

    进军西南,第三军统帅叶尔马的信念只有一条:“快!快!快!兵贵神速,打紫川家个措手不及!”

    为赶时间,魔族军队丢弃了所有的辎重,步兵快步紧跑,跑得像狗一般吐出舌头,气喘吁吁,军官在马上挥舞着鞭子,吼叫道:“快!快!掉队的不要管,我们只要跟得上队伍的!”

    虽然路途长遥,但魔族进军堪称神速,成千上万的魔族兵跨越了群山,以惊人的速度猛扑向毫无防备的西南平原。

    只是有件事,叶尔马和他的部下们都懵然无知:沿着他部队的足迹,还有第二支部队在山间以同样迅疾的速度狼行潜走,在遍布白桦林的山间道路上,红色的兵马仿佛从地里跃出般突然出现,激烈的厮杀在瞬间爆发,马刀闪光,剑花灼亮,山间小道上响起了惨叫声、咒骂声和压抑的喊杀声,战斗转瞬结束,白桦林又恢复了那宁静和安静。

    以有心算无心,以有准备打措手不及,人类官兵总是大获全胜,那些掉队的散落魔族兵一式都是用马刀砍劈掉了,没放走一个,因而没人能逃回去向叶尔马报信。

    虽然流风霜尽量隐蔽了,但大批散落兵马的失踪,还是引起了魔族的注意。

    后卫部队向叶尔马报告,很多掉队士兵都失踪了,后方可能有敌人在追踪着魔族军。

    但对这个报告,叶尔马并没有加以重视,如今,他眼睛的焦点只有一个,那就是前方的旦雅。

    后方的兵马鬼鬼祟祟,只敢对落单的魔族兵和小部队下手,叶尔马认为,这准是一些地方上的民军或者守备队武装在跟踪着自己,他们故弄玄虚,不过是为干扰自己对紫川家临时首都的推进。

    “那些民团啊、地方守备队之类,难道我们见得还少吗?他们像跳蚤一般蹦蹦跳跳,让人心烦意乱,若要回头寻觅他们,那便踪影难见!那准是小股的紫川家武装在骚扰我们,若是我们掉过头来对付他们,拖延了对旦雅的进军,那就正中他们的诡计了!诸位,如今我们唯有一口气往前冲,将旦雅给端掉,如此,所有的紫川军都像树木被端掉了根,再也玩不出什么花样来!”

    叶尔马坚信如此,在他强大的自信感染下,其他军官也相信,所有的骚扰活动都不过是阻挠神族向旦雅挺进的阴谋罢了。

    只要拿下了旦雅,活抓了紫川参星,那所有的紫川军就全自动自觉的放下武器向神族投降。

    在这股信念的驱动下,魔族第三军全军上下达成了空前的团结,尽管又疲又累,但每一个魔族兵都焕发了潜力,经每天近百里的惊人速度猛扑向前。

    七月二十七日,魔族兵散乱的队形越过了群山,出现在西南平原上。

    “魔族军巳经杀到了西南,他们正朝旦雅猛扑而来!”

    恐怖的浪潮再次涌起,其引发的崩溃和疯狂是难以想像的,紫川家最后的武装军队巳经派去了西北,镇守旦雅的只剩下一个残缺不全的禁卫师和一些地方警备队。

    虽然从西北绕道而来的魔族军数目不详,但要*这点部队来阻挡他们,那显然是不够的。

    生死关头,紫川家终于放下了高傲的架子了,总统领罗明海亲自骑快马奔往河丘求援。

    紫川家历来与林氏关系交好,在这危急关头,河丘没有理由不支援絮川家的。

    虽然林家保卫厅并不以能征善战闻名,但这时候,哪怕就是一个中队的兵力也是珍贵的。

    清晨,罗明洛满怀期待的出发,晚上,他疲惫不堪的回来了。

    看到他铁青的脸色,紫川参星预感大事不妙了:“河丘不同意发兵?他们说什么了?”

    “他们什么也没说!”因为羞辱,紫川家总统领胀红了脸:“我一个人也没见到!”

    罗明海先是求见林家家主林凡,但门卫告诉他,林凡出去视察外地了,接着他求见河丘长老会首席长老林睿,但林睿去钓鱼了,而军务长老林哲则是去度假了,政务长老没空。

    平时对罗明洛巴结得不得了的河丘权贵们,此刻像是他染了瘟疫似的,没一个肯出来见他。

    到最后,罗明海顾不得自己的身份,竟对一个门卫苦苦哀求:“只求阁下通报一声,就说是紫川家总统领罗明海亲自来了!哪怕您府上大人抽五分钟见面都好!”

    而门卫的反应只是冷冷哼一声,接着,门砰的一声在罗明海面前关上了。

    连随行的侍卫都看不下去了,他们喊道:“大人!走吧!河丘都是见利忘义的商人,哪怕我们全部跟魔族拼了也不受这种辱!”他们将罗明海拖进了马车里,强行带回来了。

    罗明海怒气冲天:“河丘卑鄙无耻,这个仇,我们记得了!”

    紫川参星的反应倒比较平静:“要报仇,那也得熬得过这场难关才行啊!”

    罗明海喊道:“殿下,除去正规军外,西南贵族手中也有着不少私兵部队,将他们召集,与魔族决一死战!魔族长途跋涉,劳师远征,决死一战,鹿死谁手还不得而知呢!”

    “大人,迟了。”

    身后传来了声音,脸色惨白的哥珊统领走进了房间里,对着紫川参星和罗明海,她鞠躬,然后说:“总统领大人,征集贴文发出去三天了,但没有一个贵族应命率军前来汇集。”

    “什么!”罗明海不敢置信地失声叫道:“一个贵族都没来吗?”他愤怒的叫道:“立即召开元老会,我要当面向他们问个究竟。”

    “元老会成员们通通离开了旦雅,不是躲回了家中,就是躲入河丘境内避难,如今旦雅的元老会内,巳经找不到一个人了。”哥珊苦涩的摇头说。

    屋子里笼罩着一阵难堪的沉默,大家不约而同想到了一个传说:当大船要沉没时,船上的老鼠都会事先逃离的。

    紫川参星长叹一声:“不奇怪啊!如今改朝换代在即,他们都打着主意侍奉新主子呢,他们是不敢出兵跟魔族作对的。”

    “殿下!请您马上撤离旦雅吧!只要您话着,紫川家就没输,我们仍没被征服!”

    “撒?”紫川参星苦笑道:“这已是西南边陲了,我们还能往哪里撤?”

    “微臣斗胆,请殿下撤住河丘境内,继续遥控指挥前线战斗!”

    紫川参星摇头:“罗明海,你太天真了,河丘很明确的表示了态度,他们不敢得罪魔族,你忘记了当年的流风霜事件吗?依照林家倚*强权的墙头草特性,难保同样的事不会上演,与其被林家五花大绑捆起来交给魔族,倒不如堂堂正正战死在旦雅,起码,紫川家的末代总长还是死在自己的国土上!”

    哥珊低声说:“殿下,当初流风霜说过的,如果我们战事不利,可以撤入流风家境内继续战斗,她可以收容我们。”

    紫川参星摆招手:“我和流风霜打仗打了十年,就算她肯收容我,我也不好意思涎着脸托庇于她吧?”

    秋天的风呼呼的从窗外吹过,屋中的蜡烛摇晃不定,窗外的老树在张牙舞爪的摇晃着,奄奄一息,紫川参星一个个的望过众人,老人的眼神很坦荡:“罗明海,哥珊,皮古,只剩你们三个了,到最后,统领处只利你们三个了。”

    三位统领默不作声的起立,他们明白紫川参星的意思,当年的统领处,有忠诚坚毅的斯特林,有杀伐果断的帝林,有诙诣的明辉,有美丽可爱的紫川宁,还有那个永远让人琢磨不透的紫川秀,那些充满活力的年轻军人带来了勃勃生机,令人精神振奋。

    如今,紫川秀孤悬远东,斯特林被魔族牵制在奥斯,帝林和紫川宁被魔族围困在帝都,明辉被魔族包围在加南,料想中,这几位统领都凶多吉少了。

    昏黄灯火,穷途末路,人丁凋零,这就是曾经雄霸大陆三百年的强大家族的末日吗?

    孤独的伫立在窗前,紫川参星长叹:“明海,哥珊,我有一封信,很重要,你们立即出发,帮我把信交给蓝城的流风霜吧。”

    两人一震,罗明海不动声色的说:“殿下,去蓝城的路我不熟,就让哥珊去送这封信吧。”

    哥珊也摇头:“殿下,我最近身子不舒服,走长途我怕坚持不住,还是劳烦总统领大人辛苦一趟吧!”

    “你们!”看到两位忠实部下忽然如此顽固,紫川参星微露愠意:“你们看我老头子快死了,都不肯听话了吗?”

    罗明海默不作声的跪下,跟着他,哥珊统领也跪下,紫川参星威严地喝道:“干什么?”

    “殿下,您就让我跟着您吧。”

    抬起头来,罗明海眼中溢满了泪水,黑脸痛苦的皱成一团:“殿下,我担任紫川家的官职巳经二十多年了,让我到流风家去,我实在没办法在那边生存啊。”

    哥珊虽然不出声,但那倔犟的眼神巳将决心表现无遗。

    紫川参星长叹一声:“起来吧!”

    他在房间里来回走动,慢慢地说:“当前大陆势力中,军力最强,有能力与魔族抗衡的,唯有流风霜,传闻中,她雍容大度,爱惜人才,你们去投奔的话,应会受到重用的。”

    “殿下!”两位统领失声叫道。

    “你们听我说完!”紫川参星怒喝一声,顾盼之间,凛然生威:“我们负有不同的任务,我和皮古……”紫川参星望了一眼老迈的禁卫统颁,这位巳经担任了紫川参星三十年近身侍卫,最为忠心耿耿的臣子轻轻点头,示意了解紫川参星的用心。

    “我们都老了,巳经再没有时间和精力来忍辱负重、东山再起了!老人的职责是战死沙场,而年轻人的任务则在将来!代表紫川家向魔族讨还血债的重任,就指望你们了!你们要走的路,并不比一死简单!”

    罗明海泪流满面了:“殿下,恕微臣驽钝,如此重任,微臣恐怕难以承担,请允许微臣跟随殿下直到最后吧!”

    紫川参星长叹一声:“明海,我也知道,要报仇雪恨,你并不是最合适的人选,论坚韧刚毅,你不如斯特林;论杀伐果断,你不如帝林;论机变灵活,你也不如紫川秀;更不要说带兵打仗,他们三个随便哪个都比你好上千倍,可惜的是,他们都被魔族围着,凶多吉少,你若不肯担起这个担子,难道你忍心要哥珊一个弱女子独自承担为我紫川家复国的任务吗?”

    “殿下……”罗明海想说什么,最后却终于没能说出口,他痛苦的摇头,默不作声。

    紫川参星望向哥珊:“哥珊,你能力出众,办事干练,但性子太过刚直,以前,我常常委屈你,并非想刁难你,只是想磨磨你的性子,唉,不料你始终都还是那么固执,唉,以后我可没法护着你了,到流风家那边,你可得改一改了,不然将来可要吃亏的啊!”

    他语乞很和蔼,不家紫川家的总长在训导臣子,倒家慈祥的爷爷在教导他的儿孙们。

    哥姗泪水不住的流淌,泣不成声。

    “明海,哥珊,你们都是难得的好孩子,我没看错你们,你们也对得起紫川家,本来,我是想把你们都留下来辅助阿宁的……但没想到……”

    老人痛苦的闭上了眼,浑浊的眼泪不住的从眼中滚落,对着苍天,他举手嘶声喊道:“列祖列宗啊,参星无能,家族亡于我手,我无颜面对你们啊!”

    在座人等无不失声痛哭,齐齐跪倒。

    仿佛在回应他的呼声,一道长长的闪电掠过黑暗的夜空,消逝在远方苍茫的群山里。

    七八四年的七月二十七日晚,紫川家度过了最痛苦的一夜。

    尽管定下了让罗明海和哥珊去投奔流风霜,但他们最终却没能成行。

    魔族来得太快了,就在旦雅得到消息的第二天,魔族的快速骑兵巳经出现旦雅城的周边。

    风尘仆仆、肮脏不堪的魔族骑兵在公路上设置了阵地和路障,切断了旦雅通往河丘的公路,这显示,对于河丘的出兵援助,魔族还是有所顾忌的。

    第三天凌晨,第三军主力开至旦雅城郊,地平残上那一团团不断扩大的黑色轮廓,那是行进中的魔族各团队,由于清楚旦雅城中兵力空虚,魔族进军没做丝毫掩饰。

    黎明晨光里,地平线上,魔族各团队的旗帜一路接一路的出现,那飘荡在风中彩虹似的五彩斑斓的军旗,如巨鸟般展开的军队两翼,那高高耸立,如树林一般密集的刀山剑海,看着这一幕,城头的人类守军被魔族那可怕的气势压迫得喘不过气来。

    一边是将近八万的魔族精锐,一边却只有不到五千的人类守军,不必统率全局的指挥官,最低级的人类士兵都能预感到此战的结果了。

    不用一个白天,孤立无援的旦雅在魔族大军的重压下就会像石头下的鸡蛋一般崩溃。

    立在城头上,眺望着远处沐浴在黎明晨光中的魔族大军,紫川家总长喃喃自语:“这是最后的一战了!”老人站直了身躯,庄严而镇静,他没有说话,目光中有一种令人镇定的力量。

    此时此刻,再没有人注意他那平庸的相貌,一种难以言述的气质令得他高贵而端庄。

    在最后时刻,紫川家的总长终于表现了一代明君的气度,他高贵的勇气和仪表、凛然而圣洁的英姿,令得长久以来一直轻视这位七代总长的部下们肃然起敬。

    罗明海、哥珊、皮古等统领站在他的身后,仪表端庄,神情肃穆,他们不像是临战的指挥官,更似即将走上火堆的祭祀,他们即将面对一个庄严的时刻,见证有着三百年历史的强大帝国覆天的那一刻,然后,他们将随之而去。

    此时此刻,死亡和魔族的刀剑,对他们巳无能为力了,他们是依*灵魂而生存的人,他们的思想,就如同黄昏的天空一般平稳而安详。

    人们不能抗拒死亡,但人们却能选择死亡的方式,高贵或者卑贱,全在一念之间。

    在他们的带动下,人心惶惶的城头守军迅速的镇定下来,城头上笼罩在一种异样的气氛,一种崇高而伟大的感情充斥在人们心头,死亡不再那么令人恐怖。

    进攻之前,魔族向城中派出了一名使者,他被带到紫川参星面前,得知面前气度沉稳的老人是紫川家族的最高首脑,就连骄横跋扈的魔族兵也被老人高贵的气度所折服,变得恭顺有礼起来。

    他结结巴巴的说,神族第三军巳完成对旦雅的包围,断绝了一切外援的可能,战斗一旦打响,人类绝无胜利的希望,虽然交战巳久,但神族军对参星殿下并无仇恨,只要旦雅守军肯放下武器,神族愿意奉参星殿下为最尊贵的上宾,他不会有丝毫伤害,而跟随参星殿下的紫川家文武官员,也能得到生命和财产的安全保怔。

    耐心的听魔族兵说完,紫川参星点头,平静地说:“那就让叶尔马放马过来吧,送这位先生下去。”

    魔族兵深深的鞠了一躬,转身离开了。

    虽然以他贫乏的大脑理解“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概念有点困难,但那老人沉稳而镇定的语气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隐隐觉得,除了自己部族中那些杀人如麻的高手外,勇气和胆量还有存在另外的表达方式。

    得到人类不肯屈服的消息,叶尔马并不意外。

    神族从瓦伦域一直打到了旦雅,很少碰到紫川家的将军自愿投降的(马维除外),何况是紫川家的总长呢!

    他还是想尽量的活抓对方,活的紫川家总长比死的更有用处,他可以命令各地仍在抵抗的紫川军放下武器。

    若他战死,只会激起紫川军民的同仇敌忾之心,紫川家公推举在帝都坚守的紫川宁担任下任总长继续领导抵抗。

    他下令:“破城后,我军绝不可伤害紫川参星,定要将他活抓!”

    在同一时刻,紫川参星也在吩咐皮古:“我巳准备了淬毒的匕首,准备在最后关头用,但若是我来不及动手,你得助我一臂之力,我绝不能让魔族活抓!”

    恍若一阵寒流滚过,禁卫统领一阵颤栗,他低沉的说:“殿下,恐怕微臣力有不及,若第一个魔族兵能*近您身边,微臣那时定早巳战死了。”

    紫川参星长叹一声,没有再说话。

    这时一个军官从城墙上走上来,低声在罗明海耳边说了句什么。

    罗明海面色微变,他快步走向紫川参星,压低了声量:“殿下,报告一个不好的消息,我们派往帝都的信使被魔族截住了!您亲笔写给宁殿下的传位诏书没办法送到宁殿下手中。”

    紫川参星只是轻轻一皱眉,随即舒展。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不过阿宁是我紫川家的唯一继承人,她接任是天经地义的事,我写这封诏书那也是预防万一的罢了,能送到固然最好,不能也无所谓,当帝都那边得知旦雅失陷,军队自然会推举阿宁接任的。”

    他忍住一句话没说:“若是陪阿宁守帝都的是斯特林或者紫川秀,那我真的就放心了!”

    斯特林忠心耿耿,而紫川秀虽然狡猾机变,但他与紫川宁是青梅竹马的爱侣,他也不会对紫川宁不利,但偏偏,陪着紫川宁的人不是他们二人,而是帝林,此人固然军事才华出众,但他的凶残和野心也同群的出众。

    紫川参星很担心,一旦自己战死的消息传出,再无人可以压制帝林,新继位的紫川宁会沦为那位跋扈将军掌控的傀儡。

    旦雅攻防战

    七八四年的七月二十八日,历史上称为“旦雅攻防战”的战争拉开序幕。

    紫川参星站在旦雅城头上上,他心里知道,也许只要过三个时辰,不,甚至一个时辰后,这里将血流成河,紫川家军民的血液将染红旦雅。这时候,不知道哪位姑娘,突然轻呤唱起紫川家自紫川云建国以来就广为传唱的那首:向前进,勇士!随之感染了广大女人,这首轻唱更随之在全军中轻呤:

    向~前~进~,向~前~进~

    勇士!

    你无比英勇,

    开天劈地,从未见过您这样的勇士,

    大地在你脚下颤抖,

    死神在你面前低下头颅……

    你的责任重

    姑娘的眼睛正看着我们

    她站在竣峭的岸上,歌声好像明媚的春光。姑娘唱着美妙的歌曲,她在歌唱草原的雄鹰;她在歌唱心爱的人儿,

    她在等待勇士的回家

    她的爱情属于勇士。

    向~前~进~,向~前~进~

    勇士!……

    巨大的吟唱在旦雅上空回旋,伴随的是一个个示死如归的坚毅的脸庞。这些勇士面靠的是相对帝都低矮一倍的且缺少修整的残破的城墙,窄窄的街市,青石板铺就的路面青亮泛光在刀剑的交光纷杂中让空气感觉肃杀,死亡的气氛从来没有来的这么近,每个人的心头都只有一个感觉,那就是战斗到最后一口气。而城墙上那清冷的寒光分明好象是在怒视城外起伏连绵的魔族刀剑。

    旦雅城西城城墙上,紫川参星突然变得似乎魁梧的如山的身体屹立在城墙上,好象和城墙溶为了整体而成为了城墙的一部分。一队500人亲卫队齐齐地列队站在他身旁。箭开弓,弩上弦。严阵以待敌军。

    叶尔马骑马立在旦雅城前的二里之外的小山坡之上,从谈判使者和旦雅军民悲壮的歌声中,这位魔族的老将不由感叹自己运气好,如果这里面对的不是只有5000名守军的旦雅城,而是面对即使只有神族一半兵力的防守的话,他还没有十足的把握拿下旦雅城。

    天注我灭紫川家!叶尔马对着周围的魔族将领说。「塞穆黑林!」,他拔剑叫道!接着一声声的巨嚎划破了天空传上旦雅城,犹如群狼的嘶叫,在向勇士的歌声宣战。

    叶尔马从怀中掏出一面小旗,向后面挥了两下,第三军第一军团一万人列队站出,站在最前面的是魔族的骑兵,约有2000人。叶尔马挥手拔剑对着旦雅城发出一声怪啸:「塞穆黑林!」!

    2000名的骑兵率先带领着8000名魔族步兵发起冲击。叶尔马对第一军团的指令是天黑之前必须拿下旦雅,神族晚上将在旦雅过夜。此时为正午,太阳正挂在当空,夏日的暖风将魔族的腥臭早早的卷到紫川家军民的面前,战争在这一刻正式拉开序幕。

    “放箭!”紫川参星用力地挥了下手臂,一阵箭雨向正在旋风般接近旦雅城下的敌人骑步兵队密集地射去,冲在最前面的几百名骑士显然中箭,纷纷跌落马下。后面的骑兵显得训练有素,齐齐勒住马头,整个骑兵队又象潮水般整齐的退去了。接着,手举着盾牌的魔族步兵齐刷刷的站在前头,一步步的逼上前来。

    紫川参星再次用力地挥了下手臂。

    “一、二!”罗明海这里也亲自指挥着,四名壮士的战士一起用力转动绞扳,将巨大的翻手固定在扣击上,二个巨大的石头同时被安放在铁兜中。

    “放!”一声喊叫,两个石头歪歪斜斜的飞上天空,在空中划过了难看的轨迹后落入了敌阵中,淒厉的惨叫随之发生,一块石头飞落下,往往能砸倒10多名魔族士兵,使其至少一半死亡或重伤。被砸中的惨叫魔族兵被周围进攻的士兵中根本置之不理,他们往往以极快的速度中的远离石头,当然,冲着前面的魔族士兵在他们身后,更加密集的箭矢落了下来。

    尽管帝都的每一个军民都在战斗,但强大的魔族第三军第一军团一万人列队还是仅仅损失不到1000人的代价逼进旦雅城仅200米的地方。魔族兵和紫川军民互相之前的面孔似乎都可见。

    紫川参星再次似乎无力的挥了下手臂。哥珊大叫一声:开城门。眼看城门忽然开了,魔族兵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一个个步兵分队大呼小叫的要冲进去做第一批进城的“光荣部队”,结果还没有到冲20米就发现不对头,突然闪出几百名骑兵,正是:旦雅城中保护紫川家总长的中央军的铁甲骑兵出击了!但他们的数量只有可怜的500名,谁都知道,这500名骑兵冲进1万名魔族方队中无益于是羊入虎口,但旦雅军民的最后一驳也仅仅最多是这500名勇士延缓其它4500名军民的死亡时间而矣。悲壮的马啼,发白的马刀,整齐的队列,让冲锋在离500名勇士150米的魔族士兵感觉到了杀气,不由想后退的感觉。他们中很多人听说过,当年的铁甲骑兵1万人曾在帕依会战中横扫十多万神族兵团。虽然很多人没有听说过,认为这是胆小鬼说出来的谎话,但站在最前面的魔族士兵心里的感觉是:死亡!铁甲骑兵是魔鬼!

    500名铁甲骑兵伏鞍跃马,“咚咚咚——”随着渐渐急促的鼓点,铁甲骑兵全线压上,马蹄踏在大地上,发出“的的”的声音,应和着鼓声,敲击到魔族士兵的心上。空气中弥漫出压迫的气息,在默数了十下后,战场上突然响起鬼啸一般的声音:

    杀!

    整齐的铁甲兵队列沉重得象座巍峨的大山般,却急速地压向敌军阵列,靠在最前排的魔族兵,其实早想远离这些传说中的魔鬼的魔族士兵还没来得及拔腿就跑就被巨大的冲击力掀飞,再落在后排的铁蹄下,第二排的魔族士兵甚至还不知道为什么第一排的说倒就倒了也跟着成了马刀、长茅、马蹄下的肉泥、第三排…排列整齐的魔族军团一排接一排的被一股不可阻挡的钢铁洪流所冲倒,仿佛在宣唱着死亡之歌。

    人类骑兵的振天的吼声淹没了一片人马落地的惨叫、兵器碰撞的铿锵,在他们排山倒海的骇人攻势中,第一军团冲在最前面的一个团队1000人在顷刻间就被这股黑色的铁甲洪流所淹没,而铁甲兵好象损失不过1/5之一,而且因为他们杀得兴起,不畏刀砍入肉,不惧矛刺入体,即使殷血从战甲的裂口中汩汩流出也不当一回事,很多即使是重伤的铁甲骑兵还在挑战魔族士兵。

    叶尔马在后头不由感叹:中央军的铁甲骑兵果然名不虚传,要是再有1万铁甲骑兵在此,我不知道我的脑袋还能不能被你们这群无用的家伙保住。但区区500名,太少了,根本不能给我们神族填牙缝。

    他挥了挥手,第三军第二军团一万人列队立出,叶尔马对军团长说,前军敢后退者,杀无赦。

    紫川参星站在城头看着500名勇士左突右冲,越来越少,不禁暗然泣下,转头对罗明海说道:我紫川有此男儿,必不灭国,他日紫川男儿必将为你我报仇!

    “殿下说的极是,我们誓与殿下同归共死”。

    太阳渐渐西沉,天际边是一片片的晚霞,火红的如同燃烧起来一般。夕阳辉映下的大地一片血色,即便是远处的林海,看上去也和血染过一样,一切都预示着,接下来的到底是什么样的战争。

    赤红十字,十字军鲜红的军旗突然飘荡在旦雅城外魔族包围圈外,最早发现十字军军旗的是哥姗,她惊呼:看,红色人类骑兵,紫川参星浑浊的眼泪中闪过的是越来越多的红色,与天边的红色融为一体。

    蒙那急忙下马跪在流风霜面前,道:报殿下,叶尔马第三军正在攻旦雅城,请示我军行动。

    面目冷淡的流风霜发出坚毅的口令说道:杀!

    一个字,真正的伟大人物下达命令的时候根本没有多余的言语。

    进攻在早上打响了,晨光照耀下,魔族军队以排山倒海的气势猛扑旦雅城墙。

    城头稀疏的弓箭没能对魔族造成大的伤害,他们俨如蝗群,密集的人流迅速冲塌了外围的木栏工事,魔族兵嗷嗷狂叫着爬上了低矮的旦雅城墙。

    因为城墙只有不到三人高,性急的魔族兵连攻城梯都用不着搭建了,他们攀爬在同伴的肩头上猛然一跃,手便可抓到城垛的边缘,便要使劲向上攀爬。

    而守军则高举着刀剑猛砍下去,随即是一声惨叫,魔族兵居痛地脱手摔下,在城垛上留下了半只手或是几只手指在蠕动。

    在步兵冲锋阵头的后面,数千的魔族弓箭手发箭,箭矢犹如雨点般洒落在城头上,大批的守军中箭栽倒,士兵们惨叫着四散逃跑。箭矢密集到这般地步,守军竟不能立足阵头!

    凭借雄厚的兵力,用弓箭压制城头守军,为已方步兵的前进肃清道路,这是魔族攻城的惯用模式了。但这次,叶尔马咆哮着制止了弓箭队:“停止射击!所有弓箭,不准射击!”

    他担心,万一紫川参星被流矢击毙了,这次作战就失去了意义了。

    这是一场罕见的攻城战,攻守双方都没有动用远程弓箭,于是,战斗只能交给白刃战来解决了。

    一方是气势汹汹、兵强马壮的塞内亚骁兵,一方却是紫川家最为精锐禁卫勇士,忠诚骁勇,虽然人数寡弱,但勇士们打得有声有色,城头下遗下了残骸累累。

    对于魔族士卒的伤亡,叶尔马无动于衷,他清楚守军兵力薄弱,哪怕十个魔族兵况换一个守军,最终他也能将旦雅拿下。

    他唯一担心的是紫川参星在战斗中意外身亡,因此,他下了死命令,凡是遇到紫川家的将领,不准杀,只能生擒。

    但这个命令,前线的魔族士兵实在无法执行。

    旦雅城头已成为厮杀的地域,数以千计的刀、剑、长矛涌上城道,成千上万地魔族涌向那城道入口,他们拥挤到了那个程度,以至连转个身喘气都办不到,很多魔族兵是都是莫名其妙地被自己人的刀剑给戮死了。

    但即使死,他们的尸首也没办法倒下。被裹在人流中继续向前,活像是死人也要冲锋似的。

    伤亡过半的禁卫军已经放弃了对城池的守卫,他们密集地裹成一团,排**墙,团团围住紫川参星等紫川军首脑且战且退,退往城头最高处地塔楼上。

    凶悍的魔族兵高呼着“塞穆黑林”的口号,杀的兴起,裸着胸膛杀入了禁卫军组成的方阵中,旋即被刀剑分尸。但就那一耽搁的时间,后续兵马猛扑而至,汹涌跟进。

    在塔楼入口的数十步阶梯上,禁卫军与入侵地魔族杀成了一团,混成了一个巨大的混战漩涡,这个漩涡不断地滚动着、抽搐着、痉挛着。产生了大量的鲜血和牺牲。

    在狭窄的城道入口集结了数千人在战斗,这几乎不叫战斗了,双方战士都只能勉尽全力让自己不至被挤死、踩到,几乎不可能有伤员产生,凡是受伤的倒地的,立即给双方厮杀士兵踩成了肉泥。

    士兵们在鲜血和尸体上翻滚着,咆哮、喊杀、呻吟,城道上厮杀惨烈到这种地步,大量的血顺着城道的楼梯流下来,竟一直淹过了旦雅街道,以至没了脚背。

    这种情形下要保证生擒,那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禁卫军死战不退,他们确实也无路可退了。魔族人多势众,将禁卫军的圈子冲垮,禁卫士卒被逼到了城道地各个角落里,各自为战,魔族后喊话:“投降吧!放你们活命!”

    最后时刻,禁卫将士们堪称国之骄傲,三千禁卫将士,无一乞降,有的只是死战不歇,有的只是同归于尽。

    很多人都已经杀的头脑一片呆滞,手臂酸肿,根本看不清敌人或是同伴了,只知道朝前挥舞着刀剑,挥舞着,挥舞着,直到被最后击倒。

    紫川家最后的首领们站在城中最高处的塔楼顶台,惨叫和斯杀的声音越来越响,魔族越杀越近,近到可以看到魔族那血淋淋地狰狞嘴脸了!

    一个满身血污的禁卫军官快步走上塔楼,敬礼报告:“殿下,诸位大人,禁卫六团已全军覆没,禁卫一团在做最后的抵抗。魔族攻势正紧,我们坚持不了多久了,这是最后一次报告了,请殿下和诸位大人早做准备。”

    他端庄地行了个礼,转身大步冲向了厮杀剧烈的战场。

    人人都明白,他说的“准备”意味着什么。

    罗明海站出来对紫川参星鞠了一个躬:“殿下,差不多了,请允许微臣行走一步。”

    从卫士手中,他接过一把剑,他笑笑:“殿下,这是微臣一生中首次拿武器,微臣很愿意后人说:‘紫川家最后的总统领持剑力战而死!’请殿下原谅微臣的这点虚荣吧,若是侥幸也能砍倒一两个魔族兵,那就再无遗憾了。”

    紫川参星深深凝视,像是要把这位忠臣的面貌铭刻在心。慢慢地,他点头:“明海,我很羡慕你,你可以战斗而死,我却不敢冒被魔族活抓的危险,你去吧,我不会让您等很久的。”

    罗明海跪下,对紫川参星磕了个头,站起身来,他对禁卫军统领点头:“皮古大人,殿下就交托给您了。”

    皮古庄重地点头:“总统领大人,不用很久,我们很快就会再见的。”

    两人相互鞠躬,然后,罗明海转身往激战的楼道走去,但就在这个时候,哥珊叫住了他:“大人。请留步!”

    罗明海没有回头:“哥珊阁下,你也要和我一同上路吗?”

    “大人,请您再等一分钟!魔族的动向很奇怪!”

    众人望向塔楼边,令他们吃惊的景象出现了:魔族的军阵中,不知为何响起了咚咚的战鼓,鼓场很急速,隐隐透出了几分惊惶之意,仿佛不是在庆贺魔族后胜利,而是传播着什么很恐怖地消息,听到那鼓声,魔族兵都停止了厮杀,他们住了手,侧耳倾听,脸上透露出惊惶之色。

    一瞬间,仿佛一把无形的利刃突然砍下,震耳欲聋的喊杀声、格斗声、吼叫声都消失了。

    这安静的一刻出现在厮杀惨烈的战场,实在让人类官兵毫异,不由自主地,双方战士都住了手。

    一个佩戴彩羽的魔族将领打破了沉默,他喊了一声:“旦那立即撤退!”

    听到命令,不顾城墙地高度,魔族士兵纷纷从战斗的城楼上跳了下去,匆忙向大营方向跑去,忙乱的身影透出了慌乱。

    又疲又累的人类官兵无力去追击,他们只能拄着兵器,气喘吁吁地相互询问:“到底出什么事了?魔族为什么突然撤了?他们眼看都要赢了啊!”

    “看那!”指着地平线,一个侍卫高声叫道。于是,众人的疑问得到了答案。

    在魔族军出现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条红色地线条,那红色地线条就如同一条细细的水流。

    而这水流在以惊人的速度扩展,它竟变成了红色的小溪,又奕成了红色的河流,最后,恍若百川归海,所有的红色线条都汇集了一望不到尽头的红色海洋!

    成千上万的军队从地平线下涌出来,以排山倒海的气势向魔族涌来,那一片可怕地血红,艳得让人夺目,红得让人不敢正视,兵马汹涌向前,势如风暴,厉如狂飚,他们成千上万的汹涌而至,以密集的阵形卷杀而来,猛扑向魔族的后军。

    “红色军,这是流风家的军队!”罗明海惊喜地出声叫道。

    “流风霜到了!”人类官兵欢呼成一团,城头响彻热烈的呼声。

    与城头地狂喜形成了对比,魔族的指挥阵头则是一片惊惶,望着突然出现的军队,叶尔马震惊得整个人都化为了石头。

    不能责备他大意麻痹了,虽然知道西南境内并没有大规模的紫川家军队,但他还是采取了足够的防备措施,在各个方向都广派斥候,小心翼翼地做好预警。尤其是对着河丘方向,他安排军队挖掘了壕沟和阵地,防止林家干预。

    但唯独对自己的来路,他是毫无防备的,因为那是群山,除非有人能随着他的军队翻越崇山峻岭,从西北跟踪而至。

    但就恰恰是从他最放心的身后,出其不意地出现了大军,出现了漫山遍野的旗帜,出现了气势逼人的步兵和骑兵!

    这路军队如狼一般窥视在自己身后,跟踪自己上千里,翻越崇山峻岭,不露丝露踪迹,直到第三军全力抽入了攻城战后,他们才猛然跃出,从背后对自己的最软肋来了个致命一击。

    千里追踪,锲而不舍;快捷如风,犹如狼行狐迹;冲锋破阵,直如狼虎陷群!

    叶尔马脸色惨白,低声咒骂道:“大魔神在上,那定是流风霜的兵马!只有这个女魔头才办得到!”

    骑兵攻势汹涌如潮,只一个呼啸,魔族毫无防备的后军便被击溃。

    只一眼,叶尔马便判断出,自己的后军完蛋了,他放弃了拯救后军的努力,这个时候,保住军队主力才是最重要。

    “传令下去,中军各团队立即就地结阵抵抗!”

    但仓促之间,要从攻城战转换成防守阵势,谈何容易,各个步兵团队都在仓促地转向,士兵乱成一团。“前阵注意!”前沿白披风声嘶力竭地吼着:“就地扎稳阵脚!”

    尽管紧张慌乱,但塞内亚族优良的战斗素质就在此时体现,三千五百人为一个魔族团队,一个团队组成一个方阵,压抑着慌张的心情,士兵们紧紧列阵。

    第一排士兵蹲下,把五米长的矛枪杆搁在了地上,矛尖前指。第二排长矛兵又把长矛杆搁在了第一排士兵的肩上,第三排士兵同样把长矛杆搁在了第二排士兵的肩上,三排整齐的长矛斜指前方,密密麻麻的矛尖在丽日下闪烁金属地可怕锋芒,枪头如林,方阵如山!

    后军彻底崩溃了,成千上万溃兵向中军方向逃窜,而人类骑兵逛追其后,砍杀不停。

    “启禀大人,后军溃兵逃过来了!若让他们冲击,我们的阵形会垮的!”

    叶尔马肃然的脸抽搐下,薄薄的嘴唇中吐出一个字:“杀!”

    命令立即传达:“有敢冲击中军阵列者,杀无赦!”

    但迟了,逃亡溃兵的人潮已经贴近了中军各方阵,军令如山,来不得丝毫马虎,前排刺枪手们扬声吐气,齐声大喝:“瓦格拉!”无数地刺枪同时向前攒刺,将冲在最前面的上千溃兵刺个对穿,阵前响彻一片凄惨的号哭声,鲜血飞溅,溃兵们横尸遍地。

    前面是雪亮的刀山枪阵,身后是轰雷的铁蹄马刀,被夹在中间的魔族溃兵大片大片地被马刀砍倒、马蹄踹翻,哭天抢地的向两翼方阵逃散开去。

    于是,人类骑兵地冲击阵就直接与魔族方阵直接面对。

    阳光明媚,地势平坦,视野开阔,双方都可以把对方看得清楚。敌骑已近在眼前!

    “注意!敌骑杀过来了!”白披风立于各个方阵之前,喝嚷道:“扎稳阵脚,寸步不退!”

    耳边地马蹄轰隆震耳,脚下的大地剧烈地颤抖,眼见敌军攻势,赛如凶狠红潮滚滚扑来,越扑越近,魔族士卒的心紧张得怦怦直跳,连手都在颤抖!

    两百米!

    一百米!

    五十米!

    骑兵奔杀而至,近到可以清晰地看到战马鼻息的白气腾腾了,近得可以看到马刀上的血痕,骑兵阵头掀起了冲天的尘土,呛得魔族兵们呼吸不畅。

    预料中,不到一秒钟,两军阵头就将激烈地碰撞,就将开始激烈的厮杀和冲击。

    塞内亚军官尖锐的喝号响彻阵头:“站稳——预备———”数千把长矛缓缓收回,魔族兵们屏息静气,只等“刺”口令一下,数千长矛将同时攒刺而出,将敌人连人带马击穿。

    恰在此时,一声尖锐的笛哨响彻两军阵头:“哔——”瞬时间,数千骑兵同时勒马,长嘶声中,战马猛然前蹄腾空而起,在空中转了九十度,待前蹄落地时,前冲地势头已变为左右!

    数千骑兵同时做同一个动作,整齐的仿佛如同一个人,阵头豁然一散,全队一分为二,以飞燕般的轻盈,分别向左右两边狂奔。

    如此娴熟的马技,如此整齐划一的动作,如此干脆利索的敌前变阵,亲眼目睹这一奇景的前沿魔族官兵无不惊得目瞪口呆。

    没等他们反应过来,骑兵齐刷刷地对魔族亮出了弓箭,急速奔驰中拉弓射箭,飕飕地尖锐风声中,箭雨不停顿地倾泻到了魔族队列中,一队射过又来一队。

    在魔族军阵前,流风骑兵来回穿梭循环不断,狂风暴雨般扣射着魔族的队列,箭矢的暴雨竟似无穷无尽。

    毫无遮掩的魔族方阵响起了一片惨叫声,前排的魔族一个接一个地中箭倒下,鲜血飞溅。

    魔族军纪严厉,没有命令,方阵中的士卒绝不能擅自移动。魔族兵别无他法,唯有直挺挺地站着,看着人类骑兵在自己阵前数十米来回穿梭、射击,箭矢在耳边横飞,看着身边的同伴一个接一个倒下,队列中的空缺越来越多,本来密集的阵形变得稀稀疏疏,“飕飕”的尖锐风声撕裂耳膜,脚下的泥土浸满了鲜血,变得湿漉漉的。

    惨叫声、呻吟声、求救声、命令声混成一起,沉甸甸的恐惧感控制了魔族官兵地心头,身边的同伴们死伤越来越多,方阵的队列已经无法保持了。

    终于,不甘心就这样站在原地被骑兵当靶子,一个魔族兵号叫着:“塞穆黑林!”不顾严酷的军令,他挺着长矛冲了了队列,狂奔着朝前方的骑兵呐喊着杀去。

    这个离开队列的士兵立即吸引了所有骑兵的注意,他当即被射成了刺猬。

    但有这个榜样就够了,魔族士兵们纷纷从队列里冲出来,挺着长矛大步向前杀去,就如那潮水,滚滚向敌人涌去,本来森严整齐的方阵混乱堪。

    流风军一直等待的就是这个时记刻了!又一声尖锐的哨声传遍阵头,在前沿骑射的骑兵忽然往两边一分。在他们让开的道上。魔族兵看到了恐怖的一幕。

    大地在剧烈地颤抖,一面黑压压地铁墙正在朝自己急速地压了过来!这面铁墙在飞快地扩大中,以至占据了视野的全部!

    由成千上万重甲骑兵密集排列组成的铁墙,这才是攻击的真正主力!

    重甲骑兵催马全速猛杀过来。重甲突进,势不可挡!

    个团队瞬间被冲得溃不成军。跟随冲击尖刀其后,成千上万的轻骑兵跟进,人潮滚滚,犹如铁流般不可阻挡,无数的铁蹄马刀将洪水般散乱不堪的魔族兵卒冲垮、淹没。兵马过处,只剩满地的遗尸残骸。

    因为流风家地重骑兵远少于紫川家,因而,流风霜习惯以轻骑兵的配合来弥补重骑兵的数量不足。

    在进攻方阵之前,轻骑兵突然变阵,在敌人阵前来回穿梭、骑射,用大量的弓箭杀伤、扰乱、引诱敌人,待敌人方阵混乱,重骑再猛然突进,突破敌阵,后军则负责扩大战果,肃清残敌。

    昔日与流风霜交战,紫川家在这种战术下吃尽了苦头,但他们却无法以同样的战术回报,原因无他,实施这种战术需要极娴熟的控马技术和骑射能力,唯有流风霜麾下有最熟练最强悍地骑兵,这是唯有她才能使用的独家战术。

    首次接触这种凶狠而犀利的战术,魔族吃了大亏!

    十字军前营各个团凶横地四处横扫,魔族的长矛枪阵被骑兵们冲得溃不成军,到处只听闻长矛咯吧咯吧的断折声。流风骑兵全面扑上,魔族的各个团队都在受到最凶狠的攻击,仓促排列的方阵一个接一个覆没,在强大冲击压力下,魔族阵列全线后退。

    有些高傲的塞内亚不甘被人类气势所压倒,坚持立在原地,但旋即被马蹄马刀的洪流淹没。

    久经战场的流风骑兵对于冲击方阵是如此在行,他们冲垮一个阵势,简单得就如木匠砍柴劈木。

    叶尔马挥舞着砍刀,奔走于各个团队之间,又叫又吼,拿鞭子抽,拿刀砍,命令、威胁、驱赶着溃散的逃兵回到队列中。

    不能说他的努力没有效果,在魔族老将亲自押阵的地段上,被老将的吼叫所鼓励,魔族兵鼓起了勇气,将后退的步子放缓,甚至与骑兵们旗鼓相当地对攻起来。

    但流风军士气如虹,全面冲击,叶尔马顾得了左翼,中间又被突破了,等他好不容易安定了中军。又传来右翼崩溃的消息。

    相反,对方却是杀得正狂,整列整列的骑兵,疯狂地杀入魔族兵最密集的兵众中,用马蹄踹着魔族的脑袋,马刀砍削他们的身躯,长矛戮穿他们的躯体,直至把他们踩成了肉泥。

    人类杀红了眼,势如癫狂。一夫拼命,万夫难敌,何况整路军队都发狂了。

    战场左右两方响起了进军鼓声,出现了鲜艳的旗帜和军阵,人类步兵从两翼包抄上来了。

    这是将魔族彻底压垮的最后一根稻草了,有人高呼:“被包围了,快撤啊!”士兵们纷纷转身逃跑,军官拼命地镇压,督战队开始杀人,但一切手段都归无用。

    布置在右翼的三个魔族团队先垮了,士兵们潮水般涌下来,将阻拦的军官裹着一起冲了下来。

    接着,崩溃和恐慌迅速地曼延到了中阵,旋即是全线的溃败。

    叶尔马叫破了声带,一句话也吼不了来了。

    军队崩溃就如那大坝决堤,任什么都无法阻止,目光所见,到处都是恐慌和毁灭,逃跑的辎重队冲撞了自家的步兵阵列,步兵来不及布阵就被敌人踹翻,骑兵被逃跑的步兵给冲散,步骑兵互相拥挤冲撞,丢盔弃甲。

    战场上,到处都是被打乱阵形地魔族溃兵在到处乱窜,他们慌忙地逃向别的部队,想躲开背后追杀的骑兵军。

    叶尔马绝望了,但他没有冲动地“以身殉国”。趁着敌人两翼没有合拢,他要尽最大努力将塞内亚子弟带回家去。

    他挥手高呼:“骑兵们,跟随我!骑兵们,跟随大旗走!”他一马当先,返身沿着旦雅城池的左翼斜斜地逃跑开来,他的卫队紧跟其后,再接着,是三千多人的魔族骑兵队伍。

    城中守军由于伤亡惨重,无力拦截魔族地逃逸,只有萧元将军麾下的步兵将逃亡的魔族拦阻了片刻,但魔族兵拼死逃命,就犹如被逼入绝境的野兽一般。厮杀得凶狠异常,又是吼叫又是厮咬,丢下了数百具尸首后,这支魔族骑兵冲破了步兵的拦截人墙,向外逃逸。

    看到那面急速移动、正要离开战场的大旗,前营指挥使蒙拿将军吼道:“魔族地大官要逃了,追上他们!”

    立即,数千名人类骑兵疾奔猛蹿,开始了疯狂地追击。

    平原上响起了恐怖的呼啸声,魔族骑兵一个接一个地被马索套住滚落马下,摔得狼狈不堪。

    当然,也只有那些衣饰较华丽、头盔上装饰有彩羽的魔族军官,他们才会费力去抓捕。至于一般的魔族兵,谁都没工夫去抓,流风家骑兵一个斜劈便把他们砍成两截。

    要追上突围的魔族兵,人类骑兵可以办到,全日要歼灭他们,却是不能。骑后们一直追出了上十里路,活抓了砍死了大批魔族官兵,最后顾忌着穷寇勿追,蒙拿才下令停止追击。

    流风家骑兵气喘吁吁地驻马道边,看着三百多魔族兵消失在视野里。

    “魔族跑不掉的。”蒙拿安慰部下们:“他们只剩这么一点,此去帝都路途遥远,沿途的紫川家驻军会收拾他们的。”

    蒙拿不知道,这三百魔族兵就包括了魔族第三军的军才长,对人类犯下了罪行累累的叶尔马公爵,他当然也不知道,叶尔马和这三百魔族兵,一路穿小路走密林,被各地紫川家驻军和守备队追击拦截,居然还是奇迹般逃回了帝都大营,那时,魔族兵数目已不足十人。

    虽然在最后,叶尔马还是没能逃脱光明王紫川秀歼灭的命运,但起码在旦雅城下,他是侥幸地逃掉了。

    日头西落时,战斗也接近了尾声,逃跑的魔族兵散遍整个旦雅平原,而人类骑军追逐着,像打猎一般猎杀他们。

    从旦雅城下一下延伸到遥遥的丛林和山脉,到处都是奔逃的魔族士卒和追击的流风骑兵,魔族官兵地尸首覆盖了一眼望不到尽头的视野,血海在落日的余辉下反射着光芒。

    夜幕降临,火把通明,旦雅大开城门,罗明海率领着紫川家的高级官员列队在门口欢迎流风霜与及随行的将领们,突然被拯救的狂喜已渐渐冷却,盘旋在紫川家官员们心头,此时只剩下了羞愧,大家你看我,我看你,尴尬得像被当场抓获的小偷。

    “以后,在流风家面前还抬得起头吗?”

    作为紫川家首席重臣,罗有海考虑得比同僚们更为长远。

    流风霜突然出兵,这固然是件好事,但她毕竟是与紫川为敌数十年的死敌,她此举到底有些什么用意呢?

    “流风霜殿下人格伟大,道德崇高,为了全人类的整体利益,为了抵抗魔族的大业,她以恩报怨,在最危急的时刻拯救了紫川家,不求丝毫回报!”——作为一个资深政治家,这种话,罗明海哪怕喝了半吨啤酒都不可能相信的。

    “一切行为皆有目的。”这是政治家的座右铭,罗明海更愿意相信,对方早不出手晚不出手,偏偏在最后时刻才如救世主般降临救了自己,那定是为了捞取利益而来。

    流风霜会提出什么样地条件和要求呢?如果,对方要求此川家割让西北平原给流风家作为答谢,那怎么办?如果,流风霜要求紫川家对流风家称臣,那又怎么办?

    罗明海忽然想到了更可怕的可能:“如果流风霜此来不怀好意,那又怎么办?她可是要趁着紫川家与魔族奋战力竭的空虚时刻,一口吞吐下紫川家?她俘虏了参星总长,俘虏了紫川家的统领处,然后挟天子而令诸候,向各地仍在奋战的紫川军发号施令……”

    偏偏流风霜迟迟不出现,让罗明海有充份的时间发挥受害者想像力,各种可怕地念头在脑海里盘旋,他的脸色比死人还难看。

    日头西下,一员骑士疾奔城门而是为。扬声喝道:“注意!元帅殿下到!”

    在城门到阵的十字军礼仪队应声拨剑立正,显出一排肃杀和威严气象,军乐队吹起了号角,振奋的进军乐声中,一标骑军背影着落日向旦雅城门开进。

    领头的女子骑着白马,他身穿红色的骑兵大氅,容颜秀丽,顾盼之间,眼波流转,那身将军地戎装与女子地美丽妩媚混合,说不出的英姿飒飒。

    那女子被流风将领们群星伴月一般簇拥着,罗明海猜到七八分了,还是不由地出声问:“请问,可是流风霜公主吗?”

    那女子翻身下马,走向罗明海,她很有礼貌的琼首微点:“正是在下。”

    现在轰地响起了一阵惊叹和窃窃私语,感叹和议论纷纷响起:“太漂亮了!”

    “她就是流风霜吗?真不敢相信啊!”

    虽然闻流风霜大名久已,但却是第一次见到真人,她的美貌就如背后冉冉下落的红日一般,耀花了罗明海的眼睛,他都不敢抬头正视了。

    毕竟是紫川家的总统领,罗明海还不至于失礼到淌着口水发呆的地步,他深深一个鞠躬:“下官是紫川家罗明海,奉敝国总长殿下之命前来恭迎接公主殿下,公主殿下不计前嫌,拯救我国于危难,此恩此德,鄙国上下将永远铭记于心,没齿难忘!”

    流风霜应答很得体:“总统领客气了。流风、紫川,同为光明帝国后裔,人类一脉,相互援手那是应尽之德,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呢?”

    流风霜涵养好,流风家将军们就没有那么好的修养了,他们脸上都绽开了救命恩人特有地矜持微笑,昂着下巴,用眼神无声地提醒罗明海:“大爷我宽宏大量,不计前嫌,顺手救了你小命,可千万要记得感恩戴德喔!”

    看着对方心满意足的笑容,罗明海郁闷得要吐血。

    介绍了双方的重要官员、将领之后,一行人入城。

    在旦雅市政厅,罗明海代表紫川家向远道而来救援的流风霜及流风家军人表示了“最衷心的谢意”,盛赞他们的英勇和无私,流风霜则再谦虚了一番,把“人类团结意义重大”地高调再唱了一次。

    谁都知道,这种场合是不会谈实质问题的,这是和中象征性的仪式,向世人展示流风与紫川的结盟,象征人类团结不可战胜的联盟形成。

    仪式缺乏热情,但总算周全,若是国防二十八军军长萧元的发言里不要隔两分钟就重复一句:“虽然紫川家以前做了很多对不起我们的事,但我们流风战士都是心胸宽广、不计前嫌的好汉,我们不计较,我们真的一点都不计较”的话,那就堪称完美了。

    紫川家最搞首脑紫川参星并没有到场,罗明海向流风霜解释说,今天的战斗太激烈了,总长受了惊吓,身体不舒服,所以不能到场,他一再向流风霜道歉。

    流风霜心下雪亮,眼看欠了流风霜这么大的人情,好面子的紫川参星多半是想躲开这个尴尬的场面,倒不是故意想怠慢自己。

    她很遗憾地说:“只可惜晚辈救援得迟了,让魔族惊扰了世叔,实在对意不去。”

    “世叔?”罗明海扯扯嘴角,听到流风霜对紫川参星的新称呼,他想大笑。

    流风霜说得好像流风家与紫川家是多年世交一般亲热——确实是“世交”,不过是打出来的“世交”。放在一年前,流风霜和紫川参星连生吞了对方的心都有。

    先哲说得不错,国与国之间,没有永恒的友谊,也没有永恒的仇恨,有的只是利益。

    欢迎仪式之后,两方的主要官员商讨结盟的事宜,流风家出席的有流风霜和二十八军军长萧元二人,而紫川家参加会晤的官员则有总统领罗明海和幕僚统领哥珊二人。

    相比于先前声势浩大的欢迎仪式,这次会议的规模小得太多了,但这也是惯例了,会议的重要性历来与与会人数成反比,最重要的大事都是只由寥寥数人决定。

    参加谈判之前,罗明海曾向紫川参星请示可以让步的底线,紫川参星呆呆地望着他:“底线?全城人性命都是流风霜所救,现在她的军队都开进了城,你我都在对方掌握之中,我们哪有资格谈什么条件?”

    君臣对望良久,深感郁闷,最后,紫川参星长叹:“看着吧!如果她的条件太过份,我们宁死不屈!”

    现在,罗明海就是这个宁不屈精神的体现了,他腰杆笔直,紧抿着嘴巴,如殉道者般视死如归,用眼神无声地宣布:“来吧!大刀和斧头就砍下来吧!”

    看罗明海这副全身绷紧的戒备样子,就像等待宣判的罪犯,流风霜和萧元相视一笑。

    流风霜伸出了纤纤细手,递过来一份文件,彬彬有礼地说:“总统领大人,这次我方出兵,有些地方需要紫川家协助,这是我方的一些请求,请贵方考虑一下。”

    政治家谈话,即使是强迫也是文质彬彬的,哥珊面无表情的接过了流风越权手上的文件,摊开阅读。读完,她不发一言,将文件递给了总统领罗明海。

    文件并不长,罗明海看得很快。

    看完,他眼中露出了惊疑之色:不是流风霜的条件太苛刻,而是太宽松了。

    除去那些抛弃前嫌,共建两国友谊的废话,流风霜要求紫川家为流风家入境作战提供给养和补给、给作战的流风部队薪金、补助伤残和抚恤阵亡士兵,另外还要求一笔资金——数额虽然巨大,但比起拯救紫川家危亡来,那又算不了什么了。

    至于罗明海最为担心的领土和两国地位问题,文件上并没有提到。

    罗明海和哥珊对望了一下,都不明白流风霜为何放过了趁火打劫的最好机会,罗明海迫不及待地说:“代表紫川家,我方很乐意接受殿下的要求。”

    “那么,我们就此达成协议吧!”

    在合同的正、副本上,双方代表都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放下了心头大事,罗明海笑意不可抑制地从心底冒到脸了,丢下一句:“元帅您过来辛苦,早点休息吧!”就屁颠屁颠地跑出了门,他迫不及待向紫川参星报告喜讯去了。

    达成的协议仿佛神奇灵药,第二天紫川参星忽然就不药而愈了。

    天没亮,他就精神抖擞地跑来见流风霜,大大颂扬了一番流风霜的丰功伟绩,把她夸得举世无双,什么人类拯救者、流风的骄傲、国之奇蕾、巾帼将军,高帽子拎了一箩筐,免费赠送。反正好话说多少都不要钱。

    见惯了大场面,流风霜当然也不全被紫川参星的迷魂汤灌晕,她谦逊地说:“世叔您以一国之力独力与魔族抗衡,那才是真正了不起。魔族把注意全部集中到紫川家身上了,我才能趁虚而入,一举见功。”

    两人越谈越是投机,越谈越是亲密。到后来,紫川参星真的俨然以世叔自居了,他呵呵笑道:“贤侄女啊,你这么漂亮,却至今尚未婚嫁,可有如意郎君了吗?我紫川家中不乏青年俊杰,世叔我是很乐意帮你做个媒人的。不过,你身份高贵,恐伯我紫川家少有男子配得上你的吧,呵呵!”

    这本来不过是一句拉近双方关系的客套而已,就连紫川参星都没把这话当真,但流风霜的反应却大出人们意料,听到这话,她面上竟飞上了一抹轻红,讷讷没能答话。

    最后,她起身,轻轻躬身道:“如此,侄女以后就多有倚仗了。”

    紫川参星微错愕,当即拍胸口道:“这个你就放心啦!包在我身上,将来打退了魔族,世侄女看上了紫川家的哪位,不管是谁,我捆也把他抓来给你!”

    流风霜红着脸,低着头,好半天没有说话。

    宾主尽欢。大家出门,唯有罗明海呆呆地留在原地,神色惊疑不定。

    哥珊统领见状,奇道:“总统领大人,你在想什么啊?”

    “麻烦啊!”紫川家的总统领眉头紧锁,像是遇到了人生困惑:“哥姗,看流风霜的那副样子,她可能真的喜欢上了我紫川家的哪位。”

    想起流风霜刚才的小女儿家表现,哥珊也同意:“确实,很值得怀疑。总统领大人,您认为这个人是谁呢?”

    “哥珊,你想想,流风霜与我们一直敌对,她何时与我们的人交往过?自从她到蓝城以后,谁与她按触最多呢?这样,答案不是已经呼之欲出了吗?”

    哥珊看着罗明海:“大人,难道你竟然认为是……”

    罗明海大人重重点头,脸上显出了真切的烦恼:‘麻烦啊!中年男人那种成熟的魅力对少女有着致命的吸引力,我又是紫川家地总统领。身份配得上她——唉,都怪我太有魅力了……碰巧我老婆也死了……这真是一段不幸的孽恋啊……”

    哥珊上下打量着罗明海,最后面无表情地说:“大人,我想你为此烦恼是根本不必要地。”

    会晤结束了,紫川参星与流风霜偕步走出会议室,向外面等候已久的人们宣布盟约已经达成。

    紫川参星干巴巴地讲了两句“睦邻友好、抛弃前嫌”之类的套话,但大家对他不感兴趣。

    本来就是于瘪老头了,在美女身边一站,他看起来像流风霜的跟班。

    大家感兴趣的是流风霜。这个人,以前是紫川家的死敌,传说中残暴的恶魔,如今,她却成了拯数紫川家的恩人。

    她的神奇传说太多,战无不胜的名将,手握重兵的权臣,风采翩然的美女,尊贵的公主,这些身份无论哪个都足以引起轰动了,何况竟在同一个人身上!

    大家纷纷声叫道:“流风殿下!元帅殿下,给我们说两句话吧!”

    看着下面无数人热切目光,看着黑压压一片银黑两色的制服,流风霜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远方的那个人。此时此刻,身着同样制服地他,在干什么呢?他也和眼前的战士们一样,在和魔族进行着不屈的战斗吧?

    “紫川家士兵们,虽然过去我们彼此敌视、厮杀,但在这场超乎国家和民族的空前灾难面前,一切仇怨都微不足道。元论紫川家还是流风家,我们只有一个名字,那就是人类!士兵们,你们辛苦了!你们将不再孤军奋战,你们的身后,有整个人类世界!”

    数千人聚集的会场,静寂无声,只有少女沉静的声音流水般轻轻撼动每个人耳膜,足足静寂了半分钟,当场响起了轰雷般的掌声。

    官兵们激动得泪流满面,昔日你死我话的仇敌,激动地拥抱在一起。黑色和红色的制服混杂,再也看不出谁是谁来。

    无数的军帽被抛向半空,欢呼声一阵接着一阵,喝彩声响彻云霄:“流风万岁!流风霜殿下万岁!向元帅殿下致敬!”

    驻守在城外的流风军团以同样的雷霆般喝彩回:“紫川万岁!向英勇的紫川战士致敬!”

    两路兵马相互致意,喝彩声惊天动地。

    喧嚣声中,哥珊走近身来,微笑着向流风霜道谢:“元帅殿下,您讲得太好了。从蓝城到旦雅,您千里跋涉前来增援我们,家族上下都十分感激!您突然出现时,我们都欢喜得不敢相信了!”

    流风霜点头回礼,平静地说:“从蓝城到旦雅,那确实是一段漫长的路程,但我们还是终于赶到。但横跨在我们内心的距离,我们何时才能赶到呢?”

    热烈的欢呼声中,流风霜和紫川参星当众签订了后世被称为“旦雅盟约”的重要文件。

    面对入侵的魔族,人类最强大的两个军事集团达成了携手作战的联盟。在场人们亦感觉非常振奋,他们看到了战胜魔族的希望,看到了光明的未来前景。

    旦雅战役之后,流风霜迅速回师加南大营。放着魔族第四军留在西北,觊觎着自己大本营蓝城,她确实不能放心。但等她赶回时,本来包围着加南堡垒的魔族军却已消失无踪了。

    闻知叶尔马在旦雅城下全军覆没的消息,亚哥米连夜率军往帝都方向撤退了。

    根据留守加南的紫川家军的说法:“明辉大人正在率军紧追魔族第四军!”

    “明辉在追击?”流风霜不禁莞尔:“算了!明辉我还不清楚吗?他追击谁,便溜掉谁。”

    魔族和明辉都在帝都方向前进了,流风霜也随之跟进。一个星期后,流风霜军团在澜沧江河浜与明辉率领的西北边防军会师,当时明辉正率军与对岸的魔族第四军对对峙。

    对于流风霜和如麾下的无敌军团的到来,边防军表示了最热烈的欢迎。

    两军相互致意,欢呼呐喊声传遍了河岸,在对岸看到人类联军军容鼎胜,魔族惊恐万分。

    明辉亲自出营迎接流风霜以及各位高级军官。流风霜前来增援,他诚心诚意地感谢。

    “我们已经接到了旦雅的通知,说元帅殿下即将率军前来与我军会合,我们一直期盼着您的到来。殿下,旦雅已授权我将指挥权移交给您,西北边防军自我以下,全部听从殿下您的差遣,我们唯您马首而瞻!”

    流风霜客气地谦逊了几句,说自己何德何能,如何指担任联军的总指挥。

    明辉诚挚地说:“殿下,并非我明辉虚伪。论威望、论地位、论名声、论能力,谁能更在您之上?您是人类的第一名将,您若是不当统帅,谁堪担当?我们自愿投入殿下您麾下,别无他图、只盼殿下奋发神勇,率领我们早日将魔族一扫而空。”

    眼看明辉说得诚恳,再想想两军联合作战,确实需要一个最高指挥来统筹指挥,流风霜客气地推托几下,最后也就不客气地说:既然是为打击魔族,那我唯有从命了。”

    在场的紫川军官纷纷起立敬礼,喊道:“元帅殿下,请下命今吧,我们做好了难备!”

    一直以来都被魔族压着打,西北紫川军憋了一肚子气。如今,大援已到,胜利在望,年轻军官们激动得双颊通红,眼睛发亮,他们握紧了刀柄,只等着流风霜一声令下。

    被这求战的激烈气氛感染,不甘落后的流风军人也喊道:“殿下,我们定然跟随您!”

    营帐中,银黑两色制服的紫川家军官和红色制服的流风家军官并肩而立,气势飞扬。目光所至,都是那一张张坚毅的脸孔,都是那么年轻而充满朝气。气势飞扬,高昂的战斗**犹如熊熊火焰一般燃烧着。望过众人,流风霜深感震撼:除去身上的制服,他们眼中的忠诚和奉献竟是一般无异!

    她起立,缓缓敬礼致意:“诸君既已服从待我,流风霜唯有以胜利回报!前途多难,愿我们坚强,愿我们勇敢,愿我们能克服一切困难、苦难,直至抵达胜利的彼岸!诸位将军,兵贵神速,帝都在苦苦等待我们的救援,刻不容缓,我们马上进攻!”

    第二天,人类联军大举进攻。

    澜沧江面上,展开了一副极其壮阔的战争场面,轰隆的投石呼啸声犹如天边的雷霆在连绵不断的震响,近千艘船只同时渡江,与魔族的角艇进行激烈的水战。

    两军互相盘旋、扑杀、撞击、冲刺,漫长的江面上,渡河的人类战舰已经涌断了河面。

    湍急的水流打着漩涡直奔而去,人类联军的简易渡桥和木船不断的被魔族的投石车击沉,或是被魔族的角艇撞穿,而人类的战船也在用撞铁大批大批的摧毁魔族简陋的角艇,落水的人类和魔族都在咆哮的水流中挣扎,呼救,通红的江水飘满了人类和战船的残骸。

    战斗持续到了深夜,两军连夜交战,无数的火把照得江面恍若白昼,渡河得人类士兵黑压压犹如蚂蚁般覆盖了河岸和地面,十字铁骑掀起了漫天得烟尘,刀光剑影的厮杀仍在持续着。&

    黝黑的夜空中,不断飘过一团又一团的烟火信号,给这场铁血交织的残酷画面勾抹上了几笔绚丽、梦幻的色调。

    第二天李明时分,在人类一波又一波的冲击下,魔族第四军终于败退下去了。

    趁着天亮前的黑暗,魔族步兵匆忙撤离了滩头阵地,退出了战斗,但流风霜并没有放过他们,刚刚渡河的十字骑兵马上就投入了追击。&

    人类联军穷追猛打,毫不放松,第四军溃败到几不能保持秩序。

    但亚哥米的灾难还不止于此。痛打落水狗,那是人类最为擅长的。眼看流风霜参战,魔族颓势已现,战局变得对紫川家有利了,一直袖手旁观的西北和西南贵族们终于看清了形势,他们忽然记起了自己对紫川家的“赤胆忠诚”。纷纷率军参战。

    大道上飘起了大片的尘埃灰土,骑兵的长枪犹如星火一般在黑夜中闪烁着光芒,道上挤满了步兵和骑兵,密集得堵住了道路。

    对着后撤中得魔族败兵,西北贵族群起而攻,他们围追堵截,从四面八方追上,就犹如大群猎犬猛扑猎物,又撕又咬,魔族军无一刻得安宁,厮杀日夜不断。

    流风霜越追越近,身边又被贵族得私兵纠缠不休,全军覆灭得危险迫在眉睫。

    亚哥米紧急派遣差骑,向达克大营求援。亚昆族与塞内亚族得关系良好,亚哥米相信,塞内亚族是不会抛弃他们忠心耿耿得盟友得。

    不久,魔神皇的谕旨抵达第四军大营,谕旨只有寥寥数语:“不惜一切代价,第四军自行尽快撤退,将有生力量带回瓦涅河以东!”

    “不惜一切代价!”

    接到谕旨,亚哥米脸色惨白,亚昆族军营中对?窕事钌?欢稀5谒木??铝松吮?㈥⒅亍⒘覆莺有卸?郝?牟奖?慷樱?潜凡豢暗耐?鄱挤较蛱右荨T谒?砗螅???肆鞣缇?⒆洗ň?游鞅钡胤轿渥暗乃氖?蛉死啻缶??缋撬苹⒌钠死础5庇朐魄逞┰谖鞅贝笥?岷鲜保?歉缑追吲?醚劬Χ己炝恕?br>

    他怒气冲冲的责问云浅雪:“羽林将军,入关之时,诸路主力军团都盟誓相约,不管是哪一族的部队,不管历史上有过什么仇怨,入关之后,神族军就是一家!我们必须要相互守望,彼此援助,互助互济。若是有哪族存了私心,见难不助,见危不救,神族各部共讨之!从瓦伦一路打到了西北,哪一场战役,我们不是冲锋在前?现在,塞内亚族就是这样回报我们的吗?看着我们被人类像狗一样追杀,你们羽林军就这样袖手旁观,不加援手吗?”

    耐心的听着亚哥米痛骂,云浅雪一言不发。等到亚哥米发了一通脾气,他才出声解释:“爵爷,您的伤心,我能理解,但我也有不得已的苦衷,希望您也能理解。若按陛下的旨意,一个星期前羽林军就该撤回瓦涅河以东了。我们至今还冒险孤军停留在西岸,都是为了等着接应你们回来。若按军纪,其实我已经算抗旨不尊了!爵爷,并非陛下和我不想救援你们,实在是形势极其恶劣,我们无能为力!”

    看到云浅雪那严峻的神情,知道羽林将军并非喜欢危言耸听的人物,亚哥米暂时忘却了愤怒,问:“到底出什么事了?”

    “两个坏消息,爵爷您要挺住!远东那边传来噩耗,特兰城下,王国的第七军打了败仗,全部覆没,连陛下的侄子古斯塔都失踪了,若不是被杀,就是被远东人活捉了--古斯塔莽撞,落入远东人的圈套,死不足惜,第七军却是王国的宝贵战力,损失了他们,陛下十分痛惜!”

    “啊!”亚哥米震惊得一下战了起来:“怎么会这样?不是派了蒙汗过去支援古斯塔吗?”“蒙汗,哼!”说着蒙汗的名字,云浅雪语气森森的,暗蕴杀意:“古斯塔全军覆灭了,蒙族却一点损伤都没有,他以为我们塞内亚族都是傻瓜吗?迟早要跟他算这笔帐的,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

    看着云浅雪英俊的脸寒若冰霜,杀气密布,亚哥米打了个寒战。他忽然想到,自己和蒙汗的处境何等相似:塞内亚族古斯塔的第七军在远东城下覆灭,同样塞内亚族叶尔马的第三军在旦雅城下全军覆灭。

    现在,塞内亚族高层已认定蒙汗是导致第七军覆没的罪魁祸首了,那第三军覆没的罪魁祸首是谁呢?第三军全军覆没了,凭什么亚昆族的第四军就能活着回来?依照塞内亚族人喜欢迁怒于人的个性,难保何时,魔神皇也要跟自己算算“这笔帐”?

    想到这里,亚哥米一阵惶恐,脸色发白,刚才兴师问罪的强悍架势早丢到了一边,他怯生生的问:“那,还有一个坏消息呢?”云浅雪叹气,脸色沉重:“祸不单行,东南战局失控了,哥达汗挡不住人类东南军反扑,十四军已被打垮,现在,斯特林正带着五十万东南军朝帝都开来。”

    若说刚才亚哥米是脸色发白,现在他就是脸色发青了:“牵制东南军的十四军垮了?”云浅雪默默点头,亚哥米扼腕痛惜:“我早觉得不妥了,东南军如此强悍,光靠十四军怎么够?都是陛下......

    云浅雪打断了他的话:“爵爷,有些话,大家都心里有数,就不必说出来了。为人臣子,我们必须遵守臣子的本分。那些话说出来,不但于事无补,更对你我都多有不便。”

    被云浅雪那雪亮的眼神一望,亚哥米顿时把满腹的牢骚吞回了肚子里。两人都是心下雪亮,这恶劣局势,归根结底是因为魔神皇的战略方针失误。

    对于拿下帝都,魔神皇太急切了,他孤注一掷,把魔族的全部精锐兵力都集中到了帝都战区,从远东调来第五军,从东南调来第十五军,造成远东和东南的兵力薄弱,结果给了人类反扑之机。

    如今,帝都屡攻不下,流风霜又从西边扑来,斯特林从东南方杀来。犹如江河汇入大海,人类的各个解围军团都在向帝都挺进。魔族就像喉咙里卡着骨头的狗熊,吞又吞不下,吐又吐不出,更被两条恶狼在前后夹击。一旦让流风霜军团、斯特林军团在帝都近畿会师,那围困帝都的数十万魔族将面临被人类反包围的危险。

    云浅雪诚恳的解释说:“当前之策,惟有在人类主力会师之前,利用时间差将他们逐一击破。大本营决定,我们先对付斯特林的东南军,速战速决,将其击溃,然后掉头收拾流风霜的西北联军。东南军本来就汇集了紫川家的主力强军,再加上从东南各省募集的新兵,号称五十万大军,斯特林更是以擅打硬仗出名的悍将,这是个不能轻视的敌人!陛下正调兵遣将,集合各个主力军团,准备全力应付斯特林的挑战。爵爷,并非对你见死不救,实在是非常时候,我们无法抽出一军调离帝都主战场啊!”想想情况确实如此,亚哥米长叹一声:“那有什么办法?都是命啊!”

    流风霜所统率的西北联军越扑越近,就在云浅雪与亚哥米会师的当天,西北大营周边已经出现了红衣骑兵的影子,十字军的前哨斥候已经在窥视着魔族军了。

    人类联军兵锋极锐,云浅雪也不敢轻撄其锋,当晚,羽林军和第四军残部放弃了西北大营,连夜渡过瓦涅河返回了河东岸。

    至此,魔族的侵占西北战略宣告全面破灭,出征西北的十七万大军,归来时只剩第四军的三万残兵。

    七八四年的七八月间,抗魔战争进入了最残酷的白热化阶段。旦雅城下魔族第三军团被歼、特兰城下魔族第七军团被歼、东南的第十四军被击溃,这一系列的事件,标志着战争发生了重大转折,横冲直撞的魔族战车,连续遭到重创,渐渐停下了巨大的转轮。

    在以帝都为决胜中心的广阔战场上,紫川、流风两大军事集团倾尽全力,投入了超过百万的庞大兵力。而同样,魔族也精锐尽出,王国现存的最精锐军团如皇家近卫旅、羽林军、第五军等八个军团的强悍军队,通通汇集于此。

    魔族与人类主力尽集帝都周围,两军对峙,谁都没有一举战胜对方的把握,卫迎接即将到来的总决战,双方都在厉兵秣马,严阵以待。就如暴风雨到来前的低气压一般,战线上出现了罕见的宁静。

    谁都不曾料到,最先打破这宁静的,却是距离主战场千里之外的远东。遥远东方传来了轰隆战鼓,沉寂已久的远东军团开始行动了!

    七八四年八月十日,达克大营。

    日落黄昏,一骑信使遥遥奔来,大声宣布:“亲王殿下即将驾到!”

    地平线上出现了车队和人马,队伍上方飘扬着黄金狮子战旗,这表明,即将到来的队伍中有塞内亚族的皇族成员。为队伍前导的是一队骑兵,骑兵们身后背着马刀,盔甲上布满了刀砍剑削的裂纹。苦战、劳累给他们留下了深刻的痕迹,士兵们又黑又瘦,神情憔悴。

    领头的白披风跳下战马,以沉稳的步伐走过来。他很严肃地行礼:“启禀羽林将军,我们顺利完成任务,殿下安然无恙!”

    魔族第二军团长,驸马亲王云浅雪神情庄重地回礼道:“土穆,辛苦了。殿下在哪里?”

    “我在这儿。”

    马车的门打开了,一个青年跳下了马车。他伸了个懒腰,就在原地舒展起手脚来,又是踢脚又是挥拳。看到他,云浅雪领头,贵族们齐齐鞠躬行礼:“欢迎殿下!您一路辛苦了!”

    “罢了,等了这么久,我估计你们也在骂娘了吧?”

    卡兰皇子似笑非笑,和他父亲很象,他有着十分俊秀的瓜子脸上,肤色白哲,眼神甚是灵动。此时,可能是经历长途跋涉,他的脸色苍白,但声音却依然清脆开朗。

    “殿下,微臣等准备好了酒席,就等着为殿下您接风了。”

    “接个屁风!正打仗,你们搞这么奢侈,想害我被父皇打屁股啊?我不去。”

    卡兰皇子一拂袖。转身就住里走。贵族们亦步亦趋地跟上,皇子猛然转身,瞪着他们:“干什么?有事就说,没事就滚,我忙拉屎,没空废话!一一云浅雪,裴玛。

    你们两个过来,我有话跟你们说。“

    魔族贵族们尴尬地立在了当场,大家面面相觑,都不敢跟上。

    “殿下,您这样做,恐怕会寒了众位将军的心啊!”跟在卡兰后面,云浅雪忍不住劝他。

    卡兰皇子嗤之以鼻:“嗤!这群废物!打仗不见他们。人类奢侈的坏习惯倒是学得十足,王国迟早被这群败家子吃垮!不说这个了,前线怎样了?你们到底什么时候能把帝都给我拿下了?听说帝都的美女很多,我都等不及了!”

    云浅雪和裴玛对视一眼,都苦笑。

    “皇子殿下,您愿意听的是官方的说法还是我们的看法?”

    “官方新闻我都听腻了,按他们的说法,帝都城我们早就拿下十几次了,顺手消灭了上千万紫川军。只剩一群蛮冥之徒躲在老鼠洞里负隅顽抗,要消灭他们易如反掌,只是父皇仁慈,不忍杀伤太多,正在用仁德来感化他们——这些都是废话!你们给我说说真实的情况。”

    “殿下,帝都城我们怕是永远拿不下的了。”

    卡兰皇子一震,停下了脚步。很快的。他又继续前进:“说说,怎么回事?”

    “从六月至今,我们一共发动了五次进攻,但毫无进展,部队至今还没法在城内建立阵地,军队伤亡过半。说去打帝都。官兵就来要进鬼门关一样,士气很低。”

    去浅雪接过裴玛的话头:“斯特林聚师号称五十万反攻。流风霜压到瓦涅河边按兵不动。神族军的主力都被帝都给吸引住了,在其他战场,我们没法形成兵力优势,这就造成了斯特林有机会东山再起,而紫川秀对是越战越强。但陛下坚持不肯从帝都撒兵,我们都很为难。”

    知道面前对象擅长的是泡扭,最不擅长的是打仗。对于军事战略,卡兰皇子无知得跟少女偶像歌手一般,所以云浅雪特意用了最简单的说法来让他明白。

    “哼,你们该跟我父皇说说这事。”

    “殿下,我和裴玛都进谏过了,但陛下不肯采纳。”

    卡兰撅着嘴,一副不高兴的样子:“那么,你们两个坏蛋就想哄我出头再劝父皇一次?想害我被打屁股吧?”

    卡兰和裴玛都笑了,这位皇子殿下真是机敏过人。

    “殿下,您是陛下最信任的人。您的话,说不定陛下还能听进去。”

    “走着瞧吧。到时我要真的惹恼了父皇被打屁股,回来你们两个家伙就好看了!”

    卡兰皇子答应下来,两位军团长顿时心情轻松。云浅雪笑问:“殿下,一路上过来,可有见到人类的美女?”

    “美女没见到,美女的老公和兄弟倒是见了几千了,个个对我喊打喊杀。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们了呢!”

    “殿下,莫非道上碰到了意外,被惊扰了?”

    “意外?”魔族皇子嘴角拉下一个弧度:“若你把整团整师的敌军兵马当做‘意外’的话,那我确实是被‘惊扰’了一一我险些被暴民活生生打死!”

    “竟有这种事!特科维在哪里?让殿下受了惊吓,他这个卫队长是怎么当的?我要好好教训他!”

    “特科维?”皇子撇撇嘴:“我不知道。应该在半兽人的哪个疙瘩村或者山洞吧?你可以去找找,看还有没有被啃剩的骨头。我见他的最后一面,几十个饿慌了的半兽人正兴高采烈地扛着他住回走,快活得来拣到了什么宝贝。他脸都白了,尖声听:”殿下救我啊!‘一一开玩笑,我拿什么救他?要不是跑得快,我也得陪他一起烧那锅远东特产红薯汤了。“

    “殿下,真那么恐怖?”

    “恐怖?这是小意思了。出了神族国境,从远东一直到人类的土地上,我们处处遭到袭击。远东那群饿鬼就不用说了,在人类占领区。暴民到处都是,见到我们的队伍,他们活来苍蝇闻到屎似的,一窝蜂地涌了过来,我的卫兵杀到手软,怎么都杀不退。

    贱民们太可恶了!我们要喝水,前路的水井就有人下毒;我们要问路。哪怕几岁的小毛孩都拿石头扔我们!好不容易找到个向子,这家伙嘴巴甜得跟涂了蜜一般,一口一个“神族老爷”、“神族大爷”,我还当他是好人呢,呸!要不瞅着不对赶紧掉头,我们整队人马都被他送到斯特林军营里去了!我当场就下令把他剥了皮!

    匪帮成群结队地跟踪我们,活象野狼在追踪羊群。任何一名护卫,只要稍微离一下队,转眼间,他就会死得无影无踪。我从王国出发时带的护卫,在远东大公路上就给杀得精光。瓦伦镇守总督给我增派了一个团队充当护卫,但依然挡不住暴民。我们一路过来,无时不在战斗,边走边打。在德尔堡,皇家车队被数千的暴民包围在荒山野蜂上,连求援的信使都派不出去。匪帮围攻不歇,我都以为末日就在眼前了,幸得你给我派来了一个接应团队,他们冲开围攻救了我们,否则我不能保证能活着到达克城。“

    “匪帮暴民竟如此猖撅?各地的驻军和镇守兵马都不管吗?”

    “匪帮猖獗异常,小队的警备兵马,他们根本不放眼里。见到了就把他们砍成碎片。各城各镇,神族的兵马不敢出城一步,生怕在野外遭了伏击。”

    两位军团长听得骇然,若不是说话的人是魔族皇子,他们以为是在听天方夜谭。

    团队规模的兵马、悬挂有王国皇家旗帜的车队,竟然在自家占领区一路被围攻。死里逃生。

    “殿下,没料到后方秩序竟败坏到这种地步。我们要派出精锐将领和兵马。征剿乱党贼民,整顿秩序!”

    “这些以后再说吧。现在我去叩见父皇,有更重要的事禀告——比起这事来,匪帮暴民的消息简直不值一提。”

    望着卡兰沮丧的表情,云浅雪和裴玛同时在脑中升起了不祥的预感。

    “殿下,莫非还有更坏的消息?”

    二皇子沮丧地搭拉着脑袋,他也很不愿意做报告坏消息的信使:“我们的第七军完了,古斯塔被干掉了!紫川秀,这个怪物,他杀了我们足足九万黄金族战士!”

    远东,特兰城郊,毗邻国境线不到三百里。

    早晨是灰暗而寒冷的,黎明时降下的寒霜脆弱地伏在地上,久久没有融化。林边的树林一动不动地立着,松树的梢头在摇坠着打着圈儿,在雾气重重地空气中怪怪地蒸发。

    比起内地来,远东的秋天来得特别沉寒透骨。行走在林边,穿着厚厚的、臃肿、毛茸茸外套,呵着手吐着白气,紫川秀不禁怀念起西南温暖的秋天来,怀念起那带着暖暖水气的秋风,也怀念起当西南统领时那锦衣华服、宫鼎美食的生活来。

    珊珊来迟的黎明在丛林上空抹了一层淡淡地曙光,在雾气腾腾的丛林间,在那排高高矮的田地间,横七竖八躺满了人体。浓重的雾气中,散发着刺鼻、浓烈的血腥味。透过那白茫茫的雾气,一些人影在晃动着,无数地火把在攒动,散布丛林的各处。

    已经两天两夜了,搜索队的士兵还在不眠不休地追捕魔族第七军的残余。“跑步前进!”在军官沙哑的口号声中,半兽人士兵潮水般从身边涌过,士兵们眼睛红肿,脚步虚浮无力,连手中的刀剑都抬不起来了。连续七天七夜的追击作战,连精力旺盛的半兽人士兵都顶不住了,何况那些至今还在第一线搜捕的人类战士。

    追击战是最考验双方士兵的意志的,为逃生,魔族士兵不惜一切的。要获取战果,自己也绝不能松懈。这是最关键的时候了,谁能熬到最后一刻,谁就是胜者。

    远方的雾气中起了一阵喧嚣,紧接着,又是一阵刺耳的笛角声。顿时,朝着笛声响起的地段,无数的火把和刀剑正在急速地*拢。

    紫川秀翻身上马,径直奔住警笛声响起的地段。还没到一半道上,前方轰地响起了雷呜般欢呼:“抓到了!抓到了!”被那声响惊动,投宿于生林中的乌鸦轰然飞起,发出“刮刮”声来回飞着。

    听到那呼声,紫川秀隐隐猜到了。他快马奔驰,大群远东军士兵就聚集在那个漆黑而腐烂的单场上,人群和火把为他指明了方向。士兵们自发地为他为他让开了一条道,让他不受阻拦地纵马直冲人群的最中央。

    在士兵们聚集的包围中,一个中年男子跪倒泥泞腐烂的田地里,浑身泥浆和血污,身子倦成一团。望着周围围拢的半兽人士兵,他的眼神绝望又沮丧。

    他的眼晴,是碧蓝色的。

    紫川秀翻身下马。他厉声喝道:“你现在巳是远东的俘虏了,说出你的身份和官职!”

    仿佛听不见,那男子呆滞地望着紫川秀,毫无反应。

    “说出你的身份和官职!”紫川秀重复了一遍,这次他用上了真气,震得人耳膜发痛。

    那男子终于有了反应,他嘴唇蠕动着,声音细微得几乎不可听闻:“王国第七军军团长古斯塔。我是皇族成员,请贵军给我与身份相符的待遇。”

    周围的半兽人士兵一阵惊叫,随即是一片热烈的欢呼。

    紫川秀站起身,长长呼出一口气。看着蜷伏在自己脚下的卑微身影,他感到一阵轻松。

    这场持续了半个月,异常惨烈的围歼第七军的特兰战役,终于结束了。

    为这个胜利,远东付出了五万士兵伤亡的代价。

    七八四年七月中旬,特兰城下,远东军主力突然出现,从背后给了围城的魔族第七军凶狠的一击。激烈的战斗进行了三天,从开始的两军对攻到后来的第七军围营固守不出。每日每夜,围攻和突围的战斗都在进行着,远东与王国军队血流成渠。

    第九天,经历残酷的厮杀,付出五千多名半兽人伤亡的代价后,远东军终于夺取了制高点,断绝了魔族营寨的水源。

    这下,古斯塔再也坚持不住了。三天之后,午夜时分,魔族军绝地大反击,残余的六万魔族兵倾巢而出,猛攻包围的远东军队工事。对此,紫川秀早有预计。拼死一战的魔族兵不可正面阻挡,他下令让开正面出路给魔族逃生,却从两翼咬着魔族部队衔尾直追。在长达五天五夜的追击战中,远东各路部队轮番出击,战斗不分昼夜,魔族兵不能进食、不能睡眠,衣不解甲,兵不离身,疲惫到了极点。

    不断的伤亡,不断地被消耗,不断地逃兵和伤病折磨,连续不断的追击战中,魔族的大军就如烈日下的雪球,一点点消融。终于,在第四天时,紫川秀给了凌古斯塔致命一击。

    午夜时分,正在魔族军最为疲惫的时候,远东军一直隐藏的秘密武器秀宇营出击。八千多秀宇营战士突然杀入了魔族军营中。饥疲交迫的魔族士卒无力抵挡这支养精蓄锐的生力军。战斗到三更时分,魔族军队全线崩溃。

    这时,即使不用紫川秀下今,军队也知道该怎么做了。各路远东团队,奋勇突击,痛打落水狗。半兽人将军布兰拦截住了魔族溃兵的退路,为证明军功,半兽人以一种极其野蛮的方式来证明自己功勋,他们割下了魔族的头颅悬挂在自己腰间,举著大刀长矛嚎叫著冲锋。

    每个半兽人腰间都挂著满满的一串头颅,血淋淋的他们,犹如地狱里凸现的凶刹。看到这副恐怖的景象,魔族士卒都给杀破了胆子,杀寒了心,他们无心应战,一心逃命。接着展开的是一场空前的屠戮。血战在水田间展开,在山林间展开,在原野上展开,强师锐旅据林死战,更为残酷。平原山川,到处都走血泊,到处都是尸首。

    七八四年的七月二十八日凌晨,天色未明,原魔族王国的第七军团巳不复存在。

    紫川秀原来以为,以残酷刚愎闻名的古斯塔,那是个很傲气的人。纵然失势被俘,他也该表现出塞内亚皇族宁死不屈的风范来。然后紫川秀与他斗智斗勇,经过激烈的言辞交锋,以过人的智勇和魅力,远东的光明王终将塞内亚皇族折服,高傲的魔族将军低下头颅。

    但现在,紧川秀失望了。眼前男子犹如落汤鸡一般狼狈不堪。眼晴里布满了恐惧和哀求。根本不用什么交锋了。只要紫川秀大喝一声,他当场就能跪下来了。看到这个人,紫川秀连审讯的兴趣都没有了。他只是吩咐身边的卫兵看管好他,随即下令部队休息。

    各路团队实在是杀累杀疲了,士兵们已经两眼发累了。就连平时最乐意地打扫战场收获战利品,此刻他们都提不起劲头。不管脚下是水坑还是泥塘,停止追击的命令一到,在那狼藉的尸首边。就在那烂泥和污水坑边,士兵们倒地便睡。从旭日东升一直睡到了夕阳西下,饱饱地睡了一觉。士兵们才懒洋洋的起身,在战场的各处寻找魔族的战利品。

    同样是三天三夜没合眼,当紫川秀睡醒时。看着那片血海和平原上大片狼藉的尸首,他竟有了种恍然不知自己身在何处的迷失感。呆呆地盯着夕阳数分钟,他才清醒过来。

    血染征衣的将军们聚拢过来了。报上了各部队的伤亡情况。

    拿着铅笔在本子上一一记下了数字,然后汇总。统计,紫川秀眉头皱得老高,眨巴眨巴着眼睛,叹气道:“这次,我们做了亏本生意了。这一仗,远东基本给打残了。第一军和第二军的伤亡都很惨,连大本营预备队都成了疲兵。”

    看著将领们,他无奈地垂下了长长的、秀气的睫毛:“责任在我。我太急了,总攻如果迟两天发动,伤亡可能会减少一点。”

    众人心下明白,紫川秀之所以要如此急切地吃掉古斯塔军团,相当重要的一个原因是因为来自国内的压力。对于远东军团长久以来的按兵不动,紫川家高层相当愤怒。另外,盘踞在远东西南地蒙汗军团也是一个不稳定因素,虽然他们与远东达成了暂时的停战协议,但若是战事长久僵持不下,搞不好那个反复无常的小人蒙汗也会在远东背后插上一刀。

    第二军长官,白川安慰道:“大人,打仗总要死人的,不管怎样,我们毕竟是打赢了,胜利比什么都重要。”

    眺望着血一般的落日,紫川秀喃喃道:“是啊!总算是赢了。”

    回过头,他望着众人:“有一件事,我觉得很奇怪。古斯塔突围时候,他为什么选择向西突围?正常情况下,他应该选择向东边一一王国的方向突围吧?他为什么反倒向着远东的内地纵深突围呢?那样不是自寻死路吗?”

    将军们茫然,苦战连日,每天接连不断的行军、追击、接敌、短兵相接、厮杀,大家都在血海浸泡得麻木了,根本没有空暇思考这些。

    白川沉吟着说:“或许他指望着,能在蒙汗军团处得到增援吧?”

    “有这个可能。但塞内亚族与蒙族历来不睦,塞内亚人目中无人。依*古斯塔那骄傲的性格,估计他宁愿死不肯向蒙族求援吧?

    第七军向西突围,到底是什么原因呢?“

    白川笑了:“大人,古斯塔就在我们手上,审讯他不就知道了吗?”

    紫川秀一拍脑门:“我糊涂了!”转身吩咐古雷:“你去,把古斯塔押过来!”

    “是!”古雷一个敬礼,快步跑向看押战俘的临时营地。

    大概五分钟,他快步跑了回来,神情很吃惊。

    “大人,古斯塔死了!”他结结巴巴地喊道:“他自杀了!”

    所有人霍然动容,白川厉声喝道:“怎么回事?”

    “他身上藏有一把小刀,我们搜身不够仔细,警卫也太困了,拿链子把他捆起来就睡了。等一觉醒来,那把刀子就在古斯塔的喉咙上了。大人。怎么办好呢?”

    古雷都快哭出来了,又怕又慌。看管不严导致重要俘虏自杀,他要受军纪处分的。

    紫川秀轻松的说:“怎么办?挖个坑把他埋了吧。”

    古雷睁大了眼睛:“埋了?”

    “若是你有意把他煮了吃我也不反对,不过味道未必会好。”

    白川很惋惜:“据说古斯塔是魔种皇的外甥还是侄子什么的。把魔神皇的亲人抓在手中,应该很有作用吧?就象当年的卡丹一样,她换回了帕伊地解围,救了我们的命。”

    她黯然:“如果古斯塔没死的话。我们说不定能拿他跟魔族换点什么东西。”

    紫川秀笑笑,难得,白川也学会考虑政治了。

    不过,现在情况跟当年不同了。远东战争是紫川家与魔族为争夺远东霸权的战争,是一场局部战争。双方还存在谈判妥协的余地。但如今的卫国圣战却是紫川家与魔族的生死之战。两国都已倾尽全力,不是塞内亚族灭亡紫川,便是紫川铲除魔族。两国都杀红了眼,根本不存在谈判的余地。

    魔族一贯认为。女性是柔弱的,需要保护。卡丹被俘,魔族高层并不怪罪她。他们认为错的只是保护卡丹不力的魔族将领云沈。但古斯塔身为男子又是统兵大将,他战败被俘,难辞其咎。魔族高层只会把他当耻辱。连拿一个铜板出来赎他都觉得浪费一一何况据罗斯和鲁帝等魔族降将的说法,魔神皇跟这个外甥地关系一直不好。古斯塔自杀,估计他也是猜到自己不会得到任何搭救了吧?

    这些分析太过复杂。紫川秀也不想跟白川解释。他只是简单的说:“外甥与女儿,亲疏大有不同。我想。魔神皇是不会为古斯塔花费代价的。”

    只是,古斯塔为什么向着远东的内地逃逸,而不是选择回国呢?

    这个疑问就象梗在紫川秀心头地一根针,让他始终不能开怀。

    大战过后,事务繁忙,追击、搜索魔族残兵、救助伤兵、处理战场残骸,这都是很烦琐的工作。为各种各样的问题,将领们频频来向紫川秀请示,紫川秀明快地发布各种指令,疑问便被抛到一边。

    一直忙到了天亮,他才有空暇合了个眼。第七军的反向突围、古斯塔的自杀……睡梦中,有点朦胧的念头在脑子里一闪而过,他要捕捉到那个念头看个清晰,却怎么也办不到。那就象天空的一道闪电,一只飞过蓝天的乌儿,只留下瞬间的痕迹。

    午后,紫川秀猛然从帐篷中坐直惊醒。他是被突然捕捉到的念头清醒的,呆呆坐了一阵,脑子里念头越来越是清晰,越来越是明朗,清晰到可以清楚想法的每一个纹路和菱角。

    当即,他召集众将开会。将军们都是睡梦中被紫川秀的卫兵从帐篷里拖出来的,一个个呵久连天,连素来最重仪表的林冰统领眼眶都是黑黑的。没等最后一个进来的罗杰把屁股坐稳,紫川秀已经探直了身子,迫不及待的说:“诸位,我终于想清楚古斯塔为什么这样了!”

    说完,他用期待的目光环视众人,等待部下们好奇的追问,“大人快说啊!我们都好奇得不得了呢!”,然后光明王再为他们解答疑惑,显示过人智慧。

    “呵……”罗杰打着呵欠:“古斯塔是谁?他怎么样了?”

    白川依稀还有点印象,“他死了!”

    半兽人将军布兰呵欠连连,眼皮都快耷拉下来了,“不关我事,不是我杀他的。”

    世界上最令人恼火的事莫过于自己满腔热情,而别人却麻木不仁。看着面前这群快睡着的鸟人,紫川秀顿时恶向胆边生,“我问你们,古斯塔为什么要向西而不是往王国方向突围!”

    “估计他走错路了吧?”布兰将军很没有大脑的答道。

    “错!因为古斯塔知道,魔族在国内已经没有军队了,他逃回国,根本得不到增援,只会把我们远东军也给引进了王国本土!所以,他才选择向西逃逸,企图逃进瓦伶关躲避远东军的追杀!十有八九,魔族国内的兵力非常空虚!”

    “空虚……我也很空虚啊!”罗杰眼皮搭拉着,半兽人将军布兰干脆就趴在桌上呼噜呼噜大睡起来。

    军团长们困倦欲死,这种情况下实在无法认真的讨论任何问题,紫川秀只得叹口气,宣布散会。众人如蒙大赦,飞快地逃回自己的帐篷中睡觉去了。

    当晚,尽管疲倦小睡,紫川秀却迟迟不能入睡,一个想法折磨得他在简陋的行军毯上翻来覆去。辗转难眠。最后,他干脆爬起来,坐在帐篷门口,遥遥眺望着月光下,那犹如海涛一般波澜起伏的广阔草海和地平线上黑黝黝的丛林出神。眼神闪烁着冲动的光芒。

    在草海的更东方,有着一个强大的国度。千年来,它给人类造成了无数的灾难,是人类一切噩梦的发源地。更是邪悉的集合中心。现在,它正处于前所未有的虚弱中。

    倾远东之兵,集三十万虎贲之士。能否一举将它灭亡?

    但被五十万敌寇围困中的帝都,那又怎么办?

    得知国内被攻入的魔神皇,她会做出什么反应?他会从帝都前线抽兵回援国内。还是置之不理,专心致志的先攻下帝都?

    魔族杀入人类世界,自己又杀入魔族王国。战局会复杂到连稍微思考都会头疼的地步,这种混乱到底对谁更有利。是魔族,还是人类?

    紫川秀拧紧了眉头,嘴角紧抿。帝林不在,斯特林也不在,没人开以商量。自己的决定关系人类的命运,要年仅二十四岁的自己担负如此的重任,他很感惶恐。

    身后响起了淅淅的脚步声,紫川秀的卫兵低声喝问,“谁!”

    “是我,林冰。”

    婀娜的身影在夜幕中渐渐浮现,紫川秀诧异:“林长官,您还没睡?”

    “和你一样,我睡不着。”林冰走过来,在紫川秀身边坐下,和紫川秀并肩眺望著东方的天际。她的语气很轻松:“和你一样,我也被那个想法折磨著一一唉,诱惑啊!”

    紫川秀笑了:“林长官,您说这种话,很容易让人产生误会的。”

    “明天若有流言出来,说现任远东统领与前任远东统领偷情,很多人会摔破眼镜地吧?”

    一阵淡淡的女子幽香传入鼻孔,紫川秀深感心旷神怡。和林冰在一起,燥热的心情渐渐平复,变得舒畅平和。这个优雅的女子有很强的内在克制力,她的韵味自成一派,优雅,豁达,幽簇,那种成熟的稳健感,白川远有不及。

    “阿秀。”

    和哥应星一样,林冰是紫川秀的前辈。但从他接任远东统领以来,林冰就再没有用这个称呼称过他了。在这个夜深人静的夜晚,她忍然又这样叫起了,一瞬间,似曾相识的熟悉感觉袭来,就如当年在远东军中任旗本时一样,他用恭敬的语气答道,“是,林大人。”

    “若进攻魔族本土,你有多大把握能拿下魔神堡?”

    并不奇怪林冰为何能一下看穿自己的心思,此人一针见血的犀利眼光紫川秀是领教过的。他沉吟道:“若远东全体动员,趁着魔族国内空虚的机会,打他们措手不及,我有五成的把握能攻下魔神堡。林长官。你怎么看?”

    “对全局,这是最好的选择,对远东,这是最坏的选择。远东引火烧身,塞内亚人会发狂的,他们会不惜一切地掉头来绞杀我们。”

    林冰的话异常简洁,但紫川秀立即听明白了,“这是给帝都转围的最好方式。”

    “我们给帝都解围,到时谁来给我们解围?”

    紫川秀哑口无言,想了一下。他说,“直捣魔族后方,捣毁塞内亚族的战争基地,铲除塞内亚族的后备兵员、摧毁他们的续战能力,让入关魔族成为后续无接的孤军,这比我们直接参加帝都周边的战争能起到更大的作用,那是可能扭转全局的一击……”

    林冰打断了他的说话:“在远东呆久了,对魔族王国的情况我也了解一些。

    王国幅员辽阔,但地理气候条件极为恶劣。国内多是山地和丘陵地带,能耕种粮食的田地和能放养牛羊的草原却甚为稀少。夏季气候酷热。常常有高于四十度的可怕气温,烈日能将大地晒得龟裂如丝。

    江河湖泊都给晒得干枯断流:冬季则严寒刺骨,常常有连续数日的暴风雪,那雪花大得跟扇子一般,雪层厚达数米,能把房子都埋起来。

    更有可怕的地方,在魔族境内,有些地方看起来十分平常,跟别处没两样,唯一的特征就是寸草不生。草也好,树也好,虫也好,兽也好,都不能在此生存。那些地方,晚上还能发出微微的白光。人若是不注意误入了这些地方,当时没感觉,但数日后,全身皮肤会莫名的溃烂,眼睛发红、流泪、变瞎,无药可治,最后吐血而死。在王国内部,人们平时都把这些地方称为“死地”。在表面上,死地跟其他地方没什么两样,唯有当地人知道哪些地方是不能进入的死地,哪些是可以踏足的安全地域。“

    望着紧川秀,林冰轻声说:“对人类而言,那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地域。人地生疏,客军作战,兵家大忌——你真的有把握在数月内拿下魔神堡吗?”

    “对于王国的地理环境,我们并非完全陌生。比起当年的帝林,我们还有鲁帝和罗斯二人,他们深知魔族内情,能为我们指路。”

    “把数十万远东军队的命运,人类的命运,托付给两个魔族叛徒,你不觉得太冒险了吗?鲁帝和罗斯都是走投无路之下才被迫投降远东的,若有更好的出路,他们同样会毫不犹豫的背叛远东。魔族狡诈无耻,凶残多变,不可信任。”

    紫川秀沉默了,静静的望着月光下波澜般起伏的草海,他的目光中闪烁着冲动的光芒。林冰的理由非常充分,但内心深处,总有一个声音不停的诱惑他,“机会难得!机会难得!”他没有出声,但那紧紧抿紧的嘴唇已经暴露了他内心的固执了。

    “魔族国内兵力空虚,这确实是个难得的机会。”猜出了紫川秀的心思,林冰说:“但身为国之上将,秀统领,你要有冷静、沉著的眼光,不能为蝇头小利而冲动。秀统领,即使我们拿下了魔神堡,但若人类的主力军在帝都被击溃,那我们的胜利还有什么意义呢?”

    犹如一盘冷水突然从头浇下,紫川秀浑身悚然。他起身恭敬地对林冰行了个礼:“林长官,你说得很对。若人类的主力军战败,局部的胜利根本没有用。是我太急功近利了。”

    他深深的点头:“感谢您的提点,林长官,非常感谢。”

    林冰点头回礼,欣赏地望着眼前的年轻人。

    年纪轻轻便取得如此战绩和地位,紫川秀却没有长胜将军的傲气。他真心地尊重自己这个败军之将,从善如流地听取劝告。如此的胸襟和沉稳气度,很难相信他仅仅只是个二十多岁的青年啊!

    她微笑着说:“秀川大人,您想的本来也没有错。出奇兵,出其不意地打击敌人的后方根基地,切断敌人的后勤,这是兵家的正道。

    但此次我们面对的对手不同一般,魔族兵野蛮,他们习惯就地掠夺,对后勤的依赖程度比我们低得多。我们攻打魔神堡,对他们的打击并不大,反而会使远东的军队游离在帝都主战场外。纵然紫川与流风的联军兵多将广,但三十万大军游离于主战场之外,这依然是一个极大的浪费。“

    “林长官,您的意思是要远东立即入关增援内地战局吗?”

    “大人,我只是把当前局势向您阐述。至于如何决策,想来您早巳胸有成竹了!”

    紫川秀微笑道:“放心吧,林长官,不会让您失望的。”

    “古斯塔军团战败了?”

    仿佛一块巨石投入了水中,卡兰皇子带来的噩耗在达克的魔族统治层中带来了轰然的反响。全由赛内亚战士组成的精锐部队,魔神皇陛下侄子率领的嫡系部队,号称王国后起之秀的名将,居然被远东乡巴佬杀得全军覆没了?

    听到卡兰皇子带来的噩耗,很多人的第一反应是:“这不可能!”

    “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实!在远东境内,我们是眼睁睁的看着古斯塔军团被远东人击溃,溃散的士兵漫山遍野,我就亲眼看到数百上千的塞内亚战士被追击的半兽人用狼牙棒砸成了肉泥,我的护卫队长就是被半兽人人活活地生撕了!幸亏我们全是骑兵,快马才逃过一劫!”

    房间内一片寂静,只有卡兰皇子颤抖的声音在描绘沿途的惊险,王国巨头们脸上的表情颇为值得玩昧。第七军被彻底打垮了,并不仅仅意味着王国的武装部队又失去了一个番号,它还意味着迄今为止,支撑赛内亚亲团统治的巨柱又被砍掉了一根一一众所周知的,继帝都和西北惨败以后,这些支柱巳经所剩无几了,维持皇座的椅子已经摇摇欲坠了。

    听着卡兰的汇报,魔神皇身形位立不动。他一直在眺望着窗外辽阔的原野,暮色笼罩着原野,遥远的树林黑沉沉一片,静悄悄的,只有夕阳西下的天际在远方闪烁着落日的余晖。魔神皇静静伫立在窗前,他小巧的头颅微微垂下,单薄的侧影在映满了晚霞的天空下显得十分清晰,晚秋的夕阳静静地洒在他宁静的脸上。

    当他转过身时,众臣的目光都聚焦到他的脸。

    “消息应该是真的。”魔神皇声音很轻,众人聚集起全部精神,不敢疏漏了任何一个字:“朕能感觉到,朕的侄子,古斯塔真的死了。

    在古斯塔活着的时候。朕很讨厌他。他残暴、粗鲁、愚昧且自大,一无是处。但他死了后。朕却慢慢想起了他的好处来,想起孩童时,他爬在我膝盖上叫我舅舅,那眸子是如此纯净。罗斯叛乱时,鞑塔人逼近了神堡的近郊,古斯塔从黑河率军赶回,不眠不休,三天三夜急行军八百里。第一批赶回来救援了神堡。没来得及歇一口气。他只叫了我一声:“舅舅”然后,就那样冲进了鞑塔族的人海中。

    当我再见到他时,他躺在担架上,奄奄一息,人事不知了。“

    魔神皇慢慢叹口气:“那一刻,朕才真正明白,什么叫做血肉至亲。什么叫做血浓于水。”

    静谧。安详,清雅儒俊,这个掌控辽阔国度的威仪万方的年轻君王。他那悲伤的面容像那静静的河水,无声无色地流淌,在斗室中闪烁着光芒。

    就在这刻,云浅雪感受到了这位当世最强大君主的孤独和悲伤。他第一个,然后叶尔马、璨叫椤⑴崧辍⒀歉缑住⒏绱锖梗?甲用欠追坠虻梗骸拔⒊纪?斜?础1菹铝?骞叵倒?怂?冢?氡菹挛癖亟诎В?宋?豕?蚯С济裰?!N⒊几试父蔚ㄍ康兀?磺笪?菹路钟恰!?br>

    “让古斯塔重新活过来,朕无能为力。朕唯一能做的,只有为他复仇了。诸位爱卿,当前事局如此,谁有良策为朕分忧?”

    没有人出声。

    魔神皇环视众人一眼,最后把目光停在墙边眯着眼晴的魁梧大汉身上。

    “凌步虚,你在远东多年,又与远东军交战多次。按你的看法,该如何对付紫川秀呢?”

    魁梧大汉俯身深深鞠躬:“陛下,远东叛军若要入关,瓦伦要塞是必经之道。我军只要加强瓦伦要塞防备,远东逆贼就无从逞凶了。”

    魔神皇“嗯”了一声:“加强要塞防务,你说的也是兵法正统。”

    叶尔马老气横秋的嚷嚷道:“十二军坐观古斯塔战败而不加援手,陛下,我们应该追究蒙汗的责任!告诉蒙汗,若想将功赎罪,就得拿下紫川秀人头!”

    八万大军进攻西南,最后仅剩十五骑脎羽而归,从西南惨败回来,叶尔马起初收敛了几天。但这个人一天不指手画脚他真的会死的,没几天,他就把惨败忘个一干二净,重又扮演起了趾高气杨的“功勋老将”

    角色。若再有人跟他捉起“旦雅”两个字,叶尔马就会一面茫然、不出声地凝视着对方,在他居高临下的怜悯目光注视下,对方一般都会失去自信,开始检讨自己是不是说了什么很无知地话,最终都在魔族老将慈祥而威严的目光下惭愧地低下头。云浅雪和裴玛私下聊起,都对这位老将军“败而不馁”的神功佩服不已,非经三十年阅历无法练出如此雄厚的脸皮啊!

    众臣赞同道:“老将军说得对!该好好把蒙汗整治一番!他到底在远东干什么?”

    云浅雪无声地冷笑。众人还搞不请状态,现在不是七八一年了,魔神皇一言能决人生死的时代已经过去了。“威胁”与“空口恫吓”的区别就在于是否发话的人是否具备实现的能力,现在赛内亚族根本无余力来对付蒙族,所谓“追究蒙汗的责任”纯粹是空口恫吓,连麦田里赶麻雀的稻草人都不如。蒙汗在人类和赛内亚族之间鼠首两端,若按叶尔马说的办,唯一的效果是把蒙族逼得彻底投向人类。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都是对远东的蒙汗大加攻击鞭挞,顺便也狠狠臭骂一顿紫川秀,但很奇妙的,众人却对距离达克很近的斯特林只字不提,仿佛那紫川之虎根本不存在一一理由很明显,骂蒙汗骂得再多也没危险,但若是骂斯特林骂得太起劲,说不定陛下忽然就龙心一悦:“卿,难得你如此赤胆忠心,对斯特林恨之入骨,这样好了,朕就委派你专门负责对付他好了!”一一在座众将。谁没在帕伊碰得头破血流过?斯特林是出名的能打硬仗,现在。这个紫川之虎统率五十万大军,兵力足足是帕伊时的五倍,强悍更胜昔日。这样的强敌,谁愿去招惹啊?

    哥达汗坐在墙边,无精打采。他没有参加这场对蒙汗的大声讨,因为没必要:自己是注定倒霉的人了。十四军巳给斯特林打残了一次,哥达汗自请处分:“微臣才能驽钝,实在无力担当任务。

    恳请陛下另遣良将出征。“一一陛下。您就换个人来扛斯特林吧。

    魔神皇勉励他:“汗卿,振奋精神,重新再战!别担心,若是情况需要,朕会给你增援的!”一一你小子死活是跑不掉的,就别动歪脑筋了!不过朕倒是可以考虑再派个倒霉的家伙过来陪你作伴。

    现在,哥达汗就好整以暇地坐在墙边。冷眼旁观哪个倒霉的家伙会论落到跟自己做伴了。

    “众位将军。近日斯特林日益猖獗,气焰嚣张。朕本来已委派了哥达汗负责东南防务,但如今看来。斯特林的气焰甚是嚣张,单凭哥达汗爵爷一人,恐有势单力孤之忧。朕准备加强东南防线的兵力,哪位将军自告吞勇,请缨上阵?”

    最危险的时刻终于到来了!神皇陛下的将军们恨不得学会鸵鸟的本事,一头把脖子扎进地毯里。幸好,神皇陛下也没期待这群家伙自告奋勇。

    他环视众人一眼,最后目光落在了躲在墙角的亚哥米身上,淡淡说:“亚哥米,第四军从西北撒回来有个把月了吧?你的部队现在还没有安排阵地?”

    亚哥米急忙说:“陛下,第四军在西北伤亡很大,一个月时间不够。”

    “第四军伤亡再大,难道比第三军更惨?”

    魔神皇眼中光芒闪烁不定,嘴角浮现出残酷的微笑。

    第三军是赛内亚族军,由于叶尔马的冲动冒进,结果被流风霜和紫川家联手在旦雅城下全歼。虽然亚哥米认为此事自己并无责任,但在众人眼里,第四军和第三军联手进军西北,第三军全军覆没了,第四军却能退回来,那么很自然地,亚哥米得担上点救援友军不力的罪名一一就像两个小孩出去爬山,一个小孩摔死了,小孩他爸总得迁怒于活着回来的小孩。

    亚哥米打了个寒战。很明显,自己如果再不识趣的话,那魔神皇是不介意把御前会议当场变成“第三军覆没责任究竟该谁负”的军法审判会的。

    他垂头丧气地说:“微臣听候陛下差遣。”

    魔神皇微笑,语气很轻松:“亚哥米,你去协助哥达汗的东南防线,阻止斯特林的进攻。巴特利、雄纳里、古特几省就交给你们了。

    下去以后,你们两个商议,拟订一份作战计划给朕看。“

    被提到名字的两位部落酋长兼军团长同时起立,应声道:“遵命,陛下!”

    亚哥米还做最后的挣扎:“陛下,若要阻止斯特林,我和哥达汗手下的部队都不是满员,陛下是否给我们补充点兵力?”

    “大本营要对帝都保持攻势,兵力也很紧张。亚哥米,你该不会被人类吓着了吧?斯特林虽然号称五十万大军,朕看多半是虚张声势,顶多也就三十万。你们二位兵力加起来总有个六、七万吧?我们神族战士能以一当十,算起来就等于七十万人类部队了,对付斯特林绰绰有余了!朕本来还想从你们那抽兵力来给大本营呢!”

    魔神皇强词夺理,众臣齐声附和:“就是!亚哥米,你运气好啊,陛下给你派了个轻松的好差使,又分给了你那么多的行省,我们大伙都羡慕得很啊!”

    巴特利行省是靠近奥斯的前线行省,这就不说了,维纳里行省就在斯特林的进军路线上,首当其冲,还有古特行省,半个省都被紫川家的东南军占领了,这就是所谓的好地盘好差使了!

    亚哥米不敢反驳,苦笑不巳。他望向哥达汗,后者向他眨着眼:“兄弟,欢迎来做伴了。咱哥俩有得熬了!”

    云浅雪沉默地看着眼前发生的闹剧。他不明白,一向睿智的神皇陛下为何这次如此本末倒置?对付斯特林,必须用主力军。但陛下派去的却是亚哥米和哥达汗二人一一四军惨败于西北,十四军惨败于东南。拼凑起两支残兵败将对上紫川家的头号战将,云浅雪很难对这两位好汉未来抱有乐观想法。

    这次御前会议做出了几项决定。一是抽调东北各省的神族驻军增援瓦伦。东北行省区主要是指比特、达玛、安卡拉等六省。那里是被魔族最早占领的省区。在占领初期,当地居民不服魔族的统治,在溃败下来的紫川官兵带领下,各地爆发了此起彼伏的起义。

    为了安顿秩序巩固统治,叶尔马公爵亲自出动镇压。坚信神族为世间最高贵种族的他,认为反抗神族的人类粮本没有生存的必要。他树立起密密麻麻的绞首架,在各处城乡大肆搜捕紫川家的官员和散落的兵马,对敢于窝藏游击队和反抗军的地区实行惨无人道的屠城政策。杀一儆百。震慑民众。

    在叶尔马将东北各省杀得满地血红的同时,以云浅雪为首的温和派也没闲着。他们对恐慌的人类居民伸出了橄揽枝,伪装出了友善和亲切的嘴脸。他们大肆宣传,神皇陛下仁厚爱民,由他来统治,定然比紫川家统治下生活来得更好。比起卡顿赤裸裸的屠杀政策来,云浅雪怀柔的分化政策显然来得更有效率点。他许于厚利重酬。对人类中丧尽天良的败类和恶棍大肆收买和招揽,拼凑出了一支以马维率领的降兵为骨干的维持治安部队。

    就靠着这硬软结合的大棒加胡萝卜政策,魔族好不容易把占领区的秩序安顿了下来。安顿了那里。魔族的首席战略家魔神皇终于感到了真实的自信,魔族这个庞大巨人迄今为止空空如也的脚下,终于有了踏实的立足点。既然该地区的秩序巳安顿下来了,魔族就可以将魔族正规军从那里抽调去瓦伦要塞防范来自远东的攻击,由人类部队接手维持占领区秩序。

    第二个决定是抽调亚哥米公爵和第四军部队到东南防线上,他将和哥达汗的十四军联手抵御斯特林对帝都的增援。对于这个决定,亚哥米也好,云浅雪也好,大家都颇有点不以为然的。但在场的谁都没法想象,这个后果竟严重到如此地步,就是七八四年八月十一日的这个会议,最后导致了庞大的魔族帝国的崩溃。

    会议结束后,夜色巳经深沉。

    王国的巨头们纷纷散去,在行宫门口,卡兰对云浅雪打个招呼:设法跟他谈谈。

    两人都知道,“他”是谁。云浅雪会意地点头:“殿下,可需要微臣陪同前去吗?”

    “还是我自己去吧。我们毕竟是父子,而我是”疯狗兰“。父子间聊天谈心,即使我说错什么话,他也不好责罚我。而你在场的话,那他又得端起皇帝的臭架子了。”

    其实这也是云浅雪的意思。他鞠躬道:“这样的话,有劳殿下您了。”

    望着卡兰皇子的身影消失在密密麻麻的宫廷侍卫丛中,云浅雪慢慢地坐下,蹲在了原地。一个宫廷侍卫殷勤的给羽林将军搬来了椅子。

    夜色深沉,天上的星星很高,仲夏深夜的风慢慢地吹过他的脸边,想来想去,总是想着王国的处境,想着这场战争。

    开战之初,进展是多么顺利啊!无数的城池和省区一个接一个被拿下,人类军队被赶得狼奔兔逐,魔族军屠城灭村,易如反掌。可今日,究竟是怎么回事呢?人类的抗击力量突然增强,一场轻松的征服战争变成了生死之战,王国陆入了进退惟谷的困境。

    为何起初得手是如此之易,而后来又变得这般艰难?

    对于转变的发生,云浅雪可以找出很多解释,譬如王国犯了战略错误、人类力量很强、王国将领作战不力等等原因,但直觉告诉他,这些一眼可以看到的表面原因并非真正的原因,人类同样犯了不少错误,但他们正在越战越强。

    仰头望天,无数繁星点缀漆黑夜空。就在这一瞬间,莫名的清醒涌入脑海,云浅雪产生了种很玄妙的感觉:就在那漆黑苍穹之上,有一支隐蔽的手在暗暗拨弄着人世间。这一切变化的因由就出自于此了。玄冥中,有股玄妙的力量在左右着事情的发展。无论自己如何努力挣扎,就象蜿蜒转折,河流总要汇集流入大海,事情的结果早就是注定了。

    那只看不见的手,就叫“天意”。

    陷入了虚无缥渺的想法中,云浅雪越想越是恐慌。那遥遥的漆黑夜空,仿佛有一种可怕的蛊惑魔力,将他往深渊里吸。低下了头。他才镇定下来。这时他看到了卡兰皇子走出了皇宫的正门,离他进去不到十几分钟。

    看到皇子这么快就出来了,也看到了卡兰脸上的沮丧表情,云浅雪预感到了不妙。他上去迎接:“殿下,如何?”

    “别提了。我刚开始说这个事,父皇立即就打断了我:”是将军们让你过来的吧?“

    我说:“父皇,您老人家都看出了。我就直说了。大伙都觉得继续打帝都好象不怎么划算了。周围敌人越逼越紧了。您若是特别喜欢帝都的马子,我们不妨先把那个跳得最起劲的斯特林打发了,回头再去帝都泡马子也不迟。”“

    云浅雪很紧张:“陛下有没有发火?他发怒了吗?”

    “他倒是没生气。还笑了笑,说:”卡兰,你就是太粗俗,哪里有点皇子的味道?“

    我说:“粗俗的皇子大家都喜欢,固执的皇帝大家可都不喜欢。”

    他听出我的意思了,就问:“为这个,难道有人敢图谋不轨?他们想造反?”

    我说:“眼下还没有,将来就难说了。今天,您老人家把哥达汗和亚哥米给逼得太绝了,让他们挡斯特林又不给兵。看哥达汗那表情,活象他马上要被个大肥婆**似的。父皇,亚昆族、哥昂族跟蒙族不同,他们历来是跟我们走的,不好把他们逼得太过了。”

    父皇很感慨,说:“卡兰,只有你敢这样跟朕说话,也只有你敢跟朕说真心话。那些人,吾皇万岁是喊得大声,但心里到底想什么,谁也不知道。卡兰,你的意思朕明白了,朕自有主张。”

    “陛下的主张是什么?”

    “我也问他,他不想说,但被我缠得没办法,就说”原有战略不变“,还说:”卡兰,很多事情你都还不懂。朕和黑沙军师研究过了,只要拿下帝都,形势立即会逆转,会有强大援军加入我们,即使紫川家和流风家联手都挡不住!“我问增援从何而来,可父皇再也不肯跟我透露了,还叮嘱我要守口如瓶一一云,这件事情你也不要往外说了。”

    “明白,殿下。”

    走在漆黑的长街上,两人都不再说话,只有茬茬的脚步声在响。一支由低阶魔族组成的巡逻队经过,看到有两个人类在深夜街上闲逛,跑过来喝问:“谁!站住了,出示证件!”

    云浅雪和卡兰都懒得答话。当魔族兵们看清了面前两个“人类”湛蓝湛蓝的眼晴时,有人惊叫:“是皇族!”

    魔族皇族残酷跋扈,强悍血腥,低阶魔族畏之如虎。想到刚才竟然喝问了两位尊贵的皇族,想到犯上不尊罪名的可怕后果,士兵们脸色惨白。

    “快跑啊!”

    不知是谁第一个领头,巡逻队发一声喊,齐齐逃跑。看着丢弃一地的灯笼和武器,皇子和羽林将军哑然失笑,这个小小的插曲让他们心情舒畅。

    随手检起了一支刺枪,卡兰皇子用力挥舞了两下,发出呼呼的风声,看起来也有点威势。但这位皇子的体质实在不怎样,舞不到几下,他就气喘吁吁,额头冒汗了。

    把刺枪一抛,他突然问:“云,如果说神族中出了叛徒,有人图谋不轨,你猜会是谁?”

    “殿下,那怎么可能?”

    “你忘记罗斯和鲁帝了吗?一旦战局不利,墙倒众人推,总有些靠不住的家伙会自己跳出来的。我敢跟你打赌,肯定有!”

    继罗斯之后,第二个叛乱者会是谁呢?

    云浅雪沉默了,他在回想今天会上各位将领的表现,亚哥米一直在粗着嗓门大叫大嚷。粗俗得云浅雪连看他一眼都觉得烦。此人恨不得在自己脑门上挂个招牌了:“俺是个大老粗,俺什么阴谋诡计都不懂。请陛下不用提防我啊!”

    相比之下,哥达汗就顺眼得多了,他高挑的身材,清秀矍练的脸孔,白皙洁净的皮肤比女子还要娇嫩,蓝色眼晴漂亮得无法形容,气质高雅。哥达汗是出名的美男子,虽然四十多岁了。仍旧有不少女子仰慕他有盛名远道而来。传言中。他是用牛奶来洗澡的。

    但就是这么一个出名柔弱的人,当初在担任黑河执政官时候却异常的刚强干练,杀伐果断。他心狠手辣的铲除了族内的反对势力,顺利继任哥昂族族长。他是赛内亚族有力的支持者和盟友,素来有温和派的名声。

    但他们二人还不是最大的嫌疑,远东的蒙汗,那是令云浅雪最怀疑的对象。此人担任蒙族首脑多达三十年了。比魔神皇继任皇位的时间还要长。但年高并非定是和德彰联系在一起的,此人卑鄙无耻、反复无常的名声远扬。

    当初把蒙族赶到远东去,如令看来确实是个失策。现在。蒙族坐拥重兵远远地眺望着赛内亚族与人类厮杀,死活再不肯入关了。眼看古斯塔军团被打得全军覆没了,蒙汗却连根毫毛都没掉,云浅雪很怀疑,蒙族和远东之间可能有了私下的默契。

    “殿下,若要我猜的话,我想会是蒙汗。殿下您呢?”

    “蒙汗不算。他从来都和我们不是一路的,也谈不上叛逆。我们中要出叛徒的话,那一定是哥达汗了。”

    这个答案颇让云浅雪意外:“为什么?”

    “今天开会,他不敢看我,证明他心里有鬼。”

    云浅雪哑然失笑:“殿下,这个理由也太牵强了。你若说亚哥米还有点可能,我常听他在私下发牢骚,怪陛下指挥不利、不体恤亚昆族。

    但哥达汗爵爷一向是我们赛内亚族的忠实盟友,跟我们的关系很好,他从没对我们有过怨言。“

    “咬人的狗不叫,云,亚哥米虽然常发牢骚,但他没那个胆子!倒是不哼不哈的哥达汗是个祸害,别看他斯文老实的,这人满肚子的坏水,而且很有胆子。关键时候,他是不怕跟我们刺刀见红的。父皇把他和亚哥米放一堆,这是个失策,亚哥米会被他给带坏的。”

    云浅雪笑笑,转换了话题:“我怎样都想不到,陛下所说的强大援军会来自何方。”

    “哪有什么援军!征兵都征得山穷水尽了,为新编的十七军团,我大哥连最偏僻护村队的老头小孩都没放过一一都是黑沙在胡扯!”他皱起了眉头:“可奇怪就在这里了,父皇不是蠢人,他怎么就信了黑沙呢?”

    云浅雪也想不出。两个人绞尽脑汁在想,可怎样都想不出个结果。

    “云,你最近见过黑沙这家伙吗?”

    “很遗憾,殿下,最近军师并不在营中。我一直没见过他。”

    “这就很麻烦了,你要找出他来。”

    卡兰嘶嘶地吐着冷气,目光变得很阴森。他幽幽地说:“父皇很明显是在犯错了,我们要帮他纠正。一切手段都是可以采用的。”

    云浅雪一惊:“殿下,难道你想兵谏?”

    “兵谏?是个好主意,不过不现实。父皇在军中的威望至高无上,只要他登高一呼,即使我的卫队都会调转枪头的。打父皇的主意,这太傻!黑沙才是父皇犯错的原因,父皇被他蛊惑得太深了。这个人常常闹失踪,若是他失踪他迷了路,再也回不来……”

    星光下长身挺立的青年,冲着云浅雪灿烂地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齿:“说不定父皇就能醒悟过来了。”

    云浅雪心脏剧烈地悸动着,手微微颤抖。

    所谓黑沙军师蛊惑了魔神皇,他根本不信。神皇陛下惊才绝艳,岂会被人哄骗?真正的原因是,卡兰皇子已经忍耐不住了。在战胜卡顿亲王后,他没耐性再坐等,而是要主动伸出手去拿权力的桂冠了。而黑沙,这个来历神秘的第一权臣,此人对魔神皇有极大的影响力,魔族将军们都畏惧他,他的权势熏天。偏偏他对皇位继承问题的态度又很不明朗,若即若离。

    他的存在,已经成为了卡兰皇子接手魔神皇权力的障碍了。所以,卡兰皇子要夺权,第一个要铲除的就是他。

    第一个铲除了黑沙,下一个呢?难道是……

    云浅雪不敢再想下去了,这一瞬间,隐藏在那英俊青年灿烂笑容背后的,竟是慑人的杀意,不容违背的威严。撕裂一切隐藏的伪装,未来的魔神皇露出了狰狞的齿牙,择人而噬。

    自己面临选择,现任的魔神皇与未来的魔神皇,到底要忠于谁?

    一瞬间,云浅雪想明白了,自己没选择。陛下也好,卡顿亲王也好,大家都把自己看成卡兰的死党,想回头已经没路了。这时,他才隐约记起爱妻卡丹曾劝告:“你不要跟我二哥走得太近了,他得意忘形了……”一一太迟了,卡丹,为何你的劝告来得这么晚啊!

    羽林将军镇静地回答:“殿下,现在外面秩序很乱,匪帮暴民遍布。黑沙军师不带卫兵独来独往,确实很危险。若是碰到什么意外,那也不是稀奇的事。”

    “那你觉得?”

    “黑沙军师一定会迷路的,微臣可以担保。”

    卡兰皇子看着云浅雪,眼晴里充满赞许的笑意,他对羽林将军的果断表态非常满意。他亲热的拍云浅雪的肩头:“虽然我们很痛心,但也没办法,只好沉痛悼念父皇的好军师,永远的怀念他了。云,这事就交给你办了?不要让父皇知道了。”

    “遵命,殿下。”

    “不要用你的部下,羽林兵都是贵族,他们顾忌太多。用裴玛的人,他的部下都是不识字的农民,他们什么都敢干一一放心,裴玛是我的人,靠得住。”

    云浅雪点头,心下却是惊骇。他都不知道,不知不觉中,卡兰皇子在军中的势力已经根深蒂固。除了裴玛,到底有多少个军团长和自己一样,已在暗中偷偷向着皇子宣誓效忠?

    两个年轻人并肩而行,心脏跳动得非常利害。他们都知道,从此刻起,他们走上了一条险峻的道路,若不能抵达权力的颠峰,便只有身败名裂的毁灭下场。

    八月十二日清晨,集结在特兰的远东军主力开始行动了。

    清晨时分,军队开始出动。数以万计的兵马从特兰城门滚滚涌出,雪亮的盔甲在深重的雾气中流淌浮现,恍若在大地上平添了一道发光的河流。

    在特兰城北,一个叫十宇陵的交叉路口,恍若河流突然分开支流,大军在此岔道上分道扬镳。半兽人将军布兰迈出队列,到紫川秀面静敬礼:“殿下,您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看着那一望不到边际的兵列,紫川秀深感依依不舍。远东第一军是远东的最精锐部队。现在,要把这支强悍之师交托到布兰手上,他非常不放心,生怕他的莽撞冲动损折了兵马。

    “布兰将军,多加小心!罗斯在你军中,他熟悉魔族王国的地形和风土,凡事多听听他的意见。你的军队是远东的希望,请务必将他们保存好!”

    “殿下,我明白。请您放心,我会把儿郎们都给带回来的。”

    布兰将军豪爽地一笑:“殿下,您此去要入关与魔族主力作战,魔神皇不是寻常武将,他的凶悍远超常人。大人您此次入关,很可能与他遭遇,请务必小心保重。”

    看着紫川秀,半兽人将军又问了一次:“那殿下还有什么事吩咐吗?”

    想了又想,最后紫川秀说:“全军为上,破敌次之。你一定要活着回来。”

    两人默默伫立,注视着对方,想着自认识开始。发生过的那许许多多事,误解、背叛、直到最后的忠诚不渝,两人都是心潮起伏。

    半兽人将军立正行礼:“大人,那我们这就出发了!”

    紫川秀点头。于是,半兽人将军转身跑步进了队列中。走不到两步,他转身冲着紫川秀用力地挥了把手,大声地喊道:“殿下。我们一定会胜利!我们一定会重逢!”

    他明朗的笑容那么的真挚,晒黑的脸上露出了那洁白的牙齿。他披着褐色兽皮的身影融入了千万名同样身披兽皮、高大强悍的半兽人士兵中间,再也分辨不出来,但话音却象那投入池塘中的石头一般,激起了阵阵波纹。在那十字的交又道口,两路士兵都向对方的行列挥手致意:“兄弟,到胜利的那天。我们再重逢!”

    成千上万的士兵在那十字路口分道扬镳,他们都是淳扑、强壮的半兽人战士,他们兄弟、邻居、朋友、亲人,他们将走向两个不同的战场。西路军将入关,增援危急的内地战局,他们中的很多人,将在人类的土地上,为保卫人类的利益而战斗、流血、死亡,被埋葬在远离家乡的土地上。

    而另一路大军。多达三万人的东路军,他们将杀入魔族国内,按照光明王的命令,他们将对发动战争的塞内亚魔族进行惩戒,将战争引向敌后,牵制魔族的主力。

    此次进军魔族本土,紫川秀只要三万士卒。但两天之内,报名的士兵就超过了十万之众。魔族在远东施行暴政,城市被焚烧,村庄连片连片被屠杀,沙罗大屠杀、云省圣庙事件、切尔诺大屠杀,在远东土地上。魔族造就了可怕的血海和仇恨,几乎每个家庭都有人丧生于魔族之手。远东人恨魔族入骨,没有人不期盼着报仇雪恨的那天。

    现在,站在分别的道口,感受着半兽人士兵的冲天杀气,紫川秀打了寒战:当一个满蕴着仇恨的民族得到了发泄机会时候,他们会是相当残酷的。他有预感,一条凶狠的巨龙就在自己手中被放了出去,他们将满载血肉而归。

    与出征魔族的东路军分手以后,冒着朔朔秋风,远东地主力军从特兰沿着远东大公路一线西下。十天后,紫川秀到达远东的临时首府,明斯克行省的明斯克城。

    留守此地的远东第三军指挥官明羽出城迎接紫川秀。除布兰率军进入魔族国内外,远东军的高级将领如白川、林冰、罗杰等人都随紫川秀,一行人入城,在明斯克城内的远东统帅总部内举行了简单的军议。

    紫川秀向明羽通报了他刚刚作出的决定,远东军将采取“声东击西”策略,派遣一支别动队,大张声势的突入魔族本土,当魔族军的注意力被吸引时侯,远东军的主力再突然突入内地,加入内地主战场。

    明羽问:“大人,那我们派遣多少兵力入关作战呢?谁统帅他们?”

    “入关部队由我指挥,大家没意见吧?”紫川秀说。

    众人点头赞同,此次派遣入关的是远东的主力,他们将遭遇的也是魔族的主力,这种顷远东全力的艰难战役,必须由最出色的将领指挥。若论指挥的机变灵活,统掌全局的大局观,远东军中无人能与紫川秀媲美。

    “蒙汗最近如何?”

    “大人,蒙族的军队驻扎在加来行省,我们正严密地监视着他们。到目前为止,他们还是遵守了和我们的协议,没有离开限定的区域。”

    “他们知道我们和第七军开战吗?”

    “我们封锁通住蒙族驻地的各条道路,隔绝了蒙族驻军与外界的联系。但我们怀疑,还是有一些蒙族侦察兵通过了防线的漏洞。可能蒙汗已经知道了第七军垮台的消息了。”

    “不用再让那个老家伙疑神疑鬼了。明羽,你约见蒙汗,代表远东正式通知他,第七军巳经被我们歼灭了。古斯塔的首级我们也带过来了,可以交给蒙汗,让他在魔神皇面前做点人情。”

    “遵命,大人。在出关之前,您可有兴趣跟蒙汗再会晤一次?当您率领主力入关作战后,我很担心蒙族会趁着远东兵力空虚的机会搞什么花样来。”

    “不必了。跟那个人格分裂的疯子没什么好谈的。跟他达成任何协议都是白费。

    他最善于察顔观色,自帝都战役后,魔族连续损失了三个军团,他该知道魔族的形势不妙了。

    只要战局有利于人类和远东联军,那他自然就会老老实实。

    自然,我们也不能不防着他一手,此次入关作战。第三军就不要参加了,你们留下专门负责监视蒙汗军团。“

    “遵命,大人。还有什么要第三军做的吗?”

    “有。明羽,你负责进行对瓦伦要塞进行佯攻,吸引魔族的注意力,掩护我军真正的入关路线。待我军入关后,你们立即返回明斯克。重新监视蒙汗。”

    “请问大人,您打算走哪条道入关呢?”

    “古奇山脉的秘密通道。”

    没有人出声,但空气不安地荡漾了一下,林冰抬起了头。

    紫川秀掌握了跨越古奇山脉的秘密通道,这是远东军中是不是秘密的秘密了。在远东大起义时期,通过这条秘密通道,来自内地的粮食、武器、药品源源不断地流入远东,那是远东军的生命线。但这条秘密通道的具体位置一直是远东军的最高机密,只有秀字营上层极少数人知道。看守这条秘密通道的警卫和运输物资的部队都是由秀字营中紫川秀的亲信担任,而当紫川秀离开远东时侯,指挥这支秘密部队的是白川和明羽二人,即使连当时接任的远东统领的林冰也不能插手一一事实上,她是来不及插手。

    林冰就任统领的时间太短,当她知道秘密通道存在的时侯,瓦伦已经失陷了。她也被免职了。

    “这条路很难走的,一路要经过丛林和山地,翻山越岭,”白川就事论事:“要通过大部队,怕很困难。还不如我们想个法子,把瓦伦要塞丹给夺回来。鲁帝的军队没有随布兰出征。让他冒充魔神皇的兵马,混入瓦伦要塞为我们当内应。应该有机会重新夺取要塞的。”

    “瓦伦要塞不能动。”紫川秀立即否决:“要塞通道是魔族军队撤退地唯一途径,若是我们夺取了要塞,入关的数十万魔族就没了退路,他们背水一战,是福是祸,那时就很难说了。”

    他敲敲桌子,说:“瓦伦要塞是留给魔族撤退用的,我们必须走布鲁村的山路。”

    讨论结束了,就是这句话,揭开了十五万远东大军出征人类世界的序幕。

    次日,从明斯克城门延伸出去的远东大公路上,婉蜒伸展的犹如一条色泽斑澜、鳞甲闪亮的巨龙,那是出征人类世界的远东大部队。各个团队在静谧中快步前进,清晨的朝阳照耀着士兵们,照耀着他们的盔甲和武器。

    十五万大军,总共四十一个团队的兵力过境,各个团队的旗帜迎着秋天地朔风猎猎招展,队伍长达数十公里,声势浩大,连驻扎在加来的蒙族也被远东军那庞大地声势所震慑。蒙汗连夜派遣信使求见光明王,询问出动大军的用意,也提醒紫川秀,蒙族与远东之间是签有互不侵犯协议的。

    无论在紫川秀还是在蒙汗眼里,所谓的“互不侵犯协议”不会比签协议的那张纸更有价值,但在魔族使者面前,紫川秀还是扮出一副重合同守信用的架势,声明远东人诚信重诺,出动大军绝非为了对付好朋友蒙族,而是为了入关攻打远东的世仇塞内亚族。

    远东的主力要入关跟塞内亚人拼命了吗?

    听到这个消息,蒙汗笑得合不上嘴。他立马又派遣了一个信使赶来告诉紫川秀,对于远东人的正义行为,他本人是坚决支持,希望远东大军能彻底铲除罪恶的塞内亚魔族!总而言之,光明王您就大胆地向前走吧,我们在后面支持你!

    当然,蒙汗的支持也不止精神上的,他还连夜下令撤走了设在瓦伦要塞前的几个蒙族营地,好方便远东人跟塞内亚人放手大打,也免得蒙族官兵卷入这场火拼中送了命。

    当然,在支持紫川秀的同时。蒙汗体内忠于魔神皇的人格也没闲着,他也派遣信使通过瓦伦关给魔神皇送去了紧急报告:“远东军来袭,兵锋直指瓦伦关,请陛下做好准备!”

    总之,蒙汗是做好一切准备,就等着看好戏了。不论是远东战士的尸体堆成第二个瓦伦关还是塞内亚战士的鲜血淹没要塞,这对蒙汗大爷都是赏心悦目的美事。

    蒙汗想不到的是。此时此刻,紫川秀并不在瓦伦城前。

    距离瓦伦要塞近千里之遥,瓦格行省的崇山峻吟中,一支军队正在艰难地跋涉前进。

    远东本来是有一条小路直接贯通国内的,从那条道走要轻松得多。但紫川秀考虑再三,最后还是决定新开辟一条道路,理由很简单。十五万大军入关,再怎么极力避免也免不了士兵会受伤和被俘的。若他们落到魔族或者人类的手上,那远东军的秘密基就将不再成为秘密,远东与国内的交通补给线路就要暴露了。紫川秀直觉地认为,今后还要用得到那条秘密交通路线的。大军入关,只好在秘道附近再开辟一条路线。

    在那恒舌不曾通人的山林中,在密不见光的黑暗丛林中,五千名精挑出来的开道先锋带着斧头和砍刀披荆斩棘,硬是在那不毛的蛮荒之地中为大军砍劈出一条前进的通道来。在他们面前。横亘着一座又一座连绵的大山,那山头永无尽头。毒蛇、蚂蟥、蚂蚁、飞虫横行的丛林中,每一处草丛中都有可能隐藏着致命的杀机,有些动物根本叫不出名字来,它们的模样令人毛骨悚然,连最有经验的远东本土人见了也要惧怕。

    山道崎呕,有的地段根本没有道路。完全是垂直陡峭的山崖,人马只能靠捶着绳子被吊上去,而有些地段,凶险到这般程度,万丈深渊的边上只有半尺不到地方可以过人。若没有先前工程部队搭建的吊桥和用木板铺垫的简陋小

    桥。很多地段根本是无法通行的天堑。

    首次见到如此险恶的地势和山路。林冰对紫川秀感叹道:“阿秀,现在我才算服了你!靠着这样的道路运送补给。你带着远东军居然坚持了整整一年!”

    林冰不知道这条道路并非真正的远东交通线,紫川秀也没打算给她解释。他笑笑:“林大人,有一段时间,家族执行严格的物资控制政策,我们就连这点补给也得不到。在起义前期,远东军完全得靠自己。”

    林冰很吃惊:“那你们是怎么坚持下来的?没有补给,没有后方,你们还能连续不断地对魔族打胜仗?”

    紫川秀沉默了,一瞬间,很多熟悉的身影掠过脑海,布丹长老、布森、维拉,圣庙保卫战中的无名烈士,科尔尼战役中无数倒下的阵亡士兵,那一张张非常熟悉但却渐渐离自己远去的脸孔,此刻忆起,他们依然栩栩如生。

    回忆起那一段艰难却闪光的岁月,他感慨万千:“忠诚,奉献,自我牺牲和血泪一一林大人,那时我们能拿出的,只有这些了。那段苦难的回忆,是给全体远东人留下的宝贵财富。”

    无法安营扎寨,无法休息,尽管窘迫穷困,饥肠辘辘,但大军仍旧斗志高昂,意气飞扬。士卒们疲惫不堪、饥肠辘辘,但却无一人抱怨牢骚。因为全军统帅与他们同受艰苦。行军途中,身为全军统帅的紫川秀就如普通一兵那般,硬是徒步行军将近八十斤重的粮食和武器背着越过了一个又一个山头。不但如此,他还要履行统帅的职责,他督促部队,日夜兼程,大事小事,他都安排得妥妥当当。

    这就是后世著名的光明王大进军,全是靠了统帅坚忍不拔的意志和远东士兵的坚韧热诚,部队才能克服了一个又一个困难,翻越了从古至今号称不可穿越的古奇山脉。

    这是一段艰难的旅程,唯一值得庆贺的是,行军途中一路太平无事,没有遭到魔族的拦截——魔族不可能料到有一支军队会越过古奇山脉突然出现。

    经过二十多天超乎常人想象的艰难行军,远东军队终于出现在关内的人类土地上。

    那是秋天一个寂静的午夜,刚刚下过雨,树林里湿答答冷飕飕地。月亮当空悬着。月色分外明朗,树木比较稀疏的地方,时而,从林间的空地上看上去,在那白净、皎浩的夜空背景上,精确地描绘出了白杨树的秃枝背景。

    在这万籁俱寂的时刻,比特行省境内的古奇山脉的山麓上。一名人类骑兵出现在这荒芜人烟的野林中。他披着深棕色的蓑衣,马刀斜斜地挂在腰间,在密林中的小道上控马徐徐前进,锐利而警惕的眼神不时扫射四方。树林间的水滴不时地落下,打湿了骑兵额前几缕松散的碎发。

    在山麓地中段,树林渐渐变得稀疏起来,出现了大片大片的空地。山下辽阔的平原上。隐约可见星星点点的黑点和大片大片的绿色原野,那是散布在平原上人类居民点和城镇乡村田地。眼前所有这一切,整个平原都铺着白布一般的月光,明朗,白净,就仿佛孩子童年时的梦想。

    居高临下地眺望着富饶的人类平原,年轻骑兵眼中流露出迷醉的神色,晶莹地泪光在他眸子内渐渐浮现,他跳下战马。全身旬甸,深情地在湿润的褐色大池上一吻。

    “租国,故乡,梦魂牵绕的家啊!妈妈,你迷途的孩子回家了!”

    站起身来,骑兵将指头撮在唇边,一声尖锐而响亮的呼哨打破了静谧的午夜。然后。他身后黑黝黝的树林中响起了蹄声,无数地人头攒拥。在悄无人声的荒芜树林中,涌出了千军万马,涌出了刀剑,涌出了远东的黑色鹰旗。

    远东的军队一队接一队地出现,人类骑兵。半兽人步兵,蛇族弓箭手。龙人步兵,矮人步兵。望着那美丽的人类平原,那片葱郁的原野和村庄,大地就如一副展开的画卷,如画江山徐徐展开在他们面前。

    衣衫褴褛、疲惫不堪的士兵们眼睛里露出了喜悦和激动的光芒,他们欢呼着:“呼卓拉!呼卓拉!”无数的帽子被飞上了天空,欢呼声排山倒海。成千上万的兵马从那密林中涌出,汇成了一道灰褐色的潮水,铺天盖地向着山下的人类平原扑去。

    天还没亮,远东的先头部队就拿下了山下的城镇。没有遇到抵抗,镇上并没有魔族兵驻守,只有隶属于魔族十六军的傀儡部队在充当守备队。午夜中,叛军士兵都是熟睡中被持着火把的半兽人从被窝里揪出来的。看着杀气腾腾的半兽人兵,守备队长脱口问出:“你们是怎么过来的?”

    这个时候,不可思议的震惊甚至压过了恐惧和对生死的忧虑。

    站在镇子的入口,紫川秀默默观察着。可以看出,在那残酷的春天,战争的铁蹄曾经无情地践踏过这个镇子。战斗的痕迹到处可见,烧得焦黑的墙壁、被砍断的大树、溅在墙壁上已经发黑的血迹、乌黑的膏火残骸。

    紫川秀想起来了,在半年前,自己率部进远东时,也是经过这个无名的镇子。当时遇到了一个副旗本军官给他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他机智地消灭了一支魔族的先遣伪装部队。但那个军官的名字,紫川秀却再也想不起来了,只记得他姓马。

    现在回过头再看,魔族进攻的潮水巳将一切熟悉的人和物冲击得面目全非。紫川秀忽然很想知道,对那个沉稳而智慧的副旗本,他如今到底如何了?他是死了,还是撤退了?

    短短半年,世事早已全非了。

    村镇的街道上人声鼎沸,到处是来回走动的明亮火把。半兽人士兵正在逐家逐户的搜索十六军团的逃兵,镇子上居民被赶到了街上集合。

    一个秀字营军官举着大刺叭在向他们吼叫道:“紫川家的臣民们,这是个值得纪念的欢喜日子!你们期盼已久的时刻终于到来,家族军队反攻了,远东统领率领大军解救了你们!魔族即将被打败,你们被解放了!你们恢复自由了!欢呼吧,一起庆祝这个伟大的日子吧!”

    作为这激昂的演讲背景的,是半兽人兴高采烈从居民家中扛出大袋大袋粮食地场面。当地的居民心痛又恐惧地望着凶狠的半兽人士兵,丝毫没有被解放的喜悦。

    看着这个场景,紫川秀唯一能做的只有苦笑着无奈摇头了。深切的悲哀沉淀在他心头。远东民族自由飙悍,半兽人狂暴热烈,掠夺和残暴那是军队的本性,更因为通道崎呕艰难,靠远东来给这支庞大的远征部队补给是不可能的。为了解决粮食问题,远征军唯一的出路只有就地掠夺一一或者说得好听点,称为“强行征收”。看着居民那哀怨的眼神。紫川秀已经不敢想来自己在历史上会留下个什么名声了。

    为这路异族盟军的入境,人类将付出的代价恐怕不会比魔族低多少。

    “大人,向您禀告!”

    不知什么时侯,林冰出现在紫川秀身后。

    看着她,紫川秀有点惊讶:“林长官,我记得您是在第二梯队的军中呢!”

    “第二梯队刚刚过来了,第三梯队的白川还在翻山越岭;第四梯队的罗杰才刚到布鲁村。至于收尾队的一一他们还在瓦格行省的山路上挣扎呢。”

    想象自己的十五万大军在崇山唆岭中摆出横跨数十里的长蛇阵,紫川秀只觉手心出汗,幸好行动瞒过了魔族,否则他们只要派两个团狙击,饥疲交加的远东军就要付出惨重代价了。

    “大人,我军战士翻山越岭,终于收复了祖国的第一个城镇,这是个值得庆贺的喜事。您擅长演讲,能否给战士们和刚被从魔族手中解放的家族子民们说两句呢?”

    紫川秀把头摇得跟拔浪鼓一样。他坚决不肯干。开玩笑,刚刚抢了人家粮食,做贼心虚的紫川秀只想在哪里找个隐蔽的地方躲起来,现在林冰还要他出头去嚷嚷几句,这不等于给受害人加深印象吗:“诸位,记得我啊!抢劫你们口粮的家伙就是远东统领紫川秀啊!”

    “林长官,我想就不用费劲了。我军长途跋涉。士兵们如今需要的不是一场演讲而是一顿好的睡眠。传令吧,除留下外围的侦察斥候们,全军就地进餐休息。”

    远处村外荒野地黑暗中遥遥传来一声惨叫,两人不约而同地转头过去看。只看到黑暗中有些影影绰绰的轮廓在晃动和马蹄的声响,再也看不到别的东西了。

    紫川秀喃喃说:“又一只漏网的耗子被逮住了。”

    下山之前,紫川秀就下了严令。必须封锁远东大军入关的消息。遵照这个命令,秀字营第一分遣队的骑兵占领了通住外界的所有通道和道路。黑暗中无法辨认。凡是见到晃动的人影,骑兵们不由分说就射箭,自然,其中大多数是企图从包围圈中逃脱的十六军团士兵,但不少也是无知的村民企图躲连这突如其来的军队而遭了横祸。

    凌晨四点时分,一条火把的长龙蜿蜒在比特行省的大道上,这个长龙又分出数条分支,分别指向行省的各个重镇。比特行省是农业行省,其粮食产量在整个东部地区占有不低的份额。为了把行劣内的各个粮仓完好无损的给夺下来,人马疲惫的入关先头部队休息了不到两个小时就被叫起来,重新整装待发。

    三万先头部队分兵数路,出其不意地对行省内的魔族驻军进行了打击。紫川秀亲自指挥了对行省首府比尔特市的进攻,而林冰对指挥对行者重镇莫尔卡的进攻,还有一个五千人的别动队由半兽人将军德昆指挥,他们负责夺取行省北部的粮仓。

    远东军队是在第二天黄昏时候到达比尔特市城下的。远东大军突如其来的兵临城下,城头呈现的是一片慌乱和惶恐,守城的人类士兵慌慌张张的来回奔跑,根本不知该干什么。有人还以为来的是大型匪帮或者盗贱团伙,但当紫川秀展开紫川家的黑色飞鹰旗后,只一个喊话,守卫城头的人类官兵就全垮了下来,有人主动给进攻的远东军士兵打开了城门,于是半兽人的大军就顺着敞开的城门滚滚涌入。

    在措手不及之下,驻守城内的魔族兵也未能进行有效的抵抗,魔族兵大多是零零散散地在巷战中被杀死了,最后残余的两百多名魔族兵聚集在行省总督府闭门抵抗。但被半兽人用推车撞垮了墙,大兵蜂拥而入,魔族最后的防线溃不成军,行省总督在府内被活抓了。

    晚上十二点,远东军巳肃清了城内的抵抗,紫川秀当晚是在魔族总督府内过得夜。

    连夜急行军、迅如闪电的攻城、巷战和胜利,到一切安顿下来。已经是午夜了。

    紫川秀累个半死,躺在魔族总督的卧室里,睡在大堆珍宝中间,快要闭眼入梦乡时候,他才忽然想起一个念头是:那个魔族总督叫什么名字了?他还真是能刮啊,改天得向他好好请教了……

    第二天中午,卫兵们揪着把紫川秀从床上给抓了起来:“大人。有军情!”

    紫川秀跳了起来:“魔族反扑了吗?”

    “不,是林冰和德昆二位大人派信使过来了!”

    阅完军情,紫川秀轻松地吐一口气。

    信使带来的是捷报,林冰和德昆都得手了,顺利地拿下了魔族的粮仓。还有,白川率领的第二波攻击部队也越过了古奇山脉,四万多人正歇息在山脚地镇子上,她报告说,只等军队喘过气来。他们马上就赶来与紫川秀的先锋部队会合。林冰也在

    信中询问,是否要留下一支军队镇守莫尔卡,护卫比特行省左翼,防止周边魔族军的反扑。

    看着这几封信,紫川秀愤怒溢于言表:“休息什么!时间就是胜利,现在我们是在和魔族的军情信使比赛速度!还中林冰,现在她护卫什么侧翼?把粮食都带走不就行了吗?后续部队跟上来自然会为我们护住侧翼的。现在我们要做的是进攻再进攻!速度就是胜机,集合就是力量,她怎么会犯那么浅显的错误?”

    “大人,那我们得回信告诉她们啊!”

    紫川秀估算了下,信使来回,时间起码得一天。即使林冰和白川都能接信后立即动身率部赶来。赶到起码也要两天。若要让自己的军队蹲在比尔特市干坐着等上两天,时间上的损失自己是承担不起的。

    “不等她们了!派人给她们送信。我们马上出发!”

    在接下来,紫川秀的行动直到二十年后都被帝都军事学院称为是“史上最疯狂的战例”。没等后队汇齐,他就带着一万五千多名疲惫不堪的士卒冲出了比特行省。他督促兵马,兼程赶路,半兽人士卒被他驱赶得都跑细了腿。从比特行省出发,紫川秀进军快如流矢,挥师直扑古奇脚下的东北诸省。

    在达玛行省的大道上,他遭遇了带着兵马前来增援比特行省的达玛总督哥森子爵。

    哥森子爵是听说比特行省遭到流寇的攻击,他带着五千多步兵前来增援的。

    对于山洪海啸般出现眼前的半兽人军队,魔族军指挥官也好,士兵们也好,统统脸色发白:“这不是一般的匪帮和游击队,这是正规的紫川军——是远东的军队!”

    哥森子爵歇斯底里地惨叫:“没有理由的!远东军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他们怎么过瓦伦关的?”

    自然,半兽人没有义务慢条斯理地跟子爵阁下解释的。

    就在魔族探子高呼“遇敌”的同时,紫川秀就巳一马当先地挥刀杀入了魔族阵中,他凶狠的砍杀有如雷霆风暴,皎洁白亮的刀就如一条择人而噬的恶龙,用魔族兵的血肉冲出一条鲜红的道路。一千多名秀字营紧跟着他,这群武艺高超的远东兵是全军的尖刀,他们狠狠刺入了魔族队列的纵身,就犹如快艇在魔族军中乘风破浪一般,一往无前。砍杀魔族的脑袋轻松得如农人在收割稻穗。而再其后,八千名咆哮的半兽人兵就如狠暴的海啸,冲跨面前的一切阻碍。

    哥森子爵的部队都是哥昂族的军队,虽然也说是王国大族,但他们的战斗力远比不上塞内亚族。自从入关以来,哥昂族跟在塞内亚族的后面,看到都是神族兵所向披靡,人类军队望风而遁,硬仗没打几场,倒是养出了骄横狂妄的坏毛病。出乎意料地碰到这般狂风骤雨般迅猛的攻击,哥昂族从上到下都给打蒙了!

    魔族一路兵马,仿佛是蛋糕被人用铁锤狠狠地正面猛敲一击,豁然迸散,士卒们惊恐地四散躲避,只求躲开正面那滚滚冲来的铁流洪峰。抓住了开战之初魔族的溃乱,紫川秀当机立断地投入全部兵力,实施了最猛烈、最狂暴的打击,牢牢控住主动权,从开始遭遇到最后,他根本没给对方留下还手的机会。不到一个小时,紫川秀干脆利索地击溃了哥森子爵的部队,子爵本人随着乱军被卷走了,追在魔族溃兵的后面,半兽人们一哄而入地攻占达玛行省首府。

    攻克了达玛首府,没等兵马缓一口气,紫川秀又挥师扑向了达玛西部的重镇提亚,在那里,他更是打了个大胜仗,打垮了措手不及的魔族两个团队,俘虏魔族团队长一名,然后,追着魔族溃兵的尾巴,他又跟着杀向了毗邻达玛的安卡拉行省。

    此时,安卡拉行省的魔族总督叶华已经知道有一路强悍的远东军队入境了,他匆忙调集军队,在行省边境上严阵以待。

    九月七日黄昏,安卡拉行省与达玛行者的交界的一个叫乌木镇的村镇上,远东军的斥侯和安卡拉魔族守备队的前哨同时抵达这个镇子。远东军从东边门口进了镇子,而魔族军则从西边口入的镇。就在镇子中心的十字路口上,双方都看到了对方,同时发出了惊叫:“魔族!”

    “半兽人兵!”

    这次遭遇对双方都是个意外,大家都慌了手脚。先头部队相互以弓箭射住阵脚,一边呼唤后队前来增援。

    遭遇之初,两军的高层指挥都出现了判断错误。魔族总督叶华不曾料到远东主力部队会到得这么快,而紫川秀则没料到在这个偏僻的小镇上会遇到魔族的大部队。双方都以为对方是偶然遇上的散兵或者斥候,想一口气把对方给吃下。

    因为镇子太小,兵力无法展开,两位指挥官不约而同地选择了两翼包抄战术。在夜幕掩护下,远东军兵分两路,一路五千多半兽人从镇子的左边包抄,一路七千多人从镇子的右翼包抄。紫川秀本人则亲率中军两千多人扎根中路。

    紫川秀坐镇中军,他是满打满算着半个钟头就能把镇子合围拿下,当晚好在镇子过夜美美睡上一交的。但时间一分一分地过去了,前线传来的喊杀厮斗声越来越大,战报不断传来:“远东六团遭遇敌人拦截!敌军兵力和情况不明!”

    “新敌人从右翼出现!远东一团请示,是按原命令继续前进,还是拦截他们?”

    “我军正面遭遇敌人,兵力不祥!”

    眼见敌军部队一批批地冒出头来,紫川秀这才发现情况不妙,绝非想象中的小股敌人,自己面前绝对是敌人大部队。重新调整兵力来不及了,先头部队的各个团已犬牙交错地和敌人混在一起,有的部队还在按命令朝着原定的目标突击,有的却已经掉头和遭遇的敌人乒乒乓乓打得热火朝天。

    紫川秀想把右翼的主力团调过来增援左翼战局,结果传令兵转来转去楞是找不到那个三千多人的步兵团,事后才知道,杀得兴奋的半兽人兵追着一股魔族溃兵狂奔烂跑,足足离开了主战场五里,更糟糕的是,他们在黑暗中迷失了方向。找不到回来的路了。

    在那个漆黑的夜晚,出关以后一路顺风顺水的紫川秀第一次尝到了接近失败的苦涩味道。一切都乱了套,他不但不清楚敌情,更与部下超过半数的部队都失去了联系。即使想撤退再战也没办法了,若要退,除非他把手上的半数军队都给抛下了。

    唯一让紫川秀堪可安慰的是,对于这种混乱的局面,对手和他一样头疼。从魔族混乱的反应来看,紫川秀相信,对方指挥官同样失去了对部队的有效指挥,大家都是乱打一通。

    形势很明显,谁能更快集结部队恢复秩序,谁就能获得胜利。这时候,紫川秀采取了惊人的行动,他举着火把冲到了混战的第一线上,高声叫道:“士兵们,向我靠拢,跟我走!”

    目睹这一勇敢到近乎白痴的举动,敌我两方的士兵都惊呆了。一瞬间,向着这个最明显的靶子,魔族弓箭手射出了暴雨般的箭矢,但又一个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就站在在如雨点般落下的箭矢中间,紫川秀毫发无伤,弓箭全部落空了!

    这只能堪称为超强运势的奇迹了,亲眼目睹这一奇迹,远东士兵激动得热血沸腾:光明王殿下有着如此强势的战运,难道胜利还有什么怀疑吗?

    一瞬间,战场的士气被整个提升起来。先是数十人。然后是数百人、数千人,最后,整个战场都是同样的呼声,“集合啊!光明王在那边!殿下在那边!”

    “跟着光明王的旗帜走!”

    士兵们自发的集结到紫川秀身边,用盾牌为他遮挡弓箭。犹如溪水积成小河,再如小河汇成大诲。围在紫川秀与边的士兵越来越多,部队渐渐地聚拢起来。带着这支士气昂扬的部队,紫川秀转移战场的各处,击垮魔族的抵抗。把散乱在各处兵马集结。

    多年以后,回想起发生在乌木镇的这场战斗,紫川秀依旧心有余悸:“这是我最艰难也最窝囊的一战了!比起叶华的部队来。我的兵马多了几乎两倍,却依然打成了烂仗,险些还要输!——若不是叶华的反应慢。没能及时投入预备队,我们真的要大败亏输了!”

    乌木镇一仗,双方指挥官都犯下了极严重的错误。也都有取得胜利的机会。面对混乱的局面,叶华的应变能力远远逊色于紫川秀。他没有紫川秀那种气魄。带着几十卫兵就敢冲上混战的第一线去调集兵马。他只能依*勤务兵和传令官们来指挥,当传令兵们还在指挥部和前线部队的途中疲于奔命时候,紫川秀已经抢先一步完成了集结兵力,让本来就占有了兵力优势的远东部队再占有组织优势,此时,魔族的败亡那已经是注定的了。

    一夜血战,属族军在安卡拉行省的主力全盘崩溃,叶华总督率亲兵突围失败,死于乱军之中。第二天,趁着势如破竹的军势,紫川秀兵逼安卡拉首府城下。

    鉴于士卒连日跋涉苦战辛苦,紫川秀没有立即攻城,只是把军队在城外安营扎寨,做好了围攻的准备。在接下来的几天里,远东军的后续部队连续赶到,林冰、白川、德昆、罗杰等远东将领羞答答的来到紫川秀面前请罪一一紫川秀速度快到如此地步,不要说魔族没法揣摩他的踪迹,就是林冰、白川想增援他都办不到。

    率领一支一万五千人的前锋,紫川秀闪电般取得了一个又一个胜利,捷报一个又一个传来,快得让后续部队目不暇接。幸好,后续部队还不至于追丢了,那如荒草一般横躺遍地的魔族尸骸,那是指引前锋军路线的最好路牌。

    紫川秀只是一笑,就把众将的请罪抛诸脑后。他现在一心想的是如何尽快拿下安卡拉城,但没等他冥思苦想出一个妙策,围城的第三天中午,被包围的城池里传来了所斗声和喊杀声,城头上出现了冲天的火光和黑烟。

    就在紧川秀的大军面前,魔族的黄金狮子旗帜落下,城门自动打开了!

    这是不是个圈套?

    就在紫川秀还在犹豫的时候,最*近城门的德昆部队已经呐喊着冲入了城内。因为行动缓慢,德昆挨了紫川秀的训斥,这让勇猛的半兽人将军好一通憋闷。现在,眼瞅着机会,他自然要抓紧时机表现自己的“果敢勇猛”了!

    眼瞧德昆如此行动,为抢战功,其他将领纷纷仿效。不等紫川秀命令,各路兵马一拥而入,这种目无军纪的行为让紫川秀气坏了。但也没别的办法,他唯有顺水推舟,下令全面攻城,并下令前锋尽快查明城中到底出什么事了?

    德昆的报告来得很快,“大人,俺也不知道城中到底出什么事了。不过城里很乱,到处都在混战,有些是老百姓跟魔族在打,有些是人类的叛军在跟魔族打,俺们要帮哪边?”

    紫川秀险些给气歪了鼻子:“帮哪边?你最好帮魔族打好了!”

    幸好德昆的智力还不至于低到做出“帮魔族打仗”的蠢事来,没等紫川秀的命令传到,进城的各路部队巳经大刀阔斧的砍杀起魔族兵来,观战的民众喝彩如雷:“打!打!杀死该死的魔族!”

    在远东正规军的前面,还有一些不明身份的武装人员在跟魔族战斗,他们有的穿着魔族十六军团的军装,有的是平民服饰,不过手臂上都缠着一条白色的毛巾。见到远东的部队冲过来。他们主动把白色毛巾举起来表示无敌意,有人在向远东军喊括:“远东的弟兄们!我们是安卡拉行省的‘决死无敌纵队’!我们是友军,我们是帮你们的!”

    听得报告,紫川秀是一头雾水,自己真是孤陋寡闻了。安卡拉行省什么时候出个“决死无敌纵队”了?难道这是哪路紫川家将领一一比如斯特林,派来协助自己的吗?

    直到事后,紫川秀才得知,原来并非自己孤陋寡闻。实在是这个“决死无敌纵队”的成立还不到三天一一更确切的说,直到紫川秀兵临城下的那晚才成立的。

    安卡拉总督叶华战败,魔族连战连败。颓势巳现,残余的魔族守军还企图负隅顽抗,但随着一路又一路远东部队的赶到。远东大军将城池围得水泄不通,从城上看,远东阵如林,营火连绵数里。竟是一眼望不到尽头。

    城内投降魔族的人类官兵都看出大势所趋了。他们私下商议,在帝都、西北、西南。魔族都是连战连败,再加上远东军的突然入关,可以预见的,紫川家的全面反攻就在眼前。

    魔族注定要完蛋了,但当紫川家可怕的鹰旗覆盖过来时候,检察厅锄奸处雷厉风行的杀戮也将随之而至。恐怖的军法官们,他们是绝对不会放过那些曾为魔族军效劳的人们。而连流风霜也加入了反魔族联盟,天涯虽大,却藏不下人类叛逆的一只左手。

    “唯一出路是反戈一击,为紫川家立下功劳,或许还能求得一条活路。我听闻远东统领紫川秀为人宽厚大度,在远东,他接收了数以万计的雷洪叛军。他不象帝林那么严酷,这个人,应该能接纳我们的反正。”

    这个说法在人类叛军中流传,得到了众多的响应。在部分高级军官的策划下,驻扎城中的人类官兵准备在午夜发动兵变,里应外合迎接远东兵进来。但不幸,机密泄漏了,魔族大惊失色,下令抓捕策划起义的首领们。

    当天上午,魔族兵突袭三十七团团部。起义的主要策划人,十六军团第三十七团团队长亚辛团队长面对抓捕的魔族兵奋勇抵抗,不幸壮烈躺牲。他的同谋者,三十七团第一大队长塔罗克幸运的逃了出来,他立即往三十七团的军营逃跑,“当当当当”地敲响了警钟。

    “消息已泄漏,不能束手就擒!弟兄们,我们都是人类,不能再受魔族的奴役了!”

    仓卒的起事,起初只有十几人加入,大部分人类官兵都是抢着看热闹的心态在旁边围观。他们对魔族没有好感,但也不想冒着生命危险跟魔族兵战斗。有个兵痞嬉皮笑脸的跟塔罗克说:“参加举事,你给我什么好处?”

    塔罗克面寒若水,他猛然拔刀,砍死了那个嬉皮笑脸的兵痞!

    众人大哗,抽刀声连续不断,现场的气氛骤然紧张。

    “士兵们!远东军即将攻城,紫川家开始反攻!魔族要注定完蛋了,现在加入我们,有功无过!若再袖手旁观,甚至继续从逆,你们下场是早巳注定的!那些不尽心帮助我们的人,那些在魔族和人类之间观望的人,我们也要将他消灭!”

    塔罗克手中高举着一面为起义准备的紫川家鹰旗,他咄咄逼人的环视众人,吼道:“你们只有两个选择!是加入我们,还是要做祖国的敌人,然后被半兽人消灭,遗臭万年?”

    一个人咆哮着威胁上千名手持武器的士兵,大喊大叫着要将他们消灭,在旁人看来,这个场景实在荒谬。但身在当场的士兵,他们可没人感到有什么可笑。虽然塔罗克只有一个人,但城外可有着远东十几万半兽人呢!他咆哮的吼声凛然生威,压倒了在场的所有人。更重要的是,他手上举着鹰旗,紫川家的鹰旗,旗帜在风中飘扬如海。

    这是紫川家的象征,这是祖国的象征,这是一个强大帝国即将复苏反攻的咆哮!积威之下,叛军士兵竟没一个敢兴起反抗的念头。

    就带着这几百*着威逼恐吓聚来的士兵,塔罗克冲出了三十六团的军营。没等出多远,迎面就冲来了一队兵马,起义官兵都想:“坏了!魔族要来拦截了!”有些动摇不定的家伙已经准备要开溜了。

    不料没等冲到跟前。这队人马远远就喊道:“我们是三十六团的!三十七团的弟兄们,不要再跟魔族了!远东军马上就要攻城了,跟我们一起反了吧!你们若是不反,我们就要对付你们了!”

    接下来,起义算是正式开始了。在塔罗克指挥下。起义官兵兵分两路,一路围攻城中的魔族镇守府,包围属族兵营,一路去占领城门工事。迎接远东军入城。为了辨别,起义官兵统统在手上缠着一条白色毛巾。

    看到人类官兵举着紫川家的鹰旗冲上了街道,城内地居民爆发了如雷的掌声和喝彩。很多人自发的拿起武器,跟在起义官兵身后一同战斗。一时间,起义军声势大涨。与前来镇压的魔族兵在城内展开了巷战,当紫川秀的军队入城时,大局就已定了。

    攻克安卡拉的当晚。城外远东主营的军帐旁,一排身影在默默的伫立着。他们原是驻扎安卡拉的魔族十六军团官兵,现在的起义军代表,现在正在等待远东统领的接见。

    微寒的深夜风中,男人们的身子在微微颤抖。不光是因为寒冷,还因为他们心中的忐忑。看着在军营门口的半兽人哨兵的魁梧个头和锋利刀刃,男子们不由自主地打着寒战。

    一个俏丽的女军官从营内走出,明亮的双眸一扫众人,朗声说:“诸位,统领大人就在里间有请,请各位移步过去。”

    惊诧于眼前女子的美丽,但更令男子们惊讶的是,她肩膀上的三颗银色星星和袖上金色丝边,那是紫川军中红衣旗本的标志。在紫川军中,旗本以上就算将军了,红衣旗本那是足以统领一方的军中大员了。远东统领居然派了一个如此高级的将领来恭迎自己,这份重视令得众人精神大振。

    跟在白川的身后,一行人进了军营。

    在一般人的想象中,出了瓦伦关,那就是蛮荒世界了。那里生活着缛毛嗜血的野蛮兽人,他们强悍、野蛮、愚昧,在第一次远东战争中,叛乱的兽人们把人类给血洗了一遍。紫川秀以人类之身能在远东世界获得如此高位和尊重,这对于内地军民来说至令是个不解之谜。

    现在,这支由昔日叛乱兽人组成的军队,现在却成了人类最强的援军和同盟。众人都对这支充满神秘色彩的军队充满了好奇。

    男子们睁大了眼睛,东张西望,想看到点新奇古怪的东西,好满足好奇心。结果让他们失望了,没有风干的头颅被挂在门口,也没有奇怪花纹的部落图腾树在营中,他们所见到的,和平常的军营没什么两样。

    一排又一排的军帐排列得整整齐齐,相隔都是两米,军帐中传来了熟睡士兵的鼾声,武装的哨兵来回梭巡,远处遥遥传来熟悉的刁斗口令声。在营地的上方,飘扬着紫川家的黑色飞鹰旗。若不是看到偶尔走动的半兽人哨兵,眼前所见和任何一个紫川家营地没什么两样。

    在营池的中央处,树立着一个大帐篷,只有这个帐篷是亮着灯的。在这个帐篷的周边,巡游的哨兵特别密集和频繁,而且守在这帐篷周边的,不再是半兽人而是换了人类的士兵了。

    白川和守在门口的一个大胡子军官说了两句,那胡子军官很严肃的摇头。他径直向众人走来,“诸位,谁若是身上藏有武器的,最好现在就拿出来。我们要搜身,若等下搜出来就难堪了。”

    男子们都说:“觐见统领大人,我们都不敢携带武器。”

    “那就好。”那胡子军官挥挥手,一队秀字营士兵快步走出来,很快将众人搜了一次身,他点头挥手放行,白川这才领着他们进中军帐中。

    “大人,打扰了。您要见的人,我已经带来了。”

    坐在案前油灯下的年轻男子,从堆积如山的文案中抬起头。他只穿敞开衣领的军便服,军服上没有徽章也没有标志。他有着一张十分俊秀的瓜子脸,眼睛很漂亮。由于太久没刮,唇上和两颊那一抹淡淡的胡子茬给他平添了几分男儿气概。他眼睛里满是和蔼的笑意,笑容中带着一种难易形容的味道,让人觉得很温暖、很亲切,一见到他,亲近之心油然而生。

    这个漂亮得近乎柔弱的人。竟就是紫川家威名显赫的远东统领?

    他的嗓音有些低沉,是那种过度疲惫而带的沙哑:“我是紫川秀,欢迎。诸位就是今天里应外合,拿下安卡拉为我军献城的勇士们吧?”

    男子们纷纷跪倒。有个大个子回话说:“统领大人,勇士我们不敢当。我们都是犯下大罪的人,今天所为,不足于补救我们罪孽万一。统领大人能在百忙之中抽空面见我们,那是我等的荣幸。”

    “请问尊姓大名?”

    “不敢当,在下塔罗克。”

    “塔罗克阁下。”紫川秀微笑道:“我知道你,今天的起事,你是首领吧?”

    “在下不敢夺人之功。起义的总首领是原三十七团的团队长亚辛。但不幸机密泄漏,魔族提前动手了。为反抗抓捕,亚辛阁下壮烈牺牲,在下不过是按照原定计划行事而已。而且三十六团的哥斯加阁下和叶雅夫阁下也分别发动了起义。”

    “英才凋损,令人叹息。那么,哥斯加和叶雅夫两位阁下也来了呜?”

    跪在下首的人们中有两个抬起头来:“统领大人,我是哥斯加。”

    “我是叶雅夫。”

    紫川秀端详了一下二人,哥斯加是个看样子很老实的青年,叶雅夫却已是个饱经风霜的中年人。看到紫川秀的目光注规着他们,二人都很僵硬,脸上很明显的流露出了畏惧。

    紫川秀轻笑,摆手吧:“都请起吧。不必紧张,虽然我带半兽人兵,但我不吃人。”

    三个人从地上爬起来,束手站在紫川秀面前,揣揣不安地站在紫川秀面前,那惊惶的神情,就如犯错的孩子在教导主任面前一般。

    塔罗克小心翼翼的问,“不知大人召唤我等前来,有何吩咐?”

    紫川秀笑而不答,他反问了对方的年龄和经历,三个魔族叛将一一做了回答。三个人中,塔罗克和叶雅夫都曾是紫川家军人,塔罗克以前还是个小旗,只有哥斯加是魔族入侵以后才被征入的军队。

    紫川秀皱起了眉头:“尔等既为家族臣民,有的还是等级不低的军官,当祖国面临灾难入侵之时,为何没有奋起抵抗,而是选择了屈身敌寇?难道就不知紫川家军法严厉?难道就不怕祖国将来与你们清算旧帐?”

    因为对这个问题是早有准备,虽然紫川秀语气严厉,三人倒也不怎么惊慌。三人再次跪倒磕头:“大人,您说得对。依我们所作所为,百死不能赎罪。但请念在我们都是迫不得已份上,请给我们一个机会诉说苦衷。”

    “你说吧。”

    三人连忙滚瓜豆子般诉说。叶雅夫原是驻巴特利行省的紫川家守备兵,马维率部叛变,他根本不明白怎么回事,糊里糊涂也跟着过来了,到后来才琢磨着有点不对劲:“我们怎么和魔族兵搅一堆了?这不是降敌了?”

    而塔罗克则原是驻守达克的军官,军衔是小旗武士,这些人中,他的军衔是最高的。他是在达克保卫战中受伤被俘的,当时魔族将军云浅雪给他两条出路,要不加入魔族军,要不死,而塔罗克选择了后者。

    “你参加过达克保卫战?”紫川秀诧异:“我听说,达克城打得非常惨烈,守备长官东南军副统领杨宁大人玉碎,守军全部阵亡,宁死不屈,堪称军人楷模一一消息传到远东时,远东军还为杨宁大人和烈士们下了半旗哀悼呢!”

    塔罗克面青一阵白一阵的:“大人,我贪生怕死,对不起战死的弟兄们,对不起杨宁大人,那是事实,没得推脱。但千真万确的,被俘之初。我确实也存了一死报国的念头。但马维跟我说,当我们死守达克时,帝都城里就有二十万军队,离达克不到五十里,却不给达克发一兵一卒救援。帝都的老爷们根本不把我们的死活放心上,我们又何必为他们卖命呢?马维说得似是似非,好像也有点道理,当时我也是糊涂。就……”

    大家都沉默了,一时间,紫川秀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虽说叛国没有理由。但身处那些低级官兵的立场,那些道理却是实在得无可辨驳的:既然上层把他们视作消耗,那他们又何必对这样的祖国忠诚呢?

    第三个人哥斯加的经历就比较简单了。他原本是安卡拉域郊的一个老实本分农民,某天在路上遇到了魔族的征粮队。第一次见到魔族,见到那些绿色皮肤的怪物。他吓得魂飞魄散,想逃又腿软跑不动。两个魔族兵用绳子把他一捆牵了就走。先是充当运粮的民夫,然后当魔族扩充十六军团的傀儡军队时候又把他塞了进去充数。因为他胆小老实,一贯表现得很顺从,魔族居然还让他做了军官。这次起义,他被本地官兵推举为首领,也立下不小的功劳。

    听完三个人报完各自的履历,紫川秀又向他们询问起了情况,其中紫川秀最为关心的是魔族主力所在。远东军此次入关,对前途一无所知,简直是蒙着眼睛瞎闯一般。虽说按道理说,魔族军的主力都集中在帝都和奥斯一带与紫川军征战,东北地区不会有重兵把守,但紫川秀还是担心魔神皇不按常例出牌,自己若是不小心撞到了哪个魔族主力军团,那乐子就大了。

    哥斯加和叶雅夫在魔族军中都只是低级军官,接触不到稍微高级的情报,他们对安卡拉本省的魔族驻军还算了解,但一出省界,他们无知得跟紫川秀一般无二。幸好塔罗克是个有心人,虽然他也接触不到高级军情,但他参加过两次运粮押运队,到过邻近的巴特利行省。

    他当时就留了个心眼了,从其他运粮队官兵的聊天中,他大致了转了魔族征集的粮草数量和去处,暗暗做了分析。

    现在,他把那些数据和分析娓娓说来,推测的魔族驻军数目居然和紫川秀侦察回报的结果非常吻合。看不出这个人高马大的汉子还有这般细腻的心思和缜密的推理能力,紫川秀顿时对他刮目相看。

    “那你可知道现在各路紫川军和魔族的交战形势吗?”

    “大人,我不曾亲临战场,不敢信口雌黄。不过我敢断言,魔族的局势定然不妙。”

    听得这样的言论,紫川秀精神大振:“说来听听,你有些什么理由呢?”

    “大人,在占领之初,魔族对我们还是很有戒心的,驻军比例是三个魔族兵带一个人类兵。但帝都大捷后,一批魔族兵被调走了,又在本地征收了一批人类兵,魔族兵与人类兵的比例降到了二比一;六月间,魔族又抽调了一次兵力,魔族与人类的比例巳经降到了一比一了一一后来我才从两个魔族军官谈话中知道,进军西北的魔族军队遭到了惨败,其中一路大军在旦雅城下全军覆没了,为了加强对帝都的攻势,达克不得不从各地的守备队中抽取兵力。

    而就在大人进攻前不到一个星期,魔族又从我们这抽调了一半的兵力,现在是两个人类兵对一个魔族兵了,这时我就大胆估计,肯定是魔族又吃了一个败仗了!

    连吃那么多败仗,损兵折将,魔族虽然凶悍,但它们毕竟人数不多。魔族打六月起开始围攻帝都,但足足到了九月他们还打不下帝都来,重兵囤于坚城之下,屡攻不下,他们锐气已丧。

    而我紫川家依*着帝都防线寸步不退,必是在纵深大后方组建新的兵马。正义之战,得道多助,连流风霜也加入了抗魔族行列,再加上大人您从远东返回,带回了数十万远东虎贲,其实两军的实力对比已颠倒,形势大变了。

    大人,我敢断言,不出三个月,人类必然会开始全面反攻!“

    “那你估计,这次大战,谁会胜呢?”

    “大人,作为人类,我当然希望人类能大获全胜。但兵凶危急。打仗的事,谁敢言必胜?但无论胜负,这都不开重要了。即使暂时魔族气数未尽,人类遭受小挫,这都不要紧了。我们的战争体系已经建立,我们可以一次、两次、三次哪怕一百次失败,这都不要紧!但魔族只要再来一次帝都大捷那样的惨败,他们剩余的兵力就不足以维持战线了。全盘崩溃就在眼前!大人,一旦魔族崩溃,您的远东又锁死了他们逃回去的出路。这次,出征人类的百万魔族能回去的,恐怕十中无一了!”

    “按照你的看法。下步我该如何采取行动呢?”

    “大人,魔族的主力都集中在达克周边与帝都的人类守军对抗,在东北六省境内。魔族驻军数目不到三万,其中又被您消灭了一大批。而且他们比较分散,几百人几百人地分驻各个城市。只要大人您能兵贵神速,我们完全可以在达克做出反应前夺取整个东北!”

    “你只说了魔族的军队,但没提十六军团的部队。他们的数量可不少啊!”

    “大人,我就是十六军团的军官,我熟悉他们的情况。就拿我们安卡拉来说,整个行省境内魔族十六军团兵力超过三万人,但真心为魔族效力的人绝不会超过一百人!魔族凶残暴戾,横征暴敛,全体占领区都对他们恨之入骨!除了丧心病狂的恶棍,谁会愿意真心为魔族效力?只要紫川家的鹰旗一到,喊话保证投诚官兵的安全,我保证他们会立即杀掉魔族军官向您投降!只要大人您给我一个小队骑兵、一面旗帜,我能把东北境内任何一座城池给拿下!

    统领大人,您麾下兵马强壮,又是高举光复义旗,所到之处必定是应者如云,人心所向,十六军团的伪军根本不足为虑,魔族本部兵马又是兵力寡弱,无力阻挡您。唯一值得担忧的是,夏粮刚刚收获,存粮都被魔族驻军征收了,他们打算将粮食运给达克的魔族主力。我担心,若走投无路,狗急跳墙的魔族驻军会纵火焚烧粮仓,那您就要面临麻烦了。“

    “好!”紫川秀击掌叫好,向白川微笑示意说:“想不到这穷乡僻野,还有这样的人才!”

    白川也微笑着点头:“见识不凡,确实难得!”

    上述言论,若是出自白川、林冰、罗杰或者哪位远东重将,那是丝毫不稀奇。但这位恩塔克却是地处偏僻,他是被堵截了一切信息来源的情况下完全自己分析出来的。更难得的是,他有如目见的指出,紧川秀目前最紧缺的是粮食,这份才干不能不令人惊诧。

    意外地发现了可用之才,紫川秀心情舒畅。他微笑着说:“诸位,你们立下大功。说吧,想要些什么奖励呢?”

    塔罗克颤着声说:“大人,我们都是戴罪之人,能获得赦免已是大喜,岂敢奢望奖赏?”

    “家族军纪严厉,但对那些决心悔过自新、幡然省悟的人,紫川家还是敞开大门的。你虽然过去无知从逆,对国家和人类犯下了罪行,但你们能幡然醒悟,以实际行动反戈一击,祖国还是可以宽恕你。这点,我是可以保证。”

    “但271号军规……”

    “这个你们不必担心,我自有办法静决。我的秀字营中,几乎一半都是当年跟随雷洪叛变的战士,我照样用他们!有我在,军法处不敢找你们麻烦。我能赦免诸位的罪行一一不但你们三人,凡是参与这次起义的所有人类战士,只要他不曾杀害过自己同胞,那都将获得赦免。”

    虽说这是期待巳久的事,但听紫川秀亲口说出赦免,三人悲喜交杂,连连磕头。白川拉了好久才把他们拉起来。

    紫川秀微微一笑,已转开了话题:“就如你所建议,趁我军到来的诸息还没传开去,兵贵神速,我们明天就要出击!塔罗克小旗,你可愿为我们带路?”

    “乐意为大人您效劳。”塔罗克不假思索的回答,忽然,他意识到了什么,整个人楞住了:“小旗?大人您称我是小旗?”

    他诧异地望着对方,紫川秀点头,平静的说:“国家正在经历着前所未有的灾难,我们每个人都还没有对国家的存亡肩负过这样大的责任。忠诚蕴涵在每个人心中,世界可能殒灭,但信念的引力绝不会消失,而正是这种信念引导我们走向胜利,我坚信如此。欢迎你归队,小旗。”他温和的笑笑,笑容如春风般的和蔼,一种和蔼、亲切的魅力油然而生。

    听着那个好久不曾听过的称呼,难以形容的酸楚感觉从心头涌来,泪水禁不住的溢出眼眶顺着脸颊向下流淌,用肮脏的袖子使劲擦了一把泪水,塔罗克响亮地喊出了那句熟悉而又陌生的号号:“愿为家族服务!大人,请下令吧!”

    七八四年的八月下旬,远东军队在紫川秀率领下翻进了千年天堑古奇山脉进军主战场,骑、步兵马共计十五万之众。远东部队突如其来的进军,正好打在魔族防范空虚的软肋上,魔族苦心谋虑营造了半年的东北安全区,短短两个星期就被紫川秀撕了个四分五裂。

    从瓦格行省出兵,远东兵以狂风卷云之势席卷了东北三省。在半兽人势如狂飙的兵势面前,分散各地的魔族驻军被打得鸡飞狗跳,狼狈逃窜。而魔族设立在各地的十六军团部队压根没起到丁点作用一一不,应该说,那些人类士兵还是起到了一定作用,不过是反作用。常常是远东军还没杀到,这些人类傀儡军就杀了魔族守军打开城门迎接半兽人进来。

    9月5日,魔族的达玛总督哥森子爵遭遇了由紫川秀亲自带领的远东军先锋部队,兵败人亡,同日,达玛行省首府光复。

    9月7日,安卡拉总督叶华率军在乌木镇遭遇了远东的先头部队,一夜激战,四千多名魔族兵阵亡,叶华战死。四天后,安卡拉行省首府光复。

    在安卡拉首府,紫川秀集合了远东军的主力部队。分析了形势后,远东军果断分兵。

    紫川秀、罗杰、白川、林冰四人各带一路兵马,四处出击,一路解放城乡,剿灭魔族的守备队。从比特到达玛,又从达玛到安卡拉,又从安卡拉突然四处出击。远东大军一路高唱凯歌,魔族给扫荡得风卷残云。

    若有强大的魔族军团在附近,这种分兵的愚蠢政策准是自取灭亡。但此时此刻,魔族的主力一部在阻挡斯特林对帝都的挺进,余下的都集中在帝都前线与紫川宁和流风霜的人类联军对峙,对远东活跃积极的出击战略,达克竟无力阻止。

    不到一个月时间,东北六行省中己有四个被远东军光复。每一路远东军进军时都宣称自己是远东主力的先锋部队,还有强大的后续部队跟随其后,大军随之就至!这种说法被四处传播,于是入关部队的数目被迅速地加码增倍。一个惊人的说法尘嚣直上:“远东军来了!四十万半兽人杀过来了!”

    消息第一时间传开了,恐怖的呐喊回荡于魔族占领区,想起那素来有强悍之称的半兽人兵,魔族兵无不心里寒蝉。消息就如闪电般传播,沿着巴特利一路传向内地纵深战区,传至达克,传至奥斯,传至帝都。传至西北营(流风霜的西北联军驻军于此)。没有人怀疑这一说法的真实性,因为远东号称百万大军,在五十年前的西北边防军叛乱事件中,当时的远东统领就是率领四十多万远东军赶回帝都增援,最终锁定了战局。

    五十多年前的胜利,这次会不会再次重演呢?

    听到这个消息,魔族官兵无不寒战股栗。那些投降魔族的人类败类则失魂落魄,他们已经预感自己主子的未来不会很妙了。

    “远东统领回来了!我们的人打回来了!”

    消息就如那展翅的信鸽,翱翔于占领区上空。闻知消息的沦陷区军民无不痛哭流泪:“我们的军队终于回来了!祖国的光复就在眼前!”听闻紫川秀的捷报一个接一个传来,人类军民扬眉吐气。精神振奋,人们都坚信,胜利就在眼前。各处的教堂都敲起了欢乐的钟声。

    “远东兵来了!他来了!”在帝都城头,眺望着东方天际,身穿戎装的少女将军眼中闪动着泪光,激动得身子微微颤抖:“他一路急走,攻城拔寨,那是为了谁?果如当日承诺的那般,不管万水千山,他回来拯救我了!”

    在那两周里,紫川宁简直激动得夜不能眠。每次远东军的胜绩传来,都使得她欢乐得如痴如醉。整天里,她会突然无缘无故的流泪,也会突然莫名巧妙地面露甜蜜的微笑。在部下们眼里,打从知道了紫川秀入关的消息,这位先前还堪称有条不紊的中央军统领简直变成了个莫名其妙的疯子。

    热爱浪漫是每个年轻少女的天性,困守帝都的艰苦岁月和铁血磨难,仍没能磨灭少女对玫瑰的憧憬。此刻的紫川宁,简直身处幸福的颠峰。不但是得知心上人的到来,更因为他到来的方式竞是如此浪漫:白马王子率领着千军万马,将美丽的公主从被恶魔包围中的城堡中拯救出来,这简直就象无数浪漫童话的现实版本。

    唯一令紫川宁美中不足的是,紫川秀坐骑的速度实在太慢、太慢、太慢!她不能理解,既然他拥有四十万雄兵,为何不一下子猛扑而前,将横跨在二人中间的魔族军扫荡干净,却走在偏离主战场的东北行省跟魔族小股部队磨磨蹭蹭,始终不敢向帝都*近?

    “牛皮吹得多了,自己都以为是真的了。”

    紫川秀苦笑,他自家知自家事,“四十万半兽人大军”,那是吹出来的。真要跟魔神皇正面对决的话,自己的兵马还是不够。为壮大兵力,每到一处,紫川秀总是大肆宣扬,手上有监察厅核发的免罪赦令。除马维以外,只要杀敌立功,曾经投敌的家族将士,只要迷途知返,一律可以得到赦免。由于他身居紫川家统领的显赫身份,没人怀疑这句话的真实性。于是消息广为传播,在各地的魔族守备军中引起了极大的轰动,引起的反响不但局限于东北各者,甚至蔓延到了达克城。

    投降魔族的人类士兵,他们对魔族的降顺纯粹是因为害怕。如今形势两样了,人类军队正在反攻,魔族军队日见衰落。不少被征集的十六军团官兵趁夜逃走,逃兵的浪潮甚至蔓延到魔族重兵驻扎地维纳里、古特等各行省。十六军团军心和士气败坏到这般程度,在执行任务时。常常有整团整队士兵失踪的。有些是遭遇了反抗魔族的游击队被杀死了,但更多的却是自己逃掉了。以至马维不得不请来魔族正规军守在人类兵营的外围,晚上凡是擅自离开军营的人类兵一律杀。

    魔族一边兵力日蹙,而紫川秀这边却是羽翼渐丰。

    每日每夜,报名参军的人在远东的军营前排成了长队。其中有占领区的民众,更多的却是魔族十六军团的逃兵。为取信于远东军队,他们带来了血淋淋的礼物,那就是砍下的魔族头颅,以此。他们证明自身确已与敌寇决裂,一心一意报效祖国。很快的,连平民们也仿效他们的做法,寻觅魔族的头颅来做自己的见面礼,不过他们的用意可与逃兵们截然不同,他们是要证明自己尚有勇力,是值得远东军招募的合格兵员。很快地,在大营门口竟堆起了一座魔族头颅的小山。巍为壮观。

    紫川秀见之灵机一动,发布文告,宣布凡是带来魔族头颅当见面礼的,可以免试加入远东军队。这个消息引起了极大的轰动,被紫川秀的军队打散后,各地的魔族溃兵散落于城乡。他们大多论为了打家劫舍的匪帮,祸害一方。出没各处。而紫川秀一时也没功夫去征剿他们。但自从公告发布以后,魔族的头颅陡然变得金贵起来了!那些反叛的十六军团士兵们,眼看魔族势力日蹙,谁不想重新加入紫川军?

    只可惜没有途经罢了。现在。紧川秀的文告给他们指点了光明大道:“想反正,好啊!杀一个魔族就行!”

    一夜之间,无数的猎杀队成立了。在各处城乡。魔族兵们恐怖的发现,自己已经被从施暴者变成了猎物。只要哪里有魔族的消息传出去,无数的猎杀队立即蜂拥而来,大群壮年男人持刀拿枪的追捕魔族溃兵,那股凶狠劲头前所未有!甚至连淳扑的乡民们也被这股热潮给带动起来,拿起了镰刀锄头追打魔族一一他们是尝到了甜头了!一个魔族头颅竟能卖上五个银币,这可比种田划算多了!而且随着各处的魔族匪帮给逐一剿灭,眼看货源越来越少了,价格于是不断升高,竟达到了十五个银币一个魔族兵的天价!

    利益动人心,眼见高价利润,人们更加雀跃,甚至还出现了以专门猎杀魔族为主业的佣兵团。很快的,散布各处城乡的魔族溃兵被一心一意投诚远东军的热心人赶尽杀绝,来迟一步的人们绝望得要跳墙:“你们把魔族都杀光,我可怎么办啊!”——幸好他们还有一条出路,虽然在远东军的占领区内,魔族是踪迹难寻了,但在远东军还没杀到的地方,魔族可是大把大把的多啊!招惹达克的魔族大军是找死,但找一些小地方的魔族守备队的麻烦,袭击一些落单的魔族哨兵和斥候,那还是不难的。

    比起跨越古奇山脉之初,远东军队的实力是大大茁壮了,这要归功于紫川秀不拘一格的吸纳兵力。只要来投奔他的,不管什么身份,曾当过叛军也好,曾投降过魔族也好,只要他是合乎规格的健壮兵员,紫川秀照单全收。

    这样不分良莠的大规模吸纳人类叛军,这曾让林冰非常担忧。她生怕这样鱼龙混杂会降低远东部队的素质和战斗力,力劝紫川秀要对招收的兵员加以甄别。紫川秀只是一笑了之:“我连鲁帝和罗斯两个满手血腥的魔族贵族都敢收,难道还害怕迷途的孩子们回家吗?”

    “但那些叛军中,很多人曾沾有我们自家人的血。还有,万一在他们中间混有魔族派来的探子,那可怎么办?”

    “追究罪责,惩办元凶,那是战后才伤脑筋的事了。但眼下,不管他以前干过什么,战力是最宝贵的。那些在我们和魔族之间徘徊的人们,如果我们不收,那就把他们推向魔族一边了,那就把本来可以利用的力量变成了敌人,岂不是很傻!至于探子一一我相信甘心替魔族卖命的人类没几个。就算有,难道我就为担心几个探子而拒绝了成千上万的合格兵员?”

    事情就这么定了。不管质量如何,起码眼下紫川秀麾下的兵马数量上是大大可观起来了。用新招募的兵员。紫川秀组建了六个人类步兵师。自然,新部队的纪律和战斗力都还不能跟秀字营和半兽人团队媲美,但紫川秀可一点不担心:当初的秀字营可全是恶棍、流氓外加叛军组成的。素质比现在还要糟糕得多,经他的手,现在不一样是威名赫赫的皇牌军了?

    打从远东进军后好久,紫川秀都没打过这么顺的仗了。进军顺手得恰似排练好的演习一般,攻打城池,只要他装腔作势恐吓一番,城中总有忠于紫川家的军队投诚献城的;行军途中,不必招募,只要把鹰旗在队列前一展。立即,乡间的农夫也好,山林中的樵夫也好,走村窜镇的小贩也好,都会自觉前来充当大军的向导和密探。每到一处,总有当地民众带着钱粮物资自发前来慰劳自家的军队。虽然半兽人的样子是凶了点,但这丝毫影响不了民众对这支强悍之师的热爱,也吓阻不了民众的热情。

    军队每到一处。都会引起当地的轰动。方圆数百里内地城乡居民都倾巢而出,老人、孩子、男人、女人密密麻麻围在大营边上,只求观看传说中百战百胜的远东军一眼。当然,军营警戒森严,除了值勤的哨兵外,他们什么也看不到。但这样也够让他们满足了。望着半兽人那粗壮的大腿和胳膊,那凶狠的眼神和目光。看着它们充满野性的皮毛衣裳,手中半人高沉重的狼牙棒,围观人众吃惊地瞪大了眼,以为看到了怪物。

    虽然同是异族。但民众对半兽人兵和对魔族兵的感情可是截然不同的。魔族是穷凶极恶的侵略者,杀害自家亲人和孩子的凶手;而眼前的半兽人是远东统领麾下的战士,虽然面目可怕。但他们可是自家人,是来保护自己的军队!

    眼见哨兵站立原地,纹丝不劫,人们越来越大胆,议论声越来越响,站得越来越近前,几个顽皮的孩子甚至都跑到了哨兵的脚边好奇地观望了。被看得不耐烦的半兽人终于发怒了,他一声大吼,狼牙棒凶狠的砸在地上,地皮在嗡嗡震动:“走开!军营重地,不得逗留!”

    “哇——”人群潮水般散开,*得最近的几个人放吓得屁滚尿流,孩子吓得哇哇大哭,连滚带爬地逃开来,但不久,他们重又在远处聚起来围观了。

    “好凶,好凶!”

    人群中,惊叹声此起彼伏:“好凶狠的勇士!有这样的好汉,我们准能收拾了魔族!”

    “看他恶成这副样子,不知杀了多少魔族兵呢!”

    当然,来到军营的人,并不都是为观看半兽人兵的雄武而来。作为大军临时行营所在,每日每时,无数的人众从四面八方赶来求见紫川秀,他们是地方上选出来的民意代表,来自那些仍旧被魔族占据的城乡,他们的目的就是恳求远东统领尽快发兵,解救他们的家乡。

    “我们愿出钱粮,我们愿出民夫,只要大人您需要的,我们什么都愿意提供,哪怕把房子烧了给大人您的兵马取暖我们也干了!只求大人您,速速发兵拯救我们吧!魔族和他们的走狗们施虐于城乡,我们简直没法活了!”

    居民们泣声连天,哭诉各地的魔族的暴虐统治,哭声日夜闻于军营。他们说,魔族贪婪得近乎疯狂,粮食、财宝、物资、民夫一一它们几乎将各处城乡可以搜刮的都搜刮一空,因而魔族兵吃得是饭饱酒足,而百姓却是饿死于街巷,在敌人的残暴统治下苟延惨喘。因为疑心居民们暗通紫川军,魔族每天都要公开杀人,以此来震慑不满的民众,维护他们摇摇欲坠的统治。因为有预感了,这是他们最后的疯狂机会,剥下了一切伪装的温情面孔,魔族的暴行来得比平时更残酷,更加充满兽性,肆无忌惮。

    开始,紫川秀还有兴趣接见代表们,倾听他们的哭诉,还满怀同情地为他们洒了一鞠泪水。但再多的同情心也经不住这样日夜折腾,来求见的各地代表实在太多了。譬如巴特利,譬如古特,譬如维纳里。甚至有的远到了帝都邻近的行省,紫川秀很快发现,若再这样下去,自己什么事也不用干了,整天就陪他们哭好了,而且很多居民代表的要求是他根本无法做到的,比如就有一个头脑不大清醒的家伙请求他立即出兵驱逐“盘踞在达克周边的魔族匪帮”,紫川秀盯着他看了半天,搞不清他是真傻还是装傻。

    于是。他慷慨地把这件差使分派给了林冰和白川二人,女性有着天生的温柔和怜悯,就让她俩陪着代表们慢慢哭吧,反正紫川秀现在是没能力解救他们。

    但除了来求援的民意代表以外,来到紫川秀营中的还有另外一批人,他们可不是那么好打发的了。他们是原来地方上的紫川家镇守官员和地主贵族,当魔族打过来时候,他们来不及向后方撤退。于是逃散到乡野间,隐姓埋名的躲藏起来——用他们的话说,是“隐藏在地下与魔族占领军做不屈的斗争。”现在,眼看紫川家的军队打回来了,这些做着不屈斗争的好汉们连忙就从地下爬出来了。就如魔族在围攻帝都一般,他们也在围攻着紫川秀,嚷嚷着要让紫川秀给他们恢复过去的权势和财富。

    对于那些要求来恢复官职的官员们。紫川秀倒是好打发。只要有人来找他要官,他总是一口答应:“行啊!你想要什么职务?我这就给你开任命书。总督?省长?不必客气,尽管开口好了!”

    他答应得那么爽快,对方倒有点心里发虚了。这时紫川秀就“不小心”的泄露了一个军事机密出来:远东大军即将开往前线。军队主力一旦开拔,魔族极有可能反扑。

    “反正不过签署一份任命书而巳,花不了几个钱。阁下要为我们留守巩固后方。这种舍生忘死的爱国精神很是可贵,令我感动一一”

    紫川秀漫不经心地说。他走出营帐喊道:“白川,快把我的官印拿来盖章,又一个送死的来了!”

    这时,好汉往往脸色发白了。经过一段煞有介事的思考,他们告诉紫川秀:“十分感谢统领大人对下官的赏识。本人也很希望能在统领大人麾下担任官职,但本人忽然觉得,继续隐藏在地下秘密与魔族斗争能为国家做出更大的贡献呢!”

    紧川秀很失望,那副表情,象是看见到手的肥鱼从指间溜掉了:“贵官长期治理地方,您的宝贵经验和才干是我军十分需要的。请再考虑一下如何?”

    “能为统领大人大人略尽绵薄之力,这实在是下官的荣幸。但地下秘密战线实在也离不开我啊!在那里,我一样在组织民众,发动宣传,和魔族进行着不屈的斗争!大人,虽然您在明处,我在暗处,我们身处不同的战线,但我们一样在与魔族魔族做斗争!等到胜利的那一天,我们再次重逢吧!”

    说到了这里,将在暗处做斗争的不屈勇士与在明处斗争的紧川秀热烈握手,意气慷慨,挥泪师别一一然后这位好汉连忙一溜烟跑掉了,从此紫川秀再也见不到他了。估计正如所说的那样,他将隐藏在黑暗中与魔族进行着艰苦卓绝的斗争,不到彻底把最后一个魔族从西川大陆上赶出去,他是绝不会冒险从躲藏的池洞里爬出来与紫川秀重逢的。

    但对于恢复贵族们的土地财产,紫川秀就没那么好说话了。劫难过后,百废待兴。为了鼓励民众尽快恢复生产,紫川秀已下令,各地民众可以自行开采荒废的田地,谁开采了田地并按规定的比率给军队纳税,谁就拥有了土地的所有权。

    布告发下去以后,为了获得自己的粮田和土地,各地农民空前积极,热火朝天地投入生产中。那些本来无立足片瓦的赤贫农民们,忽然一夜之间获得了自己的土地,他们对紫川秀崇拜和感激得简直无以复加,家家户户供了紫川秀的姓名和牌位上香。

    本来紫川秀对于土地归谁这种民政事务并没什么意见,他颁布那个法令也只是为省事快捷而巳。只要地主们按时缴税,地方上能及时把粮草供应上来。哪怕土地归流风家紫川秀都没意见。但现在他既然已经颁布下了法令,贵族们就跑来说土地是他们的,要收回。那岂不是紫川秀刚刚颁布的法令就要废除?把刚刚出口地话给吞回,堂堂统领的威严往哪里搁?而且这也涉及到一个稳定问题,刚刚安定下来的土地政策再次变动,那农民们就会产生恐慌,这会影响军队的粮草供应的。

    “统领大人,这可是我们祖上传下来的家业,您可不能不管我们哪!”

    “统领阁下,您若是执意妄为要谋夺我家产,那后果可是很严重的哦!我们是贵族。可不是那些不懂规矩任人欺负的乡下农民哦!到时您出什么事,那就不好啦!”

    “统领大人,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哀求的、义正严辞的拜托、话里藏刀的威胁、金银收买美色诱惑,贵族们对着紫川秀使出了浑身把数。眼瞅着如绿头苍蝇一般围着自己喋喋不休嗡嗡乱转的人们,紫川秀深感郁闷。他忽然很恨魔族:你们宰了那么多人,怎么就把这几个最讨人憎的家伙给遗漏了?

    在东北各省,赶跑了魔族后。远东军统治一切,紫川秀一手遮天。他是名副其实的土霸王了。而那群贵族虽然原来也颇有势力,但经历了魔族入侵的浩劫已实力大衰,比起手握重兵的紫川秀,他们连个屁都不算。若换帝林的话,这批不识抬举敢来烦扰统领大人的家伙肯定要遇到“魔族溃兵而发生不幸的事故”的,但紫川秀毕竟还没修炼到帝林那种杀人灭口炉火纯青的技艺。面对这群唠叨个不停的遗老贵族们,他唯一能做出的反应就是关紧了营门吩咐卫兵们见到他们就往外赶好了。

    事实上,紫川秀现在也没时间关注这群遗老贵族的吵闹,在取得了那么多连自己都感到意外的轻松胜利后。他察觉到了,相比于远东仅仅十数万的军队,东北四省的地盘已经太大了。自己整个一口吞下了过多的东西,要小心被撑破肚皮。

    对自己而言,当务之急不是继续征城伐池扩充地盘,而是将已经吞下肚的城池、人口和资源转化成战力。于是,光明王整天忙着不再是军务,而是操心如何迅速建立一个能够控制局势的地方政权。一天之内,他一口气任命了四个总督、十五个市长、三十个守备队长,光是签任命书就把他签得手臂酸软。从法理上说,紫川秀只是远东的统领,他是无权任命东南地区官员的,这种行为是极大的越权行为,有谋逆的嫌疑。

    但眼看紫川秀大叠大叠的签署任命书,白川、罗杰等人不吭声也罢了,但竟连林冰这个深通军政事务的行家也不发一言阻止,这着实让紧川秀郁闷。他都做好了跟众人唇枪舌战的准备了,结果却无人挑战,这种感觉就跟运动员养精蓄锐上场时却被告知:“不用比了,你就是第一名”般郁闷。

    最后,他忍不住问林冰:“林大人,我这样没什么不妥吧?这好象不怎么合规矩呢?”

    “当然不妥,大大的不妥。”林冰正埋头写着临时军政府的文告,头也不抬:“按照规矩,东北各省隶属于帝都行政处,各省的总督和省长是由总统领才能任命的。若按军纪来说,你越权了。”

    “那……”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从。大伙能不能活到被紫川家追究责任的那天一一或者,那时还有没有紫川家,这都还是个疑问呢!大人,别犯迟疑了,尽管干吧,万一侥幸不死将来家族敢追究的话,我和你一同反了。”

    说话过程中,林冰始终没有抬头,所以紫川秀没法看清她的表情,也弄不清她是开玩笑还是认真。

    既然无人反对,紫川秀就放手在占领区大干起来。他任命总督、组织政府、发布安民布告,宣告此地已经重归紫川家统治。以前的地方官员早巳被魔族杀戮一空或者逃匿了,为弥补政权的真空,紫川秀从秀字营挑选了数十名精明强干的军官担任各地的总督和市长。

    在这批未来的高官上任前,光明王将他们召集,直言不讳的告诉他们:“诸位,你们最最主要的任务只有一个,那就是为大军筹集粮草和补给!”

    于是,征粮队四出,搜刮一切能搞到手的东西。粮食、干草、牛羊猪马、谷子稻米潮水般由各地涌来,由被征集的民夫推着小推车顺着各处城镇的交通道输送到前线和军营中,运送物资的车队川流不息,犹如在大道上开了一条新的河流。

    当然,光明王统帅的是秋毫无犯的紫川军,是正义之师,不可能干出和魔族一般烧杀虏掠强征民夫的勾当来的,官兵们都是有纪律有良心的,更不可能干出抢劫百姓民财的事来。每次征收,他们都是当场付款的,付的都是军用币——紫川秀早就为大规模征收做好了准备,他签字打了无数的白条,数量多得足够把整个西川大陆都给征收了。至于这笔烂帐将来紫川家政府怎样偿还,紫川秀现在可是不管了一一那是幕僚总长哥珊和她手下的财政部长该操心的问题。紫川秀估计,再怎么堕落,自己也不会沦落到那个位置上去。

    用一张白纸换来农民辛苦耕耘年余的成果,这种抢劫和欺诈的混合行为令得远东军高层集体蒙羞。对这个人生污点,不约而同,远东军高层选择了集体性失忆。在后来畅销风靡全大陆的《南征北战一一跟随大人的日子》一书回忆录里,白川大人压根一个字没提到东北战事一一这给后来的战史研究留下了大段的空白,给后来人的印象是:紫川秀带着远东部队跋山涉水艰难地跨越古奇山脉的天堑后,忽然脚下生风或是学会了缩地法,一下子就和在维纳里的斯特林会师了。至于那张经紫川秀签字的白条,在五十年后身价百倍,成为收藏家们争相收藏的首选珍品,这恐怕是当时所有人都无法想象的。

    欠下大笔烂帐的紫川秀根本不关心如何去偿还的问题,他现在关心的唯有一件事,那就是战局。经过连续征战,在东北刚刚站稳了脚跟,他的目光已投向了战火连天的东南战场,投入了帝都战场。

    他如今最渴望得到的东西不是别的,是来自帝都前线和奥斯前线的确切消息。但这是很难的,因为在紫川秀与斯特林或者帝都之间,都隔着魔族的大片占领区和军队。尽管大批难民潮水般涌入远东军的占领区,他们也确实带来了无数的消息,但这些消息往住都是*不住的——并非说难民们有心想欺骗紫川秀,但这些消息都是*不住的队的热情高涨得连紫川秀都受感动。

    问题是出于本身军事素质的局限,平民百姓无法确切知道他们所见所闻的意义。一场巡逻队冲突规模的交战,在难民口中传来传去,结果就变成了东南军与魔族主力的大火拼了。很多消息都是出自外行人的呓想猜测,它们常常会自相矛盾。这个人说斯特林的军队已经打垮了魔族,又有那个人说东南军吃了个大败仗。那些没受过专业训练的平民们,他们没办法准确的观测军队的规模,只要人数超过一百,在他们口中一千、一万和十万都只有同一个形容词:“好多哦!真的好多好多好多,数都数不过来!”——若紫川秀要依*这样的情报来进军,他一头撞在魔神皇身上都不奇怪。

    当务之急是获取准确的情报。远东军统帅部向魔族占领区派遣了大批的探子,但要在魔族的占领区搜集情报、整理和传递都需要时间,在抢夺地盘巩固统治的同时,紫川秀也在焦急的等候着消息传回。

    幸亏他并不需要等候多久,九月下旬的某天,一位来客光临了安卡拉行省的首府,当时远东军队的临时总指挥部就设于此地。来人径直来到远东军的临时指挥部,声明他是斯特林统领的信使。很快,他得到了接见

    “你是?”紫川秀疑惑地看着面前一身土布打扮的信使,他面目黝黑,皮肤粗糙,样子跟当地的农民没什么区别。

    来人爽朗地笑笑,露出一口黄色的牙齿。他向紫川秀鞠身道:“统领大人,您真的不认得我了吗?”

    “欧阳!你是欧阳敬!”紫川秀立即听出了这个声音。他惊得跳起来:“天!欧阳,你怎么变成这样子了?”

    在紫川秀担任西南统领时候,欧阳敬是他部下最年轻的师长。与他的勇猛干练一样,这个年轻军官的风流多情也给他留下了同样深刻的印象,那个风度翩翩的白脸公子怎么会变得这么副样子?

    欧阳象是牙疼般歪着嘴:“没办法,为了通过魔族的占领区,我化了妆——大人,能否给我一个漱洗间?我好把脸上的伪装去掉。戴着这个恶心东西,我都不敢照镜子了。”

    “给你个漱洗间,那没问题,但你回去的时候不还得重新化妆吗?”

    欧阳一愣,象是他根本没想过这个问题。他懊恼地拍拍脑袋:“大人您不说的话,我都忘记了还得走一趟回程路了。”

    他皱起了黑乎乎的脸:“要以这张面目对人,我真是不情愿啊!不过幸好,大人您是在军中,不会有美女见到我的狼狈样子。”

    紫川秀冲他开心地咧嘴一笑:“你说得太对了!”

    “这位是东南军的欧阳敬红衣旗本,他冒着生命危险,穿越了魔族占领区为我们带来的准确的情报和斯特林大人的口信。我请你们过来,就是想介绍你们认识一下这位勇敢的欧阳将军,并对他的到来表示欢迎!”

    对着被匆忙叫过来的白川和林冰两人,紫川秀一本正经地把欧阳敬介绍给她们。紫川秀谦虚道:“当然,我们远东是乡下地方,不会有什么出色的美女……这点欧阳将军见谅啦!”

    看着面前脏兮兮的乡下农民,白川和林冰都很有涵养地把鄙夷藏了起来,甚至还客气地与欧阳握了握手。

    看看英姿勃勃的白川,又看看风姿卓越女性风韵十足的林冰,两个都是难得一见的美女,春兰秋菊,各擅胜场。欧阳足足呆了半分钟,然后,他冲紫川秀发出一声怒吼:“大人,你害死我啦!”

    会晤很快进入了正题,欧阳说得直捷了当:“统领大人,我带来了斯特林大人的命令。”

    白川皱眉:“欧阳将军,我想您的意思是带来了斯特林大人的意见吧?斯特林大人任东南军统领,我家大人任远东统领,他们二位是平级的。”

    “白川将军您言之有理。但您忘了,斯特林大人还兼任军务处长官,以这个身份,他有权向家族所有武装力量部队发出命令。自然,也包括远东部队。”

    远东的首席大将对到访的客人怒目以视,她的目光令得欧阳敬将军不寒而栗:那简直是疯狗一般的目光。若有人敢触犯她主人的利益,她随时准备咬人的!

    他回避了白川咄咄逼人的眼神,低下头装咳嗽。

    紫川秀倒是一点不介意,他问:“欧阳,你带来了斯特林的什么命令呢?”

    “大人请看。”欧阳敬恭敬地说,双手呈上了一封信函。

    紫川秀打开文书,一页文字映入眼帘:“远东统领秀川大人台鉴:欣闻远东奇兵,以神武英姿跨越千年天堑古奇山脉,直插魔族腹心,此为前无古人之壮举,足可鼓舞举国军民士气雄心!未来可期之胜,君将为首功!

    然而战局未定,祖国疆域之内,魔族匪帮尚未肃清。日前,敌寇已于我神圣国都前集结重兵,塞内亚、哥昂、亚昆等各部主力皆已集结,无耻马维匪帮尾随作恶,敌寇兵马日益强盛。两军隔河对垒,反攻即将开始,大战随时可能爆发。

    国势日艰,在此最后时刻,我等自应竭尽我等之力,为国分忧。因此,我传檄阁下,望阁下遵我之令,分秒毕争,即刻挥师西进,克服一切障碍,在奥斯与我军会师。

    时值千钧一发,战机稍纵即逝!我期盼着久负盛名的远东军团的到来。能与阁下并肩挥师西进,我深感无上光荣。愿火速与阁下重逢!

    祝战安!

    斯特林七八四年九月十日“

    斯特林的来信写得很客气,先高度赞扬了紫川秀所部的战绩,再恳切地拜托他与之会师,文章措词严谨、客气,彬彬有礼中透出一种疏远感。定定地看着信,紫川秀心头泛起一阵无力的惆怅感:从什么时候起,曾经亲为兄弟的人,来信竟这般的客气和疏远了?

    在斯特林眼里——不,在紫川家眼里,自己到底是什么?自己一心要拯救祖国,不惜跋山涉水,征战连绵,但在家族眼里,他们只把自己看作拥兵自重、保存实力的军阀。

    看着紫川秀的脸色变幻不定,林冰问:“大人,斯特林大人的信说了什么?”

    紫川秀顺手把信递给了她,淡淡说:“斯特林大人希望我们与他会师。”

    他转向欧阳敬:“欧阳,你把战情给我们好好解说解说。斯特林那边跟魔族打得怎样了?”

    “大人,自七月开始,我军就开始了向帝都的进军——”欧阳开始述说。

    借助魔族在帝都城下和西北的惨败,斯特林获得了喘息的机会。东南军抓住时机,从奥斯三省中获得了补充兵员后重新对魔族发动了攻势,击溃了魔族十四军哥昂族的兵马后,东南军业已挺进到了距离达克不到三百公里的古特行省。在那里,东南军遭遇了魔族十四军残部和从西北撤回来的魔族第四军残部,两军正在进行着激烈的交战。

    紫川秀颇感不可思议:“十四军已是东南军的手下败将,魔族第四军也是从西北惨败回来的残兵了,斯特林竟然奈何不了这两支疲兵吗?”

    欧阳敬低下了头:“斯特林大人心中自有韬略,他的意图,我们做部下的实在难以揣摩。”

    在座人讨论了一阵,也是不得要领。紫川秀吩咐道:“欧阳,你长途跋涉,一路辛苦了。这样,你先去休息。事关重大,我们商议出结果再通知你,如何?”

    “遵命,大人。”欧阳敬起身敬了个礼,他恳切地说:“大人,前线局势非常紧张,决战即将打响了。东南军、帝都军和流风霜的西北军都将投入全部兵力,这是关系国运的一战。大人,您麾下兵强马壮,我们都非常希望远东军能及时赶到。临行前,斯特林大人一再叮嘱我,恳望大人您千万重视此事。”

    紫川秀盯着他的眼睛:“决战?什么时候?”

    “早则十月,最迟也不会晚过十一月。现在,我们和帝都军区都在调整兵力,据侦察的报告,魔族也在大规模地调动军队,重新部署,他们也在做准备。目前虽然没有大战,但斯特林大人断言,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不动则以,一动必然是石破天惊。”

    欧阳敬行了个礼后出去了,勤务兵领着他往休息间去了。

    紫川秀望望林冰和白川:“你们觉得如何?”

    “长得很丑,不算帅哥。”

    “他的发型好难看!”

    两位女将军吱吱喳喳,紫川秀哭笑不得:“别开玩笑了。马上就与魔族决战,我觉得时机不是很成熟。持久战对人类有利,我不明白斯特林为什么这么急躁。”

    林冰:“我也知道急了,但斯特林大人这样做,我们也无力阻止。既然决战不可避免,那就只剩下一个问题:我们要不要赶去凑合?”

    “大人,我们应该去。”白川起身行礼,她站得笔直,神情肃穆:“大人,不管您有什么想法,但只要您还是紫川家的一员将领,只要您还站在人类一边,此战,我们义不容辞。不管有多大的困难,我们都得自个克服,远东主力必须要在决战时候赶到主战场。”

    紫川秀望向林冰,后者同样起身立正,庄重地行了一个礼,然后说:“正是。”

    紫川秀没有说话,他站在窗前,眺望着远方那一碧无际的天际。良久,他才回过身来:“既然如此,我们这就出发吧。”

    根据正史的记载,七八四年的九月二十九日,时任远东统领的紫川秀在安卡拉行省首府检阅了兵马。其时,紫川秀麾下共有四十一个步、骑团队的远东部队,秀字营的两个突击旅,外加新招募的七个人类步兵师。

    此次应斯特林之命出战,他率领的基本上还是远东带过来的精锐部队,新组建的人类师被安置在后方训练和整编。

    在紫川秀的估计中,大股远东部队要穿越魔族的占领区,那定是要经过连番的血战。虽然魔族主力在帝都周边,但留驻各地的魔族守备队可不是吃素的。先前攻占东北四省是打了魔族出其不意,但这次,魔族对自己的进攻肯定有所准备了,紫川秀有迎接艰巨苦战的思想准备了。

    进军途中的第一个大城就是巴特利城。此城是当年马维反叛家族的根据地,也是在东南地区保存得最完好的重镇。依紫川秀的个性,他最害怕攻打这种早有准备的坚城。在有准备的防御工事里,只要有足够的弓箭和投石,几百个训练有素的魔族兵就能阻挡他的整路大军并让他伤亡惨重。

    为攻打巴特利,紫川秀做了充分的准备,军中光是投石车就装备了两百多辆,攻城车、登城车等云梯一千多架,两千多名半兽人和秀字营士兵自愿充当敢死队——那是充当第一批攻城的炮灰角色,但若能登城又侥幸不死,那赏金的丰厚足够让此人后半辈子衣食无忧了。

    十三万大军在巴特利城下一字摆开足足蔓延五里路,远东大军憋足了劲,敢死队更是喝得眼睛发红杀气腾腾,他们竖尖了耳朵,就等着冲锋号响了!

    冲锋号没响,响的是巴特利城内的小喇叭。城头上晃动着一面旗帜,看着那面旗,远东全军从紫川秀以下统统傻了眼:那是一面白旗。

    城门打开了,几个人类举着白旗出来了,喊着:“不要放箭,我们起义了!”

    “起你个鸟义啊!”紫川秀举着旗杆一头敲在领头的人类头上,接着便是拳如雨下,一顿残忍的毒打。想到要支付完好无损的两千人敢死队犒赏金,他伤心得每个毛孔都在流泪。

    “你们是干什么的?”揍累了,紫川秀歇手喝水,白川连忙搬来椅子给统领大人歇息。

    “我们是……”

    “住嘴!下面你就要告诉我说你是巴特利行省的十六军团驻军头领虽然被迫投诚魔族但你心中一直怀念着祖国只是一直被魔族压迫无法行动这次眼看远东大军过来你抓住时机弃暗投明勇敢地发动起义杀掉了城内的魔族守军献城——是不是这样?告诉你们,这套把戏我见过太多了,你们玩得不新奇了!”

    来人尴尬地笑:“大人,基本上正确。不过大人,我们可没有杀掉城里的魔族驻军啊!”

    “哦?”紫川秀好奇起来:“那魔族驻军哪里去了?”

    “我们不知道,大人,三天前,魔族驻城内的军队就全部撤走了。”

    “撤走了?”紫川秀嘴巴张得天大。

    从起义投诚的人类军官口中得知,在巴特利城内,魔族本来驻有两个步兵团和一个骑兵团的部队,都是属于哥昂族的部队。但三天前,就在紫川秀发动西进战役的同时,魔族部队秩序井然地撤离了城市,只留下十六军团的人类部队守卫城市。

    “魔族临走前说了什么吗?”

    “他们说,神族军接到命令要开拔,城市交给你们了,加紧戒备,提防远东军队进攻——就是这些话,也没什么特别的。”

    紫川秀望了白川一眼,后者以同样迷惘的眼神回应,她小心翼翼地问:“有没有可能,魔族要在某处集结兵力预备阻挡我们前进?”

    紫川秀立即否决了:“巴特利城是整个东南地区保存最好的阵地和工事,是最好的阻击阵地。若魔族目的是阻止我们与斯特林会师,他们反倒应该往巴特利城增兵的。”

    尽管远东高层迷惑不解,但兵不血刃地解放了一座大城,这毕竟算是一件大喜事——除了统领要心疼那巨额的犒赏金外,军队从上到下都很高兴,更有不少士兵计划着进城后要好在这座保存完好的城市中“发一笔横财”。幸好白川及时地察觉了军队的放纵念头,向紫川秀提议主力部队在城外扎营,只派遣少量警备部队入城接收政权和维持城市秩序。

    巴特利城是东南大城,巴特利一下,余下路途便再无阻碍。紫川秀的大军一路势如破竹地前进,没遭到魔族强有力的抵抗——事实上,一路上,远东军连魔族的影子都没见着,只见到整师整团投降的十六军士兵。从投诚士兵口中,远东高层得知,魔族的正规部队正在有计划地撤离巴特利行省地区,只留下人类傀儡部队守备各地。

    紫川秀实在很难理解魔族的想法。对方明知道人类傀儡部队的忠诚根本不值一文,只要远东兵压境,他们投降的速度快如电闪雷鸣。对方明知如此,还是将这个扼守东南的要害行省交给他们防卫——这几乎是等于拱手将这个行省直接交给了紫川秀。

    到底怎么回事呢?他百思不得其解。

    天气刚下过雨,太阳西斜,阳光依然耀眼灼热。这是一支骑兵斥候,骑手们黑衣劲服,一路疾走,他们披风上的鹰形标志表明了,这是紫川家的一支部队。

    这个一望无际的丘陵起伏地是巴特利行省与奥斯行省的交界处。自从半年前原巴特利总督马维叛国投敌以后,这还是紫川家的武装力量首次踏足此地。骑兵们很谨慎,不时停下四处张望。尽管在这种地形遭遇埋伏的可能性小到不存在,但上头已经交代了,越谨慎越好,魔族不知道在玩什么花样呢!

    远东统帅部疑神疑鬼,于是先锋侦察部队承担了非常沉重的压力。

    走在最前面的骑兵上了一个高坡,迎着太阳下山的方面,他打起了眼帘。一阵,他回头冲队长喊道:“长官,那边有情况!”

    在西方,正在烈日的光圈下,升腾起了滚滚的烟尘,烟尘中,一些绰绰的影子在快速地接近。骑手们立在原地,落山的夕阳映红了他们冷峻的脸孔,也晃花了他们目中那一丝不易觉察的慌乱。

    队长站在最高处,和其他人一样,他打起眼帘,使劲地观察着来者:“怎样?”

    “对方前面约莫三百骑兵,后面步兵人数不详!”

    “还没有出现对方的后队!”

    “没有可辨别的旗帜和标志!”

    斥候队中几个视力最好的老兵急速地回答,额上紧张得涔出了汗水。他们都是有经验的老兵,知道这是最关键的时候。两军即将接阵,在这短短几分钟内,他们观察的结果将成为统帅决策的依据,这时候犯错的后果是非常严重的。

    队长低喝一声:“一小队,立即快马回报本队,报告前方出现属向不明的武装力量!”

    “是!”几个骑兵立即拨转马头,猛抽一鞭,人马飞一般地向后方奔去。

    烟尘滚滚,黄沙扑面,迎面而来的那彪兵马越加接近了,斥候里队里视力最好的老兵出声喊道:“长官,对方全是人类,没有魔族!——长官,他们发现我们了!”

    显然,对方也发现伫立在山坡上的这一撮人马。在五百多米外,整个队伍停下步来,黑压压的一片。中间分出数骑朝这边奔来,人马速度很快,很快就奔到百米开外了。

    “长官,要不要撤退?”

    “再等一下!”

    队长铁青着脸,紧张得连声音都在颤抖。从侦察的角度来说,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坚守原地与优势敌人近身肉搏并不是侦察队的职责。但他有种奇怪的感觉,迎面而来的这彪兵马不含敌意。

    此时来者已经奔得很近了,士兵们甚至连对方那枣红色的战马和迎风招展的黑色骑兵披风也看出来了,对方有二十多个人,排成了两路警戒队形,一个着伪装斗笠的军官姿势很优雅地冲在队列的最前面。这队骑兵横过道路,穿过了一个低洼地,径直朝着斥候们站立的高坡而来,然后,在十米开外,他们停下了脚步。

    马蹄清脆的鸣响声嘎然而止,坡上坡下,两队骑兵驻马互相观察着。双方都是同样的打扮,同样的装束,同样黑色制服、黑色披风、制式马刀。士兵们都在紧张地观察着对方,他们连对方那晒成红铜色的脸颊和憔悴干裂的嘴唇都看得清清楚楚。

    双方都没有说话,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氛。

    那个披了一身伪装斗篷的军官策马奔出了队列,径直朝着斥候队而来。他声音很清亮:“我是东南军先遣一师的小旗武士明德,你们是什么人?”

    强忍着内心的激动,队长声音发颤地做了回答:“我是远东军秀字营一大队的斥候武士卡斯,向您致敬,长官!”

    “向您致敬,远东的兄弟!”

    双方士兵纷纷翻身下马,迎着对方跑了过去。一种难以言述的激动在他们心头燃烧着,他们越跑越快,越冲越急,直到一下子撞到了一起,然后,东南军的士兵们和远东军的士兵们热烈拥抱了起来,低沉的欢呼声在那个高坡上雀跃腾起。

    “东南军万岁!远东军万岁!”

    “斯特林大人万岁!紫川秀大人万岁!”

    卡斯与明德热烈地拥抱了一下,小旗武士低沉地在卡斯耳边轻轻说:“兄弟,早就等着你们过来了,可终于等到你们了!兄弟,你们来得好晚啊!”

    “这一路可不好走啊,长官!”卡斯声音答得很慢,仿佛有什么东西咽住了他的喉咙,他的脸上有两行闪亮的水光:“我们来得可不晚啊,什么都没错过呢!”

    前锋部队已经与东南军接触了!

    军报就象那电闪雷鸣,震撼整个军营,大军欢呼雀跃,帽子满天飞舞。东南军和远东军,紫川家的两大主力军团会师,这绝对是桩历史性的大事,这意味着对达克魔族的包围圈已经形成,敲响了魔族的丧钟!

    听闻快报,紫川秀大大松口气。他下令,大军加快速前进。

    当晚歇营时候,东南军先遣一师的师长来到主营求见紫川秀,当即被请入。

    一见面,紫川秀惊讶地叫出声来:“你……你是普欣!”

    “是的!大人,见到你真是太好啦!”

    曾经的酒店经理利索地敬了个礼,激动地冲紫川秀走过来。握着他的手,紫川秀细细观察对方,昔日那张养尊处优的胖脸,如今已被烈日灼晒得成了红铜色,轮廓分明地瘦削了下去。这时的普欣,才让人感觉到有些军人的味道。

    “普欣,你瘦了!日子过得很苦吧?”

    当年紫川秀任黑旗军统领时候,普欣是他的助理。只是紫川秀怎么也想不到,对这么个从没有指挥部队经验的人,斯特林就这么大胆一下子就让他担任了整个师团的长官?

    普欣苦笑道:“大人,我也是被赶鸭子上架的啊!”

    “半年前,马维叛变,魔族突破我们阵线,东南军伤亡惨重。因为有271号军令,不准后退一步,各部都只有死守,师团长、兵团长死得一个接一个,快得让司令部反应不过来。那天,我们又接到报告,说是东南军66师师团长维辛阵亡了,部队请求我们派新的指挥官过去。斯特林大人说:”指挥官?我现在手头哪有空闲的军官——哦,对了,这还有一个叫普欣的旗本,是从黑旗军那边过来的,就让他去接手66师吧!‘“

    普欣摊开手,耸耸肩膀:“这可不是开玩笑啊!当时旗本、红衣旗本、副统领级的军官死了一大串,听到上前线命令时候,我吓得腿都软了。我想找斯特林大人说我从没打过仗,恳求他撤回命令——但压根没给我时间!斯特林大人忙得脚底都要生烟了,哪有时间听一个旗本的废话?军法长官洪华红衣旗本直接就拔刀子抵着我喉咙问:”你去不去上任?‘——后来,我是被一队宪兵押送上任的,洪华好象很怕我会半路上逃走。“

    紫川秀大笑,普欣也笑。然后,他慢慢止住了笑容:“后来,我居然侥幸没死,66师也没被魔族吃掉,就这样一步步学着走过来,成了今天这样子了。”

    “真没想到,你也能独掌一面,成为统掌一方的军队将领。我险些埋没了你啊,还是斯特林懂得发掘人才。”

    “唉,别取笑我了,大人。若能选择,我还是喜欢给您当助理啊。现在压力太大了。自打当了这个师长,我就没一个晚上能睡上个安稳觉。”

    “这个,我信。”

    紫川秀点头,战争期间,高级将领所承担的压力不是一般人所能承受的。他转入了正题:“斯特林在哪里?欧阳说他在古特行省跟魔族开战?我去与他会合。”

    “大人,”普欣变得严肃起来:“我奉命向您转达斯特林大人的问候,欢迎您与及远东军的战士到来。不过斯特林大人已经不在古特了,很荣幸地向您报捷,前日我东南军已光复古特行省全境,斯特林大人已率部挺进维纳里行省,正指挥部队与魔族第四军开战。”

    紫川秀点头:“那我就直接赶往维纳里吧与斯特林会师吧。有些事,我要当面和他谈下。”

    “遵命,大人。还有一件事是斯特林大人让我转告您的:在到维纳里行省前线之前,沿途都是我军的控制区,远东部队的粮草和补给将由我们负责,粮秣补给之类的事情大人您就不用为此操心了,请您只管专心致志运筹帷幄就行了!”

    普欣的语气很古怪,脸上表情似笑非笑。

    紫川秀看他一眼,也明白了。先前自己在东北各省大搞白条征集,善于废物变宝的名声已传到了这里,斯特林很怕自己在这里也照样发上一堆白条,连忙事先声明负责为远东部队提供补给,其意下之意就是:紫川秀您专心打仗好了,求求您老人家就不要再刮地皮了!

    难道自己就真的这么声名狼藉了吗?

    紫川秀大感郁闷。为救援祖国,自己率十万大军跨越千年天堑,连战连捷,这是亘古未有的壮举。这么大的功绩摆在那,怎么斯特林就老惦记着自己发白条之类鸡毛蒜皮的小事?

    他闷闷地点头:“知道了。就按他说的做吧。”

    东南军先遣第一师的前身就是原来东南军的66师,在第一次奥斯战役中,这个师伤亡惨重,师团长战死,整个师一度濒临崩溃边缘。后来中途换将,普欣旗本连出妙招,稳住了阵脚。这时同僚们才惊讶地发现,这个看似碌碌的前任饭店经理原来也有不俗的军事才华——普欣本人倒是很谦虚:“大人,什么深藏不露的将才啊,不过运气罢了!当时魔族恰好放过我们掉头去攻打帝都了,我们这才死里逃生。”

    这次,为了接应远东部队的到来,考虑到他和紫川秀的交情,斯特林特意派他来迎接紫川秀。由东南军的向导部队开路,远东部队随之沿着驿路跟进,向着维纳里行省推进。途中,紫川秀把一路上魔族不战而逃的事向普欣询问,后者也不明白原因,他说:“魔族生性强悍而贪婪,这样不战而退地放弃了两个行省的土地,这是从没有过的事。”

    一路上,紫川秀也碰到了东南军的其他部队,例如威名显赫的东南十一师,它的前身就是大名鼎鼎的中央军第一师团“不死营”。还有东南军十三师、东南军十四师、东南军二十五师等部队。与远东部队一样,他们也是前往维纳里前去支援斯特林的。师团长们对紫川秀非常尊敬,一个个先后来到主营中拜见紫川秀。

    谈起局势,大家不约而同认为,东南军队与远东军队会师,人类集结了空前的战力,接下来的这场大战将会是规模宏大的决定性战役了。想到那最艰苦的日子已经过去,胜利的曙光已经出现在天边了,将军们无不心潮激荡。

    一路天气晴美,极利行军。秋风朔朔,吹拂着连绵战旗,远东和东南各部团队、师团大踏步前进。近十里的道上,到处回响着士兵们浑厚的战歌声,其中既有紫川家浑厚的军歌《鹰飞东南》,继而又响起了半兽人嘹亮的民歌《呼卓拉》,两种腔调压根不同的歌声此起彼伏,竟也有一种意外的和谐感。

    雄壮歌声中,各路团队队列整齐,军纪严明,盔甲鲜亮,人欢马跃,恰如那江河奔涌,人潮滚滚。战士们戎装鲜服,风采奕奕,各面战旗一路招展,犹如那一朵又一朵巨大的鲜花,盛开于军阵的上方。

    目睹如此高昂的士气,紫川秀和将军们深感欣慰,坚信此是预告胜利的吉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