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台府东去五十里,有山名虞山。
远远看去,纤丽奇峭,石骨嶙峋,晴雪洗后,若螺髻斜插,明媚可爱。
正值仲春,冰皮始解,晚梅未谢,浮香氤氲。
猿啼,鹤唳,蝉鸣,鹿呦,熏熏然若画。
每到这季节,就有三五成群的士子书生,携美姬醇酒,集于山中,吟诗作对,放浪形骸,好不快活。
有一天,暮晚,夕阳照山,晚烟袅袅。
士子张某游玩尚未尽兴,举杯向同伴们提议,“诸位,我们何不到山下陈兄家暂住一晚,明日继续游玩?”
“山下陈家啊,”
士子王某接了一句,道,“王兄,你可能还不知道吧?”
“三个月前,陈岩已经卧病不起,时常胡言乱语,神志不清,状若疯魔。”
“陈家散尽家财,到处请名医诊断,也无济于事。”
“现如今,家中仆役皆去,只剩下一个侍女和他相依为命。”
“生不如死,已是废人。”
“还有这样的事儿?”
张某闻言大惊,杯中酒都洒在地上,讶然道,“记得去年我游山之后,还得陈兄招待,他本人真的是文思敏捷,聪慧天成,平生少见。还以为他以后在科场肯定春风得意,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惨事。”
“哼,”
崔生长眉细目,嘴唇很薄,显得刻薄寡恩,冷笑道,“陈岩年少气盛,恃才傲物,只以为他自己秉承圣贤之道,喜欢训斥旁人,言辞不留情。听说他这次是堵在神庙祭祀之时,故意堵在神庙前,痛斥神婆,要出风头。”
“没想到,报应不爽。回家之后,却一病不起,每日疯疯癫癫,如同傻子。”
“我看啊,陈岩就是咎由自取,自取祸端。”
“神庙,神婆,”
张生眼皮子跳了跳,面色阴晴不定,好一会才道,“陈岩胆子不小啊。”
大燕王朝,皇帝册封百神,许之享受香火,令其坐镇三十六州,有天子耳目,监察天下官吏的权力。
举头三尺有神明,就是最鲜明的写照,神灵无所不在,力量深扎。
这样的局面,纵然是当朝的清流文官都无可奈何,最多是抨击几句。
一个小小的童生还敢呵斥,说什么要持圣贤之道,重祭祀,灭邪神,岂不是自找罪受?
“子不语,怪力乱神。”
王某摇摇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道,“那早就是老黄历了,陈岩是太过固执。”
“不是固执,是愚蠢,”
崔生心胸狭窄,和陈岩起过龌龊,深嫉其文采,毫不留情地落井下石道,“识时务为俊杰,不敬鬼神,下场就是这样。”
“不多说了,咱们喝酒。”
张生明智地结束这个话题,重新斟上酒。
他只是和陈岩有一面之缘,根本谈不上亲厚,对于陈岩现在的遭遇,恐怕还是暗喜多一点。
要知道,陈岩可是轻松地过了县试和府试,以他的才学,考上一个秀才是十拿八稳,说不定还可以成为廪生,入官学。
这样轻轻松松没了一个竞争对手,算是好事啊。
陈家大院,出门就看看到虞山。
院子里,竹树蒙翳,景物阴森,横藤杂草,绿苔幽石,隐隐之间,有一种衰落和萧索。
正堂中,木榻上,一个少年昏迷不醒,夕光自小窗而入,照出他眉间的黑意,已是伤神入骨,药石不可救。
“哎,”
林郎中看了看,摇头叹息道,“只能看天意了。”
“林伯,”
阿英听到这句话,眼泪刷的一下子就下来了,呜咽道,“公子不可能这么命薄的。”
“丫头啊,”
林郎中看了眼身前弱不胜衣的少女,劝道,“你得看开点,不要累垮了身子,你的所作所为,我都看在眼里,已经问心无愧了。”
“谢谢林伯,”
阿英一边帮忙提药箱,一边道,“以前老爷和老夫人待我亲厚,有再造之恩,我做的再多,也是应该的。”
“你啊你,就是倔。”
林伯背着手,往外走,道,“只希望吉人天相了。”
“林伯,我送你。”
阿英小碎步跟上,到了这个时候,她早拿不出诊金,林伯能够上门,可是大德。
两人出去后,不知何时,木榻上少年眉间的黑光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郁郁青意,丝丝缕缕流转,转瞬而逝。
“唔?”
陈岩第一次睁开眼,眸光明亮,没有了以往的固执,只有从容坚定,道,“没想到我会在这样的时候苏醒上一世的记忆。”
“这一世,”
陈岩揉了揉发胀的眉心,若有所思。
有深山小庙,穷书生邂逅善解人意的女鬼,红袖添香,其乐融融。
有荒郊野外,少年郎初见狐女,两情相悦,海誓山盟,永不分离。
有大泽江湖,有缘人或能遇仙,进入龙宫,水底一日,世上百年。
有郡县城府,孝子夜入城隍庙,据理力争,替父申冤,感动天地。
总之,这个世界上,神灵显化,狐鬼出没,读书人上人,王朝大一统。
“真的像聊斋啊。”
陈岩从木榻上坐起来,看着窗外,霜风西来,梅影横瘦,竹阴展新,清辉落下,远远看去,或大或小,影子斑驳,疏疏如残雪。
上一世,他生在末法时代,纵然天资惊人,也只是勉强修炼到阴神境界,还没等凝练道基,就在劫难下化为灰灰。
现在这一世,却是道法显圣,完全不同。
正在这个时候,出去送林郎中的阿英正好回来,一眼就看到坐在木榻上的陈岩,她先是不敢置信似地揉了揉眼睛,发现真的没有看错,喜极而泣道,“公子,你醒了?”
“是啊,好一场大梦。”
陈岩笑了笑,神情温和,轻声道,“只是这段时间来,可是苦了你了。”
“阿英不苦。”
少女的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似的,扑扑往下落,心中却只有喜悦,道,“只要少爷健健康康的,阿英受再多的苦也没什么。”
“嗯。”
陈岩不喜欢多说,但都记在心里。
“少爷,我就说老爷和老夫人积善行德,你不会是没福之人。”
“这会大难之后,肯定一飞冲天,将来考进士,中状元,光耀门楣。”
“到时候,天子还会御口金言封神,让老爷和老夫人享受香火。”
阿英真的很高兴,走来走去,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直到发现陈岩眉宇间的疲态,才停下来,道,“少爷刚醒来,肯定很累,你先歇着,我去给你熬粥喝。”
说完,阿英蹦蹦跳跳出去,哼着小曲,像一只欢快的云雀。
半夜。
山高月小,斐绿叠丹,落花满径,松影参差。
陈岩躺在榻上,东首而寝,侧身而卧,如龙之蟠,如犬之曲,一手曲肱枕头,一手直摩腹脐,一只脚伸,一只脚缩。
未睡心,先睡目,致虚极,守静笃,神气自然归根,呼吸自然含育,不调息而息自调,不伏气而气自伏。
不多时,陈岩就觉得额头凸起,状若金刚珠空悬,又似天庭在上,晶莹剔透,闪烁着莫名的光华。
身为曾经差点凝聚道基的人物,陈岩对上一世修炼的六甲上元功驾轻就熟,气动而神住,调和阴阳,固本培元。
很快,四个时辰过去。
陈岩睁开眼,从榻上起身,推开窗,就见大日出山,紫气东来,金芒游走,重重叠叠的山峰上氤氲金色,赤光摇晃,霞气冲霄。
陈岩抬起头,眸子放光,仿佛要将这紫气摄入眼中,吞吐精华,调和神魂。
好一会,陈岩才停下来,神采奕奕。
不得不讲,六甲上元功不愧是在末法时代都能让他入道的引导之术,只是一个夜晚,就让陈岩体内的力量大为恢复,整个人上上下下活泼泼的,非常轻松。
道经上有云:生者神之本,形者神之具。神大用则竭,形大劳则毙。
由于过去神婆作法,导致陈岩恶鬼压身,噩梦不断,使得心神大伤,进而影响到身体,才会有三个月卧病不起,奄奄一息。
现在陈岩重生,首要的就是养生固神。
“唔,”
陈岩一边拿捏架子,活动气血,一边念头转动,心中想,“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我就可以尝试进行感应,正式踏入修道之路。”
陈岩这么有信心,不光是他拥有前世经验,驾轻就熟,还有就是他已经发现,自己的这具肉身根骨上佳,资质不俗。
修道有三关:感应、养气、周天。
感应者,神驻丹田,引动元精,炼精化气,真气自生。
看似简简单单,可是入门极难,资质,悟性,机缘,缺一不可。
没有上佳的根骨资质,悟性和机缘只是空中楼阁。
正在这个时候,阿英推门进来,她扎着朝天髻,穿粗布青衣,提着一大袋子面,小脸红扑扑的。
“啊,”
看到陈岩在院中,阿英先是一惊,连忙放下大袋子,走上来,道,“少爷,你病刚好,怎么不多在榻上躺一会?”
“在榻上躺了三个月,可是躺够了,早上起来得活动活动。”
陈岩应了一句,目光随即投在大袋子上,沉吟少许,道,“阿英,在我生病的日子里,你就是在家磨面后,再拎着这么一大袋子面粉,步行去二十里外的集市贩卖?”
“嘻嘻,”
阿英并不在意,吐了吐小香舌,笑道,“我可是力气很大的。”
“以后不要去了,”
陈岩摆摆手,心中只能叹息。
一个十四还未完全张开的小丫头,每天磨面,赶集,还得四处找大夫,就是好不容易在家,也得日夜照顾生病的自己。
整整三个月,心神交瘁,把这小丫头都瘦的皮包骨头,只剩下大大的眼睛了。
父母早去,家中只剩下他们两人相依为命,自然不能再让她受苦。
“可是,”
阿英当然能够听出陈岩话语中的关怀,可是还是有点不情愿。
陈岩三个月卧病不起,为了给他请大夫看病,原本家底殷实的陈家几乎把家财散尽。
还有原本家中的仆役,看陈家不行,树倒猕猴散,各找出路,临走之前,还顺走了不少东西。要不是有阿英拦着,还有周围的邻居出面,让这些下人不敢做的太过分,后果更是不堪设想。
现在的陈家大院,别看地方不小,但真的是家徒四壁,瓮中的粮食,要是不出门,坐吃山空,恐怕撑不了半个月。
“没有什么可是,”
陈岩深吸一口气,用斩钉截铁地语气道,“我手中还有一个玉扳指,可以拿去当铺换银子,当出来的钱足够我们用半年。”
“不行啊,少爷,”
阿英一听,急得眼泪都出来了,连连摆手,道,“那可是陈家祖传的扳指,当年老爷亲手交给你的,要传给后代,怎么可以当了换钱?”
“阿英,”
陈岩神情严肃,不大不小的声音道,“我们陈家是诗书传家,什么时候要凭一个扳指了?再说了,让你去当,又不是直接卖掉,很快我们就会赎回来。”
顿了顿,陈岩继续说道,“还有,我身子骨刚好,不能天天喝粥啊。把玉扳指当了,换回银子,得多买点肉和蔬菜。还有几个月,我还要参加院试,饮食得跟上。”
“少爷你过了院试就是秀才了,”
阿英终于被说服,点点头,道,“还是少爷你身体最重要,等你中了秀才,咱们就赎回来。”
“就是这个道理。”
陈岩把玉扳指从怀里取出来,递给阿英,道,“我们先吃早饭,吃完饭,你再去。”
“好。”
阿英小心翼翼地拿过玉扳指,贴身藏好,拍了拍小手,一阵风般跑开,道,“少爷稍等,我马上去做饭。”
“唔,”
趁着阿英准备早饭的功夫,陈岩踱步来到室中。
一抬头,就发现正中央悬有一副长画,上有千里马,黑质白章,栩栩如生,只是尾处为香炷所烧,破坏了意境。
或许也正是因为此瑕疵,才没人那些离开的下人带走。
“咦,”
突然之间,陈岩停住步子,仰着头,仔细上下打量此画轴,刚才他好像听到了一声轻微的马嘶?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又一声马嘶传出,若有若无,若不是陈岩六感敏锐,恐怕还真不会注意。
“有趣,”
陈岩笑了笑,抬手摘下画轴,摩挲着画轴上微微凸起的马头,喃喃道,“有趣,真是有趣,难道我家中还有一个马妖不成?”
作为曾经差一步凝聚道基的境界,还经历过转世重生的陈岩来讲,对于一个不成气候的马妖,他没有理由像普通人那样害怕。
现在他考虑的是,这个马妖还是太弱,该如何让成长起来,能够做自己的帮手。
“看来得想一想办法了。”
陈岩卷起天马图,有了算计。
春寒料峭。
皓白挂枝,晚梅未尽谢。
冷光临于石阶上,斑驳影摇曳。
陈岩头戴书生巾,身披青衣,坐在小窗边,光华垂下,映照出晶莹如玉的额头。
额生玉光,正是《六甲上元功》修炼到一定境界,元阳蠢蠢欲动的征兆。
很显然,有上乘的引导术,再加上不间断的肉食,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他就将原本因为神婆施法亏损的身体恢复,而且更上一层楼。
“只是差一个契机了。”
陈岩想了想,长身而起,铺开大纸,开始挥毫泼墨。
仔细看去,陈岩的脚步进退之间,如鲲鹏出水,宛若天成。
身子则如韵律般摆动,似风吹荷叶,似月照青藤,似涧出冷水,似花开石下,举手投足,天人交感。
正是太阴化生,六甲真形
日积月累下,可以练体,易筋,锻骨,凝髓,固精,师法自然。
只听细润的笔尖不停地跳动,发出沙沙的声音,霜石,白沙,紫水,苔痕,跃然纸上,勾勒之间,妙趣横生。
这一刻,陈岩只觉得自己进入一种莫可名状的境界,静身安神,宝气养精,似想非想,似念非念,心在体内,魂上九天。
似有似无,陈岩感应到,自己丹田内一个神秘的窍**正在徐徐打开,状若莲花,上圆下尖,不可思议的生机在其中酝酿和沸腾。
一个时辰后,山水画成形,山高月小,玉岫开华,藤结如帷,人来当花。
真的是,离奇超脱,苍劲中紫媚跃出,有一股子嶙峋之气,绿意直入眉宇。
“一山一水谓之道也。”
陈岩盯着山书画,面上露出笑意,自案上取来小印,往上一盖。
咔嚓,
印底在下,淡黄凝彩,极为古雅。
哗啦啦,
小印一落,宣纸无风自动,隐有清音,墨香袅袅。
“就在这个时候。”
陈岩福至心灵,五体朝天,似醒非醒,似睡非睡。
若有想,若无想,若有存,若非存,想而无想,无想而想;存而非存,非存而存。浑浑默默,杳杳冥冥,然后心与息同步,心息相依。
恍恍惚惚,空空灵灵。
陈岩只是谨守心神处最后一丝清明,如同化为婴儿重回母胎当中,整个人混混沌沌,懵懵懂懂,不存不想,物我一如,圣凡同泯。
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意与神合,一呼一吸,安神凝气,心斋死寂。
心不念,则神自然归,然后下探到丹窍,引动元精。
轰隆隆,
不知何时,陈岩蓦然睁开眼,眸子深深,腹部有暖气而生,继而丹田火炽,活泼泼,生机盎然,然后有真气生出,平平和和,缠缠绵绵。
真气自丹田到经脉,滋养血肉,覆盖筋骨,发出金玉般的清音。
“这就是入道啊。”
陈岩赞叹一声,推开窗,看着眼前的松柏雪竹,还有百里外的青山,,只觉得一种从来没有见过的鲜明色彩在跳动,生机郁郁。
无他,就是真实。
不再懵懵懂懂,不会彷徨无助,开门见山,诸法本相。
想到这,陈岩从容作歌道,“捉得元阳固命关,开门见山即自然,有人问我修行法,求真不在天外天。”
恢复上一世的记忆不到一个月,陈岩终于借难得的悟道境界,成功晋升感应境界,炼精化气,真气如龙。
“真气,”
陈岩心中一动,感应到体内细若游丝般的真气,暗自高兴,有了真气,自己就可以施展简单的法咒了。
“天马图,”
陈岩三两步来到案边,展开画轴,黑质白章的千里马跃然纸上,骏马嘶鸣的声音仿佛越发的清晰。
“就是你了。”
陈岩心中有了打算,在院中布置了一个简单的法台,绘上先天八卦,地火风水,阴阳轮转。
“去,”
妥当之后,陈岩手一挥,将天马图掷到法台之上。
“咄,”
陈岩往左一步,如踩七星,手结宝印,口中念念有词,道,“玄元水精,生光八明,身神众列,并来见形,彻视万里,中达九灵。”
步法,手印,咒语,三一而成法。
嗡,
下一刻,天马图发出一声无音的颤动,晕开层层的涟漪。
“咄,”
陈岩不去管,依然是踏步,结印,吐咒,绕着法台而行,上下左右,踩七星,合八卦,成九宫。
嗡嗡,
法台上的天马图动作更大,骏马嘶鸣的声音如同响在耳边。
“太上养魂,炼气化形。”
陈岩神情平和,三元归一,引动冥冥之中的力量,降临法台,融入到天马图中。
“呼,”
足足半个时辰,陈岩才停下来,头顶上热气直冒,好似烟霞氤氲。
要是在以前的境界,这样的养魂咒,陈岩可以说是言出法随,念头到处,自然成咒,引动冥冥之中的力量。
但是现在只是感应境界,陈岩却只能借助法台,还得咒语、手印、步法三合一体才可以勉强施展,而且耗时之大,是原来无法想象的。
“能成功就好。”
陈岩吐出一口浊气,目光投在法台上。
哗啦啦,
十个呼吸后,法台中央的天马图无风自动,它的上空,形成了一个宛若实质的漩涡,星星点点的光华在里面沉浮,好似要组成南斗星图。
南斗主生,太阴化生。
“嘶嘶,”
星图一成,欢快的骏马嘶鸣声响起,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足足九声之后,只见光华升腾,一匹骏马踏着明光自画轴中跃出。
黑质白章,只是尾部发焦。
“嘶嘶,”
骏马出来之后,就凑到陈岩跟前,硕大的马头在脚边蹭来蹭去,看上去很亲热。
“不错,不错,”
陈岩摩挲着马鬃,手感很好,和正常的马匹没有什么两样。
“看来这画轴还不简单啊,”
陈岩取下画轴,点点头,能够孕养出这样的天马,此物非同一般。
要知道,普通的马妖出现后,都是阴气森森的,没有半点的温度,而现在的天马则是完全不同,宛若真正的千里马。
能够弥补这样的差距,肯定不是因为自己的养魂咒,而是手中的画轴。
“好像是祖上传下来的。”
陈岩眯着眼睛,念头转动,这个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已经过世的父母可不像是普通的土财主啊。
不提这来历神秘的天马图,只说是原来的陈岩能够受了神婆妖法勾魂后,还硬生生扛了近三个月,就是很不可思议。
这样的局面,不是一个天生的就能解释的,肯定离不开后天的调养。
“可惜以前只知道读书,心无他用。”
陈岩来回踱着步子,只是记忆中的父母双亲去的很早,而自己以前又只懂得读书、练字、作画,实在是想不起太多的线索。
“以后再说吧。”
陈岩收好天马图,看了看天色,讶然道,“这个时候了,阿英怎么还没回来?”
半个月后,赵家庄。
前池浸绿,松柏森郁,紫水横斜,鸟去花香。
赵老虎却无心观赏美景,在院中来回走动,暴跳如雷。
其他人都低着头,不敢多说。
“陈岩,我要把你挫骨扬灰。”
赵老虎咬牙切齿,心中的恨意几乎是五湖四海都洗不尽。
要知道,上一次他气势汹汹带人杀往陈家大院,结果天马横空出世,将他们打得鼻青脸肿,狼狈逃窜。
这样一来,不仅他自己被天马踢伤,导致卧榻半个月,疼的死去活来,而且此事一传十,十传百,几乎成了笑话一样。
向来骄横的赵老虎,如何能够忍下这口气?
“见鬼喽,见鬼喽。”
赵三宝依然疯疯癫癫,拍着手,嘿嘿傻笑。
“见你个鬼,”
赵老虎正在气头上,一看这个傻儿子,简直火里浇油,跳起来就是一巴掌,骂道,“给老子滚到一边去。”
“老爷,”
花娘是赵老虎最宠爱的小妾,声音柔柔地,大着胆子劝道,“老爷别气坏了身子,咱们坐下来,慢慢想办法。”
“有什么办法?”
赵老虎目中冒火,非常烦躁,大声道,“连铁柱都被那该死的恶马踢伤到现在还下不了床,我去哪里找人对付他?”
花娘美目一转,很有自信地道,“老爷,奴家却知道有个人,肯定能够对付的了陈岩。”
赵老虎一听,猛地转过身来,着急追问,道,“是谁?”
“是铜陵山那位。”
花娘犹豫了下,还是说出口。
“是神婆啊。”
赵老虎反应过来,面色阴晴不定,对方可不是个简单人物,要想让她出手,恐怕自己得付出很大的代价。
好一会,赵老虎神情转厉,有了决断,声音好似从冰窟中捞出来的一样,道,“大仇不可不报,花娘你准备好祭xzmao站推荐,更需要各位书友支持。
铜陵山。
崖谷幽深,势峻险恶。
多生诡石怪木,杂花毛竹,森森然有一种嶙峋之意。
每到夜深人静,林寒涧肃,常有野猿长啸,凄厉哀怨,远远传出,回音不绝。
“真是吓人,”
饶是赵老虎心黑胆大,走在这山中小道,看着斑驳的影子,都觉得瘆的慌。
“老爷慢点走。”
花娘更是花容失色,这大白天的,怎么山里也这么阴森?
“嗨幺,”
“嗨幺,”
“嗨幺,”
后面是六个精壮汉子,打着号子,抬着沉甸甸的箱子。
又走了半个时辰,众人来到山顶。
抬眼看去,只见神庙幽幽,不见底色,只有门前一株老桑树,合抱不交,亭亭华盖,风一吹,哗啦啦作响。
想到神庙的种种可怕,赵老虎不敢多看,领着众人拜倒在门前,恭恭敬敬地道,“小人赵老虎,无故受人欺压,还请婆婆主持公道。”
说完,他冲着身后的花娘打了个眼色。
花娘心领神会,袅袅上前,打开三个大箱子。
哗啦,
箱子大开,里面赫然是六畜、金银、老山参。
“陈岩,你不得好死。”
赵老虎低下头,心疼地要死。
为了对付陈岩,他可是拿出了将近一半的积蓄,特别是最后的老山参,好似个大娃娃,是真正的好药,关键时候能够续命之物,可遇不可求。
“唔,不错。”
仿佛嗅到了老山参的药香,神庙的门被人推开,从里面走出一个老太婆,满头银发,双手却如同二八少女,白白嫩嫩。
这个老太婆穿着一身红,系着绿丝带,拄着双蛇缠拐杖,两团黑气盘旋,发出嘶嘶的声音,如同活物一般。
“赵老虎,”
老太婆正是神婆,她收起贡礼后,顿了顿手中的拐杖,开口道,“你说吧,什么事儿?”
“婆婆,是这样的。”
花娘口舌伶俐,接过话头,将事情原原本本地讲了一遍。
“什么,陈岩?”
听到这个名字,神婆发出一声尖锐的叫声,如同夜枭一样,阴森难听,老脸上的褶子不停地抖动,开口道,“他还活着不成?”
“春风得意啊,”
花娘念头一转,蓦然想起前几个月发生的一件事儿,连声添油加醋,道,“现在的陈岩真的是春风得意,看看书,逗逗侍女,呼朋唤友,吟诗作对,不知道活的多么快活。”
“好,好,很好。”
神婆目中光芒幽幽,怒极而笑,道,“真想不到,陈岩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还能活这么久。”
顿了顿,神婆长袖一挥,手中双蛇盘绕的拐杖在地下一顿,发出一声杀伐之音,道,“你们下山等消息吧,三天之后,陈岩必死无疑。”
“谢婆婆。”
赵老虎等人大喜,行了个大礼,才转身离去。
“陈岩,”
神婆目送众人离开,轰隆一声,关上殿门,目中幽绿般的光芒跳动,冷声道,“敢得罪本婆婆,定让你生不如死。”
哗啦啦,
下一刻,只见神婆顶门之上,阴风四起,一道肉眼难见的黑光徐徐升起,倏尔轻轻一折,好似一个人影,往山下疾行而去。
夜到中天。
轻烟缭青,纤云弄白。
风吹灯花动,月移暗香来。
陈岩坐在榻上,他的身前,十个半尺高的大娃娃或坐或立,或哭或叫,咿咿呀呀的声音,连绵不绝。
“到底是什么东西?”
陈岩抓起一个,捏了捏胖娃娃肉嘟嘟的小手和小腿,这个小东西转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好似在不断地打量。
“咦,好像又虚幻了点。”
陈岩拎在手中,依然是轻若无物,但他敏锐地发现,比起昨日,这个胖娃娃的形体在遗失精气。
有意思的是,他刚抓到胖娃娃的时候,这小东西胆小的很,稍微一碰,就缩成皮球状,还会嘤嘤地哭。到了现在,随着其精气地流失,小东西反而胆子大了起来,或者说灵性下降,变得萌呆,反应迟钝。
“真是古怪,”
陈岩皱着眉头,看不出胖娃娃们的来历。
他纵然上一世是阴神修为,但到底生在末法时代,那个时候,科技蓬勃发展,很多天材地宝已经灭绝,在见识上,有很大的缺失。
正在这个时候,突然之间,门一下子打开,一阵阴风吹来,把案上的莲花灯吹灭。
“嗯?”
陈岩并不慌张,借着自小窗中照进来的光华,向门口看去。
哗啦啦,
先是阴风如泣,窗棂豁然而响,紧接着霍霍的靴子声音,由远而近。
下一刻,
一大鬼鞠躬塞入,突立榻前,殆与梁齐。
仔细看去,此鬼面似老瓜皮色,目光睒闪,绕室四顾,张巨口如盆,齿疏疏长三寸许,舌动喉鸣,呵喇之声,响连四壁。
“好一个鬼。”
陈岩慢条斯理地放下手中的胖娃娃,似笑非笑,道,“大是够大,不知道有何手段,可能吃人否?”
“桀桀,”
此鬼大叫,如泣如诉,难听到极点,看到陈岩并没有被吓晕,它往前一跳,身子倏尔缩小,却依然有丈许高,猛地压了下来。
“嗯?”
陈岩念头一动,想要躲开,却发现自己的身子根本无法动弹。
“桀桀,”
此鬼声音越来越阴森,压在陈岩的身上,重若磐石,推之不到。
鬼一压身,陈岩心里清明,但想抬手,好似手背绑住一样,抬不起手,想抬脚,脚却没有半点力气,也抬不起来。
“桀桀,”
鬼叫继续,不知何时,陈岩看到一张张狰狞的鬼脸,凑到自己的跟前,或是怨恨,或是咒骂,或是嫉妒,或是绝望,猩红色的蛇信子扭动,晃来晃去。
这样的感觉,真实到极点。
“是老妖婆的**之术,”
陈岩心中蓦然升起一股怒火,双目发红。
在记忆当中,他几个月前,在呵斥了老妖婆后,这个可恨的家伙就是用这样的**之术,让自己受到了惊吓,从此伤了神,卧病不起,家财散尽。
这一次,老妖婆故技重施,依然是**之术,夜游入梦,要将陈岩彻底击垮。
“老妖婆,”
可是她想不到,这一次面对的却是已经觉醒前世记忆的陈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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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中。
拉长的影子在地面上扭曲,斑驳的花纹交织,如同半睁半闭的眸子,阴森森吓人。
不知何时,陈岩已经躺在榻上,眉心间隐有黑气升腾,毒蛇一般,发出嘶嘶的声音。
巨物压身,重若磨盘,手足皆无法动弹,只看着眼前各种的鬼脸变幻,恐惧、邪恶、歹毒、嗜杀,等等等等,各种负面情绪不断冲击。
这就是**之术的可怕,一旦作用,就会伤人魂魄,从此噩梦缠身。
陈岩知道自己中了**之术,要是普通人,即使知道,也没有办法,可是他却已经修炼出真气,通达经脉丹田,血气阳刚。
这种血气阳刚,对鬼神有一种先天的震慑力。
趁着这个机会,陈岩一字一顿,吐出《六甲上元功》中记载的六甲福禄护身宝灯咒,道,“六甲护身,福佑我形,诸邪避散,鬼贼催精,敢有犯我,天地灭形。急急如律令。”
哗啦啦,
咒语一落,丹田火炽,原本平平和和的真气仿佛被点燃了一样,一股灼热之气顺着经脉到达四肢百骸,滋养血肉。
哗啦啦,
血肉和筋骨受到真气一激,星星之火,化为燎原之势,向上冲起。
哗啦啦,
如果有开天眼的就能看到,这一刻,陈岩血气上冲到眉心,荧荧然化为一盏福禄宝灯,灯盏泛着光华,下面是噼里啪啦的灯花跳动。
哗啦啦,
宝灯轻轻一摇,火光落下,罩住一团黑烟,猛烈地燃烧起来。
“啊,”
黑烟中传出一声惨叫,随即化为老妖婆的样子,大红衣裳,腰系绿带,她恶狠狠地看了陈岩一眼,然后裹起阴风而走。
“嘿,”
老妖婆一走,**之术失效,陈岩睁开眼,自榻上坐起。
“这个老妖婆。”
陈岩脸色不好看,心中咒骂。
别看他刚才运用六甲福禄护身宝灯咒打跑了老妖婆,还让对方的神魂受了不轻的伤,但他自己也不好受。
要知道,他毕竟境界不足,还没到周天境界,运咒之时,只能强行刺激体内真气,让它引导体内的血气,猛然爆发出来。
这样的爆发,不可避免得让自己的精气受损,恐怕得调理一阵子才能恢复。
“咿呀,”
“咿呀,”
“咿呀呀,”
正在此时,陈岩突然听到奶声奶气的咿呀呀的声音,目光一动,就发现原本十个肉嘟嘟的胖娃娃小身子开始变得虚幻,好似透明一般。
“这是,”
陈岩动了动身子,凑到身边,要看个清楚。
下一刻,
十个胖娃娃同时叫了一声,如同抽去了所有的精气,小身子彻底变为透明,然后化为星星点点的绿光生出,向地下扎去。
“嗯?”
陈岩福至心灵之下,大手一伸,抓向绿光。
哗啦啦,
绿光一碰就化,化为一股蕴含草木香气的气流,沿着掌心,进了经脉,滋养血肉。
“这是?”
陈岩惊讶地发现,自己刚才运用六甲福禄护身宝灯咒亏损的气血一下子被补充回来,而且还更上一层楼。
“这到底是什么?”
陈岩感应着体内旺盛的气血,要是自己刚才有这样的气血之力,恐怕那个老妖婆的阴魂连接近自己都困难。
要知道,在修士没有修炼到法身之前,气血阳刚之力对神魂有很强的克制之力,它们就像滚滚的火焰,灼热的气息,非常可怕。
“这样补充精气,闻所未闻。”
陈岩坐不住了,从榻上下来,披衣出门,他要去找到更多的胖娃娃。
月夜。
白露横江,霜气漫天。
虞山脚下,不知何时,来了一个道人。
这个道人看上去三十上下,身披玄黑法衣,眉须皆绿,身后背着半人高的黄皮葫芦,氤氲烟霞,发出叮叮当当的水声。
“真是倒霉,没想到遇见了景天行这个疯子。”
道人一边走,心中一边咒骂,暗自道,“要不是我精通木遁之术,恐怕得让他斩于飞剑之下。”
“咿呀,”
“咿呀呀,”
“咯咯,”
道人突然停住身子,耳朵动了动,他隐约听到,风中传来咿咿呀呀的叫声。
“这是,”
道人双目一凝,一圈又一圈的光晕自眼眶中生出,好似荡开的涟漪,向四面八方涌去,映照周围。
借助道术,道人就看到,十个肉嘟嘟的胖娃娃,排成排,头上都戴着柳枝编的花环,摇摇摆摆,口中发出欢快的曲子。
清清亮亮的月光照在胖乎乎的小身子上,半尺不到的小东西简直是粉雕玉琢,可爱到极点。
“这是,”
道人抽了抽鼻子,嗅到其中淡淡的香气,先是一愣,随即面上露出狂喜,喃喃道,“难道本真人的运气这么好?真的能够碰到这千年难得一遇的机缘不成?”
“给我过来。”
道人念头转动,手上的动作却不慢,扬手打出一道绿云,往下一落,化为细细的长绳,将十个胖娃娃困起,像一串蚂蚱似的,拉到身边。
“不错,”
道人抓住一个胖娃娃,看着小东西吓得蜷缩成团的样子,嘿嘿一笑,用力一捏,庞大的力量挤压。
哗啦,
可怜的胖娃娃瞬间就被捏爆,化为清气。
可是只是不到半个呼吸,只见绿光一闪,幽幽香气中,胖娃娃再次出现。
“好,真是太好了。”
到了这一刻,道人哈哈大笑,兴奋难耐,道,“果然如此,果然如此。”
“真的是药气外泄,灵机交合,才成如此。”
“杀不死,除不尽,只是等其药气消散,自然消失。”
“没想到我木道人会有这样的机缘,合该我要成就元神,得道成真。”
“搜天索地,天目**。”
稍一犹豫,木道人拔下道髻上的木簪子,用力一划,沾着自己的精血,以胖娃娃的灵机为引,当空勾勒符箓,流光溢彩,熠熠生辉。
哗啦,
符箓一成,无火自燃,隐隐之间可以看到,一枚纯青的眸子自虚空中浮现,上观九天,下看幽冥。
“青木瞳,”
木道人的额头上同时浮现出纯青的竖瞳,和虚空中的眸子对应,一道道的玄文在其中流转,汇聚成信息,搜索四面八方。
“找到了。”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以木道人的阴神之力都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突然有了结果。
“哈哈,”
木道人大笑,用手一指,祭出背后的葫芦,平地起云,踩在上面,倏尔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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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春日。£∝頂點小說,
数株垂柳,绿影依依,黄鹂绕舌,沼池生碧。
依稀天光一色,明光入水,金辉泛波。
陈岩坐在园中,扶着眉心,若有所思。
他的身前,有老松一株,盘荫半亩,枝叶下垂如盖,密不透风。
再仔细看,枝干之上,垂下二十几个大小不一的鸟笼,红若丹霞,小巧精致,只是里面装的不是鸟,而是肉嘟嘟的胖娃娃。
“咿呀,”
“咿呀呀,”
二十几个大胖娃娃在鸟笼中或是坐着发呆,或是爬来爬去,或是自己打滚,咿咿呀呀的清音,非常清脆。
“唔,”
陈岩抬起头,看着鸟笼中有的已经小身子开始变得虚幻的胖娃娃,心神一动。
不多时,
胖娃娃变得透明,如同那天晚上一般,化为一点绿光,往地下扎。
“来。”
陈岩起步如飞,大手张开,有一种莫名的引力,绿光入体,化为最精纯的精气,滋养血肉和骨骼。
“呼,”
好一会,陈岩才吐出一口浊气,额头上光泽如玉,流光氤氲,如烟霞在聚。
“真是好东西。”
陈岩感应着自己体内熏熏然萌动的真气,只是这一瞬,又有了进步。
“可惜啊,”
陈岩看着树上挂着的鸟笼,已经不到二十个,忍不住叹息道,“要是能够再抓到一百个,真不知道能够把自己的精气滋养到何种的程度。”
当日在神婆阴魂来袭后,陈岩碰巧下发现这群胖娃娃所化绿光的力量,就马上出门,四下寻找,甚至还让阿英出高价求购。
只是结果并不乐观,不知为何,自那天之后,原本经常出现的胖娃娃们,就开始变得零零散散,又过了几天,甚至踪迹不见。
到最后,陈岩费尽心思,也只收集到一百个。
当然,尽管数量不多,但只要全部吸收之后,也足以让他养气大成,积蓄足够后,开始准备周天吐纳。
周天吐纳之后,打通天地之桥,体内的真气可以周天运转,甚至开始进入五脏六腑,是一个不可思议的蜕变。
这一关通过,就会奠定无上道基,接下来,就可以由气化神,进入到神秘不可测的神魂领域,开发出种种不可思议的能力。
“好一场机缘。”
陈岩静心凝神,气随心转,通达经脉,滋养血肉和四肢百骸。
十天后。
陈岩终于将所有胖娃娃们蕴含的精气吸纳,通过六甲上元功,化为真气,充塞丹田和经脉。
养气境界圆满,易经锻骨,气息旺盛,身轻如燕,敏捷胜猿。
“嘿,”
陈岩只觉得自己体内有一种膨胀感,就好似人吃多了,撑得慌。
“真气满溢,水到渠成,正是进行突破的好时候。”
陈岩感应到真气中的灼热,丝丝缕缕的烟霞上升,隐约有一种甜香。
“六甲真神,福德护身,天地同力。”
陈岩口诵咒语,丹田火炽,真气轰隆一声,发出一阵挤压的力量,往上冲去。
轰隆,
真气沸腾,如滔滔江河,又若昭昭日月,引动四面八方的力量。
不多时,
就见前面出现一座宏伟的天门,上到九天,下临幽冥,门户半掩,一面是金玉华章,光明万丈,一面是腐朽枯败,幽幽深深。
门户之上,一明一暗,一阴一阳,隐成斑驳的铜锁,镇在之前,封住后面的空间。
这就是天地之桥,肉身的枷锁。
“六甲天丁,紫气东来,给我开。”
陈岩目光霍霍,按照六甲上元功上的记载,运转真气,结为一枚种子,似圆非圆,似扁非扁,紫气缠绕,六甲护佑。
轰隆隆,
真气种子狠狠地印在门户上,三千毫光迸发,白气向上升腾,化为一幅飞仙图,众多真人头戴法冠,身披仙衣,或是垂钓金鳌,或是松下看鹤,或是下棋吟唱,或是静坐参玄,千姿百态,仙气横生。
轰隆隆,
下一刻,门户倒塌,铜锁落地,天地之桥贯通。
嗡嗡嗡,
这一刹那,真气自发运转一个周天,隐隐之间,和外面的天地元气共振,发出悦耳的清音。
“先天吐纳,藏元入微。”
听到这天音奏响,陈岩反而面色严肃,他极力压制住体内真气的异动,开始潜入五脏六腑,驱杂气,灭阴贼,活气血。
紧锁玄关,精气不漏。
足足有半刻钟,天音逐渐由大变小,到最后,终于消失。
“成了。”
陈岩深吸一口气,真气开始自发以周天运转,出丹田,过经脉,洗窍**,五脏雷鸣,隐约可以听到,呵、呼、呬、嘘、嘻、吹六种妙音。
周天吐纳,打通天地之桥,气血入脑,为以后的冲关打基础。
陈岩修炼的《六甲上元功》堪称是阴神之下的无上玄功之一,平平和和,浩浩荡荡,真气满而自缢,水到渠成,打通天地之桥。
整个过程水到渠成,波澜不惊,显示出上乘玄功的玄妙之处。
实际上,周天吐纳,就应该是这样不动声色间脱胎换骨。
至于那种提心吊胆,甚至多次运力,将真气化为刀剑,一遍又一遍地轰击天地之桥者,是不得真传,或者所学不精所致。
千难万难,不停地运用真气进行冲击,即使是侥幸成功,也会给体内的经脉窍**等等留下暗伤,到最后,还得自食其果。
“周天吐纳,”
压下诸般的心思,陈岩稳稳当当地把真气引人五脏六腑,一吸一吐之间,排出浊气,壮大气血。
在尚未服气之时,要摄取精气,主要就是五脏六腑,强大的五脏六腑,可以让肉身发生不可思议的变化,气血如炽,大若日月。
只有气血足够强大,才可以逆而向上,开辟识海,凝聚神魂,精气化神。
要知道,人的识海平时可是紧紧闭塞,不见天光,没有赫赫如大日般的气血,根本打不开。
毕竟,这一关不同于天地之桥,它在人的头颅之上,稍一不慎,损了神魂,就是再惨不过的下场。
“周天已成,真气循环。”
陈岩想了想,站起身来,大袖一挥,目中寒芒跳动,喃喃道,“这个时候,该去找老妖婆报仇了。”
老妖婆连续作法暗算他两次,这样的大仇,不能不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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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中。∈↗頂點小說,
青竹雨收,白光凉影。
日光一照,澄翠深蓝之间,花叶涂金,山峰染色,烟霞低垂。
陈岩头戴书生巾,一身青衣,大袖飘飘,行走在山道上。
“咄,”
陈岩体内真气流转,健步如飞,身轻似燕,气息悠长。
“这次定让老妖婆你好看。”
陈岩对这一行,很有信心。
一是,他已过了入道三关,真气入五脏六腑,气息绵绵悠长,步罡踏斗,肉身强大;二是,上次老妖婆作法不成,伤了神魂,到现在肯定还没有恢复。三是,身为曾经的阴神境界,差一点凝聚道基之人,他对神魂斗法很熟悉。
这样一看,胜算很大。
不多时,陈岩已经看到神庙在望,幽幽深深的气息在上空沉淀,有一种森森然的阴冷。
“哼,看你还有什么手段,”
陈岩看了看天上的大日,冷笑一声,慢腾腾接近。
哗啦,
只是还没等陈岩走到离神庙十丈之内,突然之间,一株老桑树挡在他的身前,合抱不交,亭亭伞盖,粗大的枝叶垂下,哗啦啦作响。好似吹响曲子。
“嗯?”
陈岩目光一动,往左一步,避开大树。
哗啦,
可是下一刻,老桑树如影随形,依然挡在他的身前,而且严严实实的。
“嘿,”
陈岩发现,不论是他向左还是向右,这老桑树都是跟得很紧,挡住他的去路,让他无法再前进一步。
“找死,”
陈岩冷哼一声,竖掌如刀,真气密布掌缘,狠狠地劈在老桑树上。
嗡嗡嗡,
手掌和桑树碰撞,竟然发出一声声的金铁之鸣,好似刀剑撞击一般,震动耳膜。
“嘿,”
陈岩吐出一口浊气,只觉得整个手掌被震得发麻,道,“好一株老桑树,几乎不逊色于金石之躯。”
又试了几种办法,可是陈岩发现,这株老桑树移动速度快,躯干坚硬似铁,能挡抗打,自己纵然有悠长的气息,也拿它没有办法。
“好一株树妖,”
陈岩恨得牙都痒痒,自己气势汹汹来找老妖婆算账,没想到人还没见到,就让这样一个老桑树挡在外面,无法前进一步。
“来日方长。”
陈岩到底是个人物,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烦躁郁闷,跺了跺脚,转身离开。
旧仇未去,又添新恨,这件事肯定没完!
神庙中。
案上放置三足铜鼎,烧着上好的檀香,袅袅烟气自镂空花纹的鼎盖中升起,如烟似霞,沁人心腑。
“咳咳,”
神婆拄着双蛇拐杖,不停地咳嗽,她的脸色苍白,目光黯淡无神。
“呼,”
颤巍巍地服下一枚丹药,神婆脸上多了一丝红润。
哗啦啦,
一阵阴风凭空而起,沙沙的枝叶抖动的声音随之而来。
“陈岩走了?”
神婆看了眼地上的树影,沉声问道。
“当然,”
老桑树的声音显得异常苍老,道,“我虽然没有什么攻击能力,但挡住一个区区少年,还是能手到擒来。”
顿了顿,老桑树继续道,“倒是你,要抓紧恢复,要不然的话,真耽误了那一位的事儿,他可是要比陈岩可怕百倍千倍。”
“我知道,”
神婆慢吞吞地回到木榻上坐下,焦躁地道,“可是我神魂受伤不轻,稍一动弹,就如同针扎一般,恐怕得两三个月都不能恢复。这样的情况下,如何替大人做事?”
“我不管,反正到时候交不了差,你自己负责。”
老桑树回了一句,然后悄然没了声息。
“陈岩,都怨这个该死的小子。”
神婆摩挲着双蛇拐杖,森森的眸子中满是怨毒之色。
半日后,陈家大院。
净几暖炉,素瓷清茶,素手纤纤,香气拍人。
陈岩坐在树下,喝了一杯阿英亲手递过来的茶水,温温的热气在丹田氤氲,齿间留香,勉强忘掉铜陵山上神庙前发生的不快。
“是一个老树妖,”
陈岩皱了皱眉头,还是觉得棘手,这样的树妖,身躯近乎金铁,以他现在的力量,恐怕威胁不到。
“要是能有一件法器就好了。”
陈岩摩挲着茶盏上的花纹,念头转动,突然有了想法,暗自道,“或许该进金台府一趟,这个世界妖鬼横行,未必没有法器出售。”
以他现在的境界修为,要在短时间内提升几乎不可能,要增强战斗力的话,法器是首选。
“阿英,”
又喝了一杯热茶,陈岩放下茶盏,开口道,“上一次我教你的五禽戏,你练得如何了?”
“啊,五禽戏啊,”
阿英答应一声,来到院子中央,道,“我打一套,少爷你看看。”
哗啦,
阿英拉了个架势,稳稳当当,八面来风。
哗啦啦,
阿英屈膝抬腿,一板一眼,打起拳来。
摇头摆尾是虎戏,雄浑沉稳是熊戏,姿态舒展是鹿戏,敏捷好动是猿戏,轻盈自在是鹤戏,五种动物,神态各异。
在五戏变化之中,舒展筋骨,活动四肢,搬运气血,固本培元。
一趟五禽戏打完,阿英并腿而立,额头鬓角都有一层细密的香汗。
“很不错。”
陈岩点点头,心中高兴。
五禽戏看似简单,但很多人再是修炼,却只是形似,而无法做到身似,真正体会到熊的沉稳,鹿的安详,猿的敏捷,鹤的轻灵,虎的威猛,形似而神不似,就会让这套功夫的效果大打折扣。
阿英虽然学拳日短,但已经做到形神兼备,一举一动,纯乎天然,进展之快,出乎意料。
这样下去,或许用不了多久,阿英就可以易筋换骨。
“真是有意思。”
陈岩想到阿英磨面之时有鬼神护佑,现在学起五禽戏又是这样举重若轻,嘴角不由得勾起一个笑容,喃喃道,“和我关系最深的三人,故去的父母,相依为命的阿英,都不是简单人物啊。”
“少爷,我打的怎么样?”
阿英眨着眼睛,小脸上满是希冀。
“打的很好。”
陈岩当然不会吝啬自己的表扬,拍手道,“阿英,你这样练下去,很快就能脱胎换骨。”
“嘻嘻,”
阿英闻言笑出声来,眼睛眯成月牙状。
“这样也好,”
陈岩站起身来,道,“以你现在的拳法,足以对付两三个人,再加上天马保护,我很放心。接下来,你就待在家中看家,我得去府城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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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頂點小說,
丹霞云举,长虹经天。
柳绿鸟声细,花香风气暖。
陈岩收拾妥当,准备出发。
阿英牵着天马,送到门外,开口道,“少爷,此地离金台府几百里,你还不如骑焦尾马去,可以早去早回。”
“不用了,”
陈岩头戴书生巾,身穿青衣,背着书箧,里面放着笔墨纸砚,标准地读书人打扮,摆摆手道,“我多则七八日,少则两三日就能回来。没有事,你不要出门。”
“好的,”
阿英不再多说,只是道,“那少爷你路上小心。”
“好,我走了。”
陈岩大袖一甩,转过身,真气运到足底涌泉**,轻轻一提,如春燕凫水,杳然而走。
“走。”
出了陈家大院,陈岩一声清啸,也不走大路,而是沿着曲行崎岖的小道,在山林丘陵之间,健步如飞。
“真是痛快。”
陈岩在山中纵声长啸,和猿啼鹤唳唱和,自周天吐纳之后,真气入五脏六腑,气息悠长深远,这一发力,快逾奔马。
“哈哈,”
行到尽处,陈岩提身而起,抓住山崖间的老藤,手臂用力,高高荡起,在落下的刹那,又手疾地抓住另一根垂下的老藤,像个敏捷地猿猴似的,高来高去。
不得不讲,自从过了入道三关,真气周天循环,遍布经脉**窍,细密如网,令肉身脱胎换骨,轻似春燕,敏若白猿,气息悠长,如丝如缕。
特别是在山中小道,怪石嶙峋,陡崖幽深,老藤攀岩,溪水筛金,要是换个普通人,别说是赶路,基本就是寸步难行。
高的山,陡的峰,深的谷,绿的叶,紫的藤,红的花,黑的土,青的石,陈岩一边赶路,一边观山看水,还可以体悟自己体内的真气变化,一心三用,很是自在。
直到晚霞铺天,倦鸟归林,夕阳余晖洒在群峰之间,稀稀疏疏如碎金的时候,陈岩才停下赶路,准备休息。
“咦,有座庙。”
陈岩目光一动,正好看到山腰上有一座神庙,举步笑道,“真是瞌睡了送枕头,正好借此休息。”
神庙不大,还很破旧。
苔藓湿重,蓬蒿满地,斑驳出或大或小的晕光影子,偶尔还有几声蛙鸣。
就连庙中的神像,都因为常年没有香火,上面的镀金脱落,露出里面的硬木,没有半点的神圣气息。
“这是什么神灵?”
陈岩来到神像前,仔细打量,只见这尊神像脚踏火蛇,四臂伸开,或拿如意,或持莲花,或握镰刀,或举宝钟,威武霸道,张扬肆意。
知道这个世界上神灵众多,陈岩看了看认不出来,也没有多想,到外面寻来干柴,用火石点燃。
篝火燃烧,噼里啪啦的火光驱走山中的寒气,令人精神一振。
“唔,”
陈岩坐在庙门口,拢着篝火,往外看。
只见群峰叠嶂,如削如攒,半空中余晖尽去,仅剩光明一线,映照峰顶,白云朵朵,弥漫成色。
近处却是翠岩环壁,石笋森森,泉水自上留下,水声潺潺。
“真是好景。”
陈岩突然兴趣大发,稳了稳心神,取出笔墨纸砚,直接在神案上挥毫作画。
深斜,卷折,飘举。
很快,宣纸之上,出现谬枝、挺干、屈节、皴皮,纽裂多端,分敷万状,又有耸凌云翳日,崖岸丰隆,虬枝老松,欣欣中自有一种郁郁的生机。
有松,然后石出,寥寥几笔,点缀其间,嶙峋之气,含而不发。
松石凝翠,白云深处有人家。
只是这个人家,不是普通的人家,而是神人,婀娜多姿,翩然若仙。
整一幅画,烟林清旷,山坚松茂,特别是在白云下的山岭,琵琶遮面,韵味十足。
出尘而又入世,朦胧而又清晰,这就像是世界的本质,在重重叠叠的烟云之中,偶尔露出一角,就让人如此着迷。
良久,陈岩掷笔于案上,仔细看着自己刚刚完成的画卷,粼粼然烟光晕开,一圈又一圈道,笑道,“此山此景,此情此画,直抒胸臆啊。”
想了想,陈岩没有题字写诗,而是直接拿过小印。
哗啦啦,
宝印一落,画卷上的诸多光怪陆离仿佛瞬间定格,缥缈的神人居于山林之中,看日出,观日落,讲述一个又一个的神话故事。
哗啦啦,
陈岩没有看到,在这幅画成形的刹那,丝丝缕缕的青气自画中的山水上升起,然后悄然无息地涌入到神龛中的神像中。
这一刻,蒙尘不知道多少岁月的神像眼中,有一点金芒跳动。
“这算是我的一个巅峰了。”
陈岩又仔细看了一遍,然后把宣纸收起,小心收好,这样的山水画,以后用处不小。
“下雨了。”
陈岩收好山水画,伸了个懒腰,却发现,不知何时,山中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风一吹,有一股凉意。
“唧唧,”
就在这个时候,一只小狐狸从雨中跑出来,到了庙门前,发出唧唧的叫声。
“好个小狐狸,”
陈岩目光一动,这只小狐狸通体雪白,胜雪赛霜,乌溜溜的大眼睛转动,竟然给人一种灵黠的感觉。
“唧唧,”
好像没想到会碰到人,小狐狸扒在门槛上,歪着小脑袋,想离开,又不愿意出去淋雨。
“咦,这个小狐狸,”
陈岩目光一瞥,却看到小狐狸的脚下有梅花瓣似的血迹,道,“这是受伤了?”
“过来吧。”
陈岩手臂一伸,抓住小狐狸的脖子,把小东西拎到身前。
“唧唧,”
小狐狸吓了一跳,前爪乱晃,着急地大叫。
“小东西,”
陈岩拍了它一下,不让小狐狸乱动,然后自身上取出一个瓷瓶,将里面的药粉轻轻地倒在小狐狸受伤的后肢上。
药粉效果不弱,敷上之后,马上止血,看样子,明天就会结疤。
“唧唧,”
这个时候,小狐狸也明白眼前的这个人没有恶意,不再挣扎,软绵绵地叫了声。
“怎么受的伤?”
陈岩抚摸着小狐狸柔软的毛发,这样灵动的小狐狸可很少见,简直聪明地要成精了。
下一刻,
一声尖锐的猿啼远远传来,连外面的雨帘子都被无形的声波冲开。
小狐狸先是一愣,随即惊叫一声,大眼睛中满是恐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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猿啼由远而近,凄厉哀转,越拔越高,到最后,群谷回应,有声裂金石之势。頂點小說,
哗啦,
下一刻,珠帘般的雨幕仿佛被一只无形大手撕开,金灿灿的光华耀眼,往下一落,化为一只大猿。
这只大猿高有八尺,垂臂过膝,身上赤金猴毛炸起,目光阴鸷。
“好一个大猿,”
陈岩神情凝重,只看对方的威势,就知道绝不普通,书中记载山中大猿能够生撕虎豹,看来此言非虚。
“呜,”
大猿看到陈岩和小狐狸,嚎叫一声,顿时有一种大风起兮,山雨欲来的压迫感,还有一股浓浓的腥气。
这一下子,气势冲天,好似眼前的不是大猿,而是出海蛟龙。
“来者不善,”
陈岩来不及多想,先下手为强,一纵而起,滑步丈许,冲到跟前。
“呔!”
陈岩沉肩坠肘,扭腰拉弓,右臂甩出,如同钢鞭,抽出一阵音爆。这是他过了入道三关之后,脱胎换骨,才能打出这样的招式。
“呜,”
面对这能够击毙虎狼的一个手鞭,大猿却是出乎人意料的灵活,它滴溜溜一转,似左还右,垂面到地,躲过漫天的鞭影,然后一个垫步,身子拔高,力从肩肘传到指尖。
哗啦,
猿臂凭空伸长了半尺,只是一闪,就居高临下,打到陈岩的后脑勺。
“好快。”
陈岩已经过了入道三关,体内真气运转生生不息,对气劲最是敏感,大猿一动,他就感应到脑后恶风不善。
“咄,”
陈岩吐气开声,捏拳成印,后发先至。
“呜,”
大猿更是天生神异,两条猿臂抡开,如同两条钢鞭,无影无形,来去不定,或长或短,防不胜防。
“不好,”
只是不到三十个呼吸,陈岩就冒了冷汗。
“太难缠。”
这只大猿不光是天生神力,来去如风,而且好像还精通武道,拳法出众,杀伐凌厉,要不是陈岩过了入道三关,能够步罡踏斗,身法玄妙,恐怕早就被一拳爆头。
就是这样,陈岩觉得自己恐怕也抵挡不了太久,这只大猿实在是太过残暴,自己根本不是对手。
正在危急关头,只听一声娇叱,道,“大胆妖猴,胆敢伤人!”
话音一落,
一道翩然红云身若飞鹤,居高临下,纤纤玉手中三尺青锋吞吐,晃动之间,寒星乍开,数以千百,细细密密,如霜似雪。
“呜,”
大猿感应到身后剑光逼人,反应很快,脚掌一扒,步若量尺,一跃三丈,脱出剑光笼罩。
“好一个麒麟步,”
少女落地,红衣翩翩,一声清啸,袖中青锋不再遮掩,倏尔展开,映照晴雪,森森然的杀机如龙蛇起舞,哗啦啦的剑声大作。
“呜,”
面对漫天的剑芒,向来桀骜不驯的大猿哀嚎一声,仿佛刚才的退步受到了莫大的屈辱,双目充血。
“呜,”
大猿再叫,脊椎如大龙升腾,由下向上,猛地发力,一招铁牛犁地,迎着漫天的剑光,冲到红衣女子面前,蒲扇大小的手掌伸开,五指如钩,径直抓向对方的头皮。
大猿手掌筋骨如金铁,锋锐惊人,不逊色于利剑宝刃,要是击中,就是山中的老虎都得头颅上出现五个血洞。
“哼,”
来的少女别看年纪不大,但已经身经百战,非常老练,她不慌不忙,剑光一引,细细密密的金芒跳动,交织在一起,看上去,如轻纱,似金霞,然后披在身上,连连绵绵,风雨不透。
正是如封似闭,剑芒织衣。
“呜,”
大猿识得厉害,五指硬生生收回,攥在空处,发出闷雷般的声音。
“杀,”
红衣少女细眉一挑,得势不让人,剑光拨动,忽前忽后,忽左忽右,只是眨眼之间,就有数十剑刺出,真正的疾风骤雨,奔雷闪电。
快,很快,快到不可思议。
这样的剑法,真的是追魂夺魄,无常索命。
纵然大猿也是天生灵物,但在纵横连绵的剑光之中,却是只能勉强抵挡,整个人如同坠入蛛网中的飞蛾,越是挣扎,越是无力。
场中的变化,简直是在电光火石之间,从陈岩命悬一线,到红衣少女拔剑出手,再到现在剑光如网,大猿落入下风,整个过程还不到五个呼吸。
“呼,”
陈岩这个时候才吐出一口浊气,压下翻腾的气血。
“好快的剑,”
陈岩眯着眼,仔细观看场中的局面。
来的红衣少女运剑如风,纵横来去,手中的长剑更是少见的锋锐,能够切金断玉,纵然大猿身躯坚硬似铁,也不敢直接硬抗这把杀人之剑。
一寸长一寸强,红衣少女借助长剑之利,将大猿逼在圈外,稳居上风。
“呜,”
大猿越打越憋屈,发出一声撕裂心肺的哀嚎,身子暴涨到丈五高下,金灿灿的猴毛如针般竖起,好似巨灵神再世,威猛到极点。
“呜,”
大猿双目充血,连声哀嚎,每一拳打出,都有如同擂鼓般的爆音响起,一股浓重到极点的血腥气弥漫,压得人几乎喘不上气来。
这样的力量,这样的拳法,要是刚才面对陈岩使出,恐怕陈岩只要落荒而逃一条路。
“武道之威,恐怖如斯。”
陈岩心中震撼,不能自已。
说起来,陈岩的身体不算弱,入道三关过后,轻若春燕,敏捷似猿,但他搬运气血,五脏吐纳,紧锁****,只是为了精气化神,走上修道之路。
肉身的变化,是固本培元,积蓄精气的附带作用,平时根本不关心琢磨。
可是,武者不同。
武者是专注于肉身之能,练皮练膜练筋练骨吐纳换血,层次显明,步骤不乱。
打个比方,陈岩修炼的六甲上元功,可以练体,易筋,锻骨,凝髓,固精,腾神,固然效果很多,但贪多不烂,任何一个效果都达不到极致。而武者则是要先练皮肉,则会专心于此,直到把皮膜练得如同牛皮般坚固,到了无可再练之时,才会考虑下个阶段,易经锻骨。
这样踏踏实实,步步推进,将皮膜、筋骨、五脏六腑、等等等等,都修炼到极致,可想而知,能够把肉身的力量推到何种的地步。
除此之外,武者还会真正搏杀,在不断地战斗之中,磨砺自己的意志,熟悉自己的身体。
只有这样,武者才能够举手抬足之间有恐怖的力量,能够和大猿这样的天生灵物相斗,而占据上风。
“武道意志,”
陈岩神情变幻,喃喃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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