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个大鼓破杀拳,”
红衣少女的声音清亮亮的,娇小的身子好似被拳风吹起,似红花,若霜叶,像彩虹,环佩叮当碰撞,还有余香袅袅。
“呜,”
大猿双目血红,满是暴戾之色,猿臂上的青筋凸起,如龙蛇蟠曲,每一拳打出,都震动四方,鼓声大作。
“唧唧,”
小狐狸伏在地上,用前爪捂住耳朵抵挡音波,小身子瑟瑟发抖。
“咄,”
陈岩战斗力和武道之人相差甚远,但所学之杂,就远出其上,见到小狐狸难受,他跨前一步,捏了个六甲宝山印。
口衔宝山,八面不来风。
法印一出,结界自生,一种无形的安静力量落下,护在周围。
过了入道三关,他施展法咒无疑快了许多,这种简单的法咒不用借助法台。
“唧唧,”
小狐狸又叫了声,放下捂耳朵的爪子,大眼睛滴溜溜转动。
“让你见识一下我们聂家的越女三十六剑。”
这个时候,红衣少女开始反击了,她手中长剑一引,娇小玲珑的身子裹着剑光,满场游走,瞻之在前,忽而在后,剑鸣声声,连绵成曲。
哗啦啦啦,
剑光交织,好似村舍外篱笆上开满的细密霜花,前前后后,左左右右,围成一个又一个大小的花圈。
哗啦啦啦,
霜花盛开,郁郁香气弥漫,却蕴含深沉的杀机,含而不露。
“真真是好剑法。”
陈岩旁观者清,看到红衣少女翩翩若采莲,手中的长剑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斩出,剑芒交织,璀璨若霜花。
这样的剑法,已经有了自己的灵性。
“呜,”
大猿惨叫一声,到底是没有全部躲开,肩膀中剑。
“呜,”
大猿眼看自己受伤,不再纠缠,身子一纵,就到了圈外,然后几个起伏,消失在悬崖之后。
“哼,”
红衣少女没有去追,收剑入鞘,俏生生站在神庙前,头顶上白气蒸腾,如烟似霞。
陈岩见大猿败走,连忙过来,拜谢道,“在下陈岩,多谢姑娘仗义出手,才赶走这只恶猿。”
“呼,”
少女吐出一口白气,压下沸腾的气血,顿了顿才开口,声音清脆脆的,道,“陈公子不用客气。”
陈岩见眼前的少女容颜纤美,红衣罩身,肌映流霞,**如笋,十足十的大家闺秀,要不是亲眼见到,还真想不到对方剑法惊人,道,“姑娘,外面雨水不小,还请庙中休息。”
“好。”
红衣少女点点头,软剑收到袖中,举步进庙。
“唧唧,”
小狐狸跟在两人后面,发出欢快的叫声。
外面雨,越下越大。
稀稀疏疏地雨线自檐下垂下,落在院中,晕开一层又一层的水花。
朦朦胧胧的水气氤氲,烟深光动,池满新绿。
“聂小倩,”
陈岩听着坐在火堆前的红衣少女报出名字,微微一愕,垂下眼睑,挡住目中的异色,想了想,开口道,“聂姑娘好像不是本地人吧?”
“是啊,”
聂小倩扶了扶头上的发髻,火光映照下,肌肤如玉,答道,“我是金华府人,这次来这里办点事儿。”
“金华府,”
陈岩皱了皱眉头,随即展开,道,“听说金华府有朱湖杨堤名闻天下,以后有机会一定要去看看。”
“到时候我可以尽地主之谊。”
聂小倩人长得纤美娇柔,但说话做事却英气十足,毫不矫揉造作。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后,陈岩开口问道,“聂姑娘,刚才的大猿我看它武道修为很惊人啊。”
“是啊,”
聂小倩喝了一口药酒,轻声道,“这是铁臂神猿,天生神力,生有智慧,一成年就是铁臂铜身,修炼武道,非常惊人。要不是这只铁臂神猿尚未成年,我恐怕都难是对手。”
顿了顿,聂小倩俏脸上露出不解之色,道,“铁臂神猿常年居于深山之中,智慧不低,性情高傲,一般来讲,它是不会对人出手的,真不知道它怎么会发疯?”
陈岩瞥了眼吊在自己大腿上的小狐狸,心中隐约猜测到,这只铁臂神猿很可能是为这个小东西而来。
“唧唧,”
小狐狸好像没有注意到陈岩的目光,翻了个身,继续呼呼大睡。
“我也不知道这只铁臂神猿为何突然狂性大发,”
陈岩没有实话实说,平静地道,“要不是聂姑娘你赶来的及时,后果不堪设想。”
“那也未必,”
聂小倩笑了笑,如玉树堆雪,明艳照人,道,“我观陈兄虽然筋骨不强,但胜在身体平衡协调,脚下的步伐更是玄妙非常,陈兄要是真抽身就走,大猿也是没有办法的。”
“惭愧,”
陈岩虽然已经过了入道三关,可以施展简单的法咒和手印,但对付鬼神还绰绰有余,但面对横冲直闯的武道之人,则是完全处于下风。
幸好他的步伐大禹步暗含九宫八卦之玄妙,是以后步罡踏斗的基础,才可以辗转腾挪,逢凶化吉。
“陈兄是读书人,将来又不考武状元,这样的步伐已经足够。”
聂小倩拨动篝火,心中却是好奇,对方面对大猿施展的步伐看似简单,就是平平常常的左右上下,但其中的玄妙精深,尚在自己修炼的采莲八扑之上。
“这样的步伐变化,好似有点熟悉呢。”
聂小倩念头转动,却一时半会想不起来。
“武状元,”
陈岩用手抚摸着小狐狸细软的毛发,道,“以聂姑娘的剑术,要是男儿身的话,以后说不定真能考一个武状元。”
“陈兄说笑了,”
聂小倩摇摇头,苦笑一声,道,“我以前在家中的时候还坐井观天,以为自己是个人物,可是这次出来走了一遭,才知道天下之大,天才之辈何等耀眼。”
“哦,”
陈岩坐直身子,惊讶地道,“难道还有人胜过聂姑娘不成?”
“当然,”
聂小倩长长的睫毛抖动,好一会才道,“我们聂家在金华还有点根基,但和真正的世家大族相比,还是差得远。那种传承古老的家族,连朝代兴衰都无法影响,一代代传承下来,底蕴之可怕,外人很难想象。穷文富武,要练武,资源很重要,根基打不牢,以后进步就会缺乏后劲。”
“原来是这样,”
陈岩目光动了动,道,“人生来有高低贵贱之分,只是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我们未尝不能后来居上。”
“陈兄真是志向不小,”
聂小倩深深地看了陈岩一眼,美目中异彩一闪而逝,道,“陈兄以后要走科举功名的路子,其中的艰辛,恐怕不比武道之路容易。”
两人围着篝火,在庙中夜谈,一个是家学渊源,聪颖少慧,另一个更是两世为人,见闻广博,虽然不会推心置腹,但谈天说地,交流见解,也是非常投机。
直到东方鱼肚白,两人才停下来。
聂小倩简单整理了下自己的衣裙,自袖中取出一枚木牌,上面一个大大的聂字,道,“这是我的信物,陈兄以后若有事,可以让人带此来金华聂家寻我。”
“好。”
陈岩没有推辞,点头收下。
“后会有期。”
聂小倩轻轻一笑,**一顿,整个人化为一道红影,几个起伏后,就消失在山林中。
今天第二更,聊斋中最是广为人知的女子出现了,看在大大大大美女的份上,多来点支持吧。
雨后的山。︽頂點小說,
朝霞迎日,丹气出谷。
叶萋萋而吐绿,水潺潺而生烟。
天光垂下,明辉氤氲在崖前,浮光流彩,玉蕊花开。
陈岩站在庙门外,目送聂小倩离开,微微抬头,额头如玉,好似要将天地间的紫气汇聚。
“呼,”
陈岩捏了个手印,体内的真气周天运转,五脏六腑抽取杂气,自口中吐出,整个人就是精神一振。
“唧唧,”
小狐狸这个时候也睡醒了,从里面跑出来,举着前爪,发出唧唧的叫声。
“小东西,”
陈岩弯腰摸了摸小狐狸的脑袋,笑道,“你也要走啊?”
“唧唧,”
小狐狸好像听懂了,点点头,然后小口一张,吐出一点金芒,倏尔变大,化成铃铛,一大八小,声音清脆。
“唧唧,”
小狐狸摘下一个小铃铛,放到地上,又叫了一声,雪白的小身子一纵,快如闪电,一下子就没了踪影。
“咦,这是法宝。”
陈岩抓起小铃铛,摩挲着上面细细密密的花纹,目中露出讶然之色,他当然发现雪白小狐不是普通的狐狸,但没想到,它还会拥有法宝。
要知道,法宝可不是一般人能够炼制的,更何况此铃铛法宝能大能小,更是不同凡响。这样的宝贝,千金难易。
“很不错,”
陈岩试着将真气打入铃铛之中,登时金光耀眼,细细密密的篆文凭空出现,绕着铃铛旋转,叮叮当当的声音,络绎不绝。
“希望以后再有见面的机会吧。”
陈岩把铃铛收好,大袖一展,下山而去。
第二天,金台府城。
绿野平林,烟水泛光。
护城河环绕一圈,曲似弯月,水波不兴,黛意欲出。
陈岩站在虹桥上,看着眼前宏伟的古城,斑驳的城墙上留下岁月的痕迹,映着森森的水光绿意,有一种古老的沧桑和沉淀。
而熙熙攘攘的人群进进出出,又带来喧闹的活力,一静一动,自然若画。
“好一个府城,”
陈岩只觉得心胸一阔,赞叹出声。
“咦,陈岩,”
这个时候,一道声音突然从背后响起。
“嗯?”
陈岩转过身,就见有个少年离自己不远,长眉细目,嘴唇很薄,显得刻薄寡恩,他正看着自己,面上满是惊讶。
“原来是崔兄啊,”
陈岩认出来人,不冷不热地道,“用不了多久就要进行院试了,崔兄不在家温习,怎么还有空出来闲逛?小心过不了秀才这一关。”
“你,”
崔西城听得大怒,这分明是诅咒自己,咬牙道,“陈岩,我看该担心的是你才是。”
“哦,”
陈岩目光深沉,眼前这个家伙在自己卧病的时候可是没少去,不过对方不是探望,而是故意去看热闹,幸灾乐祸的,对这样的人,他可不会客气,直接道,“我就不用崔兄关心了,等院试过后,自然会见分晓。只是到那个时候,恐怕崔兄就羞愧地不敢出门了。”
“你,”
崔西城哪里想到,一段时间没见,对方不光大病痊愈,还有了这样的伶牙利嘴,让他又气又恼。
“张道长,”
没有办法,崔西城只能求助身边之人。
“嗯?”
陈岩这才发现,不知何时,有一个道士出现在崔西城身边,他头戴道冠,身披大红道袍,白面无须,手持丧门幡,猎猎作响。
更为奇怪的是,道士的身后还有十几只绵羊,都是洁白如雪,不时发出叫声。
“嘿嘿,”
张道人上下打量了陈岩几眼,目光阴森,用尖细的声音道,“少年人,以后走路小心点,免得碰上不干不净的东西。”
“嗯?”
陈岩一听,面色一下子沉了下来,厉声道,“朝中有法令,禁制妖术惑人,难道你这个妖道敢冒大不韪害人不成?”
“法令?”
张道人冷笑几声,袖中一抖,一团黑光似缓实疾,电射而出。
“真是大胆,”
陈岩不知黑光为何物,自然不愿意沾染,脚下大禹步使出,似左似右,却巧合躲过黑光。
“咦,”
张道人惊讶出声,他可没想到自己会失手。
“后会有期。”
陈岩不再停留,大袖一展,身子一飘,从东城门入城。
“算你逃得快。”
张道人面色变幻了几次,还是没有继续动手,毕竟这可是在府城,官府的力量强大,他不得不顾忌一二。
“道长,这个陈岩”
崔西城凑了上来,他对这个道士的手段很了解,眼见陈岩居然能够轻巧巧地躲过,很是惊讶。
“我们也进城。”
张道士摇了摇手中的丧门幡,缓声道,“崔公子,等办完正事,我抽出身来,肯定会帮你好好教训下这个陈岩。”
“好吧。”
崔西城只能点点头,不再多说,和张道士一同进城。
一个道士,一个书生,还有一群体毛胜雪叫个不停的绵羊,惹来不少人瞩目。
“这个妖道,”
不知何时,有两个人影出现在树下,都带着斗笠,看着前面怪异的队伍,目光闪烁。
“师兄,”
当中一个明显是女子,纤纤玉手扶着腰间的细柳剑,口唇微动,玉声如线,压得很低,道,“我们什么时候动手?”
“不急,”
另一个龟背鹤身,目光锐利,沉声道,“我们要继续跟下去,现在还不能暴露。”
“这个妖道实在狡猾,”
女子咬着红唇,恨恨地道,“我怕再跟下去,会让他溜掉。”
“还不到收网的时候,”
男子微微仰起头,浓眉阔目,天庭饱满,他犹豫了下,还是开口道,“这么大的案子,不可能是只有对方一人,我们要顺藤摸瓜,找出主凶。”
“好吧。”
女子放开剑柄,斗笠下的细眉挑起,有一股子英姿飒爽,道,“反正在金台府,实在不行的话,我们可以求助府衙,不信妖道还能插翅飞了。”
“嗯,”
男子目光转动,以他多年办案的经验来看,这个案子很不简单,或许到最后还会有势力阻碍他们借助府衙的力量,想了想,还是道,“师妹,我先跟着妖道,你去城中飞鸽传书,把我们的行踪上报。”
“好。”
女子不明白为何自己的师兄如此谨慎,但她向来对自己的师兄言听计从,马上去做。
谢谢群里各位兄弟的支持,看到打赏,我是精神十足啊。
城东。£∝頂點小說,
人来人往,熙熙攘攘。
到处是茶肆酒楼,旗帜招展,有清乐茶坊,珠子茶坊,八仙茶坊,王家茶坊,还有观月楼,赏心楼,和丰楼,等等等等,皆是靓女迎门,巧笑争妍,鬓角插花,暗香浮动。
软语轻声,朝歌暮弦,摇荡心目。
陈岩走在街道上,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仿佛有一种熟悉的繁华,好像回到上一世似的。
“盛世吗?”
陈岩想到目光转动,这样的景象可是远超他记忆中的所有朝代。
“难道神灵体系真的有这么大的作用?”
陈岩看见不远处香火鼎盛的神庙,王朝推行文官、武将、神灵的制度,三权分立,各项制衡,让政治前所未有的清明。
“君权和神权啊,”
陈岩眸子深深,前世的经验让他隐隐看到未来的某种可能。
“大人出行,闲杂人等回避。”
突然之间,铜锣开道,一队人马涌出,高举肃静、回避等等的牌子,雄赳赳,气昂昂。
哗啦啦,
府城的人见惯了官员出行,很娴熟地进行规避。
“嗯?”
陈岩闪到一旁,抬眼看去,就见正中央八抬大轿珠帘半卷,里面坐着一个双鬓微霜的中年人,目光深沉,不见底色。
“这是?”
陈岩过了入道三关,差一步冲关开辟识海,灵觉机敏,他很容易地感应到,轿子里的中年人气血如渊似海,有难以想象的力量。
即使是他在路上剑法惊人的聂小倩,在这个中年人面前,就好似小猫和老虎般地差距。
“嗯?”
仿佛感应到陈岩的注意,八抬大轿中坐的稳稳当当的中年人目光一转,宛若神电,一种实质般的压力落下,巍巍然若山岳。
“哦,”
好在中年人并没有将陈岩看在眼里,目光一触即收。
“呼,”
等一行人渐渐离开,陈岩才吐出一口气,只觉得背后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冷汗。
“好恐怖的人。”
陈岩神情变幻,难怪朝廷能够不在意道法显圣,还让神灵收取香火,这个世界上武道的力量,远远超出自己的想象。
有这样的力量镇压气运,可以极大地压制道法显圣。
“这可是完全陌生的体系。”
陈岩皱了皱眉头,在上一世末法年代,他可从来没有接触过这样惊人的武道,已经隐隐有压制道法的力量。
“看来以后还得补上这一短板。”
陈岩有了决断,大袖一摆,继续往前走。
松江府不愧是州中有数的大城,米市、肉市、花市、菜市、布市、鱼行、蟹行、书行、勾栏,等等等等,应有尽有,数不胜数。
来自五湖四海之人,将天南地北的货物运来,每时每刻叮当作响的铜钱和银子的声音,好似美妙的曲子。
只是陈岩逛了半天,还是没有找到有法器交易的店铺。
“没有头绪啊,”
陈岩心里叹息,他人不生地不熟的,即使城中真有法器交易的地方,也找不到。毕竟官府势力强大,这样的交易之地不会摆在明处。
好在陈岩早有心里准备,一看自己购买法器的路子行不通,马上转身朝十字巷而去。
十字巷在城南,中心是甃月池,稀稀疏疏的花木交错,交织一家又一家的阁楼小亭,天光一照,烟霞影动,郁郁香气弥漫。
真的是清蕊玉带,千柳如云,城中木行聚集地名不虚传。
“好地方,”
陈岩呼吸着淡淡的木香,正了正头上的书生巾,到了一家阁楼前。
“欢迎光临,”
迎宾的女子时妆袪服,容颜清秀,声音若出谷黄鹂,很是动听,笑道,“我们松月轩在十字巷里鼎鼎大名,金楠木、沉香木、百梨木、蛇檀木、铁乌木,等等等等,应有尽有,请问客官需要哪一种?”
“上年份的桃木,”
陈岩吐字清晰,声音不大不小,道,“年份越久越好。”
“桃木啊,”
迎宾少女歪头想了想,才答道,“阁中正好进了一批桃木,我领客官去看一看。”
“好。”
陈岩点点头,既然买不到法器,就得自己制作,而桃木则是上乘的辟邪驱鬼的材料,最是合适。
不多时,两人来到后边。
抬眼看去,只见或高或低的架子上,放着或大或小的桃木,或圆或方,或长或短,琳琅满目,泛着莫名的光泽。
有的甚至还挂着细细密密的桃花,静静绽放。
“好,”
陈岩赞叹出声,这样多的桃木,没让他白跑一趟。
“客官请,”
迎宾少女微微一笑,小脸上浮现两个浅浅的小酒窝,她对此深感自豪。
“嗯,”
陈岩上前,用手摩挲着桃木上的纹理,一种细细的气机在指尖流转,若有若无。
“应该是上百年了。”
陈岩有了判断,他灵觉敏锐,只是用手一搭,就知道个七八不离十。
“咦,”
连续看过十几个后,陈岩正好来到角落里,发现在不起眼的地方,有一截桃木,五尺长,半尺宽,三寸厚,只是上面焦黑,还隐有裂痕。
“这是雷击木,”
陈岩不动声色,他能够感应到其中蕴含的雷霆力量,毁灭和生机并存,阴阳交泰,玄之又玄,这是制作法器最好的材料之一。
迎宾少女善于察言观色,见陈岩对这焦黑木头感兴趣,虽然心中不明白,但还是细声道,“客官,这截桃木颜色不正,又细又薄,只能制作佩饰。”
“嗯,我知道,”
陈岩抬手拿起,直接道,“就要这个了。”
“那好,”
迎宾少女自然不会多说,轻轻一笑道,“我让人将桃木装好,客官请随我到前台付款。”
“物有所值,”
陈岩干脆利索地付款,他从赵老虎身上狠狠敲了一笔,不光是赎回了自己原先抵给当铺的玉扳指,还剩下不少,用来购买这截桃木,绰绰有余。
要是没有这笔银子,他哪里有自信来府城购买法器?
“大有收获啊,”
陈岩满心欢喜,将桃木收好,和迎宾的红裙少女打了个招呼,抬步往外走。
“咦,”
正在此时,二楼上有人不经意间看到陈岩手指上的玉扳指,发出一声惊讶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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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月轩,二楼。∽↗頂∽↗点∽↗小∽↗说,
雕栏朱窗,金钉玉户,笙歌细细,烟云缭绕。
隐隐之间,麝兰之气,浮光晕水,光**小,斑斓迷离。
任蓉妍服灿丽,芳容韶齿,神情活泼,她看了眼下面的陈岩,又将目光投向对面,好奇地问,“陆姐姐,你认识他啊?”
陆青青慵懒地躺在木榻上,纤纤**露在蚕丝被外,声音柔媚到骨子里,道,“看着眼熟。”
“那要不要唤他上来?”
任蓉妍试探着问道,对面的可是同知大人最宠爱的小妾,即使她是松月轩的主人,也得罪不起。
“算了,”
陆青青坐起身,云鬓雪肤,容颜照人,一对水汪汪的大眼睛,媚态十足,勾人魂魄,笑吟吟地道,“没有必要,或许我认错了人呢。”
“这个书生要是能够被夫人赏识,是他天大的福缘啊。”
任蓉妍是个很聪明的女人,不然也不会小小年纪就经营起这么大规模的店铺,她明白陆青青的意思后,连忙起身,招呼一声,往楼下去。
陆青青笑了笑,没有阻止。
“这位公子,”
任蓉妍紧赶慢赶,终于在台阶前唤住陈岩,开口道,“请留步。”
陈岩停住步子,转身看向来人,道,“何事?”
“这位公子,小女子是松月轩的话事人,”
任蓉妍声音细细,清脆动听,道,“有位贵人要见公子一面,正在二楼等候。”
“贵人?”
陈岩眉头皱了皱,他可不认识什么贵人。
“公子少去一看便知。”
任蓉妍不会多说,这里人多眼杂,不是讲话之所。
“好。”
陈岩沉吟了一下,还是答应下来,能够指使松月轩的主人跑腿的人物不是他现在能够得罪的。
“真的是容冶妖丽,弱骨丰肌,”
陈岩很快就在二楼上见到所谓的贵人,很是惊艳。
只见绿水小池,丛竹森森,弯弯曲曲的桃枝伸展,开满细细密密的小花,女子坐在榻上,一笑一颦,见之忘俗。
这一刹那,真的是分不清花香还是人香。
“嗯?”
稳了稳心神,陈岩发现,其他人已经退下,二楼上只剩下自己和对面娇媚的女子。
“请问公子如何称呼?”
陆青青上下打量了陈岩几眼,眸光如水。
“在下陈岩,见过夫人。”
陈岩从任蓉妍口中得知了对方的身份,同知可谓是府城中排名前三的人物,作为同知的爱妾,对自己一个童生来讲,是真真正正的贵人了。
“陈公子不必拘束,请坐。”
陆青青坐在木榻上,笑靥如花,风一吹,帷帐上的紫色风铃叮当作响,好似和叮叮当当的水声唱和。
“这个,”
陈岩端坐不动,却渐渐感到不对,这个同知的爱妾自从自己上楼后就上上下下打量自己,也不说话,怎么看怎么觉得怪异。
“到底是怎么回事?”
陈岩头皮发麻,低下头不敢多看,他和这个同知爱妾是素不相识啊。
“嘻嘻,”
下一刻,环佩叮当,幽香袭来,陆青青走下木榻,提裙来到陈岩身边。
“夫人,”
抬头就见细腻如瓷般的肌肤,还有若隐若现的曲线,陈岩却是不喜反惊,就要起身躲开。
“不要动,”
陆青青声音不大,但一开口就让陈岩不敢动弹,道,“你要是敢离开,我就会告诉同知大人你对我动手动脚。”
陈岩无可奈何,只能身子往后,尽量不和眼前的尤物贴在一起,心里暗自咒骂不已,难道春天刚开始,自己就有桃花运?
“真有趣,”
陆青青故意上身前倾,精致的锁骨在薄裙下清晰可见,有一种淡淡的麝香之气。
“夫人,”
陈岩能够感应到身前柔软地挤压,水汪汪的大眼睛,娇艳的红唇,柔媚的软语,饶是陈岩自诩心若止水,都忍得辛苦。
这样的女人,不是现在可以招惹的。
“定力不错,”
陆青青美目中闪过一丝异色,依然贴得很近,长长地睫毛眨啊眨的,吐气如兰。
“夫人有何事吩咐?”
陈岩真是心惊胆战,他们两人这个样子,要是被别人看到,同知雷霆一怒,他就得死无葬身之地。
“嘻嘻,不用害怕,”
陆青青水汪汪的大眼睛转动,声音又娇又媚,道,“妾身今天只是和陈公子打个招呼,以后在松江府,我们打交道的机会还多着呢。”
“在下只是一个小小的童生,还请夫人高抬贵手。”
陈岩是真不想和这个千娇百媚的女人有过多的牵扯,毕竟对方可是同知的爱妾,稍有不慎,对自己就是灭顶之灾。
“小小的童生,”
陆青青一笑,如明珠生晕,玉树堆雪,道,“陈家人千里迢迢到松江府,会只为一个童生?真是笑死人了。”
“陈家人,”
陈岩心中一惊,却隐隐感应到其中的玄妙,能够让对方这么重视,看来自己已经去世的父母真的不是一般人。
“怎么样?”
陆青青看陈岩沉默不语,还以为他在考虑,娇笑道,“在松江府,陈家的招牌可不好使,你和我合作,百利而无一害。”
“好,”
陈岩念头转动,马上答应下来,现在当务之急是先摆脱这个女人,至于陈家之事,以后慢慢打探。
“这就对了,”
陆青青用手捋着垂在身前的青丝,染成玫瑰色的指甲和晶莹如玉的肌肤相映成趣,道,“你要尽快考取秀才乃至举人,才能帮上我的忙。”
“我明白,”
陈岩嗅着鼻尖的花香和人香,只觉得自己体内气血少有地沸腾,蠢蠢欲动,道,“一定会全力而为。”
“啧啧,我就喜欢这样勤学向上的少年郎啊,”
陆青青笑的很妩媚,故意凑到陈岩耳边,细声道,“以后要是你做得好,姐姐会有奖励哦。”
酥软娇媚,惹人遐思。
陈岩面上露出少年人特有地尴尬,心中却是很平静,他冥冥之中感应到,对方体内有一种玄妙的气机,若有若无,难以捉摸。
这样的气机,或许是来自于道术,或许是来源于其他,但都说明对方绝对不是只限于同知的爱妾,一定有隐藏的身份。
如此人物,自然不会像表现出地这般肤浅,要是自己真敢动手动脚,说不定会死的很难看。
“到底是什么人?”
陈岩没有头绪,只得以不变应万变。
“以后再见,”
陆青青好好地戏弄了陈岩一番,才心满意足地飘然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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垂柳雪竹,绿影依依。
藤蔓青垂,小池照人之间,榻上有烟云气。
陈岩目送陆青青离开,嗅着淡淡的余香,骨气清稳,额头上晶莹胜玉,熠熠生辉。
“真是厉害,”
陈岩缓缓吐出一道白气,定住心神,不再摇曳。
对方的香气醉人,惑人于无形之中,要不是他根基深厚,恐怕还真会被俘了心志,对其言听计从。
这样的手段,简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很显然,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远比末法时代深不可测。
“这个同知的小妾,”
陈岩用手指敲着玉案,发出咄咄的声音,喃喃道,“他是如何一下子认出我姓陈,还有就是陈家到底是怎样?”
“是我的相貌,还是这个?”
陈岩将目光投在自己手上的玉扳指,以前没有注意到,上面交织的花纹幽光摇动,似鸟非鸟,死鱼非鱼。
正在此时,只听到脚步声从楼梯上响起,任蓉妍双眉弯弯,容颜精致,提着细花镂纹长裙,缓步上来。
“陈公子,”
任蓉妍目光转动,吐字如玉,道,“刚才夫人离开之时吩咐,公子若是有什么需要,可以交代给我们松月轩。”
“哦,”
陈岩念头一转,知道自己现在肯定摆脱不了那个摸不透深浅的陆青青,不如走一步看一步,先把便宜拿到手,直接道,“正有事要拜托任姑娘。”
说完,陈岩直接拿起案上的笔,一书而就。
“好字,”
任蓉妍接过一看,先是赞叹一声,上面的字骨气风透,精爽入神,隐有大家风范,然后又仔细看了遍罗列的物品,稍一沉吟,就答应下来,道,“陈公子稍等片刻,物品很快就会备齐。”
“好。”
陈岩点点头,将笔重新放入笔筒。
“告辞,”
任蓉妍可不会傻到去打探对方和陆青青的关系,水袖飘飘,已经下得楼去,招呼下人,置办物品。
反正是多做少说,不会出错。
不到半个时辰,玉案上摆放了零零星星三四十种物品,或大或小,或圆或方,映着水光,绿意盎然。
“很不错,”
陈岩仔仔细细地查看了一遍,满意地点点头。
“果然是有权有势才好。”
陈岩念头转动,手上动作却不停,将准备好的桃木取出,指尖真气一动,表面的焦黑瞬间脱落,露出里面细腻的纹路。
仔细看去,不同于普通的桃木,这一截桃木的纹理交织,似龙似蛇,烟霞氤氲,一种沁人心腑的香气弥漫,闻一闻,心神俱醉。
“这恐怕是五百年以上的桃木,”
陈岩摩挲着纹理,面上带笑,这样年份久还经过雷霆洗礼的桃木,最适合他炼制一柄法剑。
“开始,”
陈岩深吸一口气,调节状态到最佳,然后将桃木平放到案上,取过割刀,用力一划。
咔嚓,咔嚓,咔嚓,
刀一落下,桃木就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如同爆炸一般。
“好家伙,”
陈岩听在耳中,如同闷雷一般,喜形于色,道,“看来这桃木还要比我想象的好。”
咔嚓,咔嚓,咔嚓,
足足用了两个时辰,陈岩才停下来,额头上出了一层细汗。
“呼,”
陈岩坐在榻上,看着眼前逐渐成型的桃木剑。
整个桃木剑长有三尺三寸,宽有一寸一,厚有七分,剑脊上细纹如龙蛇,天光一照,流光溢彩,哗哗作响。
一尺一寸,自然成规矩,和冥冥之中的力量应和吞吐。
如果此时能开天眼,就会看到,桃木剑的周围会形成莫名的磁场,可以辟邪,除煞,镇妖。
“很好,”
陈岩目光炯炯,这柄法剑能成,不光是桃木本身上佳,自己按照道经上的尺寸制作,更为重要。
“还不完美,”
陈岩放下法剑,抓起案上的朱砂、细柳枝、锦布、还有七根针,运用秘法,制成剑穗,挂在剑柄上。
哗啦啦,
风一吹,剑穗飘动,却自然而然地将桃木剑的精气掩住,整个法剑变得普普通通,只剩下一层淡淡的绿意,萦绕上下。
“内敛成剑,”
陈岩抓起桃木剑,手指一划,一滴精血落在剑身,天然辟邪的桃木纹一闪而逝。
到了这个时候,炼制桃木剑才算是大功告成。
有此法剑在手,可以辅助咒文,可以用来驱邪,对无形无质的鬼神最有杀伤力。
“神婆,”
陈岩持剑在手,目光森然,有此桃木剑,定可斩杀神婆出窍的阴神,让她无法兴风作浪。
“现在只剩下如何对待树妖了,”
陈岩收好桃木剑,施施然下楼。
树妖不同于神婆,神婆主要是阴魂出窍装神弄鬼,普通人没有办法,陈岩却半点不惧,可是树妖却是有桑树本体,不畏刀剑,难以伤害。
这样的对手,实在是让现阶段刚过入道三关的陈岩无可奈何。
“一物降一物,卤水点豆腐,”
陈岩一边走,一边思考,只要这个树妖没有脱离本体,就肯定会有弱点。
“砍了一辈子树,这闲下来,还真不知道要干啥。”
“老爷子,您砍了多少树啊?”
“从记事起就开始如山砍树,到现在,都记不清了。”
“哎呀,那得五十年了啊。”
“是啊,小马,我跟你说,我还在山里见过能够移动的树呢。”
“哈哈,树长腿了?”
“可能是成妖了,不过我们木匠砍一辈子树,树妖见到也得吓跑喽。”
“也对啊。”
“木匠伐树,”
陈岩听到这,恍然大悟,喃喃道,“经书上记载,禽之制在气。”
正如狐怪畏猎户,积威所劫,其气焰足以慑伏之,木妖再是厉害,但不脱树木形体,依然会畏惧木匠积蓄几十年之气。
“妙啊,这么简单的事儿居然没有想到。”
陈岩摇摇头,在末法时代,他可从来没有这么解决过问题,思维还存在误区,看来以后还得慢慢改。
简单整理了下自己的想法,陈岩咳嗽一声,走向大厅中的老木匠,笑道,“这位老伯,不知道老伯还认识不认识其他的老木匠?”
到今天为止,新书上传一周了,成绩要比我想象的好。真诚地感谢群里各位老朋友和关注这本书的新朋友的支持,这应该是我开书两年以来,写的最高兴的七天了。明天又是新的开始,希望能够越来越好。
两天后,铜陵山。
连山高岭,幽岫含云。
展目看去,怪奇蔚然,陡崖秀壁,云气临于风雨,湿气深重。
陈岩走在前面,后面跟着三个白发苍苍的老木匠,别看年龄大,但腰别斧头,依然健步如飞。
“很好,”
陈岩大袖飘飘,有松月轩的招牌,再加上充足的银子,他很快就招募到三个老木匠,都是一辈子砍树为生,腰间的斧头不知道砍过多少大树,自有不屈之气。
“神婆,看你这次怎么躲,”
陈岩目光咄咄,长袖如云。
越往山中走,湿气越重,树阴遮日,荒溪交错,虎豹出没于谷间,还有山禽水兽,不时出现。
等快到山顶之时,云归石**,晦明变化,大小环圈的影子稀稀疏疏落下,有一种说不出的森然。
“景色不错,”
三个老木匠却是常年在深山伐木,对耳边凄厉的猿啼根本不在乎,还随口点评,怡然自得。
“果然是人老是一宝。”
陈岩暗自点头,三位老木匠在深山之中不知道见识过多少光怪陆离之事,找上他们对付木妖真是太对了。
不多时,神庙已经出现在一行四人的视野中。
“神婆应该没有准备,”
陈岩看着前面的神庙,他早打听清楚,神婆平时很少于人往来,都是保持神秘感。
哗啦啦,
突然之间,树叶作响,老桑树挡在他的身前,合抱不交,亭亭伞盖,粗大的枝叶垂下,哗啦啦作响。好似吹响曲子。
“嘿,”
陈岩往右迈步,用手一拨。
哗啦啦,
和上次一样,老桑树如影随形,枝叶交错,发出金石之鸣。
“三位老伯,该你们了。”
陈岩不再动弹,招呼一声。
“哈哈。”
“原来真有树妖。”
“好一株大树,正好缺一梁。”
三个老木匠见此,都是哈哈大笑,拎着斧头就冲了上来。
他们三人会怕官府,会怕权贵,会怕恶人,但唯独不惧大树,纵然它们已经成妖,也不过是斧下亡魂。
这是他们一辈子伐木养出来的自信和从容,就如同百战百胜的大将军一样,在自己擅长的战场中,纵横不败。
“斩,”
三人拎着斧头,气势汹汹,连额头上的皱纹好似都舒展开,像大将军威武出征,攻必克,战必胜。
哗啦啦,
好似感应到三个老木匠身上的气势,老桑树树叶晃动的声音隐隐让人听出一种畏惧,下一刻,倏化旋风离去。
“跑的倒快,”
“可惜了好梁,”
“是啊。”
三位老木匠收起斧头,还有点不情愿。
“多谢三位老伯了。”
陈岩见此法子真的有效,大喜,道,“等老伯下山后,去松月轩,不会亏待三位的。”
说完,陈岩身子一纵,如青燕点水,一跃三丈,三五个起落后,就到了神庙前。
“果然树妖不敢再出现,”
陈岩笑了一声,直接推门。
吱呀,
门被推开,发出一声嘶哑难听的声音,幽幽深深的黑暗之中,豆大的灯光摇曳,映照出神婆树皮似的老脸。
这个老婆子拄着双蛇拐杖,目光阴鸷,好似要待人而嗜。
“老婆子,”
陈岩解剑在手,一步步向前,冷笑道,“看你的脸色就知道神魂受伤未愈,你作恶多端,妖术害人,今天难逃公道。”
“陈岩,”
神婆目中跳着幽光,阴森森的,道,“早知道当初就直接摄走你的魂魄,让你变成白痴。”
“哼,”
陈岩冷哼一声,真气在丹田运转,针锋相对地道,“我看你不是不想,而是不敢,我怎么说都是读书人,你要是敢直接妖法害人,官府的三木之下,定让你生不如死。”
事实上就是这个道理,阴魂入梦,伤人心神,三个月而亡,这种手段胜在隐蔽,查起来也困难。可是如果直接被摄走魂魄,暴毙丧命,官府就会直接出动。
朝廷法令不许道术害人,可不是摆设。
“现在我杀了你,也没人敢问。”
神婆面色阴沉,摘下拐杖上的铃铛,用力一摇。
叮叮当,叮叮当,
铃铛一响,动人心魄。
桀桀,
油灯火灭,不知何时,鬼哭狼嚎声中,一具高大的人形出现在庙中,身上是细细密密的白毛,从头到脚,连脸上都是。
人影一出现,煞气惊人。
“是僵尸,”
陈岩眼皮子跳了跳,这种东西可不同于鬼魂,乃是尸体吸收天地煞气,和尸体中的不平不屈不甘之气混合,机缘之下,才会化为僵尸,条件非常苛刻。
这样的僵尸,没有智慧,却是大凶之物。
“咦,”
神婆第一次惊讶了,道,“上一次你能破了我的阴神,这会还认识僵尸,你一个小小的童生,是怎么懂得这些的?”
陈岩没有说话,只是持剑在前,默念法诀,气定神闲。
“不说话?总有说话的时候。”
神婆再次摇动铃铛,对着陈岩一指。
嗬嗬,
嗅到生人的气机,僵尸发出一声怪叫,蒲扇大小的巨掌径直拍下,带出一阵刺鼻的腥气。
“咄,”
陈岩口吐玄音,脚踏罡步,身子一动,就躲过巨掌,手中的桃木剑上挑,真气运转之上,剑脊上的纹理染上重重叠叠的绿光,如龙如蛇。
嗡嗡嗡,
桃木剑一动,绿光幽幽,一种镇邪灭煞之气生出,令僵尸的身子一僵。
“咄,”
陈岩再踏前一步,丹田火炽,真气勃发,桃木剑自剑柄到剑身到剑尖,传出奇异的颤动,上上下下之间,隐成雷鸣。
咔嚓,
桃木剑平平刺出,击中僵尸的眉心,桃木本身在雷击后生成的诛邪力量随之涌出,倏尔炸开。
嗬嗬,
僵尸仰天栽倒,没了气息。
“呼,”
陈岩收剑,头顶上白气氤氲,宛若霞彩。
“你怎么知道僵尸的命门所在?”
神婆面容都在扭曲,声音凄厉,道,“还有你手中的法剑,到底是什么桃木所制,居然有这样的力量?”
陈岩心中只叫侥幸,他没有想到,神婆会有一头僵尸,他同样没有想到,自己在松月轩找到的桃木会有这样的威能。
能够引动雷音,斩邪灭煞,这桃木本质肯定得上千年,还得多次雷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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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庙。
案上的油灯,噼里啪啦的灯花,明暗交织的光线。
稀稀疏疏的影子落在地面上,或大或小,扭曲如蛇,有一种森森然的冷意。
陈岩持剑而立,目光坚定,开口道,“老妖婆,还不束手就擒?”
“嘿嘿,”
神婆拄着双蛇拐杖,声音好似夜枭般,道,“你虽然一击灭杀了僵尸,但你手中桃木剑积蓄的雷霆力量肯定已经消失一空,现在只是普普通通的桃木,又能奈我何?”
话音一落,
陈岩手中的桃木剑剑脊上如龙蛇般的纹理隐去,绿光消失,没有了刚才的流彩光华。
“哈哈,”
陈岩并不在意,依然紧握桃木剑,从容地道,“不管如何,此剑还可以称得上法器,用来配合法咒足够了。”
“哼,陈岩,你是自寻死路。”
神婆知道今天不能善了,用手一拍顶门,口吐咒语,念念有词。
“斩,”
陈岩身子一提,敏似灵猿,一下子来到神婆跟前,桃木剑闪电般刺下。
刚才不是他不想动手,而是击杀僵尸的两剑,几乎将他的精气神消耗殆尽,和神婆说话,只是在趁机恢复。
现在稍一恢复,就是暴起一剑,神婆现在只不过是阴神境界,要是肉身一坏,肯定死无葬身之地。
哗啦啦,
就在桃木剑要刺中神婆之时,突然之间,她的天门之上,丝丝缕缕的黑气冒出,倏尔变化,生成一张鬼脸,獠牙外露,两条长长地眉毛垂下,直到嘴角。
桀桀,桀桀,桀桀,
鬼脸一出现,神庙之中,就是凄厉的鬼叫。
“不好,”
陈岩桃木剑一歪,没有刺中。
桀桀,桀桀,桀桀,
鬼脸拉伸,不停地变化,生出一只只如蛇般的触手,尖端是惊人的倒刺,幽幽深深的光华凝聚。
这一刻,陈岩只觉得身子发冷,如同置身于冰天雪地中。
“阴神惑人之术,”
陈岩收剑,左手掐诀,默念六甲福禄护身宝咒,气定而神不动。
桀桀,桀桀,桀桀,
鬼脸上下左右乱飞,声音凄厉。
“破,”
陈岩脚踏七星,桃木剑似实还虚,划出一个半圆,形成一个全新的磁场,镇定,平和,安静。
半个呼吸后,
鬼脸从眼中消失,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这个老妖婆,”
陈岩手握桃木剑,不敢放松,刚才他用法咒驱散阴神**之术,但他肯定老妖婆的阴神还停留在庙内,没有走远。
很简单,老妖婆的肉身依然在榻上,那就是她的羁绊。
“老妖婆应该是夜游的境界,”
陈岩有上一世的经验,很精准地判断出老妖婆的境界,这个阶段道术的杀伤力有限。
“刚才交手来看,老妖婆的阴神出奇地弱啊,”
陈岩念头转动,脚下不停,再次逼向神婆的肉身。
在夜游阶段,肉身和阴神之间灵肉相依,肉身一破,神魂也坚持不了多久,就得灰飞烟灭。
抓住这一点,就能让对方束手束脚。
果不其然,下一刻,鬼脸再次出现,阴森森的火焰升腾,没有半点的温度。
仔细看去,火焰之上,隐有白芒,代表着死寂和绝望。
“嗯,”
陈岩停住步子,凝神屏息。
实际上,修士的阴魂,普通人是根本看不到的,现在的景象是神婆的阴魂力量投影到陈岩体内,引出的诸般幻象。
阴魂夜游,手段有限,就是用这样的投影,来勾起人们心中潜藏的恐惧,甚至是各种的负面情绪。
“这白焰,”
陈岩眼皮一跳,这应该是神婆的杀手锏,攻击性道术。
哗啦啦,
很快,陈岩就觉得身上一冷,不知何时,幽幽深深的白焰自自己脚底升起,自下而上,倏尔从七窍中喷出,凝成一朵朵的小花。
不计其数的小花绽放,每一朵小花中都有一个扭曲的影子,邪恶,残暴,肆虐,狂躁,杀戮,恐惧,**邪,等等等等,光怪陆离,彼此纠缠。
花朵盛开,好似传说中的修罗地狱,恐怖到难以想象。
哗啦啦,
白焰无声地燃烧,陈岩能够感应到自己的精气在缓慢地流失,再这样下去,情况会很不妙。
“阴神道术,”
陈岩心中清明,明白现在的处境,他不慌不忙,按照六甲上元功中的记载,真气运转。
轰隆隆,
陈岩丹田如煮沸,真气汩汩涌出,气血大盛,上冲而上,好似拳头大小,烈日阳刚。
“真是自己找死,”
陈岩大笑,上次神婆阴神入梦,他还只是养气阶段,勉强催动气血,但现在已经过了入道三关,差临门一脚冲关,气血就如同滚滚江河,比以前强了何止十倍。
“啊,”
神婆惨叫一声,阴神重新化为黑影,像无头苍蝇般乱窜,哀嚎不已。
她刚才施展道术是将自己的阴魂落在陈岩的身上,才可以将道术的威力发挥到最大,可是这样一来,气血对神魂的杀伤性也是十足。
被陈岩全力的气血一冲,她的神魂就好似落入了油锅似的,上上下下,无处不疼。
“到底是见识太少。”
陈岩虽然看不到阴神,但能够感应到那种阴气,他提起手中的桃木剑,掐了个道诀,狠狠斩下。
“啊,”
最后一次惨叫,神婆的阴神根本来不及回到肉身,就被陈岩一剑毙命。
“很好,”
陈岩随手挽了个剑花,将室内残余的神魂击散,让桃木剑吞噬吸收。
“这个神婆,”
做完这个,陈岩收起桃木剑,将目光投向木榻上神婆的肉身,经过刚才的斗法他已经发现,神婆的神魂比自己想象的弱的多。
“阴神的修为,不应该这么弱,”
陈岩绕着神婆的肉身走了一圈,看着她干瘪瘪的身子,喃喃道,“肉身也太过瘦弱,气血严重不足,这是怎么回事?”
皱着眉头想了一会,没有头绪,陈岩也不再多想,开始搜刮战利品。
“咦,想不到这个神婆修道不行,气运却不错,能有这么多的好东西。”
不一会,陈岩就大笑出声,这次的神庙一行,收获很大,真真是不敢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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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下,陈家大院。
正是春暖时节,温风如酒,松柏修竹,郁郁浓荫。
依稀见得,莺啼燕语,蝶影蜂鸣,新翠沾衣。
陈岩坐在窗下,看着前面古松盘曲如盖,挺拔秀出,有淡淡的香气弥漫。
“大有收获啊,”
陈岩收回目光,摩挲着掌中的铜镜,喜笑颜开。
仔细看去,镜横径八寸,鼻纽作麒麟蹲伏之象,绕鼻列四方,龟龙凤虎,依方陈布。
四方外又设八卦,卦外置十二辰位,而具畜。
辰畜之外,又置二十四字,周绕轮廓,文体似隶,点画无缺,但普通人根本不识,乃是一种极为古老的文字。
“真没想到,这样的法宝会落到乡野一个神婆的手中。”
陈岩感应着铜镜中的力量,心思如潮。
前几天,他前往铜陵山神庙,只是为了报仇,没想到的是,在杀死神婆后搜索战利品,却得到了很大的惊喜。
不提手中的八景金阳宝镜,光是神婆藏在塌下的一坛花阴酒,就足以让他调理肉身,增强气血,尽快冲关开辟识海。
除此之外,神婆还藏有不少银子,钱能通神,有银子才有底气。
“还有符箓。”
陈岩已经查看过,都是威能惊人。
“看来气运在我啊,”
陈岩经过翻阅神婆留下的木简等记录,明白了整个过程。
神婆修炼的是《六欲黑天书》,也不知道其具体来历,但根本没有入道三关的记载,上来就是入定凝神,夜游出窍。
要是普通人,肯定无法修炼,可是神婆却机缘巧合下借助八景金阳宝镜,成功修出阴神,可以百里之内行动。
可想而知,没有入道三关奠定基础,神婆的肉身和神魂都是非常虚弱。
如果不是神婆有花阴酒饮用,可以调和灵肉,她多次阴神夜游,消耗神魂之力,早就伤神过重,变成行尸走肉。
即使这样,也只能勉强维持,不是长久之计。
正是如此,神婆才会轻易地让陈岩灭杀,没有反抗之力。
“真是有意思,”
陈岩笑了笑,神婆即使取巧修炼出了阴神,可是根本无法催动宝镜和符箓,这一下子,可是全部便宜了自己。
“八景金阳宝镜,”
陈岩上下打量着掌中铜镜背面的花纹,眸光深深。
神婆根基不稳,又乱修炼《六欲黑天书》,弄得自己的神魂鬼气森森的,导致她空有宝山而不知。
实际上,她得到的这面宝镜才是真真正正的绝世奇珍。
“咄,”
陈岩运转体内的真气,绵绵和和的力量,打入宝镜中,刹那之间,镜面上就浮现出水纹涟漪,隐有清音。
正大光明,恢宏大气。
隐隐之间可以感应到,有一个又一个的封印,阻挡力量出现,要是全部打开,肯定惊天动地。
这样的法宝,纵然是上一世都没有接触过。
“现只能勉强催动,”
陈岩将宝镜收到袖中,自己提起酒壶,给自己斟了一杯花阴酒,一饮而尽,感应着丝丝缕缕的热气在丹田散开,心中想道,“有此宝镜护身,一旦我能冲关凝聚出自己的神魂,肯定实力大增。”
叮叮当,
不多时,阿英从外面进来,头梳同心髻,上青下丹,腰系丝带,步履轻快,翩翩然若鹤,很显然,她的五禽戏渐入佳境。
“阿英来了啊,”
陈岩摆摆手,让丫头入座,道,“尝一尝花阴酒,可以补身子。”
“嗯,”
阿英接过酒杯,却是坐立不安,眉眼间满是担忧,道,“少爷,神婆一死,官府得知之后,就会立案侦查,到时候说不定会查到少爷的头上。”
“不用担心,”
陈岩拍了拍阿英的小手,笑道,“神婆常年一个人待在神庙,不和外界的人打交道,她的死讯恐怕得过一段才会被人得知。官府在得到消息后,再全力侦查,寻找嫌疑人,又是得一段时间,他们是找不到具体证据的。”
阿英点点头,犹豫了下,开口道,“那三个老木匠会不会告发?”
“他们不会泄密。”
陈岩智珠在握,从容容地道,“他们三人都是我通过府城的松月轩找的人手,都是松月轩几十年的老关系,口风很紧。再说了,他们也不一定知道神庙神婆的死讯。”
“哦,”
阿英老老实实坐好,抿了口花阴酒,还是觉得不安,道,“少爷,官府的人可是很不讲理的,咱们陈家这个样子他们不会顾及。”
“也有道理,”
陈岩屈指一弹,发出一声轻鸣,道,“院试马上就要开始了,等我过了院试,成为秀才,可以为我们添一件护身符。”
虽然他还认识金台府同知的爱妾陆青青,要是她肯伸手的话,肯定可以轻易压下这件事,但陈岩总觉得对方过于神秘,不愿意欠下对方的人情。
要知道,人情最是好欠不好还。
铜陵山,神庙。
不知何时,案上神龛中的神像突然晃动起来,俄而金光升腾,宏达的吟唱声响起,重重叠叠的霞气氤氲,将殿中映照地通明。
“嗯?”
神像睁开眼,眸子金黄,有无穷的威严,他的声音如金铁交鸣,道,“老虔婆,你最近两个月的贡品怎么不足?”
等了半天,没有回音。
神像上光明大作,一股不知名的念头降临,神像彻底活过来,眸光扫过大殿,发现了在木榻上已经没了呼吸的神婆。
“是死了,”
神像依然待在神龛中,但神念已经覆盖十里,纤毫毕现,道,“难怪没有动静,原来是死透了,真是没有用的废物。”
“不过,就是废物,也是本神的人,只有本神才有资格处理。”
说到这,神像中的声音愈发威严,有一种杀伐,道,“杀神婆是小,蔑视本神是大,你跑不了。”
轰隆隆,
不多时,神像中降临的力量如潮水般退去,神龛中的神像又变得普普通通,然后只听咔嚓一声,神像从中间裂开。
神婆已死,就没有必要再保留神像,省的浪费神力。
几乎在同时,府城东北角的一座神庙中,一点金芒腾空而起,倏尔在半空中化为符令,向衙门投去。
“咦,有神灵符令,”
衙门中有专门的人负责,抬手摘下在檐下叮叮当当碰撞的符令,扫了一眼,直接递给身边人道,“铜陵山神婆被人杀了,你让人去查一查,走正常程序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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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知府邸,栖霞园。
三面临水,中筑八角阁楼,逶迤连络小室十余间,皆是雕窗镂花,金钉玉户,霞彩盈门。
天光一照,云阶月地,水中莲花盛开,郁郁香气弥漫。
水光、霜石、花香、清音,清风徐来,天上人间。
陆青青推门出来,发髻未盘,随意垂在身前,简简单单的素裙束腰,赤足如莲,一动一静,妩媚自生。
守着小炉上沸水的任蓉妍看到这海棠睡未足的风情,都不由得一呆。
“小妍啊,”
陆青青在木榻上坐下,伸了个懒腰,发出一声慵懒的低吟,笑道,“你这次怎么来府中了?小心让我家大老爷看到,他可是垂涎你很久了。”
“夫人说笑了,”
任蓉妍俏脸一红,螓首道,“有夫人这样的绝代妖娆在前,同知大人怎么可能看得上小女子的蒲柳之姿?”
“嘻嘻,我家大老爷可是喜欢小清新的。”
陆青青伸直长腿,毫无瑕疵的纤足泛着淡淡的玉光,道,“小妍你还饱读诗书,能够吟诗作对,还吹拉弹唱样样精通,文人嘛,最喜欢这个调调。”
“夫人,”
任蓉妍羞得连粉颈都染上一层嫣红,连忙转移话题道,“昨天四观轩又派人来了。”
“四观轩,”
陆青青收起玉颜上的笑容,冷声道,“他们还是想吞下松月轩?”
“是啊,”
任蓉妍很着急,松月轩可是她一手经营起来的,不知道其中花了多少心血,肯定不甘心,道,“四观轩的人做事不讲究,我怕拒绝之后,他们私下里会动用不光明的手段。”
“真是胃口越来越大了,”
陆青青冷哼一声道,“他们还真以为背后的神灵们可以一手遮天?小妍你不用担心,真要是他们敢不顾规矩,我定让他们好看。”
“夫人有数就好。”
任蓉妍点点头,对方身后可是同知大人,整个金台府官场有数的大人物。
“对了,”
陆青青突然想起一事,道,“院试马上就要开始了吧?”
“是的,”
松月轩不光是经营木头,还作文房四宝的生意,任蓉妍自然对科举考试很上心,答道,“还有十天。”
“十天,”
陆青青换了个姿势,曲线动人,轻声笑道,“不知道陈岩能不能拿个案首?”
“陈岩,”
任蓉妍不知道陆青青为何对这个只见过一面的少年这么关心,她也不会多嘴去问,只是答道,“陈岩少有才名,文采出众,前两关县试和府试都是一气呵成,只要正常发挥,一个生员的位子是肯定的。不过案首的话,就得看机缘了。”
“也是,”
陆青青嘻嘻一笑,道,“不过,我可是很看好他哦。”
“这个,”
任蓉妍挑了挑细眉,没有说话,心里却是打定主意,要是陈岩真中了案首,自己就得花力气交好他了,夫人可是很少对人青眼有加啊。
府城东南方向,同样有一府邸。
红桃水暖,绿光晕彩。
弯弯曲曲的杨柳枝伸到雕栏前,香雾氤氲,莲歌唱晚。
崔西城和张道士老老实实地站在塔门前,一动不动,十几个绵羊围在周边,不停地叫唤。
不知道过了多久,塔门一开,乌光射出,一道阴沉的声音道,“都带来了。”
“大人,带来了。”
张道士和崔西城恭恭敬敬地回答,没有半点当初在城门口遇到陈岩的嚣张跋扈。
“没有出差错吧?”
塔门内的声音再次传出,如钟鼓一般,震得两人耳膜疼。
“没有,肯定没有。”
张道士脸上满是谄媚之色,道,“有大人您赐下的神符,可以瞒天过海,万无一失。”
“嗯,”
塔门中的声音变得平缓,道,“等我神功一成,就不需要这么偷偷摸摸了,现在是关键时刻,你们不能疏忽大意。”
“是,大人。”
两人连忙点头,他们可是知道里面的大人喜怒无常,动辄杀人。
“让我来看一看这次的货色,”
塔门中突然飞出一道乌光,幽幽深深,不见底色,然后往园子中的绵羊上一落。
哗啦啦,
说来也怪,乌光落下之后,原本活蹦乱跳的绵羊消失在原地,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个白白胖胖的孩童,有的咿呀学语,有的蹒跚迈步,还有的哇哇大哭。
“不错,”
这个时候,自塔门中飞出一只大手,轻轻一抓,就把地上的孩童捞起,全部拎到塔中。
“嘿嘿,”
下一刻,塔中就传出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窸窸窣窣的响动里,隐隐有一层血光透出,还有说不出的香气弥漫。
“这次找来的很不错,”
半个时辰后,塔门处黑光涌出,倏尔变幻成一个人影,看不清面容,只是目光沉沉,很有上位者的威严,道,“你们替我办事,我自然不会亏待你们,这两枚蕴神丹你们收好。”
哗啦啦,
话音一落,张道士和崔西城手中就多了一枚半个拳头大小的丹药,赤红如血,香气扑鼻。
“蕴神丹药性很强,你们下去用清水浸泡,服用药水。”
人影背着双手,气势巍峨若山岳,道,“等你们消化了这一枚蕴神丹,就会脱胎换骨。”
“多谢大人。”
崔西城和张道士大喜,连声道谢。
“嗯?”
正在这个时候,正要回塔的人影突然站住,看向院墙,喝道,“什么人,居然敢来窥视?”
“千毒灭魂手。”
人影用手一指,他背后浮现出幽深的光轮,细细密密如虫子般蠕动的篆文飞出,凝成一只大手,鬼气森森,铺天盖日。
大手往下一落,鬼语魔唱,冷意刺骨。
“啊,长河落日。”
躲在暗处戴着斗笠的男子一看自己被发现,马上拔剑在手,身子一动,就使出长河落日,森森然的剑意横空,上下左右,仿佛大日坠落,长河断流。
“嘿,”
大手根本不受影响,一下子就把剑意捏爆,然后狠狠地印在斗笠男子的胸前,将他打飞。
“噗,”
斗笠男子张口吐出一道血箭,闷哼一声,袖中飞出一道金光,裹住身子,几个起落后,消失不见。
这一番交手从开始到结束只有三五个呼吸,张道士和崔西城都没有反应过来,等斗笠男子逃走后,两人才诚惶诚恐地请罪道,“大人,属下办事不利,”
“他中了我的灭魂手就是逃出去也开不了口。”
黑影人对自己的神通很自信,但还是敲打了两人一句,道,“以后办事小心点,要是再有这样的事儿发生,我就把你们两人炼成血侍。”
这个时候,陈岩和阿英乘着焦尾马,来到府城。
两人从南门入城。
阿英牵着焦尾马,踮着小脚,四下张望,吐了吐香舌道,“少爷,人真多呀。”
“是啊,”
陈岩看到街道上随处可见的书生巾,笑道,“听说这次参加院试的童生有八千之数,为我们金台府历年来最高。”
“嗯,”
阿英攥着小拳头,俏脸上满是认真,道,“少爷肯定能顺利通过的。”
“没问题。”
陈岩大袖如翼,从容自信,道,“探囊取物耳。”
“嘻嘻,”
阿英一听,大眼睛笑成月牙状,道,“少爷,我们先找地方住下吧。”
“好,”
陈岩点点头,望向湖对面,道,“早听说青云苑是府城一景,我们就住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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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云苑,是府城十二景之一。
整个青云苑三面环水,一面依壁,壁上多生藤蔓,盘垂草木,海棠、紫荆、虬松,或高或矮,青紫交映,蔚然成趣。
尚有鹤巢筑于石壁之上,鹤唳清亮,久久不绝。
陈岩下了小舟,仰头看着不知其高的玉璧,清风一吹,香气徐来,沁人心腑。还有天光照在石壁上,清影流转,变幻不断。
“啊,真好。”
阿英都看呆了,就是在虞山中都很难有这样的玉璧。
“鬼斧神工。”
陈岩也是赞叹连连,这样别致幽静之地,可是很少见。
门口的迎宾小姐一身红裙,身材高挑,容颜秀美,小脸上挂着浅浅的酒窝,迎上来道,“欢迎两位客官。”
“嗯,”
陈岩点点头,道,“我们两人准备住十天,还有没有单独的小院?”
“客官,”
迎宾小姐声音甜美,俏脸上露出少许歉意,道,“不好意思,早在一个月前,全部的单独小院都已经被人预定,现在只剩下厢房。”
“厢房也可以。”
陈岩答应下来,这个时候能找到住处就不错,道,“你带我们过去吧。”
正在此时,只听环佩叮当,幽香细细,有人从里面走出,道,“陈公子。”
陈岩听到声音,抬头一看,认出来人,讶然道,“任姑娘怎么在这里?”
任蓉妍青裙罩身,亭亭玉立,开口道,“夫人知道你要来府城参加院试,特意提前订好了独乐院,可以直接入住。”
“夫人,”
陈岩眼前不由得浮现出陆青青那一对勾人魂魄的妩媚眼神,眸光动了动,道,“不用这么麻烦,我住厢房即可。”
任蓉妍轻轻一笑,吐气如兰,道,“陈公子,这是夫人亲自安排的。”
“那好吧。”
陈岩想到陆青青的难缠,眉头皱了皱,然后舒展开,道,“我就却之不恭了。”
“请随我来。”
任蓉妍没有半点松月轩话事人的架子,亲自引路,将陈岩和阿英送到独乐院。
独乐院,疏竹短篱围成院落。
推门进去,就见鹅卵石铺路,大小不一的绿池中种满莲花,池边有玉兰、海棠,三五只仙鹤站在松树下,悠闲地剔着翎毛。
置身其中,心旷神怡。
“陈公子,独乐院在整个青云苑中都能排到前六,”
任蓉妍抿嘴一笑,衣裙带风,道,“夫人希望陈公子能安心休息,取得这次院试的案首。”
“希望如此。”
陈岩目光深深,他真不明白陆青青的意思,总觉得没那么简单。
“那我就告辞了。”
任蓉妍打了个招呼,翩然离开。
“少爷,”
阿英左看看,右看看,只觉得院中的一石一花一草一木布置得都极具匠心,这样在青云苑都算得上顶级的小院可不是一般人能够预定的。
“阿英,你不用多管,安心住下就是。”
陈岩摆摆手,兵来将挡,水来土屯,以不变应万变。
“哦。”
阿英乖乖答应一声,绕过小池,走向正堂。
“嘿,陆青青,”
陈岩找了一个石凳坐下,翠竹青青,绿意入眉宇,他索性不去多想,闭上眼睛,默运六甲上元功,丹田火炽。
哗啦啦,
真气自丹田涌出,进入到五脏六腑,吞吐之间,隐隐凝成六尊神灵的虚影,或是脚踩火蛇,或是三头六臂,或是高有千丈,都是神光升腾。
六尊神灵的虚影端坐,一刹那间,好似打开了一个又一个的神秘**窍,气血在此坚持之下,一浪高过一浪。
若仔细看去,就会发现,陈岩的额头凸起,由晶莹化为殷红,这是气血上脑的征兆,下一步就是冲关,开辟识海。
“花阴酒果然不错,”
陈岩睁开眼,感应着自己体内气血的变化。
说起来,铜陵山的神婆因为没有过入道三关,直接神游出窍,导致肉身和神魂每日衰弱,能够撑下这么年,花阴酒功不可没。
现在陈岩服用花阴酒调理气血,修炼速度是一日千里,用不了多久就能气血冲关,开辟识海,真正走上精气化神的路子。
“呼,”
陈岩大袖一抖,八景金阳宝镜飞出,滴溜溜转动,发出一阵又一阵的清音。
“咄,”
陈岩将真气注入其中,下一刻,镜面荡起水纹般的涟漪,一种神秘的力量在苏醒,重重叠叠的空间吞吐。
好一会,陈岩才停止动作,喃喃道,“真是无上法宝,不知道当初神婆是哪里得到的?”
“少爷,”
阿英收拾完房中,走出来,看到陈岩好似在发呆,连忙提醒道,“院试马上就要开始了,少爷你有空还是翻一翻经易的好。”
“也是。”
陈岩表示赞同,吩咐阿英道,“你把笔墨纸砚给我准备好。”
“好的,马上就来。”
房中文房四宝一应俱全,阿英像风一样跑回去。
且说任蓉妍离开独乐院后,左转右拐,又行了三四里,过了木桥,就看到陆青青坐在小亭下,双眉弯弯,正在看松风水月。
“夫人,”
任蓉妍莲步轻移,走到近前。
“安排好了?”
陆青青鬓角插着霜花,雪肤玉肌,越发显得娇媚。
“安排好了。”
任蓉妍犹豫了下,还是开口问道,“夫人,你为何把陈岩安排到独乐院?”
“有什么不妥?”
陆青青将赤足放到水中,三五尾青鱼绕着游来游去,笑道,“不都说独乐院中自有文运,有福居住的人能青云直上,步步登高嘛?”
“独乐院好是好,”
任蓉妍美目中满是不解,道,“不过,夫人,通判大人的三公子,还有推官家的小公子,还有几个家族的子弟,可是都对独乐院有兴趣啊。他们看到陈公子住到独乐院,可能会不高兴。”
“不高兴就去找麻烦喽。”
陆青青声音很欢快,道,“最好能够打起来,我们就有热闹看了。”
“这个,”
任蓉妍听得一头雾水,本来她还以为这位同知大人的爱妾对陈岩青眼有加,关怀备至,现在怎么还希望别人去找他麻烦?
“难道是由爱生恨?”
任蓉妍连忙低下头,决定多看少说。
“嘻嘻,陈家人呢。”
陆青青自言自语,好像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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