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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场秋雨过去,温度霎时降了数度有余。

    山上的枫树树叶已然变红,远远看起来像是燃烧了一样,地上落满了枫叶,一脚踩上去,更是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风萧瑟、叶飘落。

    一派秋景,惹人乡愁。

    走于此中,萧凤对着身边的秦长卿等人嘱咐道:“此番前来,虽然只是在于扫清蒙古余孽,不在攻城夺寨。但是尔等也要谨记,莫要惊扰百姓。至于从城中所缴获的那些军械武器,也送给他们,助他们组织护乡队。知道了吗?”

    “主公所吩咐的,我等已然明白!”

    秦长卿颌首回道,心中亦是佩服的紧。

    以暴力摧毁当地上层阶级,然后再将他们的诸多生产资料分配给下层百姓,这样的话那些百姓便会纷纷投入赤凤军麾下,更因为之前行径,天然对那些蒙古派遣来的官员充满敌视。之后再令中华教传教士深入其中,宣传诸如华夏、胡汉之别,牢牢地巩固百姓的思想,如此一来便从最深处抓住了农民的根本利益。

    如此一来,不仅仅令蒙古被迫分配更多的精力用于治下维稳,而朝着外面开拓的力量,自然也就减小了。

    这方法屡试不爽,几乎成了赤凤军每到一处的必行之事。

    紧随其后,秦长卿将萧凤的每一句话全都记住,准备回去好好推动。

    只是一见远处的郑州,他却是欲言又止。

    萧凤对此自然也察觉到,遂问道:“对了,我看你似乎有什么疑惑!既然有什么地方不解,那尽管说出来吧。”

    “启禀主公。”

    秦长卿顿觉心中一松,旋即回道:“小臣心中一直有个疑惑。不知主公为何不将这河南纳入麾下?毕竟我等如今军容鼎盛,若是能够占据河南一地,那便可以更进一步。到时候莫说是抵御蒙古,便是和宋朝分庭抗礼,也是不在话下。”

    若说这心思,倒也是和萧凤曾经在宋朝遭到冷落有关。

    虽然萧凤对此并不在意,但作为萧凤麾下人马,却莫不是对此感到不忿,于是便心生叛意,想要另立朝廷,进而和宋朝分庭抗礼,争夺天下。

    只是萧凤始终未曾开口,所以他们也不便劝说。

    如今时候,秦长卿抓住这个机会,自然要问一下萧凤究竟是如何打算的。

    “非是我想,实在是这河南久经战乱,百姓流离失所。若是将其占据之后,少不得耗费心力,稳定此地。若是这样,那我赤凤军大部分精力便会被牵制在此地,再无抵御的实力。更重要的是,若是我等将此地纳入麾下,那南朝势必侧目,以为我等有反叛之心,皆是若是威胁我等,我等又该如何?而且占据此地之后,更是会和蒙古对上。如此两面得罪之事,又岂能轻易做出?”

    萧凤早已经瞧出众人心思,直接否定道,随后想起一事来,眼角微跳,有些诧异的看着秦长卿,问道:“你这想法究竟是因何而来?军中又是有多少人这么认为?”

    她自然不会觉得这件事情只是秦长卿一人这样认为,其背后定然有许多人这么看待,否则秦长卿如何有勇气在这个时候,提出了这个想法?

    “看来关于此事,终究还是要开始着手解决了!”

    脑中升起了这个心思,萧凤已然开始思索接下来,究竟又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想法。

    “确实!此事非止我一人,而是军中上下,皆是如此认定。”秦长卿自知无法隐瞒,张口回道。

    说起来,这一次也是被那些军官们撺掇所制,否则他一介半路加入进来的家伙,如何敢做出这种事情来?

    “我不过是一介女子。又有何等才德,能够僭越大宝?妄自称帝!”萧凤微微摇头,却没有正面回应,只是自嘲一声回道:“若是这个想法被别人听了,岂不是要让人笑掉大牙?”心中却是有些懊恼,想道:“我本以为黄袍加身不过是历史传说。没想到今日时候,居然发生在自己的身上了?”

    但赤凤军发展至此,说实在的也的确到了这个程度。

    秦长卿神色一愣,复有高声回道:“主公虽是女子之身。但无论才德、功勋,莫不是冠绝群伦,所行之事纵然古今帝王,也没几个能做到的。若是主公就此屈居人下,难道等到日后中原回复,便将这大好江山拱手让人?”声音有些高昂,却是掩不住自己心中之虚。

    “人生不过百年,凡尘不过虚妄。我便是真的登基,待到时辰一到,还不是要送给别人?”萧凤却是摇摇头,满是自嘲的回道。

    秦长卿一时慌了神,连忙劝道:“主公乃是地仙之躯,又岂会沦入凡俗?自然可以长生久视,寿比南山。”

    “你也莫要诳我。便是那祖龙也曾消逝,以我实力又如何能够逃过寿元限制?”萧凤摇摇头直接否决掉了,复有起了一些心思,又道:“不过你这一说,目前赤凤军的确是存在一些问题。”

    “问题?不知主公所言,究竟为何?”秦长卿有些紧张,忐忑不安的看向萧凤。

    萧凤缓声回道:“自然是关于继承人的问题。毕竟我总有一天会死,若是不提前确定好继承人的问题。那等到我百年之后,只怕整个赤凤军便会陷入四分五裂,打成一团。届时,对苍生又将是一场浩劫。”

    “这个,却不知主公有何打算?”

    秦长卿不觉脸色通红,五指也微微攥紧,语气之中却是透着一丝嗔怒来。

    萧凤有些奇怪的看了一眼秦长卿,继续说道:“你应当知晓,我赤凤军之内,官制与别处不太一样,需要经过选举方能担任。既然如此,所以我就有了一个打算。不如就以此法,遴选下一任继承人,至于名称自然也不需和那南朝一样,不如就叫主席吧。当然,作为担任主席的人员,自然也有限制,不能是什么人都能担任的,需要五十岁以上之人,才能担任。而这些章程,我自然会让那政事堂诸位拟定出来。”

    秦长卿顿感心中一松,复有问道:“不是世袭制吗?”

    之前,他还以为萧凤看中军中某人,想要和其缔结婚姻,进而生出能够继承王位的孩儿,故此方才会有些紧张甚至是愤怒,只因为对那不可能存在的人的嫉妒罢了。

    但现在听来,却并非古老相传的世袭制?

    萧凤微微摇头,嘴中充满不屑,回道:“世袭制?自然不是!既然为天下之主,那岂能限于一家一姓?自然只有有德者居之!”

    “可是,若是没有皇帝的话,那——”

    秦长卿不觉愣住,却是不自觉的张口劝道。

    毕竟他饱受儒家经典,便是幼时成长时候收到的教育,也多是忠君爱国的故事,一时半会儿自然是无法转过弯来。

    “皇帝?”

    萧凤却是摇着头,脸上全都是愠怒:“你且看看南朝。那历代皇帝都做了什么?若非那些庸碌之君胡作非为,如何能够招致现在状况?若是我后代乃是这般德行,那还不如全数杀了了事。也省的败坏我的名声。”

    自来到这个世界之后,萧凤就没打算结婚,尤其是建立了赤凤军之后,其精力全数投入其中,更无一刻得闲。

    所以直到现在,她也没有说到自己的婚姻,更没有兴致去找寻什么皇夫啥的。

    她可没兴趣,将有限的生命,浪费在无聊的婚姻之上。

    秦长卿心中一暗,不觉有些伤感,旋即却有感到有些兴奋,复有问道:“那按照主公之意,莫不是人人皆可为皇帝?”毕竟依照萧凤口中所言,凡是赤凤军之中的人员,只要是有机会那就全都可以担任主席一职,而主席一职实乃赤凤军最高职位,其权力丝毫不下于皇帝。

    “非是皇帝,不过是主席罢了。若是到了一定年龄,自然要从上面下来。”萧凤摇摇头,直接否决道。

    秦长卿略有惊诧,张口问道:“为何?”

    “人之精力本就有限,越到老龄时候,便越是如此。此番事情,便是秦始皇、汉武帝乃至于唐太宗这等人杰,也难以避免。为免铸成大错,还不如提前下位为好。”萧凤继续阐述道。

    既然来到这个世界,若是无法改变整个世界,那岂不是妄为穿越者了吗?

    若是她没有力量倒也罢了,当一个小侠女也能乐的一生,逍遥快活。

    但既然成为赤凤军统领,那萧凤就更不能容许中华历史,继续被这腐朽落后的皇权给束缚住。

    而现在,也是时候做出改变了!

    秦长卿自然是满脸惊讶的看着萧凤,眸中皆是复杂之色。

    如此胸怀,他也曾看那圣贤之书中有过,但在现实之中却从未见过。

    毕竟这个世界,最多的便是那些庸庸碌碌之人,一个个钻营势利、营营苟且,所求者莫不是财富权力,若是见到了美丽的女人,也要掺上一脚,将其拉到怀中大肆蹂躏,至于对方究竟如何,却是毫不理会。10



    且不说赤凤军,那孟珙自送出信函时候,也是疑虑重重,许久不见临安有所动静。

    高达有些紧张,直接走入军帐之内,对着孟珙便是问道:“将军,为何朝廷没有回答?”他自知此番时机,实在是收复开封,夺取河南的大好时机,若是这个时候放弃了,那日后若要夺回,便难上加难。

    “你莫要紧张,继续看着就是了。”孟珙深吸一口气,努力的让自己恢复安静。

    “可是将军!”高达跨前一步,又是逼问道:“那开封就在眼前,只需要不到数日功夫,便能够将其控制住。要不然,若是让赤凤军进城,那我等便彻底没有转圜的时机了。”

    孟珙顿了顿,又问:“赤凤军?他们现在在哪里?”

    “因先前和史天泽战斗,赤凤军有所损失,所以他们现在正在郑州进行休整。”高达双眼热切无比的看着孟珙,继续劝道:“而等到休整完毕之后,对方便可以在七日之内抵达开封。”眼见孟珙神色不为所动,不觉又是警惕道:“至于那赤凤军,孟将军你也应当明白,对方可非岳飞、吴麟这般忠诚义士。若是他们借此机会吞并河南,那到时候我等只怕便难以辖制赤凤军了。”

    “哦?这么说来,你认为赤凤军会对我等不利?”孟珙不由皱起眉梢,微微抬头看着高达。

    高达虽觉紧张,但在心里念叨了几句:“为国尽忠”这番话,旋即便道:“孟将军。你操劳国家大事,或许不曾知晓。但我等即为国朝将士,却是明白那赤凤军非是等闲之人,若是任由对方继续坐大,难保日后不会反噬我等。”

    孟珙神色不动,继续问道:“有何证据?”

    “这个!”

    高达话语一凝,复有回道:“将军。实不相瞒,你也知晓此番攻灭蒙军,若非我等将蒙古大军牵制住,如何能够给赤凤军腾出时间,彻底消灭史天泽一部?但是你可知晓,那赤凤军却是妄自尊大,不仅仅将我军派遣的征粮官给赶跑,更是以莫须有之罪名,擅杀投诚我等的官员。如此恶行,又岂是一句不知可以解释的?……”

    初次听这些事儿,孟珙倒是不以为然,但继续听下去,面色却露出一丝担忧来,直到所有的事情全都说出来,他更是不禁握紧全都,低声问道:“你说的这些可是真的?”

    “属下所言,句句属实!”

    高达自知自己所说之话,或许在某种程度上触动了孟珙,于是就立时跪倒请罪。

    “若是这样的话,那只怕就糟糕了。”

    孟珙眉间皱纹,莫不是透着一个“愁”字,他不仅仅直接从座椅之上站起来,更是在整个大堂之中;来回走动,口中亦是念念如此:“按照这样子,难道这赤凤军,当真打算吞并河南,谋求自立吗?但距离对方封王才不过数个月,那萧凤就打算叛上作乱吗?若是如此,那岂不是太快了?这萧凤,究竟有什么盘算?”

    脑中皆是对方猜想,孟珙只恐对方当真会如同高达所说,做出这种事情来。

    高达踏步上前,继续劝道:“没错,将军。若是被赤凤军夺了此地,那对方便可以据拥此地,谋取天下霸业。更何况那萧凤虽是女子,但若当真是一个寻常女子,又如何能够创出这等伟业?”

    “那依你所言?这河南府是断然不能放弃吗?”孟珙深吸一口气,却感有些紧张。

    那赤凤军非是蒙古所能比拟,昔日蒙古大军若是能够战胜对方,自然是非同凡响,若是就这么让对方夺了河南,只怕是如虎添翼。

    “没错。将军。”

    高达眼见孟珙有所动摇,立时便高声回道,唯恐对方听不到声音。

    孟珙闭上眼睛,稍稍思考一下:“既然如此,那你就去做吧。三日之后,若是范用吉来此,那我便接受他投降,但若是对方便连此事都害怕,那此番宴席也不用继续了。”

    “得令!”

    高达双目欢喜,立时跨步走出,准备此事。

    孟珙看着对方消**影,不知为何突然感觉心中一痛,痛楚虽是短暂消失,但是他却不由得捂住胸口,暗想:“为何我会感到有些不安?莫非这其中尚有我所不知道的东西吗?”

    只是军中之事甚是繁多,却是让他分不开身,便是此事也抛至一边了。

    至于开封府的范用吉,自送出信函之后,便始终忐忑不安,终日总是在城头上走来走去,眺望着远处风景,以确定那宋军是否当真愿意接受?

    这一日,他又一次的走到了城头上。

    城头两侧,那些士兵已然是疲倦不堪,身上穿着的铠甲亦是布满空隙,便是用来系甲用的牛皮绳,也断了一大半,手上的兵刃也是布满伤痕,看起来稍微一用力就会断裂。

    这般状况,如何能够抵御敌人进攻?

    摇着头,范用吉心中充满无奈,找到了张枫。大抵是因为太过操劳,张枫直接席地而坐,靠着身后的女儿墙,头颅垂下双目紧闭,从鼻息之中传来几阵鼾声,显然是因为太过疲惫了,所以直接就席地而坐。

    他旁边的侍从见到范用吉来此,当即踢了踢张枫,将其叫醒过来。

    “范大人,实在是抱歉了。”

    满是歉意,张枫对着范用吉连连俯身道歉起来:“从昨夜傍晚,一直到现在,我是一宿都没休息,实在是受不住了,这才歇息片刻。”

    “无妨。”

    范用吉摇摇头,赶紧将张枫搀扶起来,敬道:“说起来若非你再次支持,我等如何能够坚持至今?若要道歉,本该是我来道歉才对。”紧接着又有些担心的看了一下城外,问道:“对了。这些日子里,城外是否有动静?”

    “启禀大人。没有动静。”张枫摇着头,一脸的困惑。

    “如此甚好。”范用吉心中那根弦稍微松开,又是扫了一下城头,不觉有些疑惑:“只是宋子贞呢?他们又跑到哪里去了?”

    “根据宋将军所言。他到外面剿除那些流匪了。毕竟因为两军交战,这城外流匪也增加了许多。若是任由这些家伙闯入开封府之内,只怕也是一场浩劫。”张枫缓缓说道。

    范用吉点点头,颇为赞许的回道:“若是如此,那倒是宋大人有心了。”

    正在这时,于道路尽头,忽然涌起一阵烟尘,更有阵阵马蹄之声传来。

    被这声音一吓,范用吉、张枫两人齐齐一震,难掩眼底惊恐望向远处,就连从远方,正有数十匹战马朝着这边鱼涌而来。

    “这个,难道是赤凤军?”

    嘴唇嗫嚅,范用吉脚下不觉后退一步,似是这样能够稍稍减小一点冲击力。

    张枫亦是紧握身侧大刀,暗暗想道:“若真是赤凤军,我等又该如何对抗?毕竟现在宋子贞尚在城外,以我等实力只怕根本难以对抗。”

    紧接着,似是应和两人的想法,于另外一侧亦有一道烟尘升起,两人再次凝目看去,就见于烟尘之中,正有一支骑兵朝着这边奔来,为首之人身后插着一根大旗,上面写着大大的“史”字,正是宋子贞所率领的余部。

    范用吉不觉双颊落泪,高声笑道:“是宋子贞,他们终于在这个时候赶来了。”

    “天见可怜,终于不至于被那赤凤军所擒了。”张枫亦感身躯一送,稍稍靠在女儿墙上,努力的让自己支撑起来。

    之前以为那赤凤军要来的时候,他可是吓得两腿发软,几乎站不定了。

    而那首次出现的骑兵见到宋子贞出现之后,也不由得止住了脚步,等到两军交汇时候,却出乎意料的发生意料之中的战斗,反倒是彼此洽谈了起来,当真是让人稀奇。

    范用吉看着古怪,暗想:“怎么回事?为何没有打起来?”心中疑惑之下,连忙吩咐士兵放下吊篮,让自己从城头之上下来。

    他却是不敢打开城门,以免被对方闯入城中,故此方才缒城而下。

    待到落地之后,范用吉拍了拍衣衫,就朝着对方走去,而远处之人也看到了他,立刻便有两位骑兵奔来,却是将他保护起来,一路来到了双方交谈的地方。

    “你们这是?”

    有些狐疑的扫过两人,范用吉问道。

    宋子贞微微一笑,一指眼前之人,诉道:“这位乃是焦进,为南朝孟珙麾下猛将刘整!今日乃是奉了孟珙之令,前来此城的。”

    “孟珙?刘整?”范用吉一时愣住,先是看了一眼宋子贞,又是看了一眼刘整,问道:“请问宋将军,难道您已经?”

    宋子贞微微颌首,坦然回道:“没错。正如你所看到的,我早已经投降了,不然的话如何能够苟活至今?”

    “那他此来的目的?”指了指刘整,范用吉又是问道。

    宋子贞点点头,直接回道:“很简单。因为此次前来,他便是劝你投降的。”说道这里,他的声音却是顿了顿,然后肯定的强调了一下:“当然,不是赤凤军,而是神武军!”56



    “神武军?你是说孟珙?”

    范用吉一时感到困惑,双眼自刘整还有宋子贞身上来回逡巡。

    这一刻,他突然对宋子贞感到陌生,竟然不知道此人无声无息,便和宋军勾搭上了,甚至还领着对方来到了汴京。

    这厮心理面,究竟在想着什么?

    刘整微微颌首,对着范用吉拱手一拜,问道:“若是我所料没错。您应当便是此城太守范用吉?能够孤身前来此地,范大人当真是体恤百姓的青天大老爷。”

    “不敢当,不敢当!”范用吉连连摆手,回道:“我不过是一介布衣,如何能够当得了青天大老爷?”接着,便稍微缩紧脖子,一脸忐忑的看着刘整,小心翼翼的问道:“只是不知刘将军今日来此,又是有何贵干?”

    “我?”刘整故作诧异,旋即便似想起了什么事情一样,稍微清了一下嗓子,便说道:“今日我来此地,便是为了范大人您!”一对锐目死死盯着范用吉,似是生怕眼前之人突然消失一样。

    范用吉身子微微一抖,目光从两侧骑兵那坚硬铠甲之上掠过,复有压低声音问道:“你是说为了我?”

    “没错。想必范大人之前早有准备,否则也不会书信一封,传给孟将军。”刘整点点头,开始阐明自己此行的目的:“而我此行,便是为了能够保你安全,以免受到了那赤凤军陷害。当然,为了能够向朝廷证明,只怕还需要您随我们走一趟!不知范大人是否愿意?”

    范用吉虽是早有投降打算,但是如今甫见对方过来,却感浑身发冷。

    这被胁迫的滋味,当真是不好受。

    但他更无抵抗的胆量,只好低声回道:“走一趟?到哪里?”

    “放心吧,不是临安。只是孟将军尚有要事,前来向你讨教一二。”刘整却觉得好笑,随口就是劝解道,以免此人到了许州之后,也会因此出现更重疑心。

    范用吉这才吐出胸中浊气,缓声回道:“原来是孟将军?那就放心了。”

    虽是敌人,但范用吉对南朝这位不败战神却甚是崇敬,不仅仅因为此人存在,蒙军始终未曾突破长江方向,更多的也是敬佩其人品,凡所说之话莫不是有理有据,就算是对待敌人,也是尽显一身儒将之风。

    否则,如何能够令刘整、吕文德、李庭芝、高达、余玠这等人杰臣服?

    “自然!”刘整甚是得意,以至于嘴角都翘了起来,又道:“只是不知你什么时候能够离开?毕竟若是继续拖延的话,让那赤凤军将此城占据,届时只怕你可就没这么幸运了。”

    “赤凤军?”

    被这三字一吓,范用吉抽筋似的颤抖起来,良久之后方才平息。

    对于赤凤军,范用吉实在是太过害怕了,毕竟在诸多谣言之中,那些被擒获的富家贵人莫不是凄凄惨惨,让人听着都备感恐怖。

    宋子贞瞧着可笑,微微摇头回道:“不过是一个名字,竟然让你如此害怕?我看你,还不如快些离开此地,要不然那赤凤军当真来到了此地,你只怕就当真没有活命的机会了。”

    被这一吓,范用吉满脸都是汗,全都是被吓出来的,口中念叨:“既然如此,那我们这就走吧?”

    “很好。那范大人,咱们这就离开了?”斜眼看了一下范用吉,刘整倒是分外高兴,不需花费那么多的心思,只需要稍微说上几句话,就令对方随着自己行动。

    这范用吉,看来是当真是被吓傻了。

    “当然,当然!”范用吉连连点头,又见远处的宋子贞一副愁容,似是对自己有些不舍,连忙回道:“只是我离开的这些时日里来,这开封城却要劳你看守了。”

    “放心吧,范大人。我定然会将此事准备的妥妥当当,绝不会让开封府陷入奸佞之中。”宋子贞咬牙切齿,朝天发誓起来。

    范用吉这才露出欣慰神色来,回道:“这就好,这就好!”旋即一扫旁边有些不耐烦的刘整,便抓紧回道:“若是多有耽搁,还请刘将军抱歉。不过此间事情已然完毕,还请刘将军带我前去许州,一见孟将军的神采。”

    “很好。那咱们出发吧。”

    刘整稍稍喘口气,便领着一行人朝着远处走去。

    而在这道路的南方尽头,便是许州的所在地,也是目前孟珙所停留的地方。

    宋子贞也略有伤感,对着离去的范用吉不断招收,似是极为担忧。但等到一行人消失之后,他的脸色忽然变得冷淡下来,旋即就召来一人来,诉道:“你速速传递消息给赤凤军,就说那范用吉投降宋朝了。”话语之中,分明暴露出了自己的身份,只是周围之人已然不在乎了。

    然后,宋子贞转过身来,冷冷看着汴京,嘴中不觉笑了起来:“至于这开封府?也早就应该换一个主子了。”

    开封府,城墙上。

    张枫眼见范用吉跟着刘整等人离去,也不觉感到了困惑,更感身体发冷,只是他对宋子贞信任有加,更不知晓如今汴京,早就已经从暗地里换了一个主子了,只是用双手摩挲了一下身体,让自己的体温稍微抬高一点,埋怨道:“这天气,真的是越来越冷了。”

    至于之后究竟会发生什么,他又如何能够知晓?

    …………

    道路之上,范用吉虽对汴京有些担心,但更对孟珙充满好奇。

    于是他便张开口,对着这刘整询问起来:“刘将军。却不知您今年几何?就任何等官职?”

    “末将今年三十有四,目前徒添为潼川路安抚使而以。”刘整哈哈一笑,张口应道。

    “不过如此年华,便已经成为一路之领导。想必将军也是才华出众,否则如何能够成就这番功绩?”范用吉一脸敬佩,复有露出几分哀伤,轻抚胸前花白胡须,略有伤感:“只可惜老夫现今也已经年过五十,若非河南府官员一扫而空,如何能够担任河南宣抚使一职?只可惜我才浅福薄,既无安邦定国之能,也无守治一方之才。”

    刘整摇摇头,笑道:“虽是如此,但你既能明辨是非,投降我朝,也算是一份功绩。等到了许州之后,我自然会为你说上几句的。”

    “说什么功绩啊。其实吧,我现在所想的,也就是找一个安安静静的地方过日子,再也不去官场厮混了。”范用吉却是连连摇头,苍老的脸庞之上,皆是时光烙下的痕迹:“至于这天下?谁爱争谁争!”说及此处,却是想到了自己的伤心事,纵然他也是一方守土重臣,却也不觉落下了几行浊泪。

    “哦?范大人若是能看破俗世,自然也是好的,只是你为何哭泣?”刘整被这哭声一弄,也是感觉有点毛毛的,遂张口问道。

    “唉。还不是想起了我那不中用的儿子吗?我本就不希望他能够飞黄腾达,可他非要好,说什么要驱逐鞑靼、复兴中华?所以直接就从家中跑出去了,直到现在都不知道究竟跑到什么地方去了。”范用吉神色黯然,眸中泪光闪烁,似是陷入了往常的记忆之中。

    刘整心中咯噔一声,复有问道:“驱逐鞑靼?复兴中华?莫不是加入了赤凤军了?”

    这个世界,敢于做出这种直白的事情,并且唯一做出这种事事情的,也只有赤凤军了。

    “没错。”范用吉点点头,紧接着又是露出恼恨来:“你说我们本来在蒙古治下过的好好的。结果他却听信了别人的传言,硬是要投奔赤凤军?别忘了,那蒙古之人可并非吃素的,他们杀起人来那是一溜一溜,绝不留情的。敢反抗蒙古?这不是找死吗?”

    于范用吉心中,早就将自己的那个儿子当成了不存在的了。

    “看来这赤凤军,当真是为祸不浅啊。”刘整暗暗叹息了一句。

    范用吉目光暗淡,为了求的生存,他早就抛弃了一切,现在唯一所要的,也就只有活下去了:“当然。我也认命了。毕竟老天爷要你如此,你能咋办?”

    开封府距离许州虽是有些距离,但整个队伍,也就只有不到一百骑兵,所以只在路上走了不到四天的路程,就来到了许州之前。

    见到一行人来到这里,担任守将的高达早已经是走下城来,来到了众人面前。

    只见他一扫那略显陌生的脸庞,心中立刻充满欢喜,恭敬问道:“敢问这位,可是范用吉,范大人?”

    “正是范某!”

    范用吉自战马之上跳下,一扫周围那些军容鼎盛、荷甲带兵的精锐战士,不由得感到一阵紧张。

    他可不是那能过五关斩六将的关公,面对这些精锐士兵的时候,还能够依旧桀骜无比,眼下的他未曾被直接吓尿裤子,已经算是不错了。

    “既然如此,那还请范大人随我进谏孟将军,如何?”高达又是屈身问道。

    “那,就麻烦将军了?”范用吉喉头微动,此刻的他感觉心脏就似那打鼓一样,“扑通扑通”的乱跳,似是随时随地都会跳出来一样。

    如今时候就要面见正主了,这着实令他感到紧张。

    “那赤凤军呢?”范用吉18110



    孟珙所居之地,距离城门也不遥远,只有数十步之遥。

    那范用吉只随着高达走了约莫十来丈,便来到了一处民居之前,这民居甚是简陋,屋顶上的瓦片都碎了不少,外面的围墙也大半倒塌了,只因为乃是砖石所制颇为坚固,所以才坚持到现在。

    事实上,这是附近保存最好的民居了。

    一见此地朴素模样,范用吉稍有迟疑:“孟将军,莫非就在这里办公?”

    “当然。”高达轻哼一声,回道。

    “不是。只是没想到孟将军竟然简朴如斯,实在是令人钦佩。”范用吉身子一颤,却是有些害怕。

    高达轻轻摇头,笑道:“莫要继续拖延了。孟将军,可是还在里面等着呢。”走到这民居之前,只在那朱红大门之上敲了两下,立时就从里面传来一个声音。

    “是范用吉吗!”

    乍听此言,范用吉身形僵硬,凝望远处大门,却觉心脏一阵跳动,连忙躬身对着大门长长一辑,回道:“正在鄙人。今日得见孟将军,实在是三生有幸。”眼见即将遇见传说之中的王者,他自是倍感紧张,生怕自己是否有什么地方做错了。

    “既然是你,那就进来吧。”

    这声音再度响起,立刻便让高达对着帷幕俯首敬礼:“将军,那我们进来了。”五指摁在门扉之前,轻轻一推,大门顿时响起“咯吱”的声音,长久未曾住人,这门轴也生锈了。

    此刻的范用吉更觉紧张,五指绞在一起,直愣愣看着那渐渐挪开的大门。

    门后便的景色,随着大门一点点透出,也让范用吉将里面的场景看的真真切切。一个约莫有三丈方寸的方形庭院,东西两侧乃是辟出的花园,里面种植着高达的梧桐,约莫有三丈之高,茂盛的树冠将这毒辣的阳光尽数挡住。而在中央,则是以厚重石板铺就的演武场,旁边放着一个武器架,上面摆放着一些兵刃。

    待到大门完全打开之后,也将里面的场景尽数彰显出来。

    于校场之上,正有一人手持长刀,身若长龙、刀似电芒,于身形腾挪之间,恰如猛虎下山威猛不可一世,刀锋所向之中,更如雷霆惊世一般,足令风云变色。

    但这场景,却只存于孟珙身边,始终未曾脱出其三丈之外,就连其脚下石砖,更是未曾掠起半点灰尘,远处梧桐也是微风轻抚,未曾有丝毫波动。

    如此场景,尤见此人修为高深。

    “嗯。这位便是孟将军?”

    范用吉凝聚目光,努力的想要看清楚孟珙模样,但无奈对方身形太快,始终难以捕捉。

    他可是知晓,那武者若是修行到一定境界,力大无穷、身若疾鹰也是能够办到的,但若要做出这般动作,那非得惊起一片风烟,就算是武者如何控制,也断然难以实现,只因为这便是自然天理,更无任何人能够违背。

    但孟珙却不一样,身具无极生灭之力的他,能够令身体之内的力量随心而发击杀敌人,更能将外界来袭之力瞬间扭转,绝不会对周遭做出这等破坏。

    而今,孟珙便是利用体内力量,进而能够挪移偏转因练武而产生的周遭风云异象。

    “正如你所料的,此人正是孟珙。”高达眼见范用吉眼中痴狂,不觉感觉心中甚是高兴,张口便道:“只是此时正是孟将军习武时候,所以只怕要让你久等了。”

    范用吉连忙谢道:“无妨。我自然可以等候。”

    他的话刚刚说出来,却闻耳边传来一阵声音:“贵客既然来客,那我又岂有懈怠之意?”话音甫落,远处身影骤然消失,旋即现出一人来,而于此人头顶之上,九霄云层之中,却忽有万钧雷霆乍然响起,更有浓郁黑云簌然出现,其中道道雷电轰然落下,却是落到孟珙头顶三丈时候,便瞬间消失。

    这黑云也没持续多长时间,只是一会儿,便立刻消失。

    而于远处庭院,一人已然负手在背。

    “你便是范用吉吗?”剑眉冷肃,孟珙凝视眼前之人。

    范用吉虽感之前场景竟然会是这般精彩,而这孟珙其实力竟然如此厉害,早已经卸去了心中的骄傲,俯首便道:“小臣便是范用吉。今日特来此地,便是为了希望将军能够伸出援手,保住我这条性命!”

    自此之后,他也清楚了,这个世界究竟还有谁,能够比孟珙能够更好的保护他自己?

    孟珙信手一挥,就将那长刀丢出,落在武器架之上,借着又是问道:“原来是这样吗?那汴京城呢?”

    “若是将军喜欢的话。臣现在便可以将开封府的花名册、地形图还有各类卷宗交给将军。只求将军能够保全我这一生的幸运。”范用吉赶紧回道,唯恐错漏了一丝期待,只见他一挥手,于门外立时便有几个人推着一辆小车,等到小车落下之后,上面的士兵就将那遮掩用的粗布拿去,露出下面的东西。

    这些,正是汴京城的花名册还有各类卷宗之类的,可以说基本上都被搬到这里了。

    若是有什么需要的话,完全可以从中拿取。

    “不用。”孟珙却是摇摇头,双眉微凝似是思索什么问题,又问:“只是我想问一问,那汴京城还有人吗?亦或者,就只有你了?”

    范用吉回道:“不是,城中尚有捕快张枫,还有史天泽残兵余部,目前他们正在宋子贞的带领下,对抗赤凤军呢。”

    “宋子贞?赤凤军?”孟珙双眸微张,有些怀疑的看了范用吉一眼,接着又是继续说道:“看来这一次,是有人先我们一步了。”

    范用吉更觉诧异,又道:“先我们一步?这是怎么一回事?”

    “直到现在你还没想清楚吗?那宋子贞,应当早已经投靠赤凤军了!而他这一次,便是为了骗取你的信任,好将汴京城纳入麾下。”孟珙摇着头,对范用吉颇为失望。

    这番计策,他早已经看透了,但范用吉竟然直到现在,都需要人提点才能看明白。

    “什么?这不可能?”范用吉身子一颤,差点儿跌倒在地。

    高达亦感困惑,问道:“将军。你为何认为宋子贞早已投降?”

    “你也不想想,那宋子贞虽是有些本领,但只是一个寻常秀才,并非什么名将。既然如此,那你为何觉得此人能够从赤凤军夹击之下冲出去,而别人就无法做到?”孟珙轻哼一声,眉宇间愁容更深,心中却想:“只是这赤凤军究竟在做什么打算?竟然停留在郑州不走,难不成对方并不想要开封府吗?”

    张柔遁走、史天泽战死,如今的中原地区,蒙军势力算是被彻底废除。

    以赤凤军之实力,若要在这个时候出兵,必然能够将整个中原彻底控制住,这自然也是孟珙所担忧的。

    高达亦感奇怪,问道:“那孟将军,你觉得这赤凤军,究竟打算做什么?”

    “不清楚。不过那萧凤所谋之事,应当远超于此。”摇摇头,孟珙也是不确定萧凤为何做出这般行径,只是隐隐之间有些担心,所以便打算趁着这个时候将汴京还有整个河南,重新纳入宋朝的统辖范围之内。

    因为孟珙明白,唯有如此才能阻止赤凤军继续扩张。

    毕竟汉中地区,北方乃是河套地区,亦是昔日西夏赖以为生的基础,中间相距八百里瀚海,便是当年北宋集全国之力征讨,也是数度失败。

    而西方则是吐番之地,此地位于高原地带,不仅仅土地贫瘠难以耕种,更因地势颇高,若是中原之人上去,便有呼吸困难、头痛,失眠,食欲减退,疲倦等等诸多症状,而这种状态若要击败吐番,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至于南方?

    那便是号称天府之国的四川盆地。

    此地虽是肥沃,但若要进入其中,就要越过重重峻岭,方能进入其中。而以目前宋朝和赤凤军的关系,自然是根本不可能进行的。

    既然如此,那赤凤军唯一发展方向,便是依循当年秦国一统六国之局面,由潼关而出,直接踏入中原之地。

    唯有如此,方能有一统天下的可能。

    正是因此,孟珙才迫不及待,想要将这中原一带纳入宋朝统辖之内,只因为他明白若是这中原能够被宋朝掌握,那便能够堂堂正正的继承华夏正朔的大义,更可以借此压制赤凤军,令其根本无以发展,只能乖乖的作为宋朝的藩王,抵御蒙古大军。

    等到萧凤百年之后,宋朝便可以名正言顺,以大义为名将整个汉中蚕食鲸吞,最终便可以令宋朝中兴之举,进而再造辉煌。

    “既然担心赤凤军日后有反叛的可能。那孟将军!你当初为何不惜得罪圣上,也要进谏官家,让他封萧凤为晋王?”高达眼见孟珙如此担忧,心中更是不解。

    “此一时、彼一时。”

    孟珙叹道:“那萧凤自有大才,其麾下赤凤军,亦是当世劲旅。而我朝状况,你自然也应该明白,虽有偌大军队,但可战之兵却是太少。若是能够得赤凤军相助,自然能够确保我朝安然无恙。”

    紧接着,他那一对眉梢却是紧皱,又道:“但你也知晓,这赤凤军之中,皆是北人构成。自生长之时,便与胡虏混居,自然饱受胡虏影响,如何会记得我华夏典章?可以说,这些人既没承蒙皇恩,如何会如同我等,向当今陛下尽忠?”

    孟珙毕竟是宋朝一员,其所思所想也肯定会偏向宋朝一边,对于赤凤军这等外敌,所存心思也不过是当作利用品罢了。

    当然,萧凤也未曾当真将自己当成了宋朝的忠臣义士,所思所想也全是为了赤凤军发展而考虑,至于宋朝会如何,她更是没兴趣去考虑。

    若是有所退后,也不过是为了更久远的考虑罢了。

    这一听,高达自是透着无奈,诉道:“看来这一次,咱们是驱狼吞虎了。只是不知道这一次,谁又是狼、谁又是虎。”

    “没错。所以你回去之后,务必要小心赤凤军,切不可令他们有任何异动。知道了吗?”孟珙郑重嘱咐道。

    高达回道:“末将明白。”两人互视之中,皆是带着担忧。

    但另一边,那范用吉甫听孟珙所言,却感心脏又是腾起一阵莫名跳动,更觉眼前一片血红,口中喃喃自语:“难道我被耍了?那汴京,现在也被赤凤军控制住了?”似是陷入愤怒之中,他的双眼开始放泛红,便是脸颊之上也是涌上一股血红来,教人看着就感觉像是随时随地都会暴走一样。

    高达瞥见此人如此德行,不禁摇起头来:“唉。你还是消停一下吧。毕竟那汴京没了就没了,只要你没事不就好了吗?”

    “不,不是这样子的。宋子贞乃是史天泽信任的人,他不可能背叛的!”

    但范用吉却双手紧握头发,双目张狂不已,“次啦”一下甚至将头发直接给扯了下来,头皮处鲜血淋淋,都让人难以想象,他怎么就变成了这样子?

    “或许他不会背叛史天泽。但若是蒙古的话,那就未必了。”孟珙微微摇头,信步走上前去,准备助对方安定心神。

    不管如何,这范用吉既然来到这里,更是愿意将开封府献给自己,其一片诚心自然是真切的,只不过这个世界终究是存着许多变数,并不会都按照人的意愿进行。

    范用吉却没理会,蓦地张口吼道:“但是汴京城却是在我手中丢失的。这让我怎么办?”身上无数血管暴起,痴呆呆的眼神盯着两人,却让高达、孟珙两人皆感奇怪,之前尚且算是正常的人,怎的一被刺激之后,就变成这样子了?

    “不是说了吗?那汴京城没了就没了。你又何须自责?”高达正欲走上前去,劝说道。

    但孟珙却露出一丝疑惑,复有一闪身直接扯住高达的手,喝道:“快退后。”

    高达正感疑惑时候,旋即就见远处的范用吉身躯蓦地膨胀开来,“轰”的一声直接炸成漫天血雾,血滴飞溅将整个石板都打出一个个洞穴,若是他直面这血雾,只怕早就身死,若非孟珙挡在自己身前,是断然不可能逃过一劫的。

    “幸好是孟将军,否则我就危险了。”

    高达松了一口气,感到庆幸。

    以孟珙修为,莫说是这小小凡人自爆,就算是地仙全力一击,也能够轻易扛下,这般爆炸如何能够伤到他?

    然而,孟珙身子一晃,却是直接栽倒在地。

    这样子,吓得高达连忙走上前去,触目之中却见一柄小剑插在其胸口之处,蓝汪汪的甚是刺目。13110



    “这是”

    睁大眼睛,高达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一幕。 X

    孟珙轻轻摇头,嘴角露出一抹苦笑,却道:“文昌,你扶我起来吧!”高达这才赶紧走上前来,将孟珙搀扶起来,目光落在那小剑之上,更是充满担忧:“将军,您”

    “暂时还没事。不过这鱼肠剑当真了得,明明已经使用玄力抵御了,却依旧能够伤到我。”孟珙故作微笑,却因为牵扯到伤口而龇牙咧嘴起来,五指攥紧鱼肠剑蓦地一拔,更令他感觉胸口疼痛难忍,更从口中呕出一股黑血。

    昔日纵横沙场,未染分毫鲜血。

    如今的孟珙,却败在了这鱼肠剑之下!

    马革裹尸,莫非当真是英雄的宿命?

    “看来,我是命数已尽了。”孟珙自嘲一声,细想自己曾经的宏伟壮志,更是不觉悲愤哭诉起来。

    高达紧抿嘴唇,眼见孟珙现如今模样,更是慌了起来:“孟将军。不过是区区一柄匕首罢了,纵然上面涂有毒物,但以将军修为,定然能够将其压制下来。待到我回到临安禀告官家,官家定然会为你宴请天下名医,替你医治。”

    “医治?不行的!要知道,这可是春秋时候的鱼肠剑,‘一命换一命’,便是此剑的特性。若要发挥其特效,便需要先以一人祭剑,其后方才能够引动其中能力,而背刺者更是绝无逃生的可能。更重要的是其中蕴含之毒,更是诡谲无比,绝无任何痊愈能力。要不然,为何那吴王僚会死在此剑之下?”孟珙摇摇头,脸色甚是平淡。

    这一刻,他却是已经想透了,所以也没有多做纠缠,只求能够在最后弥留之际,好好嘱咐麾下之人。

    “这么说来,难道将军您”

    高达目中含泪,口中尚且带着不甘。

    “将我搀扶起来,放在那太师椅上,即可。”孟珙点点头,又是吩咐了一下。

    这时,他只觉得自那鱼肠剑刺破的伤口之处,自己的生命正如那被戳破的气球一样,不断的从这伤口冒出去,而体内的真元更是被无数黑雾所侵蚀,以至于根本抬不起半点力气。

    高达连连点头,然后走上前,将孟珙抬起来,小心翼翼放在那椅子上,又问:“将军,这样就好了吗?”

    “嗯?算是有些舒服。”孟珙点点头,承认了下来,接着又吩咐道:“你去召集麾下所有将领来此听候命令,知道了吗?”

    “末将明白了。”

    高达身子一震,自知再也难以见到孟珙,遂俯下身子对着孟珙恭敬一拜,方才离去。

    孟珙微微颌首,气息已然放缓下来,在这个时候,他感觉自己就算是呼吸,也倍感吃力。

    “高达。为何你没有保护好将军?待会儿,看官家不惩戒你?”

    “没想到那范用吉竟然如此卑劣。居然以身为饵,暗害将军。”

    “那张柔也够厉害的。竟然将鱼肠剑弄到手了,日后若是遇到此人,定然不饶。”

    过了也没多长时间,很快的便从门外传来一阵声音。

    随着声音越来越近,那朱红大门也被整个推开,从这门中一票人神色匆忙、快步走入庭院之中。

    这一票人马中,总数多达三四十人,其中除了孟、孟瑛这两位亲兄弟之外,也包括焦进、任义、张英这等宿将,便是诸如刘整、李庭芝、吕文德这等新进之人,也一样来到此地,只因为于今时今日,他们方才发现曾经的那个智勇双全,足能支撑宋朝一片天空的名将,也终于在今日走到了尽头。

    看着众人走到身前,孟珙轻轻笑道:“你们终于来了吗?”

    “哥哥。你怎么变成这般模样?”

    眼见孟珙坐在座椅之上,孟、孟瑛一时慌了神。

    脸色苍白、双手无力垂在身侧,便是那健硕的身躯,也开始不住的颤抖着,浑无之前的沉稳矫健,让人怀疑眼前这一位是不是之前他们所见到的那位英雄?

    孟珙微微扯动面皮,但体内真元消失太过,他就连扯动肌肉的力量,都开始没有了。苦笑道:“为兄失策。未曾在战场上被敌人击败,反倒是在这里遭到了暗杀。这才变成了这样子。”

    “莫要继续说话,我两人定然会帮你治好的。”

    孟、孟瑛不予理会,直接走到了孟珙身边,一起伸出双手,抵住其背后。

    于他们体内,真元正源源不断流到了孟珙体内,得到了这些真远相助,孟珙脸色也稍微恢复了一点血色,至少看起来不是那么的苍白。

    “鱼肠剑之威,非是你等可以治好的。你们两人,还是晚了。”摇摇头,孟珙目送两人,于眼中只剩下最真挚的感情。

    毕竟是多年生活在一起的兄弟,如今时候他却未想到,自己会在这正值春秋年岁的时候逝去?

    “大哥。你走了之后,却叫我们怎么办啊?”孟瑛再也难以忍住目中泪水,“哇”的一声放声大哭起来。

    “孟瑛!”孟珙轻轻摇头,宠溺道:“你性子向来急躁,这些年来虽是多有扶持,但也数次遭到政敌打压,以至于至今未曾就任一方。我本以为若是我能够在,也定然能够护你平安,但如今看来却是不可能了。只是我走后,只怕朝中会有很多人针对你,所以你一定要万般小心,莫要着了别人的道。”

    “哥哥,我明白了。”

    抬起手拭去目中泪水,孟瑛低声回道。

    而那孟也点点头,回道:“放心吧。你走后,我会保护好他的,断然不会让人陷入别人的陷阱之内。”

    孟珙自是欣喜,紧接着有凝神望向焦进、高达、任义、张英等人,这些人乃是他自担任宋朝将领之后,便始终陪伴左右的信任之人,若以情感而论,不亚于兄弟之情:“至于你们?在我离去之后,那蒙古定然会欣喜若狂。而这河南一代基本荒芜,无法支持下一轮的战斗。但于川蜀一代,对方定然会加强攻势,意图通过此处攻破我军防御。到时候,我朝必然会陷入危机之中。但尔等无需担心,只需要书信一封给那萧凤,将其中缘由讲述清楚,请其一起出军,必要时更可以开放剑阁,让他们进入川蜀,切断蒙古大军后勤路线。到时候,蒙古大军定然失败。尔等可曾知晓?”

    “末将明白。”

    众人齐声回道。

    “明白就好。”孟珙稍稍点头,又道:“只是那蒙古势大,若要击退他们,仅凭尔等实力断然无法取胜,唯有借助赤凤军的力量方才能够将其击败。所以你们各自回到驻地之后,切记要和赤凤军搞好关系,莫要和他们产生争执。知道吗?”

    “可是孟将军。那赤凤军迟迟未动,真的值得信任吗?”高达却是心生抵触,站出问道。

    这一次,那范用吉若非被赤凤军所逼迫,如何会来到这许州之中,向孟珙俯首投降?

    而这背后,若是没有赤凤军的谋划,他可是不会相信的。

    孟珙眼神微凝,见众将眉宇之间,隐隐透着几分排斥,便道:“那赤凤军虽非我朝之人,但对于兴复汉室,再兴中华,亦是颇为热诚。若是尔等以大义相邀,想必那萧凤,应当不会拒绝的。”

    他自是知晓萧凤未必当真是仁义之辈,但眼下自己命不久矣,而军中更无人能够抵御,为求能够安稳国朝边境,眼下时候也只能暂时屈服了。

    众将神色黯然,齐齐应道:“我等明白。”

    “很好。到时候,你们务必谨记了。”说及此刻,孟珙又感内脏疼痛难忍,不觉咳嗽了几声,更呕出数口鲜血。

    鲜血赤红,更是灼人眼球。

    眼见这一幕,孟、孟瑛立时走上前来,叫道:“哥哥,你还是歇息一下吧。莫要继续说了。”便是高达、焦进等人亦是连连劝道:“将军,你所吩咐的事情,我等定然会履行,决不让将军失望。”但孟珙却只是摆摆手,令众人重新退下,复有看向了李庭芝、吕文德、刘整三人。

    李庭芝一时紧张,问道:“孟将军,不知您还有什么事情?”

    “没什么。”孟珙惨然一笑,神色黯然:“只是见到你们还在,我便知晓我大宋还有希望。毕竟尔等今日也不过年过双十,正是大好时光,若是有朝一日,也许也能够如我一般,搅动风云。”

    “属下何德何能,怎敢得到孟将军如此看待?”吕文德亦是身躯一颤,满是崇敬的对着孟珙屈身一拜。

    不管对方如何,仅是这番行径,便能够得到众人拥戴。

    那刘整亦是屈下双膝,俯身拜倒:“昔日孟将军救命之恩,在下没齿难忘。日后若有机会,定然要报答将军恩情。”

    “甚好、甚好。”声音越发虚弱,孟珙渐感体力越发虚弱,便是张嘴说话也颇为艰难:“只是你们三人需要谨记。若是无法齐心合力,那断然无法对抗敌人。而你们三位莫不是心高气傲,日后若有登顶庙堂、执掌一方的机会,切记莫要心生怨隙,知道了吗?”

    “我等知晓。”

    三人齐齐叩首回道。

    “没错。只要这样,那就可以了。”

    声音渐渐拉长,孟珙终于阖上双目。

    于此,一代名将虽是被黄沙埋没,但其事迹,却依旧世间流传、

    汴京城。

    自范用吉离去之后,宋子贞便暴露心思,率领麾下人马,将固守此城的张枫等人,还有那些蒙古残孽尽数诛杀,然后率领全军,向赤凤军投降。

    萧凤自是欣喜,也相信宋子贞的决心之后,便依照先前约定,将此人纳入麾下。

    此时正值深夜,但萧凤却无心睡眠,只是走在这座落寞已久的都城,看着这千年之前的宋朝都城。

    百年之前这座城市辉煌无比,便是深夜时候,亦是灯光不熄、彻夜连绵。但今时今日,这座城市早已不复往日之景,而那繁华的阁楼,也只剩下一个个残垣断壁,供人吊丧。更因为临近黄河,这座城市曾经数度被黄河之水灌入,所以城中道路之上,皆是堆积了厚厚的一层河沙,若是这般持续下去,总有一天整个城市也会被彻底掩盖,再也无法出现在世人眼中。

    行走于此,萧凤甚是唏嘘,叹道:“若要重修这座城市,只怕没有十年八年,是根本无法修好。”

    她本就没准备占领此城,但无奈麾下将士甚是执着,这才率领大军来此,而见到这荒芜模样,众人这才明白过来,若要令这座城市重新恢复往日场景,又该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纵然这汴京曾经乃是宋金两朝首度,但因为历年战斗,整个城市的功能在这之前就濒临崩溃,尤其是数年前导致艮丘异变、始龙再现的战争,更令整个城市遭受毁灭性的打击,已然没有重新兴建的必要了。

    紧随其后,宋子贞亦步亦趋,问道:“那依照主公的意思,莫不是不打算占领这里?”

    “没错。”萧凤朗声回道:“不过既然来到这里,也总不能空手而回。你说不是吗?”

    宋子贞心中一紧,暗叹一声“眼前之人果然不好对付”,又道:“那按照主公的意思,接下来我又该如何行动?毕竟这汴京之内,也没有什么好东西了。



    长安城,政务院。

    朱玉真一步踏入院中,看着远处伏案忙碌的萧凤,还有两侧等待许久的侍从,不觉感到钦佩。

    相较于宋朝那群只会推诿的大臣,萧凤却是要敬业多了,刚刚回到长安城之中,就开始处理那些挤压偌久的事情。或许,正因为萧凤如此勤政,方才率领整个赤凤军,走到现今这种程度吗?

    按住心中所想,朱玉真俯身对着萧凤诉道:“主公。门外有宋朝使者李庭芝前来拜访。”

    “李庭芝?他又来到此地做什么?”萧凤不觉皱眉,暗暗想着,口中亦是吩咐道:“那就让他在养心阁等候。”

    “我知道了,主公。”朱玉真快步离开,准备前去告诉李庭芝。

    萧凤也放下手中之笔,玉臂轻舒伸展一下腰,凤目露出几分思索,对着杨凤还吩咐道:“我去见一下李庭芝。若是有人的话,帮我推脱一下,知道了吗?”说罢,便从座椅之上起来,从政务院之中走出去。

    虽是寒冬时候,但阳光和煦,令人倍感温暖。

    信步走在林间小道之中,萧凤约莫走了半刻钟的时间,方才来到了养心阁之中。

    远处,那李庭芝见到萧凤来此,当机从石凳之上起身,对着萧凤一拜:“这次冒昧前往,还请晋王殿下海涵。”

    “都是老熟人,就不比这么客气了。”萧凤轻笑一声,张口问道:“没想到这一次,竟然是你过来了。说吧,那郑清之要我做什么事情?”

    “晋王说笑了。”

    李庭芝欠身一拜,旋即诉道:“关于孟珙之事,想必晋王早已知晓。如今正是寒冬凌厉之时,那蒙古大军来临在即。却不知晋王有何打算?”

    “能有什么打算?不过是兵来将挡罢了。”萧凤嘴角含笑,随意应道。

    距离当初征讨史天泽已经过去月余,算起时间来,现在也已经是踏入秋冬,尤其是一场寒雨落下,更是令天气陡降三分,非得在外面套件皮袄,才能确保温暖。

    李庭芝苦笑一声,又问:“晋王却是说笑了。而且你也不是不知道,因先前你等行径,蒙古方面已然派出以蒙哥、郭侃为首的大军朝着南边逼进。若是按照时间推算,只怕不日就将到来。”

    “蒙哥,郭侃?原来是这两位!”

    萧凤沉吟片刻,又道:“若是他们两人,那只怕就棘手许多了。”

    当初时候,她于静海一战之中被对方打到濒临死地,便是出于蒙哥之手,故此对此人也是担忧无比。至于那郭侃也是北方地仙第一人,论战功也是名列前茅。

    这两人联袂而来,定然是为了复仇而来的!

    届时赤凤军纵然想要置身事外,也要因过往恩怨,在战场之上走上一遭。

    李庭芝点点头,连忙道:“没错。而且您也知晓。我朝之中已然折损一员大将,若是他们两人齐至,仅凭赵葵一人实在难以抵御,故此恳请晋王也能够助一臂之力。”

    “放心吧。若是尔等陷入危机之中,我等自然会援救的。只是却不知晓你们究竟有何打算?毕竟他们两人麾下并非史天泽、张柔手下的乡野农夫所构成,乃是南征百战的精锐之士,非是常人所能对抗的。”萧凤虽是心有所动,但却不动如山,继续询问对方的心思。

    她自然知晓此番前来的蒙古大军非同小可,更是不可能轻易动兵,以免折损手中可用之力。

    李庭芝眼见萧凤始终未曾开口,更显着急:“晋王陛下。您也应当知晓,那蒙哥、郭侃非同小可,不仅仅其实力冠绝群雄,就算是其手下之内,也是人才济济。仅凭赤凤军一人,实在难以对抗。这一点,晋王也应当知晓。”话语之中,隐隐间透着几分警告。

    “放心吧,对于这一点,我自然明白。只是尔等可曾知晓,他们会走哪条路?”萧凤故作笑容,内心之内却是暗藏算计,想要一探对方对蒙古的了解程度。

    李庭芝一时愣住,旋即回道:“若要来袭,有三条途径。一者乃是自江淮一代南下,但此地有赵葵防守,其后更有郑清之、史嵩之以及我朝列位将士浴血奋战,应当也是无虞。第二,乃是有关中走襄阳,但此地却有晋王坐镇,也是应当无碍。唯有第三却是难堪。”

    “哦?这是为何?”萧凤问道。

    李庭芝甚是担忧的说道:“此地乃是余玠和王坚所镇守。但余玠初入地仙,之前更因听闻孟珙去世,而伤到心神。而王坚虽是宿将,但其修为平平,先前更因为遭人暗算,体内一直存有暗伤。若是对方趁着这个时候,自川蜀一代打开通道,那我等便彻底危险了。”

    “若是这样,那你的意思是,让我入川助阵吗?”

    萧凤眉梢微动,总算露出一丝笑意。

    那四川巴蜀一代,莫不是群山环绕、天险纵横,若要进入里面,就需要在山中修建栈道,方能够开辟出一道通往外界的通道。故此这巴蜀一带,向来都是易守难攻的好去处,甚至有“天下未乱而蜀先乱,天下未定而蜀先定”的断词。

    李庭芝目露无奈,但也知晓唯有此法,才是解除宋朝失去巴蜀的唯一方法,只好颌首回道:“没错。正是如此。只是不知晋王打算什么时候出动?”

    “什么时候?自然是越快越好。”并不愿意浪费时间,萧凤张口便道。

    看到萧凤松口,李庭芝送了一口气,连忙说道:“既然如此,那就拜托晋王殿下了。”他虽知这赤凤军包藏祸心,但眼下为了对抗蒙古大军,也唯有如此才能打退对方的进攻。

    既然此事说定,他也从此地离开,准备重新回到前线之前。

    现如今蒙古虽是暂时按兵不动,但并非是毫无任何行动,而他也正要在这个时候回去,好襄助自己的战友共抗敌人,以免这三道防线被彻底击破。

    待到李庭芝离开后,自里面却走出两人来。

    正是许久未见得萧月、萧星两人。

    双眉紧锁,萧月且见李庭芝远远离开,方才诉道:“主公,你莫不是当真打算出兵?”

    “当然。毕竟出兵一事,不是早就已经决定的吗?”萧凤回道。

    “但是主公,你也应当知晓那宋朝官僚的德行。若是对方在行动之中做出诸多牵制,甚至和蒙古勾结起来,只怕我军就有可能陷入危机之中。”萧月甚是担忧的问道,言辞之中对那宋朝也不甚尊重。

    “的确有这个风险。”

    萧凤颌首回道:“但是你等也应当知晓,那川蜀一代对我等甚是重要。昔日秦国便是依赖此地而跃居刘国之首。我欲和蒙古争锋,那就必须得到此地,方能一展赤凤军之能。如今时候,既然有宋朝之人愿意邀请我等进入其中,我自然是不会放弃这个机会的。”

    萧星亦是担忧,又问:“但是主公。这般做来,是不是太过危险?”

    无论如何,孤军深入都是兵家大忌。

    若是就这么朝里面钻去,只怕赤凤军又会落到和之前和静海一样的处境。

    “此一时彼一时。”萧凤摇摇头,劝道:“当初时候,我等是无奈之下,方才做出这个决定。但现在,那蒙古乃是劳师远征,而且川蜀之中更有王坚、余玠两人坐守。这两人昔日乃是孟珙提拔的,应当乃是忠良之人,无需担心会被出卖。”

    “若是如此倒也罢了。就怕他们两人,也难以支撑下去。毕竟主公你也知晓,那临安城向来无能,本是顺理成章之事,也能弄出诸多歪理来,当真是教人听着厌烦。而且昔日父亲,若非他们无能,又如何会殉城而死?”萧月摇摇头,显然对临安存有莫大的敌意。

    “哈哈!你这话说的,就像是那临安城之中,全都是藏污纳垢之地了。不过我也曾经去看过,奸佞邪徒虽是不少,不过忠良之人也不再少数,更何况我现在也是晋王身份。除非是那官家亲临,我又何须惧怕?”萧凤满是自信,宽慰道。

    “希望如此吧。”

    萧月撇撇嘴,虽是对宋朝充满敌意,但也相信萧凤决定。

    毕竟自起事之时,虽是历经千辛万苦,但赤凤军却始终未曾彻底败亡,自然也是多亏了萧凤引导。

    “当然。而且这一次为了诛杀蒙哥、郭侃等人,我希望你们两人能够祝我一臂之力。”萧凤微微颌首,复有提出了请求。

    乍闻此话,萧月一脸热切:“真的?”

    当初时候,为了确保根据地稳定,所以便留下了她和萧星在此镇守,确保治下安宁,唯有萧凤一人踏入临安城之中,就连先前攻灭史天泽一部也是如此。

    对于此事,萧月一直都耿耿于怀。

    萧凤点点头,笑道:“自然。毕竟那史天泽已灭,而张柔则有赵葵牵制,根本难以前来。至于蒙古之中,那八思巴、阔端也被王坚、余玠牵制住,其余者虽是不过寥寥,仅靠关中之内的军队便能够将其灭杀,自然无需你们继续留在此地。而那蒙古此番既然派了郭侃、蒙哥等人,更有可能其中还有别的强者,可以说其实力定然是远超之前。正是因此,我打算集中赤凤军全部力量,一举将其彻底诛灭。”

    “如此甚好。”

    萧月一时大喜,目中冷光乍现,喝道:“此次,我定然要那鞑子伏首,一血昔日父亲之仇。”

    萧凤微微一笑,轻轻捏住萧月的手,安抚道:“放心吧,这一次绝不会再阻你的。”

    昔日之痛,一直存于两人心中,纵然今日修成地仙之躯,所求者也不过是为那逝去的双亲,一血昔日之仇。

    而在颠簸了十数年之后,也终于来到了这一刻了。..



    兴元府。

    曾经的因川蜀和关中交流而成就的城市,如今已然是满目废墟。

    断裂的城墙之上,尚有着当初刀砍斧剁的痕迹,尤显昔日惨烈战事;而那碎裂的砖石之上,更残存着黯淡的血渍,黑乎乎的一团令人看着就倍感刺目;至于那一间间民居,也早已经倒塌许久,上面都长满了杂草,令人难以想象此地昔日的盛景。

    “十六年了。没想到,这十六年一晃而过。”

    神色黯然,萧凤不觉拉住战马,却是停留在原地,只是直愣愣的看着眼前一幕。

    紧随其后,萧月亦是神色萧瑟,策马跟在萧凤身后,说:“姐姐。你还记得当初咱们第一次相遇的时候吗?”

    “自然记得。那些事情,又怎么可能忘记?”嘴角满是苦涩,萧凤的眼光落在这废墟之上,却似在这一刻穿越了时空,又是重新回到了当初时候。

    另一边,萧星亦是神色恍悟,诉道:“只不过物是人非,咱们更不可能回道过去了。”

    …………

    “喂,这盘烤鸡是我的,你怎么抢我的东西啊。”

    “这些都是我买的,我怎么就不能吃啊。”

    “可是,就不能分一点吗?毕竟还有这么多来者。”

    “……”

    三个小童打打闹闹,浑然没有其他的心思,就只是执着于眼前的吃食,就算是弄脏了双手和衣襟,也哈哈大笑,却将旁边略有懊恼的两位大人忘在一边。

    “瞒着吃,大家都有。”

    “若真的想吃的话,那就再添一碗。”

    “……”

    温柔的话语在耳边响起,但是三位小童却也没有听进去,还在饭桌之上肆无忌惮的打闹着,更是将别人异样的目光尽数忘却,只是执着于自己眼前的东西。

    …………

    “姐姐。你可还记得你当初说的话吗?”萧月嘴角翘起,却是笑了起来。

    这一笑,却叫别人看着心惊,谁都知晓这位冷煞修罗的厉害,更明白此女从来都是不苟颜色,但现在她却是笑了起来?

    “你这厮,貌若厉鬼,形如枯槁。行于道路之上,譬如黄白物事,顶风三丈之内,莫不退避三舍。若有人见,莫不如遭雷击,仿佛夜叉无常,神魂几欲脱体而去。即然如此,为何尔等还不白匹悬梁、遇水而投,见石而撞?也免得世间沦丧,竟败于你一人之下!”

    一张嘴中,却将这话儿缓缓道来,其中分明是骂人之话,但萧月这说来,却不知为何,带着一丝柔情。

    听到这话,萧凤摇摇头,露出几分苦恼来:“若是重新回到当初,我定然不会再说那般话来。”

    “也是孩儿脾性。不过咱们虽是长大了,但却是多了许多牵挂,却是再也无法如以前那样,毫无牵挂、恣意玩乐了。”萧星轻声一诉,不觉令萧凤百感交集,眼前却是浮现出三人相遇时候。

    两个大人,三个幼童,一段的过去,却因眼前之物,再度浮现出来。

    紧随身后,李庭芝有些诧异,拍马来到身前,问道:“晋王殿下,不知你为何突然停下?”

    “没什么只是想起了故人了。”萧凤双目微抬,瞪了对方一眼,又道:“连夜奔波,众位将士也是操劳过身,不如就在此地驻扎下来,修养一段时日再说吧。李庭芝,你觉得如何?”

    “晋王吩咐,小臣岂敢不从?”李庭芝连忙俯首拜倒,旋即向着全军发出命令。

    自当日见面,已然过去了半个多月。

    这半个多月,赤凤军一路翻山越岭,这才来到了兴元府之前,而先前为了能够赶上支援,全军上下更是急行军三天三夜,若是在继续下去,只怕非得累坏不成,萧凤便顺势让全军歇息片刻。

    “姐姐。你莫非打算前去吊唁故人吗?”

    看见眼前一幕,萧星只觉心中涌出一股暖意。

    “没错。”萧凤微微颌首,回道:“当初时候,多亏他们帮忙,否则我早就死在了妖僧之下。而现在正巧路过此地,若是不去吊唁一下,实在说不过去。”

    萧月不觉想起另外一人,也道:“那我跟你一起去吧。”

    “当然。这一次,咱们三人一去过去。”

    萧凤点点头,将诸般事宜吩咐下去,便领着萧月、萧星朝着远处的定军山奔去。

    昔日就算是骑着白麟也需要半个时辰的路程,如今三人施展神通,也只需要两三分钟便可抵达。

    待到来到定军山之前,萧凤撤去遁光,自空中落了下来,目光之内自然带着忐忑。大概是因为得到附近人家的照料,这位于定军山之上的武侯祠依旧维持昔日之景,更未曾有丝毫倾颓,便是那香炉之中的香火,也始终延续不绝,应该始终都有人前来祭拜。

    毕竟这乱世之内,谁都希望什么时候能够出来一人,平定整个天下。

    但就连诸葛武侯都未必能够做到,试问天下之间,还有谁能够做到?

    看着那端坐在祠堂之中的诸葛孔明,只因为这一刻,她却是想起当初的大言不惭,甚至就连双腮也为之红润起来。

    萧月一见这一幕,却是“噗哧”一声笑了起来,诉道:“姐姐。当初你不是大言不惭,说什么卧龙不过如此吗?怎么今日却这般忐忑?”

    “唉。当初时候还不是太过年幼,总以为自己什么都能做到吗?”被这一挤兑,萧凤也想起当初自己在这祠堂之前的妄言,双腮更是发红,又道:“不过经过之前锻炼,方才知晓这治国之道,当真是莫测高深。”

    正当走进去时候,却见旁边走过一人来。

    那人眼见三人走来,顿时吓了一跳,喝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何到武侯庙之中?”

    “在下萧凤,今日路过此地,因听闻武侯庙甚是灵验,故此前来拜访。若是有所得罪,还请见谅。”萧凤立时屈身一拜,道歉道。

    听到这话,那人方才恍然大悟,连忙俯身一辑,诉道:“原来是晋王殿下。没想到您竟然真的来到这里了!天性可怜,你可终于回来了。”

    “哦?看你样子,似乎认得我?”

    萧凤略有惊讶,张口问道。

    那人回道:“你自然不认得我,不过我对于你曾经在兴元府闹出的动静,更是记忆深刻。”旋即转过头来,却是看着萧月、萧星,又道:“若是我没猜错,你们两位,应该便是萧大人的两位女儿吧。天性可怜,总算是让你们两个活下来了。”

    “正是!”

    萧月。萧星俯身回道。

    萧凤听着稀奇,又问:“听你所言,你似乎乃是当初兴元府之人?”

    “是的。”那人点点头,回道:“当初蒙军破城之后,甚是凶残。只要是看到人就砍,当然也幸亏我因为贪玩跑到了定军山武侯祠,方才侥幸逃过一劫。之后因为害怕山下流匪,故此在此定居。这一过去,便是十六年了。”

    “十六年了?没想到你却是还在这里。”萧凤赞道。

    那人回道:“没办法。除了这里,也没别的地方可去了。不过也亏的这武侯祠庇佑吧,我也没有遇到什么歹人,否则也不会平安的生活到现在。”

    “萧某”

    瞥见那燃烧的香烛,萧凤微抿嘴唇,却有走到旁边功德箱边上,往里面投了几个铜钱,取过了几个香烛。

    萧月、萧星见到这一幕,也一样送上了几枚铜钱,并且取过了祭奠用的香烛。

    “武侯在上。在下萧凤,今日路过此地,只因为担心前途渺茫,故此再次为阁下清理”那人眼见三人走来,顿时吓了一跳,喝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何到武侯庙之中?”

    “在下萧凤,今日路过此地,因听闻武侯庙甚是灵验,故此前来拜访。若是有所得罪,还请见谅。”萧凤立时屈身一拜,道歉道。

    听到这话,那人方才恍然大悟,连忙俯身一辑,诉道:“原来是晋王殿下。没想到您竟然真的来到这里了!天性可怜,你可终于回来了。”

    “哦?看你样子,似乎认得我?”

    萧凤略有惊讶,张口问道。

    那人回道:“你自然不认得我,不过我对于你曾经在兴元府闹出的动静,更是记忆深刻。”旋即转过头来,却是看着萧月、萧星,又道:“若是我没猜错,你们两位,应该便是萧大人的两位女儿吧。天性可怜,总算是让你们两个活下来了。”

    “正是!”

    萧月。萧星俯身回道。

    萧凤听着稀奇,又问:“听你所言,你似乎乃是当初兴元府之人?”

    “是的。”那人点点头,回道:“当初蒙军破城之后,甚是凶残。只要是看到人就砍,当然也幸亏我因为贪玩跑到了定军山武侯祠,方才侥幸逃过一劫。之后因为害怕山下流匪,故此在此定居。这一过去,便是十六年了。”

    “十六年了?没想到你却是还在这里。”萧凤赞道。

    那人回道:“没办法。除了这里,也没别的地方可去了。不过也亏的这武侯祠庇佑吧,我也没有遇到什么歹人,否则也不会平安的生活到现在。”

    “萧某”

    瞥见那燃烧的香烛,萧凤微抿嘴唇,却有走到旁边功德箱边上,往里面投了几个铜钱,取过了几个香烛。

    萧月、萧星见到这一幕,也一样送上了几枚铜钱,并且取过了祭奠用的香烛。

    “武侯在上。在下萧凤,今日路过此地,只因为担心前途渺茫,故此再次为阁下清理”..



    重庆府。

    昔日只是偏居一隅的小小城市,如今时候街道上却是挤满人群,而在江对面上,也是一样挤满了人群。

    他们就这么站在岸边,翘首以盼的看着正行走于江中的渔船。在这里,约莫有数百艘渔船穿梭其中,但便是有这么多渔船,也难以在短时间内,将这么多人的人群疏散开来,更勿论赶来这里的百姓还在持续性的增加呢。

    眼见渔船船速太慢,那些百姓也是焦急起来,口中不住的嚷嚷着。

    “还有多长时间才能过去啊?我妻子都快要生了,她可等不了多长时间。”

    “没错。那鞑子随时都会来,若是待在这里,肯定会陷入危机之中。”

    “唉。你说这鞑子,怎么每隔几年都要来一趟?咱们这都是第几次搬迁了?”

    “……”

    话语之中带着无奈,很显然他们对眼前之景也是麻木了。

    正在这时,于长江之上,一条战船极速赶来,径直来到浮桥边上。

    “居然有这么多人?”

    目光一扫岸上,余玠不觉讶然。

    旁边的冉琎无奈摇头,回道:“没办法。自那兀良合台攻灭大理之后,那蒙古便在咱们后面埋下了一根钉。如今时候,那蒙哥亲率大军由吐番东下,日前已经攻灭成都,而兀良合台也占领叙州,可以说目前陕南、川北一代全在对方威胁之下。此地百姓为求生存,无奈之下只好抛家弃土,搬到到此。”

    “但如此之多的人,仅凭巴县一城,根本难以安定。若是这样,只怕还需另寻地点,再造新城才能够将这里的人安顿好。”余玠目中尽数忧愁,更感肩上任务艰巨。

    冉琎俯首回道:“末将明白。”

    “还有!”余玠又见那岸上百姓目露祈求,心中不忍之下,吩咐道:“如今时候百姓急需船只,此船于我并无多大用处,你拿去用来运送百姓吧。”语罢,身形一跃,却是直接自战船之上跃起,落到了百姓之前。

    眼见余玠这般实力,那些百姓纷纷惊讶,连忙拜倒。

    “原来是余大人。若非大人挺身而出,只怕我等早被鞑子给灭了。”

    “小民在这里向余大人叩头了。还请大人救我等一命啊。”

    “那鞑子将我一家老小全都灭了。还请大人为我等报仇。”

    “……”

    一声声哀求,尽数吐出胸中怨愤。

    自二十多年前,鞑子入川之后,这川蜀之中便再也没有了一个安身立命之地了。

    基本上每隔一段时间,蒙古都会率领大军,由吐番南下攻入川蜀之中,并非为了攻城略地,纯粹是为了屠杀百姓,制造恐慌罢了。被他们这一弄,整个川蜀之内可以说是人心惶惶,终日恐惧。

    就这种状况,如何能够继续之前的生产呢?

    幸亏在十多年前,余玠终于来到此地,并且终于将此地军民组织起来,不仅仅击退了蒙古侵扰,更是令整个川蜀重新恢复生产,甚至还可以向临安输粮。

    但如今蒙古亲率大军前来,他们还能够继续之前的奇迹吗?

    余玠眼前这一幕,也是感觉心中悲愤莫名,腾身而起却是落在旁边的一块丈许高的大石之上,对着众人大声喝道:“各位莫要惊慌,全都依照次序,依循进入城中。我等早已经在城中准备好足够的粮食,自然能够确保尔等安然无恙。”

    “有余大人再次,我等定然能够安然无恙。便是那鞑子过来,也定然讨不了好。”

    “余大人的话,又岂敢不听?各位,莫要继续争吵了。都按照余大人的吩咐去做吧。”

    “……”

    且见余玠站在身边,那些百姓这才感到心定,在旁边士兵的指引之下,踏入城中。

    余玠见着众人鱼贯一般,踏入巴县之中,这才松了口气,微微叹道:“幸亏及时赶到,若是晚上一会儿的话,只怕这里便会被鞑子给攻破。到时候,那就彻底危险了。”正在喃喃自语的时候,自远处又有一队人马来到此地,为首之人正是王坚。

    那王坚看到余玠站在此地,也是纵身一跃,站在其身侧位置,又见到余玠愁眉紧锁、唉声叹气的样子,便感觉有些诧异,笑道:“你怎么了?这么一副疲惫的模样?”

    “没什么。只是在考虑一些事情罢了。”余玠顿了顿,却将目光抬起头来,看向了西边之地目中尽是忧虑:“唉。没想到这一次,竟然有这么多人。看来若要击退对方,仅凭我等是断然难以完成的了。”

    “这一点你倒是无需担心。之前我等曾令人前往长安拜见晋王。晋王自知川蜀一代实在是危险至极,故此变亲率大军前来,目前已经来到了兴元府了。”王坚笑道。

    余玠眼神一亮,顿有绝路逢生之感:“哦?没想到这一次,竟然让晋王亲自前来?”

    “没错。这一次,就连晋王都来了,你还担心什么呢?”王坚点点头,肯定道。

    “虽是如此。但我等也决不可依仗晋王之力,须得做好多重准备,以免我军被蒙古彻底击垮。”余玠虽是欢喜,但他却并非那投机取巧之辈,立时便在心中盘算到时候又该如何应对蒙古大军。

    王坚继续问道:“哦?那你准备怎么做?”

    “我打算将在合州的治所迁移到这里来。”复有抬起头来,余玠直直的看着远处大山。

    “这里?”王坚目露诧异,复有一扫周围地形,叹息道:“此地甚是凶险,乃是易守难攻的好地方。但是你也知晓,此地山地众多,若要在这里建造城市,实在是困难重重。别的不说,仅仅是取水一途,便颇为难办。你觉得这可能吗?”

    且看此地,北有大巴山,东有巫山,东南有武陵山,南有大娄山,地势由南北向长江河谷逐级降低,西北部和中部以丘陵、低山为主,东南部靠大巴山和武陵山两座大山脉,坡地较多,有“山城”之称。

    若要攻下此地,非得费上许多功夫,否则根本难以攻破。

    余玠一扫远处百姓,咬紧牙关朗声诉道:“正所谓认定胜天,这世界就没有不可能的事情。”

    王坚目露黯然,旋即鼓起勇气,支持道:“好吧。不管如何,我都会帮你的。”

    …………

    成都府。

    自数日之前,蒙哥率领的大军来此,这城中百姓就逃的差不多了。

    而剩下的,也因为畏惧之前蒙古屠杀之名,早早的放下了抵抗的念头,直接投入了蒙古麾下,以求能够苟延残喘下去。

    虽然是板荡识忠臣,但在这乱世之中,更多的却是为了自己性命,而抛却一切的小人罢了。

    位于城中,蒙哥一扫堂下众位将领,张口问道:“目前我等已然攻破成都府。下一步的行动,尔等以为应该如何进行?”

    “启禀大汗。”当下一人立时站起来,高声诉道:“依臣以为,如今我等已然打破宋军防御,而敌人目前畏惧我等威势,定然不敢前来阻挡。不如趁着这个时候,自坚城饶过,由夔州踏入两湖地区。届时我等若是占据此地,向北则可配合八思巴、阔端两人,趁势夹击赤凤军,令其首尾不能顾。向东则可以直接攻打南朝临安,纵然难以战胜对方,亦可以在此地制造大量屠杀,进而动摇其民心根本。如此,我等应当可以一鼓作气,彻底击败宋朝。”

    “术速忽里,你这计划太过胆大。我等若是遵循你的建议,只怕非得全军覆没不成。”尚未等术速忽里说完,仲威已然站出来,高声否决道。

    术速忽里轻笑一声,道:“自孟珙殒命之后,这宋朝上下莫不是畏敌如虎,根本不敢和我等进行一战。如此模样,如何能够挡住我军威势?更何况当初金朝兴起时候,曾经千里纵横直达汴京,那北宋数倍于南宋,又如何抵抗?还不是全军覆没,整个皇族全数北狩。既然如此,那尔等何惧之有?”

    “此一时彼一时。宋朝虽是羸弱不堪,但赤凤军却大有不同。”

    仲威摇摇头,否决道:“你之前只在西征,所面对的对象,不过是一些番邦蛮夷罢了,如何能够抵抗我天军?但是这赤凤军却不一样,此军起于阡陌之中,行于战火之内,其首领萧凤踏入地仙,也有十数年了,非是寻常之人所能抵抗。若是她率军自背后偷袭,我等处于孤立无援之中,如何能够和对方对抗?”

    “那依你所言,那我等又该如何进行?”术速忽里冷笑一声,充满不屑的看着仲威。

    “没错。”

    听到两人争辩,蒙哥亦是看向仲威,问道:“术速忽里的行动的确胆大,若是成了自然能够一举歼灭赤凤军、南朝两大劲敌,但若是输了,那我等也非得全数折在这里。若是依你想法,我等又该如何行动?”

    仲威深吸一口气,缓缓诉道:“可汗。依我所见,若要覆灭南朝,战胜赤凤军,那非得将此地纳为我等统辖之地。这样的话,我们便可以在此地获得一个稳定并且安宁的后勤基地。皆是等到出军时候,便可从此地派遣一支军队,自其背后偷袭。到时候,无论是赤凤军亦或者是南朝,定然会自顾不暇。如此轮番数次鏖战,对方定然会精疲力竭,最终难以久留。”

    “此法甚善,确实比术速忽里的计划,强上许多。”

    蒙哥听罢,脸上露出几分欢喜。

    仲威却是紧皱眉梢,又道:“但此法却有一个缺点。”

    “什么缺点?”蒙哥又问。

    “那就是此地尚有宋朝力量所在。譬如合州、重庆等地,凭借着其位于深山之中,以我等之力始终难以攻破,却是棘手无比。而我等若是就此撤军的话,那对方便可以自城中出动,重新夺回川蜀。这也是为何之前阔端数番发动战争,却始终未曾夺取此地的原因所在。”仲威目露懊恼,显然对这几座山城颇为懊恼。

    蒙古军队乃是以骑兵见长,但这四川之内,除却了成都附近一马平川之外,其余地方莫不是山势连绵、丘陵不断,而在这种地方蒙古骑兵的实力便会下降到极限,根本难以和宋军对抗。

    蒙哥顿时了然,张口说道:“这么说来,你是说要在此刻集中全部力量,将这几座坚城彻底拔下?”

    “没错。只是这几座城池甚是坚固,其中也有诸如余玠、王坚这等地仙坐守。若要将其攻下,仅凭阔端、八思巴两人,根本无能为力。”点点头,仲威更觉懊恼。

    蒙古实力虽强,其统治范围更是远迈古今,但力量也并非是无穷无尽的。

    若是人死亡到一定程度,他们一样会怕,更何况这些死的人便是他们自己,至于其麾下的被统治者,其产出也是有其极限的,若是被压榨到一定的程度,也是一如当初赤凤军的所作所为,会群起而攻、率众起义的。

    届时整个蒙古不战自溃,也是很有可能的。

    “既然如此,那不知郭将军,你以为如何?”蒙哥心中虽有定计,却有撇头看向旁边一位中年汉子。

    这人自然是号称“东天战神”的郭侃,而在西征之后他也被蒙哥招入帐中,一起参与到了这次的灭宋战争之中。

    “可汗!”

    郭侃眼见蒙哥看过来,虽是自恃实力未曾施礼,但也不敢轻易得罪对方,更何况他和眼前之人,也曾经是共同作战的战友呢。只见他微微颌首,回道:“那坚城虽是坚固,但我目前也有了方案,那便是制造出能够攻破坚城的火炮。若是将这火炮制造出来,定然能够凭借其莫大的威力,彻底的将对方打垮。”

    “火炮?你是说,准备用火炮击败对方?”

    蒙哥双目一亮,立时笑道。

    自蒙古制造出火炮之后,这样有赤凤军开启的火器,便被广泛的运用到军事领域之中,其中蒙古之内便涌现出诸如仲威、史天泽之类的将领,开始去试着尝试着如何发挥火器的威力。

    而郭侃,便是其中的佼佼者。

    在第二次西征时候,他就靠着这火炮威力,打的西方诸国全数臣服。

    “没错!只需制造出这门火炮之后,对方定然难以招架,皆是自然会彻底失败。”

    郭侃胸中自有自信,直接承下了攻城的任务。

    对他来说,这天下,就没有自己无法攻破的城市。



    “各位以为如何?”

    抬头一扫在座诸位,蒙哥问道。

    “臣以为此计甚好。”汪德臣一马当先,立时回道。

    此人巩昌盐川人,赐名田哥,字舜辅,蒙古族汪古部,亦是汪世显次子,年少时候曾经侍奉在阔端身边。

    待到其父亲汪世显病逝之后,他承袭其父职责,自此领兵入蜀,因多次于蜀中作战,故此在蒙哥筹划南征一事时候,便将此人招入军中,作为先锋存在。

    即得恩仇,汪德臣又岂有放弃之理?

    被他一带动,众将纷纷叫嚷起来。

    “没错。弟兄们在那些坚城下折损了太多,若是不将那群家伙全部杀了,如何能消我等之恨?”

    “而且这宋朝将士向来胆小。若是我等将大军围来,他们定然无法坚持多长时间,肯定会投降。”

    “此地距离宋朝临安还有赤凤军长安太过遥远。路上更有众多山路,要到那里,非得数月路程。”

    “……”

    这一句句话,说的蒙哥也是动心了,张口道:“那好,就按照仲威所言。”

    非是他害怕,实在是术速忽里的策略太过胆大,风险也着实太高,纵然他可以以战养战,但这一路上变数太多,终究还是不能太过依赖。

    术速忽里虽是疑惑,但看到众人痴狂模样,只好作罢。

    沉下心,蒙哥张口命令道:“汪德臣。你为我军先锋,那就先率领麾下人马进攻泸州,七日内务必给我攻下。”

    “属下听令!定然首战告捷。”汪德臣立时伏首回道,旋即起身离开。

    蒙哥面露喜悦,旋即却有皱起眉梢,侧目看向旁边一人,叫道:“杨大渊!”

    “陛下。小臣在。”

    似是感到惊讶,杨大渊身子一颤,连忙跪倒在地。

    那“陛下”一次脱口而出,不禁令在场众人哄堂大笑,纷纷讥诮起来。

    “‘陛下’?这家伙莫不是将可汗当成了他的皇帝不成?”

    “还小臣,我看啊。这厮就是一个无耻败类,不堪与谋。”

    “当初还以为是啥硬骨头呢。谁晓得一威胁就没了骨气。”

    “……”

    这些话钻入杨大渊的耳朵里面,令他感到了双颊通红,心有羞愧。他和在场众位并不一样,原本乃是宋朝将领,其后因为畏惧死亡,故此投降了蒙古,做了一位汉奸。

    蒙哥自也听到这话,但他却并未在意,只是继续下达着自己的指令:“你率军你麾下降军前往富顺监。此地乃是宋朝制盐、产铁的地方,若是能够占据此地,那我军就不用担心盐铁了。”

    “属下得令。”

    杨大渊岂敢反抗,也立马跪倒在地,迎声回道,唯恐稍不注意让这位可汗生气。

    蒙哥这才微微颌首,回道:“你也应当知晓此地所产的盐铁之物甚是重要,乃是确保我军后勤的重要之物。所以你此番前去,务必要保证此地在我军手中。唯有如此,方能保证我军安然无恙,明白吗?”

    “属下知晓。”

    杨大渊心中胆寒,连忙回道。

    “那就好。”

    蒙哥微微颌首,复有对着其余之人说道:“至于其余人,这就随我一起出征,务必将对方给我灭了。”

    众人齐齐回道:“末将定然不负大汗所托,定然战胜对方,为大汗开疆拓土。”声音宏大,一时从府衙之内直接窜出,直入天空之中。

    …………

    重庆府。

    一骑飞入城中,很快的便从府衙之中跃出两人,正是余玠、王坚两人。

    “敌人情况如何?”

    面有严肃,余玠看向眼前骑兵。

    那骑兵迅速回道:“启禀将军。蒙古前锋汪德臣已然攻陷涪州和忠州。而蒙古大军则在蒙哥、郭侃两人率领下,正朝着重庆府赶来。”

    “好快的速度!没想到那汪德臣竟然将我军后撤之路给掐断了。这一次,是打算要彻底解决我们吗?”听罢之后,余玠心头一惊,额头之上已然是布满愁容。

    王坚亦道:“幸亏我等早有准备,提前在此地筑造坚城,并且储存了众多的粮食,否则只是这一下,我等就当真要陷入危险之中了。”

    “虽是如此。但此番蒙古率领大军前来,定然不会轻易罢休,只怕非得将整个重庆彻底攻下,方能罢休。”余玠长叹一声,看着王坚的目光之中,更是忧虑重重。

    “不管如何,不过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

    王坚神色不动,正如他的名字一般,始终坚韧无比。

    “那好。这一次,我便陪你走一遭。”余玠微微颌首,心中已然下定决心。

    大不了,随城一起殉职就是了。

    “虽是如此。但此番蒙古三路进攻,我等也需要小心筹谋,方能度过劫难。对此,却不知你有什么意见?”王坚自知敌军强横,但他乃是捍卫蜀地的蒙将,自然不可能以为单靠所谓忠诚不二,便当真能够战胜对方。

    余玠回道:“正如你我所知道的。目前蒙古兵分两路。一路由当今蒙古大汗蒙哥,由吐番饶过大理,自叙州转攻我军腹地之处。另一处却是由吐番直接东下进攻成都,其统领者乃阔端麾下之人纽磷。如此自西南两侧夹攻,外加兀良合台自北方发起进攻,共计又兵力十万,自三面共同发起进攻,好令我军进退无门,彻底败亡。”

    此番战法,自两淮一带,还有川蜀以及关中一代,一起发动压迫,便是蒙古最擅长的大迂回战术。

    通过大范围的战术机动,进而找寻敌人的命门所在,并且在长途范围内将对方拖到筋疲力竭,乃是蒙古的得意战术,整个欧亚大陆更无一人能够和其对抗。

    至于那种将数万兵力集中于一城,并且和对方玩大决战的,终究不过文人墨客的臆想,完全算不得数。

    “那依你所言,我等又该如何?”王坚问道。

    “兀良合台方面,自有赵葵抵抗,我等自然无忧。”余玠缓缓诉道:“至于那纽磷?此人虽是悍将,但和阔端相较,却差的太远,只需派遣浦择之自然能够和其对抗。至于那蒙哥?”沉吟片刻,他复有苦笑道:“我军目前兵力缺乏,远非对方对手,若是将全军散于各处,少不得被对方各个击破。既然如此,不如将全部兵力尽数集中于合州以及重庆一代,以求能够固守此地,令对方难以彻底攻占。”

    王坚听罢,虽觉憋屈,但也知晓此计乃是目前最好计策,至于反击之事?

    他们手下兵力缺少,便是军饷也是难以筹足,更是无从下手,自然只有固守一途!

    …………

    利州。

    此地地处四川盆地北部边缘,嘉陵江上游,位于川陕甘三省交汇处,广元市中部,东邻旺苍县,南连剑阁县、昭化区,西接青川县,北界朝天区,若要进入蜀中地区,则必须由此踏入。

    因此地有连绵山峰,其峰多是笔直陡峭,宛如利剑插天,势冲云霄,故此又被誉名为剑阁。

    可以说,正是“剑阁峥嵘而崔嵬,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若是占据此地,便等同于控制住入蜀通道。

    今日,此城却迎来了一支军队。

    眺望远处,萧凤冷冷诉道:“此地为谁把守?”

    “启禀主公。根据我等情报,此地本为汪德臣驻地。只因为汪德臣随蒙哥出征,故此此城由其弟汪直臣负责把守。”站在一边,萧景茂将先前收集的情报缓缓诉出。

    萧凤眉梢微皱,隐隐透着几分不悦:“汪直臣?先前没在兴元府遇到他,原来是跑到这里来了。”

    先前出关时候,她本打算于兴元府一代,将驻守此地的蒙古驻军尽数消灭,谁料对方却虚晃一枪,直接弃城而逃,故此感到懊恼,但今日看来原来对方将决战之地放在了这里。

    不过说真的,相较于兴元府那开阔地带,眼前的利州府却是地势凶险许多,若当真展开攻击,自然是要困难多了。

    “没错。而且我等已经派出士兵前去劝降,想必对方也快给出答案了吧。”萧景茂侧目看向远处连绵山势,于山势之中自有一座山城立于此种,恰好挡在了大军道路之前。

    此地为剑阁关,乃是扼守入川的重要关隘。

    唯有将此关夺下,赤凤军方才能够安然进入蜀中,并且和那蒙古大军一决雌雄。

    果不其然,正当此刻一骑飞奔而来,脸上皆是悲愤无比。

    萧凤一扫对方神色,立时生出几分愠怒:“看来对方是不打算投降了吗?”

    正如她所预料的那样,此人一脸羞愤,回道:“启禀主公。我奉您的指示,前去传达降书。谁料那汪直臣却骄狂自大、自视甚高,不仅将封元斩首,甚至将其尸体悬于城门之前,唯有我一人得存。未能完成主公所托,还请主公原谅。”目中泪花不住落下,显然是对那死难战友悲痛无比。

    “好个家伙,这厮莫非当我的刀不利?”萧凤冷笑一声,立时喝道:“既然如此,那就莫要怪我不客气。”一扫麾下士兵,口中喝道:“各位,立刻给我攻下此城。至于那汪直臣?本宫倒要亲眼看看他究竟有何胆色,敢抗拒我赤凤军天威。”

    话甫落,诸军齐动,立时便朝着那剑阁关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