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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丰城轮的气象雷达预报尽管准确的预计了台风的登陆时间但是自然灾害的降临是无法避免的。

    1631年的一号台风在第二天在琼山县境内登陆,台风登陆时的风力已经衰减为十级,但是伴随而来的暴雨使得琼山县严重受灾。尽管实现琼山县办事处通过琼山县衙发布了台风袭来的警告,但是落后的通讯手段和传统社会低下的行政效率使得这一通知没发挥出足够的效力。

    南渡江洪水泛滥。飘没人口。牲畜和田地无数。台风和水灾的双重作用下,原本夏收在望的作物损失大半,一时间哀鸿遍野。

    “又要抗洪救灾了”副民政人民委员刘牧州不胜烦恼的说。他感到压力实在太大了一面是执委会下达了高额的粮食征购计划一面又是突如其来的自然灾害。

    非农人口大量增加,大量移民涌入造成了人口暴涨都使得企划院的粮食储备频频告急。为了保证粮食安全执委会还要求这次夏粮征收要尽量“挖潜”毕竟从越南、暹罗进口粮食不但要花钱还牵扯到愈来愈紧张的运力。

    相比之下,已经控制的海南岛地区就要为发动机行动做出更大的贡献了。马千瞩在“1631粮食征购工作会议”上反复强调了征购工作:“要克服一切困难,特别是竟服小资产阶级的温情脉脉的调子,抛弃一切无意义的怜悯心,将保障粮食供应作为头号任务来抓”。

    临高地区在经过清丈田亩和天地会的科技示范科学种田的带动下,粮食产量有相当的提高,特别是农委会直辖的各个农庄,由于照料精心和大量的肥料投入,产量要较“天地会示范户”的亩产量高出50%~1,比起一般的农户就更高了。能够供应的粮食相对较多。但是其他各县的状况就不怎么样了。琼山、儋州、澄迈和文昌这四个海南岛的农业县已经基本完成了田亩丈量,正是民政人民委员会下力气榨取粮食的地区。特别琼山县还是海南岛上最大的粮食产区,现在来了这么一个台风加水灾·能征上来的粮食大概当救济粮就差不多了。

    刘牧州在粮食工作会议上就知道执委会对这次“粮谷出荷”带有很大的期望,但是自然灾害的问题又必须要解决,他硬着头皮去求见马千瞩,提呈他的救灾计划救灾是收拢民心的重要手段·不能视而不刘牧州的救灾计划中规中矩:按照执委会的一贯思路,救济搞“以工代赈”,反正现在临高到处需要劳动力不愁没有活给灾民干。等水退了之后再贷给灾民种子,进行抢种、补种。

    至于夏赋,当然只能根据受宿状况进行减免。

    马千瞩看完了他的报告,问了一句:“前年的临高的救灾工作你参加了没有?”

    “没有。”刘牧州不知道为什么他要这么问,心想应该先把当时的报告拿出来阅读一番再些写报告的。

    “你最好先看一看。”马千瞩说道·“里面有很多有益的经验。有时候,不利会变成有利,一方面的损失会变成另一方面的收益。”

    刘牧州不知道这辩证法该怎么读,他赶紧告辞出去,调阅了当年的报告。看了几页他恍然大悟:原来是要搞土地回购啊!

    所谓土地回购,说白了就是乘火打劫,利用灾民走投无路的状态用粮食低价收购农民的土地。当初临高遭遇台风灾害的时候,农委会靠这个手段一下聚敛了相当于全县耕地的98的面积。

    刘牧州心中不由暗道:督公可真是铁血工业党。这摆明了要把农民赶上工业化集体化的战车啊连个土改的过度阶段都没有。

    他找来吴南海和叶雨茗·商议救灾事宜。因为牵扯到土地回购,和农委会有莫大的关系。具体操作和他们合作是很事宜。

    叶雨茗的建议是非但不搞赈济,而且还要照旧征粮。

    “这样能逼迫更多的自耕农和地主彻底的破产。”叶雨茗前几个月参加了对琼山、文昌等地的田亩清丈工作·对当地的农业状况很不满意总得来说琼山县的农业生产环境和条件比之于临高要好得多,但是单位亩产却高得有限。远没有发挥出应有的生产力来。

    吴南海有些不安的挪动了下身子:“这个不大合适吧?虽然我也赞成土地集约化经营,但是这么干是不是有点…···太······吃相不好看?”

    叶雨茗说:“管它呢,反正琼山是新赐放区,正好利用这个机会好好的清洗一番当地的各阶层……他慷慨陈词道,“从长远看,我们应该把消灭自耕农作为终极目标。”

    “消灭小自耕农?!”吴南海等人都有些吃惊。

    “不错,最终目的是农村彻底的二级分化。”叶雨茗站起来转了几个圈子,“有能力,有技术的人·会进化为集约化农场的农场主。

    没有能力的,彻底的转化为无产阶级当工人。产业工人或者农业工人……”

    自耕农也包括土地不多的中小地主在中世纪是王朝稳定的基石,他们是国家赋税和兵员的主要来源。自耕农组成的军队一直是王朝军队中最有战斗力的。凡是自耕农数量众多的时代,往往也是王朝最为兴盛的时期。

    但是小自耕农的经济址.位极不稳定,在赋税和兵役的双重压迫下,他们的破产速度加快了。一旦王朝进入稳定期·土地开始兼并集中,小自耕农的数量就会逐步减少,王朝也就随之进入衰败期。直到一场新的动乱促成土地的重新分配。

    元老院对农村的政策总得思路是“土地集中化”,未来的穿越国家不需要一大批自耕农,但是对自耕农的态度上则有“消灭派”和“扶植派”两大派别。

    总得来说,扶植派的声音不大,消灭派的声音渐渐占据了上风因为不论是文还是马,对土地集约化经营和控制人口都有着浓厚的兴趣。当然在细节上略有不同,马千瞩的农业野望是彻底的集体农庄化,而文德嗣的农村蓝图是土地和人口被完全固定的“标准村”。

    “自耕农在新开发地区和边疆区还是有极大的价值的。”刘牧州咳嗽了一声插入了发言,“我们先谈这次救灾本身,将来的事情将来再说。”

    吴南海说:“我有个方案……”

    琼山县城外的各条街道上已经聚满了从四乡逃难来的水灾灾民,台风带来的暴雨刚刚结束,本地的雨季又接踵而来。瓢泼的大雨使得南渡江和附近河流的泛滥的洪水迟迟不退。四乡的难民纷纷涌向城市——农村受灾之后,城市就是他们存活的唯一希望。

    几天来,琼山县城外已经涌来了成千上万的难民,他们扶老携幼,躲避在一切能够躲避雨水的地方:庙宇、屋檐甚至大树下。只要地势略高的地方,都挤满了人。然而还是有许多人不得不躺卧在泥泞的地方,任凭雨水的浇淋。

    为了放着饥民暴动,琼山县的城门已经大部分关闭,只留下一道东门没有关闭。琼山县城里的琼州知府、琼山县令不知所措自从何镇的人马撤离此地之后,本地做主的就是澳洲人派驻在城里的“驻县办主任”了。至于知府、县令等一干县城里的官儿,虽然名义上还是官,其实关不了任何事,不过是等因奉此的办些公文而已。不过即使这样他们也很满意了起码没有被迫殉城,髡贼甚至还继续发给点生活费,让他们维持相对体面的生活。大家都抱着太太平平混过这一任,就溜之大吉的想法。

    原先城里的最高长官广东左参政分守海南道赵汝义自从残兵败将退回大陆之后,他不敢擅离职守,但是也不愿和澳洲人打交道,唯恐污了自己的官声,便在分守道衙门内闭门谢客,除了少数士绅之外不再见任何人,过着自我囚禁的日子。

    元老院派驻在琼山的驻琼山县办主任叫刘翔可不是跨栏的那个,这个刘翔是个胖子,程序员出身,因而逻辑思维能力很强,而且能说会道。但是这些“特技”在初期的建设大潮中没什么用处。渴望出人头地的他就在组织处招募地方接收干部的时候报了名,没多久混上了琼山县驻县办主任的头衔。

    在17世纪的大明县城当“县长”并不是什么令人羡慕的事情。与生活设施已经成了规模的临高相比,哪怕是琼山县城也是个脏乱差的地方。琼山县虽然是本府的首县,但是此地人口多,官员多,士绅多,当时有何如宾的几千残兵败将等候遣返不算,还有汤允文的一千多人就驻在距离县城不远的海口所城里。琼山驻县办主任面临的环境是各县中最复杂的。因而给他配备的班子也是相当强大的,不但有比较富有经验的归化民干部,还有若干元老辅助他的工作。!。

    元老院驻琼山县办事处这是元老院内部的正式称呼,在被雀占鸠巢的布政分司衙门的门口,挂着对外的正式称呼:琼山县善后咨议局。

    布政分司是琼州府内的少有的堂皇官署,不但建筑整齐而且面积大,容纳新得琼山县领导班子都绰绰有余。

    琼山县的领导班子是中央政务院制定的“政府组织办法”来搭建和其他新占据的州县不同,琼山无论人口数量、工商经济、交通都是全海南最好的,作为新形戚的县级政府的结构,中央政务院准备拿琼山县作为试点。

    临高因为是“革命老区”,长期以来以来在人力物力上是地方中央不分彼此的一体化运作,无论是建设还是地方行政许多事情是元老亲力亲为。这种模式难以长期维续。全新的由琼山县的行政经验对统治区域不断扩大执委会来说有着直接意义。而执委会还期望琼山县成为一个新得地方行政干部养成所。由少数元老带领多数归化民干部来担当地方行政,这是未来二五期间的主要行政模式。

    琼山县办事处内的一个由警卫员把守大门的小院落的正房里。一台笔记本突然发出了嘟嘟嘟的警告声,一个提示框跳了出来把整个屏幕都遮住了。

    一只手按下了鼠标的“确定”,刘翔关掉了提示框,差不多到开例会的时间了。这是刘翔蠢己顺手写的一个日程表小程序,免得自己耽误了事。

    抓紧时间审查了文献翻译的最后一个部分,保存到了U盘里。等会就让他的秘书把这个U盘送到机要科去,通过元老专用的交通渠道送回大图书馆。

    自从有人向执委会和元老院发出了资料安全的警告--按照电子产品的平均使用寿命来说,如果现在不开始备份资料,到第一批储存设备发生不可修复的故障,他们不可挽回的损失海量的数据。元老们终于有了紧迫感,开始了文献的纸质化和中文化工作。一开始,大家还是想当然地把翻译工作交给那些专业是“英语”的人·但工作开展后,他们很快就抱怨说:每个词他们都能翻,但一涉及到专业术语,如果不明白这个术语大概的意思·那么前后的一大串定语就不知道该往哪块去接,语法结构也因此支离破碎。在这样的情况下,大图书馆就只能半强制半利yòu地给那些专业和英语水平都不错的元老下任务,帮忙翻译文刘翔在原时空也是某著名理工大学的博士,一天三篇鸟语文献培养过来的,做些计算机、数学、密码学等方面的翻译还是很轻松的,刚刚完成的就是一个关于混沌算法的文献翻译。“还能手算微积分的元老都不多了·500多个人以后也会大量从事行政工作,这些手艺必然会荒废。”刘翔一边把U盘往元老专用信封里装,一边想:“总不能以后开大学了,从拉格朗日中值定理开始从头搞研究吧。”

    看到刘翔关了电脑,一直在踩发电单车的秘书郭灵儿就下了车,用毛巾擦着汗走了过来。郭灵儿是大陆上的难民,难得的是她跟刘翔是“同乡”,湖北人。净化后给她起的名字是郭蓉·但她作为女仆被送到刘翔面前的时候,这个名字却把刘翔给雷得不行了。正想着给她换个名字的时候,刘翔的笔记本里的播放软件正好切到了仙剑奇侠传的音乐·于是就有了灵儿这个名字。

    “先去洗个澡,然后把这个送到机要科。”撂下这句话,刘翔就操起另外一个笔记本往会场走去。

    这个编号为“乙”的笔记本里全部是跟琼州工作相关的东西,比如“琼州主要人物关系及资料拓扑分析工具”“琼州土地情况查询系统”什么的,相比纸质材料,他还是更喜欢电子化的东西。

    今天的例会主要是任务,一是各个负责人交回上周发下的任务卡并做工作总结;二是传达今天清早加急传来的关于救助灾民工作的指示;三是制定与这个指示相应的工作计划,形成下一周的工作安排,并以任务卡的形式责任到人。

    刘翔其实并没有做过基础行政工作,他只是做过挨踢民工的工头·所谓项目经理是也。他认为管理方法应该是通用的,能把一个开发团队管理好的方法也可以移植到行政团队上。

    配属给他的归化民团队按照临高的标准是“精兵强将”,三分之二来自临高目前已经完全基层建设的各村和公社的干部、部分伤退军人和工人,三分之来自琼山本地,包括在第二次反围剿中被俘之后被认为“可-”的部分军户人员。这些人全部经过丙种文凭培训和相应的行政技能训练。最后,还有少量的原来各衙门的留用人员。

    他在琼州“田地清丈”和“县情调查”中手下的归化民干部团队里试用了这个方法·取得了不错的效果。元老中不少人对他这个行政手法感到新奇,戏称为“琼山经验”,有人建议政务院应该全面推广。但刘翔自己却知道这法子还真推广不下去。别的不说,光是这个“责任到人”,如果不是因为琼州现在依然是情报部门的实习基地,他可以充分利用这一系统对委派了任务的干部进行监督,那么这套做法的效果绝对不会像现在这么好。毕竟行政工作不像写代码那样,每一个工作量都有实打实的成果可以检查。

    如果没有这场突如其来的台风和暴雨,他的原计划是开始推进“政权下乡”了:在前几个月对县情已经基本mō清,各村的联络员制度也大体建立起来的基础上开始对各村进行干部培训工作实际上,第一批从琼山各卫所军户子弟中招募来得驻在警已经被送到临高去培训了。

    但是现在救灾就成了头等大事了。

    而且这一次,刘牧州还派来了特别工作队来主持这次救灾工作这让他有点míhuò不解,因为来得不仅有民政部门的元老,还有文宣部的人。莫非文宣部要搞个救灾宣传工作?

    “开会吧。”刘翔坐下后,也不多话,更不介绍为了救灾工作而特地委派来的几个元老,直截了当地说“从左到右,汇报上周的工作情况。”

    由于水灾,县里的日常工作已经全面停顿,目前主要在进行统计受灾面积、人口、作物受灾状况和目前的流民人口。还有就是发放临时救济粮和安顿灾民住所的问题,这么多人聚集在东门外的街道上,不但影响正常的秩序,还容易爆发瘟疫。

    归化民干部按照分派到的任务,一一报告目前的任务进度状况。刘翔边听边往笔记本里记录数据。报告结束之后他就会连珠炮一样的发出许多问题:“你说得大概,可能xìng有多少百分比?”、“大部分到底是多少,百分之六十还是八十?”、“很多人是什么意思,到底有几个人?”、“昨天你的汇报上说南显村全村外流,为什么上报的留村人口数据里还有四户十五口人?”、“渡水村明明种得是水稻,怎么成了芋头?”……

    归化民干部们一个个战战兢兢,不时的看着手中的纸面笔记本—他们知道首长极不好骗,县里老书吏都不是他的对手,他手里的黑本子上按几下就知道你说得话里的漏洞在哪里,三言两语就给问得死死的。不仅如此,“首长”对很多事了解程度远比他们想象的要深入,这也是最让他们觉得恐惧的。

    作为卫生部派遣来搞防疫工作的雷恩冷眼旁观这副会议场面,心想刘同志还有这一手!怪不得在琼山县几个月就上了《临高时报》,搞出个“琼山经验”来。

    很快,就轮到县卫生科的归化民科长汇报目前的防疫状况了。对于琼山这样的“新解放区”来说,卫生部的主要工作不是普及医疗而是搞防疫也就是针对传染病的防治工作。

    卫生科长首先报告了目前的死亡人数、死亡状况和尸体处理的办法。从灾民中招募来得收尸队几天来已经收拾处理了大约四百具尸体。同时对过水地区的粪便、动物尸体、植物残骸进行了统一清理堆积,然后进行发酵无害化处理。对一部分水已退地区的房屋进行了喷洒了漂白粉药水的消毒工作。更大规模的清理消毒工作要等到水完全退干净之后按照目前的雨势,大概要等一周以上。

    接着他报告了目前难民中的疾病状况。肠道感染和感冒是目前的主要流行病,发病率在0%上下。但是暂时还没有发现大规模的疫病爆发的状况。雷恩心想这个结论实话说是很草率的,以琼山县卫生科属下的检疫股那点速成班出来的归化民卫生员的水平和他们装备的简陋的仪器,能不能准确的从排泄物中分辨出那些病菌是严重存疑的。卫生部的防疫部门在给他们开培训的时候,重点还是从症状入手,而不是生化检验。!。

    们雷恩没有发表看法他昨天傍晚才到琼山,没有调查就没●发言权。一会他准备亲自去看了情况再说:几天前,他已经电告卫生科,收集一定数量的粪便样本,等待他带着卫生部的流动检验车过来检验。

    会议持续了一个小时后结束,刘翔给归化民干部们布置了工作,在雷恩等人看来,任务卡上的任务全都简化到了极点——这也是“琼山经验”的一个特点,给归化民干部最容易理解的量化标准,避免模糊用词。以适应文化水平极低,毫无行政经验的归化民干部。

    会议结束之后,刘翔又和救灾工作队的元老们进行了会议。救灾工作队的队长是民政人民委员会属下的劳动处处长杨云。此人三级人力资源管理师,曾任某南方中小型血汗工厂人力资源部头头以及工会主席。

    由这个人带队充分说明了政务院对此的意向看来领导是在打这些难民劳动力的主意。刘翔觉得自己猜得不会有错,因为来人中还有宣传部门的元老。

    刘翔和其他元老一起上了东门城楼。

    “这台风!这大雨!”刘翔穿着雨衣站在东门城楼上嘀咕着,身后是他的勤务兵和警卫员。几个县里留用妁衙役和书办戴斗笠穿蓑衣必恭必敬的站在雨里听候他的吩咐。

    其他元老们在各自秘书和警卫的照护下也在城楼上俯视着下面的众为了尽快给难民一个振风避雨的地方,刘翔下令利用街道两侧的屋檐,直接在街道上空搭上木条,盖上苇箔,搭建起临时的避雨棚。从城门上看下去,整条街道都搭建起了长棚,倒像是旧时空某些县城里过年搭棚卖年货的样子。城门是由琼山县本地几个卫所的军户中选拔改编成的琼山县警备连的士兵把守着。为了充分保持威慑力,所有士兵的步枪都上了刺刀。

    按照琼山县办的统计,云集在城下的难民大约有一万零几百人。这些人虽然暂时有了个遮风避雨之地·但是人口极度拥挤,而且潮湿不堪,并非长久之计。

    当雷恩指出如此安置下可能会爆发严重的疫病的时候,刘翔表示这是过渡xìng的办法。

    “我和联络员们谈过了台风灾害在本地属于美每年都有若干次的·只不过这次的暴雨时间特别长,才会变成这个mō样。但是最多半个月水也就退了……”

    “他们能肯定?”

    “当地人的经验没理由不相信吧?另外,我还叫人在校场清理房屋——那里有一二百间卫所的营房,可惜多年不用,都塌了。”刘翔说,“消毒工作也一直在做。卫生科的人每天发姜汤和避瘟散。”

    杨云忽然插话了:“现在你给他们每人每天多少口粮?”

    刘翔说:“按照陈思根的说法,每人每天要供应1400千卡。大卡我算不出·现在难民是不分男女老幼,每人每天二碗菜粥。一个人200克糙米,外加些蔬菜和芋头、红薯之类。”

    杨云当然知道:过去在血汗工厂的时候员工食堂也在他的管辖范围之内,克大米的热量不过350千卡,琼山县办事处提供的粮食热量只有千卡。只能保证难民暂时不被饿死。

    刘翔定得供应标准如此之低也是有自己的苦衷的。就算按照如此低下的水准供应,每天也得消耗2'的粮食。而他能用的只是琼山县的县库里的有限的存粮。

    琼山的存粮原本是相当可观的,明代的琼州府官方存粮的很大一部分就是囤积在琼山县的仓库里的,除了一部分调往临高加工之外·还有一部分留存在城里的库房里。但是这些粮食刘翔无权动用属于企划院管辖和调用的“国储粮”,他只能使用县库里的存粮。

    现在正是等候夏粮登场的时候,不管公sī储备都很匮乏。他向当地士绅们借粮·但是士绅们一个个勒着哭穷,有人还求着刘翔要减免夏粮说土地都给水淹了,地里绝收了。刘翔威逼利yòu好不容易才弄到二百石粮食。

    这些天他一直在组织难民到水退的地方抢收粮食,将水淹的稻谷、芋头和红薯收起来烘烤,作为救济粮使用。

    “…···时间长了可不行,县库里的粮食很有限。我最多还能对付三四天时间。时间再长就得让邬德给我批粮食了。”刘翔不知道杨云带来了什么救济物资,只好把情况说得严重一些。

    杨云不置可否的点点头。刘翔感觉他对调丨拨救济粮一事没什么兴趣。不由得微微失望他对执委会里干人的思路多少是有些了解的,其中不少人都是肆无忌惮的马基雅维利主义者,到了这个“政治正确”空前少的环境里,能干出什么事来是很难说的。他联想到台风袭来之前他被召集到临高开得几次粮食和劳动力的工作会议·其中的风向已经很明确了。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后背发凉。心想执委会可别闹出什么幺蛾子来。救灾度荒,这是事关民心大局的事情,在上面玩什么花样一个不慎就会玩脱,把大好局面搞得一团糟这琼山县安定团结的局面可是他花了大力气才搞出来的。可千万别毁在某些人的头脑发热上。

    杨云忽然问到:“粥棚在哪里?”

    “就在街道尽头的那片空地上。”刘翔说着看了看手表,“再过二小时就要开始施粥了。”

    杨云和其他元老商量了几句,吩咐了身后的秘书:“关照他们就搭在施粥场上吧。”

    “急么?要搭什么东西?”刘翔问道。

    “当然是好东西了。”杨云说道·“你听我说,这次执委会关于琼州救灾的方案是这样的……”

    粥棚搭建在街道尽头的一大片空阔的泥地上,刘翔让人在地上垫了一层土,又铺了碎沙石,做到尽量干燥。空地上一共搭建了十个棚子,每个棚子都有若干口大锅。这些锅一般是从官衙寺庙道观里借来的,一半是从本地的大户人家家里借来的。这会,粥棚里的大锅里已经开始翻滚起了粥汤。

    刘翔陪着杨云等人来到粥棚里逐一查看,杨云拿起勺子,在大锅里搅了搅,粥汤里除了米粒,翻滚着切成块的芋头、红薯、南瓜和各种不知名的菜叶,看上去倒是丰富多彩。只是这粥里的内容物实在有点稀。

    施粥场的尽头,十几个随工作队来得归化民工人正在忙碌的拉皮尺,打木桩。地上已经堆澜了组合式的建材,刘翔也组织了一部分难民来帮忙干活。

    最引人注目的是刚刚从牛车上卸下来的三口大锅。几个工匠正忙着砌炉子。

    “这样干行么?”刘翔有些担心。

    “没事的。”杨云笑容可掬的说道,“有对比才能有刺jī。群众一被煽动起来就好办了。”

    上午九点的时候,随着一声号角,原本一直安静着的街道忽然sāo动起来了,虚弱不堪,只能坐着躺着的难民们听到号角声,一个个都勉力的互相扶持着站了起来,向施粥场走去。归化民干部和警备连的士兵们在维持着秩序,尖利的哨子此起彼伏:“不要推人!”、“不要拥挤!”、“每个人都有!”、“看好小孩和老人,不要摔倒了!”……

    难民们在警备连的维持秩序下按照远近距离,一队一队的分批向施粥场而去。

    今天他们一进入施粥场,就闻到了一股与众不同的香味不是这些天来寡淡的瓜菜粥,而是一股久违了的浓烈的米饭香气,期间,似乎还夹杂着其他的香味。

    馥郁芬芳的米饭香气在空气中飘dàng,引得他们一个个左顾右盼,忽然有人发现,米饭的香气是从场地尽头的一个新搭的棚子里传来的人群立刻就朝着这个棚子涌去。果然,在芦席棚下搭起了一个半人高的土台子,台子上的炉灶上正煮着一大锅香喷喷的米饭,旁边的一口大锅里,翻滚着褐sè的浓汤,散发着yòu人的香气。

    一张大桌子上,洗刷干净的木板上是一个个饭团子,有大小两种尺寸,都用紫苏叶包裹着,散发着米饭和菜叶的清香。几个厨师还在不断的捏着新得饭团子。

    难民们立刻sāo动起来了:即使台风没有来的时候,入春以来他们也处在度春荒的阶段,每天吃得都是稀少干多。现在眼前居然有一大锅干饭!很多人的肠胃立刻发出了反射一般的响声。若不是土台前,澳洲人的士兵一个个端着上了刺刀的鸟铳虎视眈眈,难民们早就冲上去你抢我夺了。

    看上面煮饭的人的mō样,又不像要施饭。难民们正在不知所措之间,忽然响起了欢快的音乐声。在《在希望的田野》上的歌曲伴奏下,文宣部群众宣传处的纪登高神采奕奕的登上了土台。

    “乡亲们!”他大声喊道,“你们受苦了!”!。

    纪登高是广东人,能说一口很好的广府话琼山这边也能听得明白。纪登高是不成器的算命先生出身,到处走街串巷,能说会道,在这次救灾活动要起到重要的作用。

    “乡亲们,我们今天能在这里见面,无非就是一个缘字,简简单单一个缘字,把我们的心紧紧的连在一起,俗话说:人生一面之缘需五百年同舟共计!”

    他喋喋不休的和难民们大套近乎,不时的还lù出几句洋泾浜式的琼山话,让原本有些惶恐不明白的难民们安下心来。

    “今天既然我们有缘在这里相识,我给大家每人一个饭团子!”

    纪登高发表完这一套旨在“拉近乎”的演说之后,下令工作人员把做好的小饭团先发给下面的难民们。

    “不要挤,慢慢来,每个人都有份!”纪登高拿着喇叭喊道,说着几个士兵抬着装满饭团子的大筐子,一个人一个人的发了过去,每人一个,童叟无欺。

    饭团是用煮熟的糙米加上少许盐、醋和乌梅干做得,外面包上紫苏叶实际就是日式饭团。这种饭团在夏天可以短时间的保存。味道也还过得去,对食物短缺了很久的难民来说简直是美味佳肴。

    但是分量实在太少,一个小饭团简直比核桃大不了多少,加上醋的作用,反而把饥民们原本已经萎靡下去的胃口又给刺jī起来了。许多人一口吞了下去,又恋恋不舍的瞧着台子上煮的大饭团和翻滚着,冒着香气的汤,一个个眼光直勾勾的。

    纪登高见时机已经成熟,又站出来,拿着大喇叭:“各位乡亲!这个饭团的滋味怎么样?”

    “好吃!”、“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混在难民中的几个宣传处的特务大声的喊叫着这些人全是精心挑选出来的身材矮小面黄肌瘦的人,免得营养太好惹人注目。

    众难民原本就因为缺粮而头昏眼花,乍吃了这么个饭团,一个个精神头暂时吊了起来。

    “各位乡亲!我和你们原来是一样的人…···”纪登高开始声情并茂的说起了自己的“家族惨史”ˉ虽然全篇都是笔杆子们撰写的选材材料·但是其中倒也不乏纪登高本人的经历,他虽然是城市贫民出身,到底也是过过苦日子的人。

    纪登高不愧是算命先生出身,一张嘴说起来声情并茂·说得惨痛处,也不知道是演戏还是真得触到了心中痛楚,不由得泣不成声。一时间将台下的难民的情绪都调动起来。

    纪登高的这番说辞可不是魏爱文的“忆苦思甜”教育的翻版:难民们现在无“甜”可言,他的发言稿其实走得是所谓“成功学”和“传销”相结合的套路。

    第一步是和难民之间套近乎,第二步是推己及人,用成功来yòuhuò失败者,搞前后对比。这是传销中的常用手段。

    纪登高的成功学演说先从“自己的身世”说起·少时是如何的穷困,如何的放羊赶鸭;长大之后为人做过佣佃过田,遭遇种种欺凌辛苦,这些材料并非全部胡编,除了他本人的经历,还有许多是文宣部从成本的流民自述材料里摘抄来得。

    “…···为什么我们这么苦?为什么我们这么穷?一代一代的做牛做马,还要吃不饱饭?!”纪登高的瞪圆了双眼对着下面吼道。

    刘翔想,要是现在是一部革命影片·那么他知道台词是什么样的,但是现在他有点吃不准了。

    因为元老们中间除了极少数之外没有人打算打到剥削阶级。

    接着又给大家分析原因,为什么会这么苦?原因就是有力气没有用对地方·只知道卖力过活,却不知道如何的卖力过活。

    “…···一样是给人干活,靠力气过日子。佃人家的田来种,地里一颗种子也没下,你就签了人家几斗几斗的谷了!田主一不给你种子,二没有耕牛,连耙地的耙子也是你自己的。春天要施肥,夏天要车水,全用得你自己的钱······辛辛苦苦一年下来,到了交了田租·自己还要留种子,还了欠下的肥料钱,自己能省几斗?朝廷要加派加征,说是粮户们缴,转手不还落在你们的头上?你们大家觉得,自己这么做·是不是冤大头?”

    看到下面的难民们情绪已经被挑动起来了佃户被剥削之重,各地皆然。很多事原本在农民们的心目中mímí糊糊地的就有个感觉,现在有人明明白白的说出来了,顿时就起了共鸣。特别是最近几年,朝廷辽饷和剿饷的加派下来,百姓们的负担愈来愈大。日子愈发过得艰难“…···当我披着麻袋片投奔到首长们的时候,有人问我为什么?为什么要去投奔这样一伙海外来得人?我说我要寻找我心中的梦;当我在首长手下顶着烈日奔走,在农地里挖沟干活的时候,人又问我为什么要在不是自己的土地上挥汗如雨?我说我要实现我心中的梦。人生有梦,人生如梦,但是人生毕竟它不是梦。我们没有钱,不认字,祖租辈辈面朝黄土背朝天却连立锥之地都没有,被人蔑视,受人欺压,连做梦的资格都没有。那么今天我就把大家带进一个梦想成真的世界,那里的一切都出自我们的双手,我们辛勤的劳动,不是为了交租之后可怜的一点口粮,而是为我们自己和孩子的未来而工作······”

    纪登高趁热打铁吹嘘天地会农场的种种优越xìng:受雇或者入股之后就能够分到标准住宅,还能按照按揭20年的方式来获得产权;每户的孩子全部可以上学;不管男女老幼,只要想干活每个人都有工作,农场方面付给工资,每天都能吃饱饭,用不着度勒紧了kù腰带度春荒;愿意带地入股的年底还能分到一定的分红…···

    纪登高巧舌如簧,他的演讲稿里不仅有泛泛的许诺,还不断的举出实际的个人案例。这些案例当然不是假得,天地会在临高开办的合作社农庄已经在几个公社进行试点运作了,成效斐然。

    “这么好得事,不会是骗人吧?”人群中有人大声说道。

    此人正是事先混入难民中的宣传人员--这种人在临高体系里属于编外人员,平日里有正常的生计,不过经常暗中接受政府部门的指示办理一些事情。领取少量的津贴。政治保卫总局控制下的告密员就是其中之一。而文宣部控制着一批宣传煽动骨干。

    纪登高正等着他,马上回答道:“这位大哥,你说得好啊,天上没有白白掉下白米饭的事情。合作社也是要靠大家赶干出来的,只不过由澳洲首长来领着咱们干,至于澳洲首长的信用,大家还有信不过的?当初临高是什么mō样,现在又是什么mō样,大家就算没见过也该听说过!”

    澳洲人在临高的种种作为—特别是他们给予手下人的良好待遇和福利,以及他们神话一般的种地本事,在琼山早就传遍了,再经过纪登高这么一说,许多上无片瓦下无立锥之地的穷佃户和长工们就纷纷的动了心思。

    去哪里干活不是干活呢?就算没有这个人说得这么好,起码澳洲人给手下人吃饱饭这件事不是假得。

    然而一时半会还没有人敢站出来,好在文宣队早就知道这种事必须有个带头的,农村人做事最怕出头。这个带头的人他们早就准备好了。二三个琼山本地出身的内线队员立刻tǐng身而出了。

    “我去!”一个四十多的壮汉吼道,大步流星的走了过去,他又冲着大家说道,“到哪里不是给人卖力种地,给澳洲老爷种起码能吃饱饭ˉ听说澳洲老爷的公社里顿顿都是糙米薯丝饭管够!每周还有犒劳吃!”

    他这么一说,顿时引起了一阵sāo动,接下来又出来几个内线队员,叫叫嚷嚷着,煽动着难民,纪登高马上关照工作人员给他们二个大饭团和一晚浓汤。

    “你们先吃着,养养力气。不要着急。以后就是顿顿吃这个了。”

    下面的难民看到他们吃得拳头般的大饭团,浓汤又不时的飘出香气,一个个早就按耐不住了,顿时下面一大批人都叫了起来:“去,去,我们愿意去!”

    和刘翔想得一样,到琼州来得工作队的主要目的是接着这次自然灾害采用宣传手段,大规模的吸纳劳动力到临高工作,通过招工将大量的劳动力从当地抽走,以此来摧毁当地的传统劳动生产关系吸引佃农离开地主的土地,到临高进入工厂和国有农庄,人为的造成琼州的劳动力匮乏。由于在琼州的大地主中租佃制依然是主流。执委会认为通过拉走佃农的办法,可以迫使当地的地主在生产上陷于困难,使得他们难以维持原有的生产制度。进而造成劳动力价格上涨,土地价格下跌,再配合税收政策和天地会的运作,在琼山推行土地集中经营的农业政策。!。

    达在这番宣传鼓动之下,刘翔知道肯定会有一大批的佃户和雇农投奔临高而去他很郁闷的想到了当年他看过了一部电视剧里的外国人在广东等地yòu骗中国劳工的“卖猪仔”的片段。当初不一样把弗朗西斯科吹成了遍地黄金的好地方。

    “简直是异曲同工。”他嘀咕着,默默的看了一会热闹的场面,觉得没什么好看得了。

    便离开了粥场回到了县办大院。

    大院里的大会议室原来的布政分司的大堂所在地现在暂时做了救灾工作队的临时办公室,进进出出的都是随队来得归化民工作人员。一叠叠报表和名册被不断的送出去又拿回来,院子里充满了中笨重的劈啪声和奇怪口音的普通话。

    看今天的mō样,起码会拉走二三千难民。他粗略计算了下,难民的成分他大致有数,无地的佃户及其家眷占到了一半以上,现在执委会使出这样蛊huò人心的方式来,对见识不多,肚子空空的难民有多大的yòuhuò力是不言而喻的。

    刚才杨云向他传达了执委会的意见。执委会要从琼山吸纳粮食和人口,刘翔对此并不反对元老院最需要的就是这二者,没理由占下了地盘却不享用战利品,但是现在这种做法,未免有操之过急之嫌,对此刘翔非常有意见在他看来这是典型的大跃进式的思路。他在琼山当了几个月的“县太爷”,对当地的情况了解很多,知道执委会的思路有时候带有想当然的成分在内。

    总得来说,琼山并不是一个人口过剩的地区,尽管它是全海南人口最密集的县,但是放在大陆上,不过十万上下的人口充其量不过是个中县而已。人口远远没有到饱和的程度。从长远看,琼山也是一个需要补充人口才能大发展的地方。

    他的办公桌上,一早上郭灵儿沏得福建新茶已经失去了热气·不过正对他的胃口,他喝了一大口下去,翻看了下机要科刚刚送来各种机要文件。其中一份是红sè“加急”公文,由中央政务院发出得。

    公文是早上刚刚送达的·加急公文照规矩是不分昼夜递送的.琼山和临高之间,经过将近一年的建设,也仅仅只是初步地通了邮路和有线电报系统。两地间的联系,一般都用有线电报发送电文,而大段的公文传递则是用邮政系统进行传递。自从海南全岛落于元老院之手,大明残破不堪的驿站系统也被邮政接收下来了,驿站得到维修·快要饿死的驿卒也成了邮政局的职工。用这个旧瓶装新酒的方式,中央政务院邮政总局开通了环岛邮路系统。不过,迄今为止只有琼北的邮路是通过公路递送的,琼南地区由于驿路修复的工程量太大,目前只有海上邮路。

    刘翔知道这份文件非同小可,赶紧拆开阅读。

    文件是关于琼山赈济救灾工作的指示。和杨云昨天谈得内容区别不大,不同的是今天的还附了一个《临高县抗击台风灾害和灾后整治经验汇编》,马千瞩还特意在汇编的封底写了一句“加强学习”之类的暗示。联系到昨天来的文宣方面的元老的作为·作为一个擅于做客户需求分析的前项目经理,刘翔很快就领会到了这个暗示的实际含义。

    “真这样弄,吃相太难看了。”刘翔看着手上的公文·不禁摇了摇头。

    “刚来的时候,不做革命党,而是做了个建设党;现在搂了一个大摊子了,反倒转身去做革命党了。”刘翔在政治倾向上更趋向于左的路线,但他是个实用主义者当然,如果杜雯在他面前的话,他肯定要被批判为“机会主义者”,或者更恶毒的评语诸如右倾投降主义之类的。关于杜主任这套言论,他从刘月菲口中知道很多了这位名字十分女xìng化的刘月菲是位奇特的人物。尽管他对杜雯的政治观点很不赞同,但是具体到她这个人身上·却是充满了感情甚至可以说是充满了爱慕之情。有几次刘翔和他闲聊的时候甚至起了鸡皮疙瘩。

    刘月菲是社会工作部的一员,头衔是调研员。从去年夏天的澄迈大捷之后,刘调研员就从临高被社会工作部作为调研员派出来,先是澄迈,然后又到了琼山,成了一个“漫游者”。在澄迈琼山两县搞得社会调研工作·为政权下乡做了大量的资料准备工作。由于他几乎每天都在农村转悠,搞调研工作,所以危险xìng极高,仅仅被土匪和地方豪绅袭击在澄迈就有一次,在琼山有四次,尽管每次都安然无恙,到底也是吃了不少的苦头。

    刘翔有时候很奇怪,他这位本家到底是为了什么才能如此的坚持在第一线工作?连个生活秘书都没有,简直就是元老中的楷模了。他有一次出于好意,建议刘牧州正式把刘月菲任命为琼山县办副主任。然而刘牧州还没表态,刘月菲就表示坚决的拒绝了:“我还是要回临高任职的。”

    但是什么时候回临高却谁也不知道,刘翔隐隐约约的听说,刘月菲是被“放逐”出来得。对于这一点他觉得有些难以置信元老的政治权力是很大的,就算是执委会也不敢在这方面明目张胆的搞小动作。他觉得肯定有什么其他的因素。

    可惜今天刘月菲不在他又下乡去视察救灾工作了,要不然倒可以和他好好的讨论一番。

    他开始着手仔细的研究起前后送来的几份文件和电文。正确的领会中央精神是当地方官员的主要工作。

    中央的路线很明确:就是以更优惠的待遇赈济无产阶级,吸引他们到核心区来工作,培养成产业工人;以更好的土地价格收购愿意出售土地的中农、富农和小地主,使他们成为无产阶级,充当产业工人的后备军。

    就目前的动作看不出对有一定抗击灾害能力的大地主、地方豪绅和宗族势力的态度,几份公文也都没有提对于这一阶层的处理意见,但综合考虑马的政治倾向以及相关的其他情况,很可能会采取一些吃相难看的手段。

    “九长老虽然口头说要统一中国,全取东亚,称霸全球什么的,但实际上视野还是不开阔啊。”刘翔靠在椅子背上,闭着眼睛,右手手指不断的敲打着黄花梨木做的电脑桌。

    “什么东西都往临高拉,对外围行政区搞这样的动作,这样下去,地方上如何才能发展起来!”

    首都总是吸纳了一个国家的全部精华,刘翔觉得现在的临高也开始lù出这样的苗头,特别是元老院的统治只是局限在区区一个岛上的时候,这种倾向就尤其明显。源源不断的将各地的战利品和俘虏运往临高,一切的建设都围绕着临高开展……

    刘翔外任后,考虑问题的时候更多的情况下还是偏向发展地方,而不是无限制向临高供血。他心里认为,现在元老们对执委会的各种意见、各种矛盾,只是因为统治区太小,萝卜太多坑太少的缘故。等统治区扩大了,元老纷纷外派,具体工作由归化民干部承担起来了,这种矛盾就会消失。他要做的就是抢先一步培养一大批有能力且用的顺手的归化民干部,治理好一个地方,打好基本盘,建好人际网,为以后成为地方大员做好铺垫。

    他把勤务兵叫了进来,让这个棒小伙去踩发电单车这个任务以前都是郭灵儿做的,但汤梦龙喜得子的消息传开后,他就把这个任务大部分分给了勤务兵,而郭灵儿只在午睡起来后踩半个小时当锻炼身体用。这次刘翔准备写几篇文章,而做论文的习惯让他每次写文章都很耗费时间,因为他要查不少资料和数据让他的文章显得更有说服力。

    他首先查阅了历年台风后的土地转让情况,这个情报是综合了琼山县自己的记录、情报组的情报、对原来县衙署吏的拷问之后得到的一个尽可能真实的数据。通过他自己编写的软件分析,综合历年的情况,他发现在地主、旧官吏的多重压榨下,农民对土地的执着仍然不减,不少农民宁可挖野菜吃糠也要保留土地,这一点在贫农、中农的身上尤为明显,似乎土地越少越执着。而土地较多的富农则有可能出售一小部分土地以换取度过饥荒的资本ˉ尽管在各种压迫下他们会不得不付出更多。

    在综合模拟之后得到了一个推测比例,他又把昨天晚上加紧赶工统计出来的,在文宣部门影响下愿意向澳洲人出售土地换取劳工资格的人员名单输入到了自己的模拟分析工具里,然后用各种加权指数、推测概率等等数值进行演算,最后把“有可能向澳洲人出售的土地”在琼山县地图上模拟着圈了出来。!。

    “比筛子好看点。”刘翔望着十几份模拟结果的地图,摇摇头。这些地图都是模拟了最有可能被出售的土地后形成的推演结果,他们的共同特点是“千疮百孔”,琼山县的可用耕地示意图上这里一个小块、那里一个不规则图形,看着有如一幅后现代的“艺术作品”。每个图下面还列着土地统计信息。包括土地所有权状况、经营状况、田地类型、主要种植作物、平均亩产量等数据。

    由于现在无法做到对土地的土壤成分进行详细调查,所以每个地块都用历年产量和勘测人员的个人感官进行了简单的综合评级:分为贫瘠、低产、中产、高产四个等级。而推演结果显示可能向澳洲人出售的土地中,低产田占了很大一部分。

    很显然,地主和富农倾向于把最好的土地留给在手中,由自己或者长工来直接耕种,而把较差的或者种植费力的土地佃种出去。就算在出售土地的时候显然劣地低产田也是他们优先出售的对象。

    至于那些小块土地的所有者,大多数是依靠开荒得到的土地,他们因为自身经济能力有限,土地大多是水利配套不全的“望天田”,施肥偏少,土地状况普遍不好。他们就算出售自己的土地,农委会也得花很大的投入进行改造。

    显然,就算执委会的意见得到了贯彻,难民们也配合的交出了自己的土地,农委会也只能得到许多分散在全县各地的小块田地。这些零星散布的土地对大农场根本就于事无补光把这些土地整合起来就是件很困难的事情。

    “夺走了那么多无产者劳工,然后给地方上留下这样的一个烂摊子!简直是想当然!”刘翔看着推演结果,心情愈发的不好了,“这样怎么搞建设!光为了那个什么大农场计划,我要把这些支离破碎的土地凑到一块,得花多少心思!”

    临禹政权的第一次中央与地方矛盾就这样诞生了。

    大农场当然不错,刘翔打心眼里不喜欢百衲衣一般的小农土地,在他看来这是对土地、劳动力的极大浪费·是低效的代名词。

    他同样热衷于农业的集约化生产。

    尽管如此,刘翔还是相对修正主义的。什么历史阶段采取什么样的政策这是他的一贯主张。

    “集约化不等于集体化,不等于必须集中土地,”他嘀咕着·“教条主义害死人。”

    刘翔认为,类似琼山这样小农、小地主较多的地方,完全可以采用类似雷州的模式,即日本式的“农合”体制,组织生产合作社,用经济和技术的手段来引导土地所有者进行转化,而不是急不可耐的要革了小农经济的命。

    他想了很久·决定就此问题写几篇文章来全面阐述自己的观点——自从到了琼山之后,因为琼山不能连接临高的88S他已经很久没有登陆上去参与政策讨论了。不过这并不意味着他对这上面的讨论一无所知。为了确保所有的外派元老都能及时的掌握元老院的动态,在钱水廷的动议下:办公厅每周都根据BB上的资料和元老院讨论的内容编撰《每周动态》,发送到外派元老的手中,同时发送的还是由文宣部编撰的理论杂志《启明星》月刊。

    刘翔关照郭灵儿把最近几期的《每周动态》、《启明星》和临高时报的内部版都拿来他很久没看这些“内部资料”了。写文章和写论文一样,必须要有翔实的理论基础和充分的资料。另外,他还需要靠这些资料来掌握目前元老院内的思想动向。

    “你把这些材料先过一过,把所有关于农业、土地政策的文章的题目和页码用红笔圈出来·再标注好页码。”他向郭灵儿发出指示。

    在郭灵儿为他搜集资料的时候,他先将电脑里的社会调查资料进行了一番检索和计算,作为自己的理论依据。

    检索完数据·查看了相关资料之后,郭灵儿已经把所有他指定内容的材料全部用红笔圈了出来,他仔细的阅读起来。

    土地问题,农业和产业发展一直是元老讨论的热点,他读田九九的一篇关于临高水资源利用、污染和治理方面的文章,觉得很有启发。接着又看到了海林的署名文章《木材不是廉价代用品!》。

    “嗯,嗯,果然是有门路的。”他立刻有所发现。

    “啪啪啪啪”刘翔的双手在笔记本键盘上飞快地闪动着,在充分的掌握理论动态和资料的情况下,他很快就写完了《延安成不了西安·临高不要变成汴梁》、《历年灾后土地转让情况析和今年情况的预测》,前一篇准备投给丁丁,发在报纸的内部版面和88S上;后一个则是发给执委会的叫苦信。而他正在写的,则是一篇发给轻工部的公函,他建议轻工部把部分产业转移到新统治区来的备忘录。

    “有对比才有想法,有榜样才有动力。”刘翔写道·“琼山也是一个优良港口,这里有着较为成熟的市场和大量的劳动力,完全可以负担各种轻工业、加工工业的生产,可以减少博铺港口的货运压力,减少临高的粮食供应压力,更可以利用当地资源就地加工节约成本。”他在文中特别点名,要求把椰子加工企业、一部分木器加工制造能力等主要工业原料来自琼山的产业搬迁过来,“培养地方的工人阶级”。

    写完之后,他就接通了一台针式点阵打印机,这台48针的打印机也是他的个人物品之一,特点是油墨容易替换,而且结构简单耐操。在“吱吱吱”的轰鸣声中,他的三篇大作正在慢慢地出纸。

    矛盾归矛盾,牢sāo归牢sāo,已经布置下来的任务还是要竭力完成。他可不想留下什么“消极怠工”的评价。

    “好了,你去换班休息,顺便把陆副主任叫来。”刘翔对着满头大汗的勤务兵挥了挥手。郭灵儿把他撰写的文章装入一个文件夹准备送到机要室去复写,随后就会按刘翔的要求送到不同的部门发出。

    不一会,陆橙这个名义上的fù女工作副主任就来了,刘翔作为元老当然知道她的实际身份是什么。

    “参观团现在到哪里了?”刘翔开口就发问。

    这是他近阶段除了抗台风救灾之外最关心的问题。

    “参观团”是由海述祖带领的一个临高参观旅游团。团员除了海述祖以外,都是琼山县其他在琼北治安战、清丈田亩等运动中“活下来”的大户的嫡子。

    让他们去临高参观无非是一种传统的攻心战,让大户们认清澳洲人的实力,老老实实的买票上船元老院对大户们的土地和财产虽然时时刻刻都在窥觊,但是总得来说还是以“治病救人”为主的,只要能老老实实的配合元老院的民政措施和农业政策,做一个识时务的人,大户们不但不会失去xìng命和财产,说不定还能获得新得财富。

    在经过琼北治安战和清丈田亩一系列血与火的洗礼之后,适当的给予老实的大户们一点希望,这是刘翔原先的打算。

    他们去临高有两周了,本该前天就回来的,可归路被台风遮断就一直都耽搁着昨天的报告是他们还在澄迈的招待所里。现在算着雨势小了,刘翔觉得他们应该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这个活动是由琼山县牵头,政保总局和文宣部协办的,而且政保系统的情报传递更快捷些,所以他才找了陆橙来问。

    “报告首长!最新的消息是今天上午已经到了琼山县境内了。刚过白莲铺。”陆橙对眼前的首长忽闪着眼睛,心中为又一次被单独召见而jī动。

    “马上用电报通知驿站,慢慢的走。”刘翔指示道。

    “明白,我这就去通知。”

    刘翔觉得在这关键的时候,最好把参观团留在“半途中”比较好,这样会对可能产生反弹的大户们产生一些心理压力,减少他们阻挠这一招募工作的积极xìng。毕竟上级的任务还是要保证完成的。

    为了组成这个团,可花了刘翔不少心思。最开始的心理攻坚是从海述祖开始的。海述祖虽然因为临高在澄迈的胜利和广东官场认赔之后,彻底摆脱了周围大户的窥视,以“与澳洲人有旧,一起做着大买卖”的身份在琼山县光辉灿烂着。可就其内心来说,海述祖还是不太认可穿越众的统治毕竟他的祖上是海瑞,是大明的官,受过大明的俸禄,得到过大明的恩典,而澳洲人不过是“故宋遗种”“海外遗民”,和他思想中的“正统”搭不上边。因此对琼山县的各种工作,海述祖一直秉持着一种“不亲密合作”的态度。这种态度也影响着全琼山县的大户们,这造成了琼山县政府在处理地方事务的时候总有一种别扭的感觉。尤其是搞农技推广,搞农业合作,搞政权下乡的时候,总会碰到各种各样无形的阻力。!。

    刘翔对这个杜雯口中的“封建官僚的余孽”十分重视,在他嘈来,海家在琼山地区的声望有助于加强他们在这一地区的统治。特别是海家的表率作用,不仅对大户士绅们有用,对普通百姓也有很大的影响作为明代最著名的政治人物之一,海瑞的政治理念在很多方面是相当符合元老院的施政方针的,完全可以在施政的时候充当攻击大户们的武器。因而刘翔在争取海述祖的工作上花了很大的心思。

    为了做通海述祖的思想工作,刘翔首先通过政治保卫总局在琼山的情报网对海家进行全方位的侧面调差原来设在琼山的对外情报局的实习用情报网已经移交给了政保总局,江山把情报局的实习基地搬迁到了广州去了。

    这个网络是林佰光一手搞起来得,属于成熟体系。从他们的口中刘翔对海述祖的状况有了全面充分的了解。

    总体来说,海述祖并不是一个顽固的道学家或者是只知道把祖宗家法奉为金科玉律的死板人士ˉ他愿意集资买船出海做生意就充分说明了他是很有上进心的,而且头脑活络。当然,这其中也有很多不得已的地方:海家严峻的经济状况也迫使他不得不这么做。

    掌握了充分的资料之后,刘翔就开始有针对xìng的开展对海家的工作。多次与他面谈,摆事实讲道理,还致电给广州的林佰光弄来了一封劝慰信。海述祖因为当初受了元老院很大的好处,多少了解到元老院的政策,加上在治安战和清丈田亩中见识了澳洲人的高效率的残酷使得他不便也不敢摆出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面孔,在每天刘翔的不断洗脑中终于被打动了。

    最终他点头答应亲自去临高看看,去了一趟临高后,特别是参观了南海示范农庄之后,海述祖回来立刻把家里所有的田地加入了天地会驻琼山的分会,还发动亲戚一起搞农业合作利益胜过一切理论。

    刘翔发现这种“参观访问”很有效,一个月前又找海述祖帮忙组织了一次各家大户派未来要继承家业的嫡子去临高参观。

    大户们当然对此十分的犹豫,很多人认为这是澳洲人要他们交“质子”。纷纷来到海家要他出面去求情,有的干脆走夫人路线,派老嬖带着大笔礼物专程拜见了海家的老太太和太太哭哭啼啼请她们出面去求情。

    海述祖对此不以为然:“首长们真要你们质子输诚的话,一句话下来你们的孩子现在还能在家里蹦?大伙有哪个敢说不送吗?”

    众人默然,见识过澳洲人的霹雳手段的大户们很清楚没有人敢这样做,除非他愿意抛弃家业离开琼州府澳洲人对此倒也绝不阻拦。

    “这次就是去参观而已。学生亲自带着去,让你们的孩子见见世面!你们还信不过我海家么?”他很是坦然的说道。“你们诸位,学生可得奉劝几句,可别把丫头的小子或者哪个远方本家的侄儿拿出来冒充首长们什么都知道,别凭空讨个没趣!”

    在海述祖拍xiōng脯保证下,各家大户终于怀着三分小心地让被点名的家中准备继承家业的嫡子参加了这个“参观团”。参观的对象是临高的工厂、东门市、南海示范农庄和临高的几家示范户:刘友仁家、林全安家和符不二家。接待单位和个人的接待费用由琼山县负责报销。

    刘翔关照:“等他们回来了暂时先安排到县办招待所,每人写一篇参观临高的心得体会,不少于五千字。”

    “是,首长。我会安排下去的。”陆橙点点头,这种写心得体会的把戏,作为被培训班一手培养出来的陆橙来说可谓是传统套路。说着他嫣然一笑:“还有什么其他吩咐吗?”

    “没了你先去忙吧。”刘翔看着她的笑容和转身离开时扭动的腰肢,不由得有些心痒难耐。陆橙比郭灵儿看上去要可人多了。陆橙一直刘翔不介意在郭灵儿之后再收一个,毕竟一夫一妻多妾制是他穿越的动力之一。但他知道要想在当地方行政这条道路上走的更远就不要和政保部门的人有着太亲密的关系,为此他只能在心中对此表示遗憾了。

    “首长,已经装订好了。”郭灵儿捧着几扎文稿,对刘翔说道。

    “嗯,去………………先放着吧。”刘翔望着打印好的文稿,心中又觉得是不是火力太猛了。如果被人打上“地方对抗中央”的标签那可就划不来了身没问题,但如何投送,谁该收谁不该收,谁先收谁后收,发送给谁抄送给谁谁与谁同阅,都是技术活。

    刘翔盯着三篇文章的标题,又坐在电脑桌边陷入沉思。

    督公搞这次行动,“增加国有资产”虽然是目的和结果,但发动的理由却是为了保证“发动机行动”的粮食安全。这是今年的主要行动,属于“大义”“纲领”这个线不能踩。关于这一点,靠刘翔自己是无法可破的。

    其次,自己真正的目的,只是地方向中央要政策要资源,而不是对抗中央,这一点很重要。这是定xìng问题。九长老能否觉悟到自己不是临高县政府,而是整个穿越帝国的核心呢?这需要人在核心区域点出来。

    一条条细分下来,刘翔已经有了大概的思路了。

    刘翔先打开了“癸”号笔记本,写了一封电报,然后用加密软件变成了密文。这条电报是发给企划院邬德的。

    “…………可以调动的粮食只能满足十天左右的供应,难以保证后续衍生灾害的抵御和恢复生产需求……预期荷兰人按照合约运来的粮食,或者东南亚公司的暹罗行动结束回航,能否给予手续令其在琼山卸下部分粮食作为救济?”

    殖民和对外贸易部和东印度公司签了一个运输粮食合约:荷兰人即将从南洋群岛运来五船稻米,这批稻米中的三分之二将运往香港储存,准备用于发动机行动的向济州岛补给。

    荷兰人手中充裕的只有香料和船只,因而转口贸易是他们在东亚、东南亚地区的主要经营活动。荷兰东印度公司作为商人、殖民者和船商三合一的企业不仅运送昂贵的香料、丝货、药材。同时也承运各种大宗货物,包括木材、稻米、日用杂货……甚至还为暹罗运送过大象。

    荷兰人主要地盘南洋群岛盛产稻米,荷兰人完全有能力从当地输出大量的稻米他们还在暹罗拥有贸易航线,暹罗的稻米一直是当地的主要出口商品。为了暹罗的大米司凯德派出了几艘船前往当地进行一次贸易探险。

    不管是司凯德的贸易船还是荷兰人的运粮船,它们现在还只是企划院的画饼,刘翔以此来提醒邬德:琼山也需要粮食。

    然后,他又手写了一张纸,附在《延安成不了西安,临高不要变成汴梁》一文的封面上。上面写着“请钱水廷阅后代发于88S上,并转丁丁,望能登于临高时报内部版”。刘翔不是宅党成员,但他很认可宅党的目标,并且参加了几次聚会活动,算是个“党外友好人士”。钱水廷作为元老院议长,是九长老之一,大会小会他都会出席。

    如果他能意识到这是让执委会摆正位置的机会,那么“对抗中央”的帽子就很难扣下来了。

    接着,是《历年灾后土地转让情况分析和今年情况的预测》,他本想发给邬德,但现在他转了念头,在信封上写了“吴南海收”。现在搞趁你病要你命三千,刘翔除了反感吃相难看和对中央政策路线的担忧外,就这个工作本身来说,他并没有太大的反对。无非就是最后弄到这里一小块那里一小块土地后要跟大户们做工作不管暴力还是非暴力ˉ麻烦点。

    最后那个要政策的,本是要直接发给莫笑安,现在他决定“企划院收,抄送轻工部莫笑安、林业部吴旷明”。毕竟涉及工业布局的问题,还是交给邬德的好。

    “发完了电报和信就回来休息。养精蓄锐等到晚上开工!”刘翔一脸yín笑地对郭灵儿说道:“这几天日子正合适,争取一次中标!”然后他又打量了一下她,“把紫明楼上周送来得花边内衣和长袜穿上!”

    郭灵儿虽然已经习惯了刘翔在这种只有两人的情况下的各种高耻度无底线,但依然羞红了脸。

    刘翔对郭灵儿羞红的脸sè非常满意,颤笑着走出了办公室。他要去县城外西边金牛岭的一处道观那里视察工作。昨天所有愿意到临高务工的灾民都被安排到了那里,一边将养恢复,一边等待着“劳工专车”接到临高。

    “粮食不多啊,多运走些吧!然后,嘿嘿,还给我成熟的产业工人!”刘翔心里打着主意,带着警卫员向着金牛岭出发了。!。

    来金牛岭上的道观里已经塞满了愿意去临高的灾民。这个道是盗泉子好不容易申请下来的在琼北治安战尾声阶段的接收大潮中,新道教和临高教会开展了一场争夺当地宗教设施的活动。充当宗教事务官的何影的办公室里,戴锷和吴院长展开了jī烈的争夺战。而琼山作为庙宇道观最多的县份,理所当然的成为双方争夺的重点。

    经过一番讨价还价之后,戴道长不负所望的为新道教争夺到了大部分的宗教设施。金牛岭上的这座道观虽然年久失修,但是规模在整个琼州算得上的是宏伟了。张道长本着“先占地皮后建设”的原则,对此类宗教设施的占据原则是多多益善。

    “…………我们的中心任务,第一是抓人,第二是抓地皮。”张应宸在写给戴锷的信中如此指示,“道观是传播的中心,没有战斗的堡垒,就无法jī起战斗的热情。”

    现在,道观里已经派驻了一名新道教的道生培训班里出来的一名年轻道童,他穿着盗道长亲自设计的标准道袍:唐式右衽窄袖翻领胡服,制服右臂缝上了一个红sè的乾卦袖章。正在门口照应。一下来了许多的难民让他措手不及.道观里其实什么都没有,因为资金紧缺,只修理了几所房屋作为宿舍和办公场所,再把摇摇yù坠的几所殿堂简单的加固了下。

    现在这些勉强支撑着的危房里挤满了准备去临高打工的难民。县里派来得工作人员正在维持秩序,当然起主要作用的还是派驻在琼山的步兵第一营的部队。连队的文书正在逐一登记花名册,以便临高方面准备足够的营地、粮食和服装。按照计划,这批难民中的大部分将用于临高的各基建工地和农业生产领域。

    由于那场成功的传销表演的影响,几乎所有在县城里等救济的无产佃户都愿意去临高搏个生路。不少人还扶老携幼准备举家迁徙。但粥场上的情况却以额外迅速的速度传到了大户们的耳朵里,而大户的反应也比主持这个事情的杨云预想的快很多。还没等统计工作完成,大户们就带着当初佃户们结的契、佃户贫农借债欠租时立的字据来拦人。这个时空可没有什么“外出打工还债”的概念,而且这些人债务人除了一身力气以外,也没有任何可以抵值的东西。

    因此这些债权人是不可能放这些劳动力轻易离开本县的外出就等于逃债一若是以前,他们大可送出一张片子,让临高县把人给拘回来继续出卖劳力还债、完契;可现在他们已经没这么大的威风了。

    失去佃户意味着什么对大户们来说当然很明白首先是今年的租子彻底泡汤,尽管来了台风发了大水,佃户们到底还能种上一季粮食,租子收不齐七折八扣也能得到一些,佃户一跑那就什么也没有了,连历年积累下来的欠租也等于一笔勾销。而且不少难民以往还借了许多高利贷度荒和春耕用,现在他们去了临高,这钱肯定也还不上了。

    情急之下大户们纷纷派出自己的管事和家丁,有的干脆亲自出动,纷纷到粥场来拦人了。

    刘翔在听到杨云介绍这次行动方案的时候就想到了这一点,在粥棚里还在架锅生火的时候,他就已经让人去叫琼山县办事处的治安专员——眼下琼山县警察局还没正式组建带着归化民警察到金牛岭道观里来维持秩序。

    又派人去接负责德隆琼山支行和琼山县法院的元老过来处理问题。

    可是没想到大户们的行动这么快,反弹这么猛,整个道观里有争吵的,有下跪哭诉的有呵斥的,有吃饭团太猛噎着的………………归化民警察和士.兵努力的维持着秩序,场面顿时一片混乱。

    刘翔不得不亲自上了台子仓促之间这里没有电声扩音器,只好拿个铁皮大喇叭。用自己在旧时空利用卡拉练出来的“浑厚高音”震一震这个场面。

    “阄什么闹!当这是菜市口呢!”

    虽说别人唱歌跑调,而刘翔唱歌就从来不在调上,但刘翔的声音的确响亮浑厚,再加上虽已削减了不少但仍然能遮挡视线的肚子做共振箱,这突然爆发的一吼,让场面上突然安静了下来。

    土著们不知道啥是菜市口,但是看得出这澳洲人发了怒。一个个都呆住了,不敢再争执。

    归化民警察到这个好机会,马上也都昂首tǐngxiōng地显示着存在顺手把自己身边几个拉扯在一起的人给分开。

    “难民到右边先登记。其他人到道观门口等着!”刘翔一挥手,在空气中划出了一条界限,“这里是难民营,闲杂人不许进来!”

    “青天大………………那个………………首长,”一个管事打扮的人壮着胆子说,“可不能让他们走啊他们还欠着我们家老爷不少债呢!”这个管事拍着手中一个油纸包叫着屈,引起了其他几个大户家里的管事一片称是。

    “老爷,你把他们带走了,我们全家可就只有上吊的份了。”一个小地主哭诉道,他的袍子上满是泥浆,“去年的租子都没缴清……”

    “这伙刁民,老爷请看,这是我们家老爷那几户去年、前年、大前年写的甘结,到到现在一颗粮食也没缴。”另外一个管事义愤填膺的挥舞着一叠账本,“现在又要逃走!真真正正的刁民!”

    “首长,这是王三十家借得债,还不出说好拿他家的女儿抵债的!现在他要逃走了!这算什么事?要走可以,把人先留下来抵债!”

    “次债还钱,天经地义!”

    刘翔正昏头晕脑之间,忽然人群被分开,进来一个白胡子老头,看mō样亦是个地主mō样的读书人,只见他颤巍巍的说道:“老爷…………首长……自古至今,赋由粮出,粮由租出,天下的粮户可都是朝廷的根本。老爷切不可行fù人之仁,毁自己的根基呀………………”说着他jī动起来,“学生饱读史书,便是大宋的列祖列宗,救荒度灾也从无此例,还请首长明鉴。

    他以为澳洲人既然自称大宋后裔,捧出大宋的成法便是大杀器。

    “他们只是登记表示自己愿意去,又不是现在就拉走!你们说的债务和欠租的事情,县里已经有了方案了,处理的干部正在往这边赶。你们先到门口等着,别在这里搅合!统统给我先出去!”刘翔lù出不满的表情说道。

    这伙人见这位澳洲县太爷已经动了真火也不敢造次,又想着这些泥tuǐ子在道观里,自己在门口守着,也不虞他们能从自己眼皮子底下溜了,便乱哄哄的地退到了大门口能避雨的地方。有几个tuǐ脚慢得,只好缩在屋檐下。

    眼瞧着秩序渐渐恢复,负责法院和银行事务的两位元老也来了他们在琼山县其实还是出差xìng质,并没有正式的委任。其实琼山县里的元老干部,除了刘翔之外全是出差xìng质,任务是来搭班子和培训指导,等到归化民干部大致能够胜任工作了,就换一个地方一个正是德隆银行策划处的陈策,他到琼山来组建德隆的地方支行--琼山由于是全州的首县,德隆准备在这里建一个琼州支行,然后每个县设分理处或者办事处。琼州支行也设在布政分司里,只有三间办公室和一个库房。

    法学界派来的元老是姬信,除了来充当法院的院长,他还有个任务是建设当地的国民小学。

    刘翔就在道观里的一间破房子里开了个小会,先把情况说明了一下,然后就这个问题拿个方案出来。

    “情况已经清楚了,这些佃户直接拉到临高,他们也不敢说什么,只是影响不好。”刘翔做着总结:“大户们现在还没意识到真正的危险,他们只是本能地保护自己的债务能够得到确保。”

    “刚才说的方案我同意。如果数额不超过我的权限,我可以批准一笔资金。”陈策再次重申了“不超过权限”的条件,“但是我很怀疑我们的流通券他们是否愿意接受?就目前来看,琼山的流通券信用还不够,很多人将信将疑。至于直接用白银或者粮食还债,恐怕储备也不够。”

    “那我就准备好接受这一大滩的诉讼了。大雨闷了几天,终于有活干了。”姬信淡淡的说道,“我可以采取一些手段,让这些债务撤销或者减低额度这个一点也不难。”

    大户缙绅们欺负佃户大多不识字,更看不懂上面的术语的关系,订立的契约、借据和甘结全是“霸王条款”,姬信早就想借机打击一下这样的歪风邪气契约精神必须是建立在相对公开的基础上的。

    “有问题么?大户们不会认为我们利用强权是巧取豪夺吧?恐怕人心难服。”陈策有些担心,他对这方面本能的比较敏感。!。

    证叵信说道:“许他们巧取豪夺老百姓,就不许我们如法炮鲷?”他笑了笑,“我都不用按照我们自己制定的商法典、民法典--就用大明官府的颁布的法律就足够治他们了。”

    姬信说得两部宏**典其实到现在八字没一撇,还在编撰.或者不如说改编中。

    “真得?”

    “当然,大明起码在法律上也不许重利盘剥的,不仅在大明律上有,即使在本地,官府也屡次下过禁令。架档房里都有材料,只不过从来没有大户拿它当回事。这是一;其二,这些大户历年来欠粮数量就很厉害,按照大明律是不是违法?累积起来可是个大数字。就这条还谈什么‘赋由粮出,粮由租出,?”姬信xiōng有成竹,“有必要地话,我就先和他们算算这个账再说。”

    商议结束后,刘翔关照人已经登记了的“准农民工”们的名单张榜悬挂在道观门前,公示24小时,凡是对某人的债务问题有异议的,必须即刻带上证据到临时法庭提出异议,逾期不再受理。

    至于无法证明佃户有债务的,则不能拦阻佃户离开明代的租佃制大体上已经不再有人身依附的xìng质,尽管在法律层面上农民佃户依然低于田主,但是佃户有人身自由,来去随意,田主也无权扣留他们。

    到了晚上的时候,大约有将近三成的应募难民被证明有债务问题。各种债务材料堆了满满一桌子。姬信xiōng有成竹,关照由德隆派来的财务人员、留用的县衙户房书办和法院工作人员一起会同工作,整理材料,将原告的各种证据收集成卷宗,然后再逐一编号,到时候按号叫人进来清理。

    姬信手里有县办取来的材料:这是在清丈田亩和接收县衙门的时候清理统计出来的欠赋名单和数目,有些大户已经多年欠缴粮赋,有的干脆从来就没缴过。数字累积起来已经到了一个非常庞大的地步。如果要较真的话·兴起一场大狱是毫无问题的。只不过现在穿越众们立足未稳,暂时不打算lù出太难看的吃相。等到时机成熟了,自然要狠狠的收拾他们。

    原被告双方被集中到临时法庭一间道观里的偏殿里进行债务清理工作。临时法庭里乱哄哄的都是人,但是一个个的不敢说话:步兵刺刀闪闪,从县衙借来的衙役个个拿着水火棍和皮鞭,整个临时法庭威风凛凛。

    被叫进来的债权债务双方在姬信面前首先确认债务的真伪和数额。在清理过程中清理出来了大量伪造、涂改的契约和借据,有些是涂抹数字,有些干脆就是张冠李戴,还有的干脆没有手印画押·就拿个自己涂抹的纸条当做证据。

    凡是被证明证据是伪造的,借据一律盖销没收。

    立刻便将原告拖到堂下先打四十大板,一张假契据打四十,二张打六十,三张打九十······以此类推。被借调来的衙役们早就想在澳洲首长们面前lù脸,一个个精神抖擞·一点水不放·堂下雨水血水横流,堂上是屎尿横流。还直接打死了一个。一干原告们早吓得hún飞魄散,纷纷要求撤诉,再也不要讨要什么欠债了。

    “这怎么可以,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我打得是刁恶之徒,架等都是良民,何惧之有?”姬信也觉得差不多了,“凡是伪造契据的·只要自知悔过的,立刻出来自首·既往不咎,”

    于是立刻就有一批人出来自首挨上四十大板的滋味可不是好受的。姬信当即将这些人的伪造文书出示之后盖销留作证据,然后命一干人写下服辩,按照每伪造一张文书缴纳十石粮的额度进行罚款。

    凡是有效的契据,则按照上面的数字和利息结算那种变着花玩利滚利坑人三代的“债务”法院亦不承认,最多按照德隆的规定:最高年利息不超过25%来结算。本金和利息折合成粮食流通券由德隆支为了确保债权人愿意接受流通券,姬信当场宣布了政策:流通券可以在夏秋两赋中冲抵应缴粮赋和其他杂税。这样即使大户们认为流通券毫无流通价值,确保可以缴公粮等于是用国家信用做了保证。

    德隆并非是无偿的清偿·实际上等于是收购了债务:这些债务人以自己的劳力也就是未来的工资为抵押向德隆借款。

    清理过程中也有些佃户欠了大户的债的,一听说要去临高务工·就得先向“官府”借钱,立马吓得改了主意。对这种情况,杨云苦婆心地做着工作,也没挽回几个毕竟在这个时代,向官府借钱是一种根植在潜意识里的恐怖。刘翔对这倒无所谓,反正留下越多对他越有利。

    清理手续开始很慢,后来就进展很快了。姬信见下面已经没什么棘手的事情,无非是些清理手续,便把工作交给了他手下的几个归化民干部,自己出来透透气。

    刘翔迎了上去:“干得真漂亮!你这一手是大棒开路,胡萝卜继之啊。”

    姬信没说话,只是笑了笑。脸上lù出了常见的苦笑。

    “说真得,这种做法很不好。只不过是权宜之计。”

    “有什么不好的?”刘翔不解,“这起大户,公然伪造文书,还重利盘剥,不狠狠的收拾一下,大约还想继续为所yù为,鱼肉乡里。”

    姬信点头:“话说不错,但是我这么干,就是口含天宪草菅人命。说白了无非和韩复榘韩青天的做法没什么不同。从建设法制社会来说,是极不合适的。”他叹息着又补充了一句,“其实他们罪不至死啊。”

    刘翔虽然觉得他说得有理,但是还是觉得有些腻味,心中不由批判道:“小资产阶级的软弱xìng又发作了。”

    “你也别想太多了,中国的情况千百年来不都这样?”他说道,“我不是偏向穷人,穷人不等于是好人,泼fù刁民到处都有。但是你看看现在的情况,有钱的大户做起事来,真是一点底线都没有,自己随便写张字据,不知道叫谁画个押就来盘剥佃户了。不狠狠的杀杀他们的气焰,我们这么能站得住脚?就算是有人罪不至死,哪个庙里没有屈死的鬼?”他说着说着jī动起来了,指着道观里的难民,“你看看这些难民,遭了灾,没饭吃,哪个不是他们的佃户?要不是我们逼着募捐,一颗米也不肯拿出来救济,等着他们自生自灭。我们要把人带走,他们倒想起来了没人种地是不行的,早知道这样早干什么去了!”

    “所以我说是只能从权。但是长远看,这样的做法是不可取的。”姬信并不争论,他忽然说道,“刘翔,你现在是县太爷,以后说不定要当省长之类的地方高官,千万别有当青天的冲动,中国的事靠几个青天是搞不成功的。”

    刘翔没说话,他明白姬信说到底还是在鼓吹“依法治国”的论调,这点他并不反对,但是眼下谈这个似乎有些太早了。他忽然发觉,自己刚才的言论似乎又和督公的思路一致了ˉ看来自己内心深处果然是个革命派啊。

    正想着,忽然看到杨云带着人正在给难民们发放口粮:口粮改成了海鲜粥-传统的检疫营的营养餐。

    “哟,吃的不错啊!”刘翔看着这些灾民们的伙食,对杨云打着招呼。

    “呵呵,不养好一点怎么送走啊,不管海路还是陆路都tǐng耗体力的。”杨云指了指人群:“还有些孩子,瘦的,哎哟!不补充点营养没到临高就挂了。”

    “费了很大劲,就弄到几千人,不觉得有些亏么······”刘翔试探xìng的问杨云。

    “这叫釜底抽薪,人是一方面,革地主的命是第二方面。”杨云并不掩饰,“你应该看过文件了吧?”

    “当然,当然,”刘翔说,“不过我有顾虑呀——这么搞是不是太jī进了?”

    刘翔就这样一边视察,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跟杨云聊着,顺便打探着临高尤其是88S上有什么动态。远离了核心区域,很多东西都只能靠来往公务的字句里猜,这种信息不对称让刘翔感觉很不好。

    “嘿嘿,想不到你过去自命革命左派,现在成了右倾分子了?”杨云笑道,“事情不是绝对的嘛。督公要得:无非是足够的粮食、人力和强大的基层控制力。”

    这话等于没说嘛,刘翔想,这压根就是元老院的基本政策而已。他只好说道:“其实琼山的人口也谈不上过剩,完全可以就地消化……”他决定把自己的设想先对杨云谈一谈。

    “真没想到你也在打这些劳动力的主意。”杨云听刘翔说起了他准备申请转移部分产业到琼山的想法,“不过,这次督公盯上的,可不止是这些佃农,还有地主家的余粮呢。”

    “只怕,还有余粮家的地主吧。”刘翔看似无心地打趣了一句。!。

    杨云也不是没听出来这层试探的意思,但也不好接话毕竟督公的正式公文上也只是暗示就只好故意当做没听见。

    自从宅党的钱水廷选上了元老院议长,执委会中的局势变得复杂微妙起来了。杨云咳嗽了一声,想重新找个话题。

    “报告首长!陆主任送来急件!”突然,县办的通讯员送来了一个文件袋。

    刘翔看着文件袋上盖着红sè的火漆,心中想着:“不是刚见了的么,有什么急事!”一手接了过来,给收件回执上签了字。

    在道观的一间安静的房间里,刘翔拆阅这封秘密急件,心中大慰。

    “秘密战线的工作也有成果了!”他赶紧把杨云也叫了过来。

    “又有几千壮劳力了。”刘翔笑着对杨云说着,而杨云则听着一头雾水。

    文件里是关于白沙水寨和海口千户所的最终解决。

    这两个地方在伏bō军和平进驻之后一直保持着相对的独立xìng。然而汤允文在何镇的残部撤退之后已经形成了困守孤城的局面,所部经过澄迈的溃败之后尽管死伤不大,然而士气低落,器械粮草也失落大半。白沙水寨的船只在琼山围困作战中被大部分击毁或者失陷,余下的都是些不堪使用的老旧腐朽的船只。

    汤允文现在所有的力量,就是手下的不到二千人的水陆营兵和海口所城的几百军户了,稍远一些的所城不是被元老院接管,就是被切断了联络。别说打仗,就是自保也难以为续。他既无力战,又不敢弃官而逃,只能坐视伏bō军进入琼山县,随后又占据要地,接着是大举开展治安战…···这一系列的活动中,海口所和白沙水寨的官兵始终保持着不闻不问的状态以免引火烧身。

    但是这样的局面最终还是要打破的,特别是在整个海南岛推进新社会体制的前提下,存留旧政府是一种权宜之计的话,旧军队就完全没有必要保留了。在民政政治保卫总局的策动下开始对整个海南岛上的军户卫所系统进行全面的接受和清理。

    至于明军的全岛军事核心,海口所城和白沙水寨的营兵就成了解决的重点。

    以武力来说,伏bō军解决这些明军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但是刘牧州要得是人力物力,特别是人力。所以采用得是相当迂回的政策。具体执行是由政治保卫总局来策动的。澄迈战役结束之后,分批释放了汤允文部下的琼山本地的军户和营兵俘虏。这批被释放的俘虏中安插了不少已经向临高投诚的“沙子”。

    这些人和其他被俘人员一起放回后,政保部门立刻利用这些线条展开了对汤允文部的策反工作。鼓动军中不满情绪sī下串联建立组织。汤允文对此已有耳闻,但是自从澄迈战败、何镇撤退之后,诸将或死或逃,余下的将领军官也不敢有所动作,恐怕稍有动作就会jī起兵变,汤允文能确保忠心的只有手下的亲兵家丁不到一百人的队伍了。靠着这几个人勉强维持秩序已经不易,更不用说冒着城外髡贼随时可能干涉的危险来搞清洗了。

    这次台风对刘翔来说是一次灾难,对某些人来说却是绝好的机会正是解决海南岛官军的核心的大好机会ˉ以此为发端,彻底瓦解接收全岛所有官军。在这一指示下政治保卫总局的机构立刻就开动起来。

    刘翔不知道政治保卫总局办公室主任午木已经在三天前就秘密来到了琼山,在海口所城外的工作站里亲自指挥全面工作。需要地方协助的时候就由当地的特派员陆橙出面。

    在这些“沙子”的协助下汤允文部的粮仓“毁于风灾”,彻底打碎了那些尚在观望中的普通兵丁的心理防线ˉ以前海口所还可要琼山县“支应粮草”,现在他们却别无出路。出了所城和大营就是髡贼的地盘。澳洲人不点头,一颗米一叶菜也运不进来。

    几天之后,开始缺粮的海口所和白沙水寨已经全部瓦解。

    士兵和军户们纷纷脱离卫所,要求“投效”。刘牧州给他们准备的待遇是:愿意当兵的,经过体检和政审合格的,由伏bō军的训练总监部收编;不愿意当兵的和军户家眷“净化”之后交给由民政部门统一分配安置务工或者务农。

    汤允文本人和他的亲兵,无所谓是否投靠,愿意来则来同等对待,不愿意来也无所谓,让他就带着那几号人和一艘不怎么样的“座船”继续维护白沙水寨当一个空头的海防参将。当然士兵粮粮饷也恕不供应了大陆上的协饷可以照旧发给。

    这些人愿意“投诚”,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缺粮的。密件里要求琼山县办设法先调集三到五天的口粮供应海口所的投诚人员。

    因此,刘翔就找来杨云,让他来接这个盘琼山县他能调度的粮食真的不多了。他心中还有其他考虑有了这批军户的人口,执委会对琼山的人口压榨恐怕就不会这么执着了。

    杨云听完情况后,先说了些“恭喜各条战线都有重大成果”之类正确的废话后,两人就开始为这些军户们的救济问题展开了“积极的对话”。毕竟这突然多出来的几千人对杨云来说也是个意外,事先并没有为他们准备如此标准的救济物资。

    粮食问题实际上是杨云到琼山来得第二个目标,邬德在他出发前曾经面授机宜,要他设法从琼山当地搞一部分“余粮”,但是他到了琼山之后就意识到刘翔对余粮征集带有明显的抵触情绪。在劳动力征集方面的配合已经看得出勉强的意思来了。在余粮问题上恐怕压根就不会配刘翔则是准备抵制余粮征购不管琼山的地主有多少存粮,他都反对在灾年利用手段来巧取豪夺这部分民间的存粮。首先这危害社会稳定,其次,要从灾害中恢复起来,不能仅仅指望企划院和民政人民委员会的救济,还是要依靠本地的储蓄。至于如何迫使大户们把粮食拿出来,这应该是个经济问题。

    就在几乎所有工作围绕着救灾转的时候,今天的一大清早,一位意外的客人来到了琼山县城。

    “老汤啊,咱们两隔得这么近,你儿子满月的时候也不送点红鸡蛋过来!”

    “呵呵,我一天到晚在煤堆里打滚的人,哪里来的红鸡蛋,煮出来也都是黑的了!”汤梦龙乘着看孩子的机会回临高活动了一次,想调回临高外派到其他地方,但是暂时还没能如愿。

    刘翔和汤梦龙坐在办公室里,郭灵儿端上来一人一杯新榨出来的杂果汁。

    “今天怎么有空来了?”刘翔问道。

    “嗨,别提了。好不容易接到矿上的有线电报的线,有几段被雨水冲毁了,可那铁线却不知道是哪个遭瘟的给趁雨拣跑了。”甲子煤矿到琼山县的有线电报网开通还不到一个月。

    汤梦龙喝了一大口饮料,顺了顺气:“企划院又说琼山这边是治安区,用不着无线电台,让我把矿上的无线电给上缴了。我只好跑你这里来发电报了。”

    “得赶快修理才行啊!”刘翔明显看出来他的话还没说完,“治安区归治安区,现在地方上的工作还算不上完全到位。”

    “当然了,我正在准备人员,申请物资呢,等雨一停就开始抢修。”汤梦龙说:“不过,咱们矿上还有些事想找你帮忙啊,小刘,你可得帮帮我呀。”

    “哎,怎么这么客气!你甲子矿是中央直属的单位,我们地方上肯定要大力支持了。”

    “别说什么直属了。前天晚上联系还说天气状况不好,运送粮食物资的船没办法开拨呢。”汤梦龙说:“矿上存的粮食可还只够4天了。每天工人们要吃四千大卡的食物,我那边存的粮食消耗得可快!以前那可是说什么也要优先保证矿上啊!”

    “这几天海况是不好,而且最近几处地方牵扯着要用船,运力是比较紧张。”刘翔心里一紧ˉ我这里粮食也不多啊没办法,只得打着“唉,甲子矿的生产任务又加了。但是人力和机器却不给我加,让我怎么增产?台风一来南渡江的航运只好停了,开出来得煤运不出去,堆在江边也不是个事。”汤梦龙继续诉着苦,“用小驳船运煤,牵引船又坏了不少,只见送出去修就没见几艘送回来补充的。这内河运输队真快成了王小二了。”

    甲子煤矿虽然品质不佳,远远不如从鸿基运来的优质无烟煤。但是甲子矿的煤属于长昌煤系,有含硫量低的优点,比较适合做冶金用焦炭,在目前阶段是马袅钢铁联合体的焦炭的唯一供应商,从三亚运来的高品质铁矿石都需要甲子煤矿的褐煤炼出得焦炭才能维持生产。

    而一号高炉的对焦炭的需求量是每年三万吨。二号高炉还在紧锣密鼓的建设中,可想而知焦煤的缺口有多么巨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