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斯丁，克里琴斯，快躲开！”卡西亚接着大喊，他这时松开了正紧紧抓住钢铁管道的手，身体开始自然落下。
钢壳炸弹的主要作用不只是爆炸，还有作为计划开始实施的信号的作用。和他们对付苏诺尔特学校的那三个人一样，诺力达与弗洛斯也是以敲击声作为信号。只是此刻的敲门声音换成了钢壳炸弹被投掷出来后，打在金属门上的声音了。
终于找到了自己一直以来忽略的细节问题，眼前的情况立刻变得明朗起来。诺力达与弗洛斯早在商船刚来临的时候，就提前买好了四张船票，并且船票对应的房间还刚好是隔着走廊相对的这四个房间。两个人的警觉性太强，即使没有预料到卡西亚他们会在自己的计划中幸存下来，但是多年以来行走在刀刃上的生活，还有做事情总是小心翼翼的性格，让他们在每一件事情上，都是这般小心。但是也正是因为这样的准备与小心谨慎，才让他们两个躲过了卡西亚他们制定的计划，并且还让眼前的情况反转了过来，把卡西亚他们逼入到了绝境里面。
因为钢壳炸弹除了爆炸与制造信号外，还有最后一个作用，那便是迫使看见炸弹的人扑倒躲避，防止被爆炸产生的碎片波及。这是每一个人看到炸弹后的正常反应，也是每一个人看见炸弹后，不得不做出的反应。
而这，便是它最后的那一份作用。趴在地面上的古斯丁与克里琴斯就如同躺在地面上的尸体，在听到了卡西亚大吼出来的话时，身体上还有着一点犹豫。他们距离炸弹没有多少距离，若是就这样趴着，可能钢壳炸弹真的爆炸后，只会受到一点轻微的皮外伤。可若是站起来，身体几乎就全部暴露在了炸弹的爆炸范围里，那个时候可不是脱一层皮就能轻松完事的情况了。
犹豫的身体终于在这时动了起来，他们从趴着的状态迅速起身，想要再度奔跑到大厅里面去躲避，可是等候在一旁多时的诺力达与弗洛斯哪里会给他们这个机会。
析开了三分之一的金属门里的黑暗中，亮起了橙红色的火光，轻机枪子弹链条独有的上膛声音传进了走廊里面，好像是一只音乐盛会的开幕曲子，奏响在了所有人的耳朵里。
地板上红色的柔然地毯瞬间变成了碎屑，子弹打在钢铁地板上擦出灿烂的火花，然后弹道改变继续向前疯狂突进。轻机枪狂泄出来的子弹连成一条淡橙色的线，转眼间就追上了刚爬起来，正准备跑向大厅的克里琴斯和古斯丁。
诺力达他们枪械全是苏诺尔特学校学生那里拿来的，每一颗子弹都是质量标准的白金子弹。子弹连成的线条首先从克里琴斯的脚下扫过，他刚站起来的高大身体立刻往下降了一节，两只脚从膝盖那里已经被威力巨大的子弹全部切断了。
“啊、、、”克里琴斯脚下喷涌出鲜血，血液泡沫和着骨头渣子落了一地，他的身体因为惯性开始往前倾倒。能不打麻药就割除身上因为沙狼毒素而腐烂的肉块的他，这时也因为脚上剧烈的撕裂疼痛而**起来。
“看来我也是不能完成任务了，但是这样也好，至少也算是脱离了家族的禁锢牢笼。”虽然身体上承受着巨大的疼痛，但是他的心里在这时却意外的平静了下来。“下一刻子弹就该从我的脚下扫射上来，撕裂我的身体吧？”他这般想着的时候，倾倒下去的身体突然被一股更加巨大力量拖向了一边。
一直手从他的右边伸过来，仿若用金属浇筑出来的手指紧紧抓住了他的右肩上的骨头，上面传来巨大的力量，那股力量想要将他没有了腿的身体从这里甩到大厅里去。这是在克里琴斯右边的古斯丁的手，走廊的右边正好卡了一点房间门的死角。这给古斯丁带来了一点缓冲的时间，子弹在这短暂的时间里，还不能激射过来。
克里琴斯的体型如同一头暴熊，再加上手术者体重异常化的原因，古斯丁想要把克里琴斯扔到前面不远处的大厅里，如同要扔出一颗沉重的铅球，身体在发出所需力量的那短暂时间里，不可遏制地停顿了一下。
然后和克里琴斯身体飞出去的同一时刻，身后房间门里看不见的轻机枪终于露出了脑袋，两把轻机枪上挂着长长的子弹链条，还有一面用来观察与瞄准用的透镜，它们完全暴露在了走廊的空气里，但是拿着轻机枪的不是人类的手掌，而是两根简单的机械抓臂。
当轻机枪露在空气中的时候，走廊上对诺力达他们来说已经没有了死角。子弹带着极致的速度，“突突”的声响与子弹穿透空气的声音一同交响在了硝烟味道迅速弥漫的空气里。走廊边上的新鲜植物炸成了空中飞舞的碎屑，子弹没有丝毫的犹豫，也绝不会带着丝毫的同情与怜悯。
“队长！”克里琴斯的身体在半空中朝着大厅飞出去，子弹擦着他的脸飞过，鼻息里甚至可以感觉到子弹穿透过去的弹道里的灼热空气。而他的血红色十字瞳孔眼睛里，看见了一串子弹在地面上一路炸开了，然后朝着企图规避的古斯丁笼罩过来。
即使是手术者的身体，而且还是处于第一阶段前期的手术者，就算是普通子弹，也能穿透炸开他们的身体。那就更别说现在的白金子弹了。古斯丁的身体在白金子弹的威力下，仿若一张飘在空中的白纸，在瞬间就被数十颗子弹完全撕裂了。穿透了古斯丁身体的子弹继威力减弱小半，继续向前激射，数颗沾染了鲜血的子弹再次打在了克里琴斯的身体上，立刻绽放出数朵血花，他的瞳孔开始一度涣散。
身体被狠狠摔在地上，身上伤口的撕裂让克里琴斯咬紧了牙齿忍耐着。血液从他的身上流下来，几秒钟的时间就在他的身体下形成了一汪小小的血泊。胸口心脏的跳动开始由急促变得平缓，**的声音也停歇了下去。克里琴斯已经支撑不了多久了。
同时，卡拉的两枚狙击枪子弹随即到来，暴露在空气中的两把轻机枪被狙击枪的子弹打成了碎片，可还是晚了。诺力达与弗洛斯在一旁准备了那么多时间，一出手就绝不可能给古斯丁与克里琴斯他们两个留下任何机会。
只是了一次眨眼睛的极短时间，走廊里的情况已经完全变了。
这时，卡西亚缩成一团的身体才从天花板里面落下，手里拿着两把点一零口径的手枪，里面全部装着白金子弹。脚还没有完全着地，两把手枪便分别喷涌出橙色的火舌，沉闷的炸裂声开始震动着周围的空气。
但是时间还是没有赶上，克里琴斯断了的双脚与身体上粗大的弹孔还在持续流着鲜血，而古斯丁为了救克里琴斯，却是用自己的性命做了代价。死亡的速度，永远都不是一个缓慢的过程。而且金属门在子弹巨大的威力下，虽然被穿透了，但是在金属门后面，明显还有着一层东西挡住了两把转轮手枪打出的子弹。那是复合材料制成的盾牌，苏诺尔特学校的那些学生的装备。
落在地面上的时候，卡西亚立马侧身躲在墙边，然后给转轮手枪的弹鼓里装满了蓝银子弹。卡西亚本来以为已经用不上它们了。
同一时刻，他眼睛里的两扇析开的金属门几乎是在同一时间，突然关上了。钢壳炸弹的形状被诺力达他们特意改变过，就是为了不让看见炸弹的人认出相应的型号，从而知道炸弹引信的具体时间。这一刻，炸弹要发挥它最后一个，也是最为本质的作用。
卡西亚眼睛里遗憾的神色一闪而过，嘴里暗自说了一句遭了，身体在这时硬生生往后平移了接近五六米的距离，这个过程中，双手与双脚也全部收拢挡在了他的身体前面。然后在他落地前的一秒钟时间，引信时间到了，钢壳炸弹轰然爆炸开来，巨大的热浪带着冲击波在不算宽阔的走廊里肆掠，细小的钢铁碎片速度很快，威力极大，朝着四处溅射开。天花板在冲击下哗啦啦落了一大片，红地毯也被整个掀了起来，植物的花瓣在气浪的冲击下，散落在了火药味道弥漫的空气里。卡西亚的脚与手臂上被炸弹的威力正面波及到，钢铁碎片全部嵌在了肉里面，皮肤被完全破坏，变成一片鲜血淋漓的模样，身体也被冲击波击退了几米远的距离，在地上连续滚了几圈，这才停下。
感觉身体停了下来，爆炸的影响还没有消失，卡西亚就忍着疼痛立刻站了起来。必须随时保持可以行动的状态，现在失去行动的力量就等于死亡。他拿出贴身携带的镇定剂又给自己打了四管进去，视线穿透过不算浓郁的烟雾，不远处的大厅那里躺着的克里琴斯只支撑过了几秒钟时间，便已经安静地躺在了血泊之中。看着克里琴斯闭着眼睛的遗憾的脸，卡西亚的心脏突然紧缩了一下，这是一种很难受的感觉。
利从卡西亚的头顶上以管道为落脚点，又移动了过来，稳稳停在了那两个房间上的半空中。他的灰白色礼服上也有着几道划痕，但并无严重的伤势。他看了卡西亚一眼，从卡西亚头顶上移动过去的时候，还贪婪地吸了那里带着卡西亚血液味道的空气。他眼睛里的精光一瞬间满溢了出来，身体里的**正在突破限制的牢笼。
而在利过来的同时，面前的两扇紧闭的金属门，再度松开了一道缝隙。并且边上其他的房间，因为被炸弹爆炸的声音所吸引，一些奇怪发生了什么事情的乘客打开了门锁，正要拉开房间门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时，船身开始猛烈地摇晃起来，幅度非常剧烈，脚下不稳定，即使是卡西亚这样的手术者，也不得不蹲下身体降低自己的重心，来维持自己的平衡，更别说其他普通人的情况了。头顶上的灯具也哗哗的响起来，又有一些松动的天花板落下。
“各位亲爱的乘客们，你们好，我是你们的船长，现在、、、”喇叭里再次传来通告的声音，想要出来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的乘客们又“嘭”的一声关上了还没来得及拉开的金属门。
卡西亚没有去管什么通告，也没有去考虑船身的摇晃，镇定剂带来的效果让他体内的力量开始迸发。当身体重新找到了平衡，他立刻突击到了各分布着六个弹孔的金属门前。透过弹孔，可以看见房间里的具体情况。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他不可能放过。
而诺力达与弗洛斯他们，好像也是同样的想法。
飞空艇正在黑尘暴的主体中心猛烈地左右摇晃。船身下的升力装置在巨大动力的带动下，正在喷发出能让十万吨钢铁块头稳稳停在空中，并且加速飞行的力量。
最顶层的控制室里，中年老船长才刚刚对商船里的乘客们下达了最后的通告，要他们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都必须老老实实地呆在自己的房间里面，不要出来凑什么热闹。飞空艇现在正处在一个关键的位置上，再有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全力运行中的蒸汽熔炉核心就能存储好必需的能量，然后供给升力装置在短时间内的超负载状态使用。
虽然这样绝对会减少升力装置的使用寿命，但是又有谁在乎呢？帝国蒸汽工厂里可不差这些升力装置的配件，只要金钱数量上到位了，就算再换一艘同样标准的商船，也是花不了多少时间的。各大制造行业与公司，以及帝国内部的工业产量储备，都是一个他们想象不到的天文数字。
“船长，温度上升到了红线标准，是否开启冷却系统？”旁边传来刺耳的蜂鸣声，指示灯被人手动关上，一个颇为年轻的控制组员正在询问中年老船长接下来的指令。
“当然不用，让它过热就行，那么大一个东西，过热几个小时都不会有事。而且接下来我们还需要熔炉核心过热带来的效果，它能给我们更加快速高效地提供蒸汽动力。毕竟这巡洋舰级别的商船有这么大的一个块头。若是等一下突破黑尘暴后商船因为动力不足又掉回黑尘暴里面了，那我这个船长身份可得被同行笑话一辈子。”中年老船长哈哈笑着说，眼前的困境好像也不能影响他开朗的心情分毫。
然后他清了清嗓子，接着拿起身边的扩音器开始接连下达当下的指令，声音粗狂有力，里面有一种别样的让人心安的力量，这正是他能胜任船长的又一个原因吧。作为商船里的最高指挥人员，丰富的经验与能在突发事件前安抚众人的气质与能力都是两个同样重要的必备选项。
而面前的玻璃窗子外，组成黑尘暴的漆黑云层此刻已经变成了白灰色。压在商船上面的云层开始变薄，炽烈的光线已经穿透云层来到了这里。再有几十秒钟的时间，商船就将突破所有的黑尘暴云层，然后动力全开，快速逃离黑尘暴上空那一片气流紊乱的区域。看不见的东西往往才是最为麻烦致命的，就如同高空中那些看似平和的天空，可能只有地狱里的魔鬼才知道里面究竟隐藏着什么吧。
“倒计时开始，三十、二十九、二十八、、、”
控制室里现在只有这一道清脆的电子音再回响，所有的警报器被强行关闭，只有纷乱的灯光配合着这道声音在控制室里闪烁着。控制人员将手指放在了倒计时完毕时，需要按下的按钮或者需要拉下的操作杆上面，只要等到船长下达命令的声音传来，就能毫不犹豫地执行每一道指令。
船身抖动越加猛烈，玻璃窗外的云层也越来越白，光线开始充足，越来越亮，视野范围扩张，突破的临界线，就在他们所有人眼前的不远处了。
、、、、、、
卡西亚来到金属门前，拿出腰间的尖刀，雪亮的刀身刚好充当了镜子的作用。这是从找上戴维的那伙人的头头，那一个将这把刀充当装饰品的人的身上得来的。透过被六颗白金子弹打出的六个拳头大小的弹孔往里面看，刀身刚出现在弹孔的范围里，上面就映射出一个黑黝黝的枪口，然后一道细微的火舌与一颗直径超过十毫米的子弹一起从弹孔里冲击了出来。
真是糟糕。卡西亚骂了一句，手中的尖刀上同时也传来巨大的力量，打在上面的子弹一下子改变了弹道，斜射向前方。同时卡西亚的身体也往后退了一步，金属门上这时转瞬间也多出一条竖排起来的弹孔，弹道线刚好就全部通过了卡西亚刚才站着的那个位置。
“子弹数量，八。”卡西亚呼出一口气，记下了从房间里打出的子弹数量，然后手腕偏转一个角度，隔着金属门，找准了一个最有可能击中目标的位置开枪，这只是虚晃的开枪，卡西亚没有奢望其中的任何一颗子弹能击中目标，只要能让金属门后面的人躲避一下，暂时不能注意门外的动静就足够了。子弹在金属门上炸出数个直径十几厘米的孔洞，一扇完整的金属门，已经变得支离破碎了。
紧接着，卡西亚站稳的身体从侧面对着房间门狠狠踢过去一脚，一道闷响声音传出，金属门撞在了躲在它后面的人身上。卡西亚压制住的力量在这一刻终于爆发而出，双脚猛烈往后一蹬，身体变成了影子窜到门前，带着巨大的动能力量又再次狠狠撞在金属门上。
金属门后面是一个单手持着盾牌，单手拿着手枪的人，走廊里的光线在金属门完全打开的时候同步喷涌进来。卡西亚面前被金属门撞击得身体往后退了几步的人，正是光着一个脑袋的诺力达。他的脚步连续往后重重踩了几步，这才将身体上全部的力量卸完。而此刻面前的金属门已经被完全打开，一道人影正背对光线站在门口中央，金属门上的巨大弹孔也映入到他的眼角里，随即“啪”的声响传来，房间里的灯光被打开了。
与开灯的声音同步，诺力达的身体向着侧面移动出一米多的距离，复合材料的盾牌被他抛在了原地。六发子弹随即集中盾牌，在穿透盾牌的同时带着盾牌往后移动打在圆木桌子上，上面摆放着的东西落了下来，那是两个银白色的铁皮箱子。在灯光下，桌面上还有一个黑色皮质箱子，工厂里的量产货物，看上去非常沉重，狠狠压在桌子上，即使船身在剧烈的摇晃着，桌子上的它也没有丝毫的动静传来。
“看来你好像认出了这些东西。”卡西亚意有所指地说，他走进房间，站在诺力达对面时，六枚灼热弹壳落地的声音刚好与卡西亚拨回弹鼓的声音同步。他看着诺力达指过来的手枪的枪口，诺力达也同样看着他手里握着的转轮手枪的枪身，两边都没有开枪，好像是在细细品味船身的摇晃感觉。而走廊这时也传来了狙击枪子弹撕裂空气的特殊破空声音，以及仿若金属的碰撞声音。利和弗洛斯也对峙上了。
“是我中奖了吗？你的身份好像比起外面剩下的那两个人，更加特殊呢。”
空气中的味道突然缓和了下来，多出一种奇怪的感觉。两双十字瞳孔隔着两把枪相互对视着，两根手指分别半压下扳机，却都稳稳停在了临界点前。
“只在枪械弹药这一块领域，白金子弹可以说是军火走私的主要高级货物。”诺力达看着卡西亚说，“除了一些特殊用子弹，或者一些经过机械师改装过的子弹，蓝银子弹就是这一领域的巅峰了。想要交易其他种类的子弹，就只有特别订购了。虽然订购费用不会太贵，但是获得他们的门路却是昂贵的，把手这些路径的人，也是不会再轻易让别人加入进去争抢利益的。”
诺力达笑笑，“自己做走私商人这么多年，多少知道了一些东西，可能比你还要多一点，当然是在枪械弹药这一块。蓝银子弹虽然属于明面上的顶级弹药，但我还是算知道的。”
“知识可没有人嫌多，和金钱一个道理。”
“当然，很多事情也不是仅仅有着一股劲就能完成的，脑袋里的知识很多时候可以就自己一命，就像刚才我放开能抵挡白金子弹的复合盾牌一样。而且能被军部学校盯上，并且列为其中的一次实践课程任务，这样说来我在军火走私商人中也是做得不错的其中之一了。不知道我应该是高兴，还是伤心。”诺力达半玩笑话，半认真的态度说，“那能在我们还可以相对站着说话的时候，告诉我你们的任务等级是多少吗？我也想知道我被别人评定的价值有多大。”
“兵级二等。”卡西亚回答。
“谢谢，看来我还是有些价值的，至少不是那些不入流的任务评判等级。”诺力达很有礼貌的回话，“那么，请你去死吧！”
最后几个字的话音与两边的枪声同时响了起来，子弹在两人身边乱窜，但是毫无意外的都被两个人以最小的代价全部规避了过去。他们移动着身体，一面给手中的枪更换弹药，一面寻找对方的弱点，并在大脑里总结相应的数据。
诺力达也是手术者，军部学校给的情报上写着他进行过不正规的手术，但在卡西亚目前的感觉里，军部学校的情报又出了差错。诺力达身上并没有狂暴的气息，而是一种很安稳的状态。并不是不正规的手术，他的身上有着名为抑制管的东西。
而卡西亚自己这边，因为钢壳炸弹的伤害，手臂与脚上都是一片血肉模糊的样子。流血量很小，但是嵌在血肉里面没有取出来的数量很多的弹片一直在侵蚀着他的身体，伤口的血液已经变了黑红色，弹片上的化学物质显然也不是一种温和的东西。打了四管镇定剂下去，按照苏卡琉斯的吞噬方法来，效果固然很好，一段时间里不用担心因为抑制管带来的强烈负作用，而且排斥反应全开对身体的损害也能降到最小范围。可是手臂与脚上传来的疼痛感觉却一直化为电信号不断刺激着脑部神经，这对卡西亚影响很大。在面对诺力达不断攻击过来的进攻，也不能集中自己全部的精神，而有一部分必定会被这些代表着疼痛的电信号所吸引着。
诺力达也看到了卡西亚衣服与皮肤完全破裂的手臂与脚上的伤口，那里露出鲜红色的血肉，因为弹片没有取出，自然也说不上伤口合拢，血液凝结起来。每一次攻击，诺力达也特意对着卡西亚身上这些受了伤的地方。那里的触感几乎被完全破坏，手术者一直以来赖以骄傲的灵敏感官在这些地方也将完全失去作用。
“每一个弹夹十五发子弹，灵敏度与速度基本和古斯丁、卡拉他们持平，反射神经好像并没有经过替换移植，反应力比不上我们的标准水平，但是力量却几乎比古斯丁大了小半，体能上也是处在顶峰状态。”
不到十来秒的时间，卡西亚脑海里判断出了诺力达身体的大致数据，而相应的，他自己的实力水平，应该也被诺力达摸出了一个大概。
思绪变换的瞬间，诺力达的攻击又来到了身前。
这时诺力达粗壮的脚直接横扫了过来，卡西亚身体往侧面移了一点，躲过了这一脚，但是边上稳稳当当的圆木桌角却被诺力达一脚踢断，放在桌子上的黑色皮革箱子顺势从桌面上斜着滑落下来。好像里面的东西很重要，当它正在半空中时，就被诺力达站得稳稳的身体用双手接住了。不放过这个机会，卡西亚红着的脸上的十字瞳孔一缩，双手握拳，就朝着诺力达空不出双手的身体狠狠打去。
可是判断好像出了错误，黑色皮革箱子里的东西在诺力达的心里好像并不怎么重要。连又一次打完子弹的手枪也被扔在了地上，诺力达抓住了箱子的一角，直接将它充当成了武器，朝着卡西亚的身体狠狠抡了过去。
卡西亚身体骤然停在那里，狂奔过去的巨大力量让他身体内的内脏一阵不舒服。想要后退的时候，发现已经没有了机会和时间。那个一米多长的黑色皮革箱子异常沉重，即使还没有抨击过来，但是卡西亚的耳边已经听到了它被抡起在空中的呼呼声音来了。
身体后退的方向只能在这时骤然改变，变成顺着皮革箱子打击而来的方向。卡西亚双手挡在身前，作为第一道，也是最后一道防守，眨眼间便与那黑色皮革箱子撞在了一起。
好重，这是卡西亚与黑色皮革箱子接触时感受到的最大感觉，身体后退的速度并没有赶上诺力达抡过来的箱子的速度。手臂上一下子承受了太多的力量。
箱子里面有着什么东西，硬度比普通的钢铁还要坚硬。卡西亚的手臂骨头在这一瞬间好像就要断裂，不敢再继续用手臂抵挡，否则两只手臂可能真的会断在这里。卡西亚的手臂往回收了一段距离，黑色皮革箱子理所应当地继续向前突进打在了他的身体上，骨头噼啪作响，身上这几天积蓄起来的脂肪防止着力量穿透过卡西亚身体时而引起的内脏的激烈摩擦。
即使是异常的体重，但是面对着在力量上能与排斥反应全开的他相当的诺力达，卡西亚整个人都被黑色皮革箱子打得倒飞了几米远。本来船身就在摇晃，加上不稳定的脚步与大脑一丝的眩晕，卡西亚半躺在了地上。大脑里还在持续接收着身上各处传来的数据，那是代表着疼痛的电信号。
“正确的选择，否则两只手骨断了，那可真的没有什么机会了。”诺力达看着立刻站起来的卡西亚说道，但是却没有继续追击过去。
身体的伤害不算大，麻痹与剧痛的手臂正在快速恢复，卡西亚庆幸刚才诺力达手上没有手枪，否则以自己当时的状态，可能身体上已经多了几个弹孔了。
卡西亚站起来没有动，因为他在等待手指恢复灵活的状态，否则更换转轮手枪里的子弹将会耗费更多的时间。面前的诺力达则在说话的时间里，拉开了皮革箱子上的铁质拉链，一只手伸了进去，好像握住了什么，身体在那时也瞬间暴动起来，冲到了他的面前。卡西亚又想起了刚才的触感，那种比普通钢铁还要坚硬的感觉正留在他的身体里，尚未完全散去。没有丝毫的犹豫，手里握着的转轮手枪也被迫丢掉，立刻将绑在背后的那把锻钢剑横挡在了自己的身体前，卡西亚这一次不再有丝毫的退缩。
要比力量，我好像并不比你差多少。透过黑色布料感觉到锻钢剑冰冷的触感，卡西亚急促的呼吸变为一道绵长的吐息，仿佛一瞬间回到了几个月不断练习剑术时的光景，唯有实实在在随时可以挥击的冷兵器才能让他心安。无论枪械的威力有多么大，都摆脱不了需要跟换子弹的问题。
“叮！”武器碰撞出来的清脆声音开始奏响，乐队演奏的交响曲开始奏响下一章。
同时，船身爬升的倾斜角度在这时恢复到了水平状态，有那么一瞬间，卡西亚、诺力达他们真实地感觉到了商船恢复到了平静的状态，但是下一刻，却又想起了尖锐的悲鸣，那是钢铁也不能承受的某种痛苦。
商船的角度从爬升状态恢复过来后，明显开始往侧面倾斜，没有任何征兆，喇叭里也没有广播通知，且变化速度很快，角度刹那间到了二十多度左右，没有被固定的东西在摇晃的船身动作中开始滑动落下，堆积到了窗户边的墙角处。
这时，诺力达正抓着皮革箱子里的东西狠劈过来，被卡西亚用锻钢剑稳稳挡住，后续力量迸发，但是他感觉到手中的武器再也不能前进一点，却反而有了一种要压不住的感觉。
挡住诺力达全力劈砍的卡西亚也趁着船身角度往侧面改变的机会，挡在身前的锻钢剑往前猛然一顶，推开皮革箱子，方向也微微偏向倾斜的侧面。诺力达突然站稳的脚步因为突如其来的船身倾斜有了一点不稳定，再加上这时卡西亚突兀顶过来的力量，他的身体往窗边踩过去数步远，黑色皮革箱子里的笨重东西让他的每一步都发出“咚咚”的声音。直到脚步站在了墙壁上挂着的厚重的帘子前，这才稳稳停下。
在他稳住身体，身体找回平稳的时候，卡西亚已经双手握剑，冲了过来。本来两人的身高差不了多少，但是船身的倾斜让卡西亚看向诺力达时，有了一种居高临下的感觉。倾斜的船身让卡西亚加速起来更加快捷，两步就跨过了两人之间隔着的距离，紧握在手中的黑色布料包裹着的锻钢剑成为一道横斩而过的剪影，对着诺力达的上半身斜砍了过去。
但是诺力达在锻钢剑就要砍到他身体上的时候，已经骤然蹲下。黑色的剪影从他头顶上剪切过去，剑身很长，剑尖摩擦着诺力达身后的房间墙壁，擦出一蓬蓬火花，厚重的帘子也被剑尖完全切断，从中间断开，落在地上。
被帘子遮蔽住的圆形窗户露了出来，外面已经不再是方才的黑色云层景象，那里现在是淡淡明亮的蓝色天空，没有一丝白云，好像均匀沉淀在湖面底下的蓝色颜料一样匀称。天空下面，就是被最后一丝太阳余晖染成了黑红色的黑尘暴主体云层，呈现旋涡模样的云层还在缓慢的移动，云层里面在这一瞬间的时间里，就闪过了多少炽白的闪电光芒。卡西亚知道他们已经从黑尘暴里脱离出来了，现在正在它上面的高空中飞行。
然后下一刻，他的思绪与视线又回到了眼前的房间里，手中握着的还在继续斜砍下去的锻钢剑立刻被他拉了回来，一个漂亮的弧度回转，黑色布料下的锋利剑刃重新对着诺力达的脑袋狠劈下去。
已经站稳脚步的诺力达没有给卡西亚这个机会，黑色皮革箱子被他挡在头顶上，里面的东西挡住了卡西亚的攻击。透过锻钢剑切开的一角，可以看见里面仿若钢铁材料铸造出来的武器把柄。
然后随着一声沉闷如同深海巨鲸喷涌出水柱般的声音，无数齿轮的律动和咬合，还有轴件驱动摩擦的声音从黑色皮革箱子里面传了出来。最后是数道卡西亚熟悉的蒸汽阀门开启的声音，一团团浓郁如白云般的蒸汽从长剑切开的那个缺口里冒了出来，冲向他的眼睛。
卡西亚连忙后退，与诺力达拉开一段距离，什么东西紧随在他身影后面劈砍过他刚才站着的那个位置，带过一丝白色的蒸汽飘动过去。
黑色皮革箱子的金属拉链在这时终于被全部打开，诺力达从里面取出一把很粗糙，但是却又给人无比细密精致感觉的东西。那是一把双手战斧，长度不过一米左右。斧头把柄很粗，上面有着一道道防止滑动的螺线纹路。而斧头的本体，也就是那宽厚的斧身，却和卡西亚手中的锻钢剑不同，不是由合金一体铸造出来的。
那是由无数金属片、齿轮、轴件、螺栓所组成的斧头，斧头的刃口是六个**的快速旋转且被磨得锋利的齿轮，如同发动的电锯一般，被中心轴固定在两片金属片中间。斧身上随处可见裸露出来的正在旋转的齿轮，整把斧头如同刚从红热状态经过冷却水冷却的金属件，一丝丝蒸汽正通过上面的一些阀门与组合接口喷涌出来。
“这可是花了好些功夫才从一个机械师手里弄过来的武器，价钱可昂贵得很啊。”诺力达淡淡地感叹道，然后手掌握住斧头把柄的最后面轻轻扭动了一下，启动了什么开关。只见斧身上所有的齿轮与金属片开始在设计好的程式下运作，旋转的速度更加快速。斧头刃口那一片区域所有的锋利齿轮，还有边上固定住的金属片，也开始从灰色的颜色慢慢变成灼热的暗红色来。它们被什么东西加热了，因为刃口周围的空气已经因为热量而开始变得扭曲起来。
“气动武器，这可是一个好东西。本身材料不用说，绝对比钢铁还要高级。并且气动武器本身上没有任何差分机与分析机的构造，却能凭借机械师们聪明的大脑，用数量有限的齿轮在里面设定出好几个武器变换的程式出来。比如现在的气热状态，靠着里面金属片与旋转齿轮的摩擦产生大量热量，再加上电热块的作用，可以在这把武器主要的攻击刃口上创造出温度达到一千多度的区域。以一块绿光型号的辉管里的能量驱动着武器内的蒸汽循环系统，持续保持这个状态一年都没有什么问题。”诺力达对手中的武器非常满意，即使温度升高，但是暗红色的刃口颜色依旧不变，并没有在这段时间里转变成鲜红色的灼热状态。刃口上的材料都是耐高温的特殊材料，千度的高温，还并不能让它发出刺眼的红热光芒。
同时，卡西亚也将锻钢剑从包裹着的黑布里拿了出来，雪亮的剑身在诺力达口中的气动武器面前，也并没有落下什么优势。
“电锯的改装体吗？”
“当然不是。”诺力达轻声笑笑，商船的角度还没有改变过来，他的脑袋仰起一个角度，看着卡西亚说道，“冷兵器伴随我们人类的时间有多长，可能这个只有那些考古学者们知道了。但是不能否定，这个时间比起枪械来要长了不知道多少。可是现在人们手中更多的却是倾斜，冷兵器早已经沦为副产物。”
“在大部分的时候，冷兵器的攻击范围与威力注定会被枪械取代，这是谁都不能否认的事情。”卡西亚说。
“对，枪械的便捷与优势注定会取代我们手里的这些东西，无论是在威力上，还是攻击距离上。即使是我们这样的手术者，可以很好的规避弹道。但是当面对几把轻机枪的交叉扫射时，再怎么敏捷的身体与锐利的视线，都是没有任何作用的。”诺力达说，“但是很多事情都是得有一个前提条件才行，否则很多事情都是不能讨论与成立的。冷兵器与枪械的对比也是如此。”
他看着一直警戒起来的卡西亚继续说道：“尤其是当手术这样的生物技术被开发了出来，还有人类在不断探索周围未知世界的时候，了解的那些数不清楚的发现时，冷兵器与枪械两者间的优劣也在不停地翻转。枪械不再成为王者，就像螺旋桨飞机的作用已经沦为飞空艇的防御飞机一样，冷兵器也在某个时候出现了改革，具体原因我当然是不知道，但是从制造这把武器的机械师那里得来的传闻，好像是与极限气候有着很大关系。但是不论什么原因，冷兵器在很多时候已经与枪械持平了，并且还在某些方面超过了我们手中的枪械。并且与手术一样，气动武器也是管制下的东西，知道的人并不多。很多东西因为那些权力者的担忧，而被掩埋在了黑暗里面。想要了解这些，我们的身份地位还得爬得更高才行。”
诺力达突然说出很实在的几句话，然后脸上露出笑容。“可惜你已经没有机会了。”
卡西亚心里一凛，他知道自己中计了，诺力达说这么多话并不是单纯因为心情好，而是在拖延时间，等待着手中气动斧头的红热状态的完全到来。和蒸汽工厂里一样，加热金属，类的东西，即使再快，也是需要一点时间的。
诺力达双手握着战斧如暴熊跳到卡西亚身前，气动斧带着灼热的蒸汽与温度，在空中闪过一道暗红色的流影朝着卡西亚立劈过来。
摸不准气动武器具体威力的卡西亚不敢用剑去硬接，身体躲开，让红热的斧头直接劈在了脚下的钢铁地板上。没有预料中的猛烈碰撞声音，气动斧劈砍下去便带着一蓬剧烈的火花，那是六个锋利红热的齿轮在与钢铁地面剧烈摩擦，刺耳的声音带动着无数被加热的金属颗粒与融化的金属液体飞溅出来。钢铁地板也抵挡不了气动武器的威力，一道如同普通斧头劈砍在树木上的痕迹，这时却无比清晰地出现在了由钢铁铸造的地板上了。
“你要知道，在战场上，这可是用来对付那些钢铁战车时用的。气动武器的等级，可是要到了中尉的军衔，才能有初步了解接触的机会。”诺力达提醒着卡西亚，“可不要被砍到了哦。”
将陷在钢铁地板上的斧头轻松提起，诺力达的力量完全可以将这笨重的武器使用得无比流畅。硬接了几次诺力达的攻击，卡西亚不得不想尽办法避免与那把气动武器的直接碰撞。手中的锻钢剑上已经出现了数道缺口，即使是属于高级货色的长剑，但是每一次与那把气动斧的接触结果并不比普通的钢铁好多少来。
必须找到一个更加宽阔的地方才行，卡西亚身体朝着房门那里移动。无论是速度，还是身体的敏捷与反应能力，在排斥反应下都得到了巨大的提升，力量不是他唯一的优势。房间里的空间还是太小，诺力达拿着一把笨重的斧头也能依靠一些墙壁来防御住卡西亚从四面八方攻过去的高速剑招。他在房间里，除了被动与诺力达接招，一直发挥不出自身的一点优势来。而且到了走廊与大厅那里，卡拉的狙击枪也能找到机会破坏掉诺力达的气动武器。他腰间虽然撇着转轮手枪，但是里面却没有子弹，想要靠着自己的蓝银子弹来破坏武器，好像还得寻找到其他的机会才行。但是现在没有这样的机会。
向着房间门快速移动，诺力达知道了卡西亚的打算，当然不会让他轻易得逞，身体也向着那里猛然跃动过去，紧紧追击着卡西亚不断后撤的身体。手上紧握着的气动战斧拖着白色蒸汽与灼热扭曲的空气一起向着卡西亚横斩而去。
房间门廊狭窄的范围也不能限制住诺力达手中威力十足的气动斧头，火花与被瞬间加热的金属颗粒顺着战斧的斩击方向溅射过去，卡西亚只能转过身体来以倒退的方式退出房间，并同时用锻钢剑将这些被快被加热到白炽化的金属颗粒全部挡在身前。这些东西若是溅射到了身上，可不是只烧坏一点皮肤那么简单。上面的热量能在一秒中的时间里将表皮的血肉全部焦炭化，直达下面的骨头。并且接下来引起的机体组织连锁反应也是令人头疼的事情。
身后不远处就是破烂不堪的金属门，卡西亚压缩着身体里的力量，速度更加快了一点，脱离了诺力达气动斧头的笼罩范围。
走廊的温暖灯光将卡西亚的身体笼罩了进去，虽然比不上房间里那么宽敞，但是走廊里的空间也能让一直被迫防御的卡西亚有了一丝可以使用剑术反击的机会了。学校的那些日子里，花了大量时间练习的剑术，可不只是每一天挥一挥剑，控制劈砍精度与力度这些简单的事情，更多的还是锻炼自己与手上锻钢剑的熟悉度，做到每一次剑击都是恰到好处。
并且走廊尽头那里还有卡拉的狙击枪，这才是更为关键的事情。虽然对于诺力达手中的气动武器的资料一无所知，但是这并妨碍它依旧能被威力巨大的子弹破坏掉的事实。
这武器确实很强大，至少在房间里面，卡西亚都是被动挨打与躲避的一方。虽然因为战斧的笨重，让诺力达身上暴露出来的破绽很多，可即使有进攻的地方，面对他手上那把威力巨大的战斧，卡西亚却不敢贸然进攻了。除非是一击致命的时机，任何时候，他的进攻都能被诺力达抓到，一击斩斧下来，他诚然可以躲开，但是手中的锻钢剑势必要毁坏在接下来的攻击上。
脚步再次踏进走廊的时候，卡西亚并没有听到任何的枪声，就连金属碰撞的声音都没有。只有商船船身在高空乱流里面发出的悲痛哀鸣。
卡西亚的眼睛首先看向大厅那边，弗洛斯的房间就在大厅边上，利与他的战斗很有可能会在大厅里面进行。但是他的视线里，大厅里的器具完好无损，只有古斯丁破碎的尸体躺在走廊与大厅交接的位置，而克里琴斯渐渐冰冷的尸体也正安安静静地躺在逐渐凝结的血泊之中。
没在大厅里，卡西亚转瞬间反应过来，脑袋再度呈现一个180度的偏转，脚步带着他下意识地朝向走廊尽头，也就是升降机井那边的方向移动。而诺力达也如料想的那样，并没有贸然冲出房间门，而是很小心地站在门口，用着镜子查看走廊里的具体情况。
“真是一个小心翼翼的人。”卡西亚视线掠过诺力达的动作，然后看向走廊尽头处，他想了解利、卡拉与弗洛斯的情况怎么样了。在他的印象里，利的实力很强，而且有卡拉这一名优秀的狙击手在一边干扰，应该不会出现任何问题。
可是当视线偏转过去，弗洛斯与他预料的一样，身体正无力瘫软地坐靠在走廊尽头处的墙壁上。墙壁上有一道醒目的血痕，还在流动的鲜血将他身体下的地毯全部浸润了。
弗洛斯死了，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可是利同样瘫软坐在了旁边不远处，白灰色礼服沾染满了鲜血，上面分布着很多伤痕，他脸上是虚弱的苍白颜色，嘴里还在不时吐出血液泡沫，已经是没有力量再站起来的模样。
而在走廊尽头处本应该是卡拉抱着狙击枪蹲守的地方，已经不见了卡拉的身影。她的身体正趴在离弗洛斯不远处的红色地毯上，隔着远远的距离，就能看见左后背心上，那一个正冒着鲜血的伤口。
只有一两分钟的时间，所有的东西好像都变了。卡拉也和克里琴斯一般，变成了躺下的尸体，利的状态好像也快坚持不住，难道当初一同出来的二十个人到最后会只剩下自己一个？或者没人剩下？
卡西亚看不清楚卡拉埋着的脸，她扎起来的头发散开了，上面一样沾染了鲜血。那把改装型狙击枪也同样躺在她的身体边上，如同她的身体一样，好像正在失去应有的温度，尽管它原本就是冰冷的杀戮器具。
到底发生了什么？卡西亚脑袋里突然开始充血，那里有什么东西在不停地敲击着他的精神，耳朵里不知何时也出现了低颤的蜂鸣声音。心跳的速度开始无限制的加快，本就红着的脸上开始渗出血液一般的细密汗水，额头上的血管鼓出来，和着心脏的节奏一起跳动着，已经快要承受不住里面急速流动的血液的压力。有什么东西想要突破卡西亚身体的限制而鼓动出来，身体各处的肌肉纤维也正在疯狂地扭曲蠕动，在此刻，它们好像具有了生命。卡西亚感觉到胃里有恶心的感觉，一直以来保持良好的呼吸频率在看见卡拉尸体的那一刻，被彻底打乱了。
大口呼吸进入肺部的空气里好像也带有湿润的水分，那会是卡拉鲜血里的水分吗？卡西亚鼻子里全是浓郁的鲜血与硝烟的混合味道，那里面包括了古斯丁与克里琴斯的血液味道，当然也有他自己手臂与腿部上流出来的鲜血味道。
而这短暂的时间里，诺力达也确定了走廊里的情况，拿着气动斧头的他冲向了站在走廊中间正大口**着的卡西亚。壮实的躯体跳到了卡西亚的身前，又是一击猛力的劈砍。暗红色的流影带着扭动的蒸汽烟雾在空中荡过弧线，到达了卡西亚头顶的上空。
“已经躲不掉了。”诺力达心里腾起欢喜，但是手中注入到战斧上的力量却又加大了三分不止。他身体上的肌肉在此刻也一块块隆起，这一斧头倾注了他全部的力量，他势必要趁着这一刻卡西亚恍惚的时候，将他于自己面前劈成两半。
“正因为会对自己照成巨大的影响，所以伙伴与盟友这类东西，只要当成利用的东西才是正确的。”诺力达心里突然为面前这一个即将死去的敌人叹息，通过镜子，他也看到了走廊尽头处的全部情景。他原本没有想过卡西亚会因为队友的死亡而受到影响，军部学校里的人，都是行走着的机器，这是别人对他们的评价，感情上的处理也是成长中非常重要的一个环节。但是面前的这个年轻小伙，好像在这上面出现了很大的问题。
在战斗时出现这样的失神状态，可是致命的。诺力达毫不留情挥击下气动战斧，暗红色流影的速度也在它到达卡西亚头顶上的时候陡然增加。这一击，在诺力达眼里，已经是不可躲避的一击了。
但是也在这一瞬之间，卡西亚抬起了半埋着的脸。脸上是不可言状的悲哀，那是挫败的神色，他本来是想在一个恰当的时候，能将卡拉从二十三大公家族里的深渊里拉出来的，虽然他现在也深陷在了里面。但是现在好像已经没有了任何机会了。
诺力达看到了此刻抬起头来的卡西亚的眼睛，还是很普通的深红色十字瞳孔，但只是看了一眼，里面突然多出来的东西却让诺力达心里突然一颤。那绝对不是人类这种生物应该拥有的东西，那双眼睛里的十字瞳孔好像活了过来，在诺力达自己与它对视的时候，他无比清楚地感觉到了那里面存在的生命力。这时，他心里害怕了，他在怕一个即将死去的人的眼睛。
但是心颤归于心颤，诺力达手上灌入的力量却在这时更加巨大，他将自己心里突然生出的害怕全部转化成了自己的力量，想要通过手中的战斧全部归还给面前的卡西亚。
“嘭、、、嘭、、、”接连数十声清脆的声音。
诺力达的身体开始往后不由自主的倒退，他全身的肌肉都在颤抖，握住战斧的双手的虎口全部裂开粗大的伤口，意识都在这一瞬间模糊了。等到身体快要自然站定的时候，他的眼睛里，断裂成数十节的锻钢剑剑身才全部掉落在地上。而他的双手也因为剧烈的疼痛，神经开始抖动起来，手中的气动战斧这时也有了一种握不住的感觉。他看着卡西亚手里现在握着的没有了剑身的锻钢剑，长长吸了一口气。面前的这个年轻男子，状态好像和刚才不太一样了。
在那一瞬间，他看见了卡西亚挥动数十次锻钢剑去抵消自己气动战斧的力量。从锻钢剑的剑尖处开始，虽然每一次抨击气动战斧都会让锻钢剑瞬间断裂，但是每一次的剑身断裂带来的结果，却是实实在在的在抵消气动斧上巨大的力量。随着锻钢剑在那一瞬间一节节的断裂，气动战斧上的力量也被卡西亚以锻钢剑完全报废为代价，被彻底挡了下来。而反震的力量还迫使诺力达往后退了几步远，身体在这个时候还没有完全停止下来。
然后诺力达就感觉到自己被什么东西拉住了，后退的身体顷刻间停了下来，而他握在战斧上的两只手的手腕也被一双炽热的手掌分别握住。
“遭了！”诺力达浑身突然有了一股冰冷的感觉，因为他下意识的感觉到了自己身边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了一个人影来，那个人影手臂上，脚部上，还有身体上正在鼓起什么东西，好像是什么活着的生物想要突破那一层薄薄皮肤铸成的牢笼一样，一共凸起了二十四个狰狞丑陋的小肉包。那道人影上，一双血红色的十字瞳孔正冷漠的看着他。
诺力达全身喷涌的热气一下子变成了身上密布的冷汗，双手立刻松开了气动战斧，想要抽手离开，可是时间上已经晚了。没有叫出声音，诺力达咬着牙齿忍耐着手腕粉碎断裂带来的全部痛苦，脸色由涨红色变成苍白，浑身颤抖。
在气动战斧摔落地上的时候，卡西亚冷漠看过去的视线里，诺力达紧咬着牙齿，眼睛里爬满了名为痛苦的血丝，那一张苍白色的脸突然在卡西亚的眼睛里越来越近。然后是额头上传来了巨大的疼痛，卡西亚迟钝的意识这才反应过来，是诺力达正用他自己的光头狠狠的撞击了过来。
还是那样的漠然的神色，卡西亚抓住诺力达手腕的手捏紧不放，思绪混乱的脑袋也同样效仿着诺力达的行为，对着诺力达的脑袋狠狠撞击过去。
两个人好像都已经疯狂，一个是因为剧烈的疼痛与杀死敌人的心，一个却是被眼前景象深深麻痹了全身的人。
脑袋的撞击声音响亮得如同圣堂里每一次祷告时敲响的钟声，这是在为死去之人敲响的祝福之音，也是乐队演奏进入最后一章的先行音符，商船的悲鸣成为了这时最好的伴奏，走廊里躺下的不曾再发出声音的人，成了最后的几个观众。
诺力达与卡西亚都化为了最原始的野兽，他们只知道用牙齿去撕咬，用自己最坚硬的头骨去撞击，不死不休，头骨上的皮肤破裂，鲜血溅**了眼睛里也不曾眨一下。脑袋受到力量的震荡，意识快速模糊起来，也不忘似乎已经成为本能的动作——用全身的力量配合着颈部的动作，让脑袋朝着被血液模糊了视野的前方撞去。他们痴迷在了这疯狂血腥的游戏里，停止的条件是另外一个人痛苦的死去、
不知道是何时沉迷了进入，也不知道是何时清醒了一丝过来，卡西亚混乱的意识在某个时候掉进了黑暗的深渊里面，意识尾部的灯火，如同从小城里出发的那辆重型列车，徐徐增速，越来越快，越变越小，直到渐渐被吸入到清晨浓郁的白雾深处消失不见。
等到一声如同汽笛般的轰鸣在脑海里突兀响起时，卡西亚突然惊出一声冷汗，鼻息里面是无比腥烈的味道，那是新鲜血液的味道，还有混合着脑浆的气味。
诺力达的身体靠在走廊墙壁边上，脑袋已经在卡西亚的撞击与钢铁墙壁的联合夹击下，完全碎裂了。面前挂在诺力达脖颈上的，只是一块脑袋的残渣。
卡西亚无神的眼睛里恢复了一点意识，无心的看着眼前混乱且**的一幕，溅射在墙壁上的血液与脑浆的混合物，还有不断从自己眉毛上低落下来，侵蚀着眼膜的鲜血。卡西亚被麻痹的身体，开始向着心脏与意识深处腐蚀过去。一切宛若睡梦中的梦幻世界。
“多希望这只是我在重列货箱里做的一场梦，没有捡起那把转轮手枪，没有碰到那颗金黄色的子弹，没有遇到宛若寻找归宿的小猫一样的诺儿，也没有在昏暗里，狠狠压下的那一次钢铁扳机。”
卡西亚转过脑袋，卡拉好像已经变得冰冷的尸体依旧躺在那里，一切都不是梦幻，手臂与脚部上，还有身体里想要冲破皮肤的抑制管带来的疼痛告诉卡西亚，这一切都是实实在在发生过后的事情了。
他没有在重列货箱里做梦，他捡起了那把粗糙的转轮手枪，捡起了那颗金黄色的子弹，并碰到了诺儿，然后打碎了那个苍白脸色的平民的脑袋。那个平民死去后的样子，和现在的诺力达是何其的相似啊。
卡西亚走向卡拉，利在这时挣扎着站起，眼睛里是戏谑的光芒，他手里拿着露出白灰色剑身的手杖剑，撑着身体一步步走向了卡西亚。
卡西亚在卡拉身体前几米远停下了脚步，这里已经充斥满了卡拉鲜血的味道了。
“、、、、、、”本来想说话，但是音符全部卡在了喉咙里，全身颤抖，脸部是不可抑制的抽动，血红色眼睛里，血液和着泪水一起流下。这么多天，这么多事，卡西亚觉得自己并没有变得坚强与冷血，反而更加脆弱与柔情了。
“卡西亚先生，我很遗憾。”利拿着拐杖剑走到卡西亚身前站着，一样看着卡拉躺着的毫无动静的尸体说道，“请不要伤心。”
利的话语里很诚恳，他安慰着卡西亚，然后拿着手杖剑的手抬了起来，好似摇摇欲坠的身体，于这瞬间站得笔直。
“我马上送你过去，和你为之伤心的卡拉小姐相遇！”话语落地的同时，手杖剑带着极致的速度对准了卡西亚的心脏狠狠刺去。但是好像早有预料，卡西亚伸出左手掌去挡住了这一剑。锋利的刺剑毫无意外地穿透了卡西亚的手掌，继续向前，穿透了他的身体，一节沾染鲜血的剑尖从卡西亚的后背刺透了出来。
这就是卡拉心脏被刺穿时的真是感受吗？身体上的痛苦却比不上心上的撕裂。
没能刺中心脏，手杖剑的轨迹因为卡西亚的手掌而改变了，从他的胸膛中心穿透过去，刚好避开了心脏这一个要害。手杖剑刺进卡西亚的身体，卡西亚浑身一阵抖动，很痛苦，血液正顺着手杖剑潺潺流出来，上面带着灼热的温度。
“该死。”利骂了一句，声音恢复到了普通的男声，想要将手杖剑抽回来，但是利却发现手杖剑剑身被卡西亚流血的手掌紧紧握住了。
利雪白的脸上露出兴奋的笑容，浑身喷薄出燃烧火焰一样的**。
“看来早就被发现了啊，卡西亚先生！”又重新变回阴柔的声音，利直直盯着卡西亚的冷漠眼睛，“卡西亚?图索斯先生，军部学校综合成绩排名1024的天才，不论是心智的缜密，还是实力的强大，即使身体里有着二十四根抑制管，却依旧能发挥出几乎超过一根抑制管学生的实力来。好想将你的身体一刀一刀慢慢解剖出来，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构造呢！”利仿佛享受地哼哼了几声，丝毫不在乎卡西亚一直冷漠的脸色。愉悦一直都是一个人的事情。
“利先生，这一剑是我还给你的东西。”卡西亚声音里带着感激，“谢谢你在小花园里给我说的那一番话，让我知道了自己真实的处境，也让我对自己以前一直憧憬中的帝国金字塔高处，第一次有了直观的认识。”
“真的很谢谢你，否则我也早就死在了地下矿道里面了，现在也不会站在你的面前。”卡西亚一字一句地对着利雪白的脸说，然后顿了顿声音，好像在寻找合适的表达词语。
“但是，就和卡拉说的那样，你确实令人从心里面感到不舒服。”
“真是对我最好的赞美，那么，你还会准备了什么礼物感谢我吗？”利笑。
“不是我准备的。”卡西亚眼睛紧紧闭了一下，然后猛然睁开，右手的速度快过了利此刻的反应速度。排斥反应全开的卡西亚，并不是利现在可以抵抗的猛兽。即使胸口还插着手杖剑，但是并不妨碍卡西亚的手掌紧紧抓住了利胸前的衣服，在利猛然旋转着手杖剑，不断扩大卡西亚手掌与胸口伤口的时候，巨大的力量一瞬间将利提了起来，然后朝着自己的身后猛然甩了出去。
天花板被利的身体打落了很长一排，和着灯具哗啦啦落下。
手杖剑最后被利抽了回去，卡西亚胸口瞬间喷涌出大股鲜血。他颤抖地转过身体，摇摇欲坠，脸上却挂着笑意，嘴巴里吐出血液的同时，说出了刚才不曾继续的话。
“那是卡拉为你准备的，是一颗精致的子弹。”
于是狙击枪子弹破空的声音以商船的悲鸣声为背景，响彻在了空旷的走廊里。
狙击枪的子弹拉出笔直的空气弹道，声音还没有传进利的耳朵里，就已经从他的身体上穿击过去。他被击中的是腹部的位置，身体被旋转的子弹撕扯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占了整个身体面积的三分之二左右，内脏的碎片与鲜血同时在空中喷洒了出来，如同一蓬血雨翩然散落在了血红色的地毯上。
利的身体从半空中跌落了下来，滚动了几圈，血痕在地毯上涂抹了很远，颜色更加鲜艳起来。这一次，他再也没有了站起来的力量，嘴巴里吐出来的内脏碎片与血液也不再是简单的伪装了。那是他自己肚子里面真实的东西，也是血管里面流动着的真实的灼热液体。眼神不可抑制的涣散开来，十字瞳孔好像一道因为能量不足的灯光，开始了最后熄灭的挣扎与闪烁。
雪白的脸上再也没有了那一道小丑般的笑容，阴柔的声音终于彻底变回了他普通的男子声音。可能以后，他也是再也笑不出来了，脸部的肌肉因为这时身体上传来的剧烈疼痛而开始抽动起来，那是神经超负荷运作带来的连锁反应。
“卡拉小姐，你、、、”利的话语伴随着血液泡沫，残缺的肺部已经不能再提供基础的呼吸了，死亡正在寻找他现在具体的位置，马上就能带着他离开。他茫茫的眼睛里，看见了艰难站起来的卡拉，卡拉的手里正抱着那把狙击枪，枪口正冒着一丝还未曾完全散去的白烟。威力巨大的子弹，正是从那里激射出来的。
怎么回事，到底发生了什么来？利的意识开始剧烈的模糊起来，他在挣扎着，想要想清楚着其中所有事情的起始与结尾，想要知道心脏已经被他用战术刀捅了一刀且完全破坏的卡拉，怎么还能站起来。他的意识还有一点时间，这点时间已经足够他的思绪运转了。
可是在死亡之前这短短的时间里，他的脸上已经藏不住任何表情了。他脸上的疑惑出卖了他内心真实的想法。
卡拉看着那张脸笑了笑说道：“其实你平时状态的脸也不是小丑的样子啊，并不会让人心里有不舒服的感觉。可即使我现在心情很好，但想要知道我为什么还能再站起来，那真是对不起了，我也是个恶趣味的人，你还是带着遗憾与疑惑挣扎着死去吧！”
话语落地，没有如同卡拉所说的那样，利残缺的身体没有挣扎，却是如同克里琴斯一样，安静地躺在了地毯上，何时死去的都不知道。以至于卡拉的话是否真实地转化成了电信号，通过神经传进了他的大脑里，然后被他的思绪接受了吗？这也成了一个没有答案的谜题，因为在最后的时刻，利的脸上也没有流露出卡拉想要见到的表情。
“真是便宜你了。”卡拉艰难叹了一口气，对着利的尸体说，她的胸口处是醒目的贯通刀伤，但是已经没有再流出鲜血了。
然后是一旁胸口中央正流出大股鲜血的卡西亚终于站定不住了，摇摇欲坠的身体开始失去平衡，向后倒下，眼睛在倒下的途中变成了分明的黑白颜色，随即紧紧闭上，彻底晕了过去。卡拉一只手这时揽了过去，没有让卡西亚狠狠地摔在地上。但是失血过多的她本也是站不稳的样子，刚才能站起来开枪，也只是兴奋剂加上自己毅力的坚持。手术者异常的体重并不是她现在的状态可以扶起来的。
两人几乎是同时倒在了地上，好在有了地面上那一层柔软的地毯做了些许缓冲，卡拉只是感觉到身体摔下去有点疼痛而已，并没有其他的问题。可是身边的卡西亚状态并不好，刺剑的伤口本来不大，利的手杖剑是刺剑变体，上面没有添加放血槽与粗糙的倒刺，剑身很光滑，这一剑即使贯穿了卡西亚的身体，只要不是伤及动脉与心脏，不会有太大问题。但利在卡西亚将他全力扔出去的时候，旋转了剑身，手杖剑的伤口成了一个直径接近两厘米的圆洞，靠近心脏处，鲜血流动若是不阻止，可能会一直流下去。
全身没有一点力量，卡拉想要给卡西亚的伤口做简单的处理，也已经不可能了，她现在就连睁开自己的眼睛，也是花费了她自己全部的力量。
不知道过了多久，卡拉挣扎着身体想要行动，却只是徒劳消耗了更多仅剩下来的体力。这时好像已经没有了任何的办法，她意识的尾部灯火也在开始慢慢消失。
“不要死了，请一定等到我醒过来。”卡拉最后只能在心里祈祷着，意识跌进了黑暗的深渊。
几秒钟时间，在卡拉也昏迷过后，商船船身又是猛然一震，倾斜的角度却在这时回到了水平的状态。不曾响动的喇叭里，再次传来了中年老船长让人心安的声音。
“各位心爱的乘客，现在商船已经完全脱离了黑尘暴的影响范围，接下来的航程将会是安静与平和的，希望大家好好享受旅路带来的快乐、、、、、、”
喇叭重复播放了三遍，控制室里的中年老船长这才放下传声筒，看看面前玻璃窗外，那一轮即将被天际线吞没的夕阳长长吐了一口气。
“好了，接下来的航行交给分析机吧，真是太累了。紊乱气流真是麻烦的东西，真不知道我们人类何时才能完全打破深蓝高空领域的封锁。”中年老船长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底下的其他控制人员也都是松了一口气。
深蓝高空领域，又被称为超高空区域，即使只是进入到了里面不到十来秒钟的时间，但是那里面的经历，也足够他们深深刻印在自己的记忆里了。
“好了好了，大家休息吧！”中年老船长已经走下了控制台，其他控制人员也站起来活动着紧张得僵硬了的身体。面前已经已经是昏黄的平静天空了，接下来不会再有任何突发情况了。
乘客楼层里，限制走出房间的命令被中年老船长解除掉了，但是心里留有阴影的乘客们却还是老实呆在了房间里，他们想在等一等，刚才的经历对他们来说并不是安静与平和的旅途中，应该具有的东西。
第九层里，卡拉与卡西亚还依旧紧闭着眼睛躺在那里。
这时，边上一扇金属门的门锁声音响了起来，门缝打开，从里面走出来了一个微胖的中年男子。女儿的肚子饿了，吵着要东西吃，这个时候刚好限制命令解除，他要到大厅那里去拿些点心过来。
门刚打开时，他就闻到了走廊里还未消散完全的一股味道，好像是腥味，他想。然后，视野面前不远的地方，他看到了两个身上布满鲜血的人正安静地躺在那里，俨然是一副熟睡中的模样，只是脸色异常苍白。
“老板！卡西亚先生！”
商船在空中继续航行着，这里已经是一条天空中的主要航线了。周围有着淡淡的微云，但是更多的却是白色蒸汽在高空中冷却时，留下来的断断续续的**白色航迹云。
前方响起了其他船只的高昂汽笛轰鸣，中年老船长下命令减慢了速度。主要航线上飞空艇的身影变得频繁起来，不只是如同商船这样庞大的巡洋舰级别飞空艇，那些长度不过几十米的小型吨位飞空艇也是非常繁多。它们通常会十几艘，或者几十艘、上百艘的组成一个巨大的商队，在空中慢悠悠的航行。
阳光很热烈，现在正是中午的时间，控制室里面也撒上了一片金色光芒，船长不得不下令开启遮挡光线的系统，太刺眼睛了。
“报告船长，事情已经处理完毕。”动听的声音，很清脆，这是年轻的船长助理娜缇娅，带着一顶帽子，头发被束在脑后，她手里拿着一个记录本，上面是在这两天时间里，第十楼层与第九楼层里面所有乘客们的口述记录。
“尸体清理得怎么样了，可有拍摄详细的照片？那些东西可都是被人点名需要的。”中年老船长接过记录本，随意翻了翻。上面写得东西几乎都是一样，只是听见了异动，却因为限制命令，没有一个人看见了那一天晚上到底发生了的事情。
“已经全部用袋子装好，并且单独调用了一个冷藏室来保存那些尸体。照片也拍摄好了，船长需要看看吗？我叫人送过来。”船长助理在一旁轻声询问道。
“不用了。”中年船长又想起了那一天晚上在第九层与第十层里所看见的东西来，即使他经历的事情很多，但是此刻胃里还是有一些不舒服。“这里没有什么事情了，你忙你自己的事情去吧。”
“对了，娜缇娅，你再去看看那一个人的情况怎么样，无论他什么需要，尽可能满足。”船长又补充了一句。
“是，船长！”年轻的船长助理娜缇娅回应中年老船长的话，然后拿着递回来的记录本小步轻巧跑开了。
医疗室是在第十一层，乘坐升降机，不到几十秒的时间就来到了那里。
拿着记录本与笔的娜缇娅几步就走到了属于医疗室的房间前。站在门前懒散的守卫看见娜缇娅过来，马上正了正身体，脊柱在这时也挺得笔直。这是年轻漂亮的船长助理，他们可不想在这样一个漂亮的女子面前失去了一个好的印象，虽然他们可能并没有被娜缇娅记在心里哪怕是一秒的时间。
“娜缇娅小姐好！”两个守卫敬礼，眼睛盯着娜缇娅的脸看了好久。但是他们威严挺直的立正姿势，还有气概十足的话却被娜缇娅自然屏蔽在了眼睛与耳朵前。
“恩。”娜缇娅轻轻点了一下头，然后几步走进了医疗室里面。
“船长助理小姐好！”
“娜缇娅小姐好！”
医疗室里的人也在看到娜缇娅后热情的打招呼，她在商船里好像是一个很受欢迎的人。
“诺莫斯医生，情况怎么样了？”娜缇娅看向一名穿着白色医生服饰模样的男子询问道。
“原来是娜缇娅小姐。”诺莫斯医生的状态不怎么好，有点失神。他刚从身后的房间里出来，手里的胶手套上面还沾染着鲜血，几名护士模样的人这时也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她们手里端着圆形的铁盘，上面是很多染血的纱布，还有沾血的手术器具。另外几个圆盘上面，好像是一些形状奇怪的金属物残片，娜缇娅显然没有认出来那些东西其实是钢壳炸弹的弹片。最后是一块圆形铁盘里的黑红色腐烂的肉块。娜缇娅下意识皱了皱眉头，除了书籍上，她绝对是第一次真实地见到这些东西。
“情况还好，昨天傍晚那会，他就醒过来了。”诺莫斯医生取下染血的胶手套，放在了走过他面前的护士端着的圆铁盘子上。“这些东西全部要装到袋子里面，不要忘了。”他对着走过去的几个护士说道。
然后再次看向娜缇娅，说：“助理小姐，需要进去看看吗？虽然刚刚才进行完最后一个手术，但是病人的情况好像很不错。”然后停顿了一下，是在脑海里搜索最合适的说辞。
“怎么说呢，身体、、、额，应该说是治愈能力，他是我见过的人当中最好的一个，远超过了普通人。好像一头海洋里的巨鲸一样。”
诺莫斯笑着说，手里还比划了一下巨鲸的样貌。然后他打开了身后的金属房门，做出“请”的姿势。
“现在可以交谈吗？”娜缇娅问诺莫斯医生，“麻醉剂的效果应该还没有消失吧？”
诺莫斯医生脸上的表情愕然了一下，然后才摇摇头说：“助理小姐，不用担心，完全可以。其实按照病人的要求，我们并没有使用任何麻醉剂。”
娜缇娅脸上不知该露出什么表情来，她想到了手术刀一刀一刀割掉那些烂肉块的情景，全身泛起一阵颤抖。轻轻甩了甩脑袋，不再去想这些事情，她加快了脚步，几步走了进去。
房间里面的灯光很柔和，厚重的帘子被拉开了，可以透过圆形的玻璃窗看见外面湖面一般的淡蓝色天空，还有天空中飘着的淡淡的云。诺莫斯医生与娜缇娅早已经对这些景物免疫了，常年在商船上，他们看过的不同的天空实在太多太多了。
但是这些东西对于卡西亚来说却是新奇的。以前对天空只能仰着头，现在自己却真实的存在了天空里，即使是被一具厚重的钢铁壳子包裹着，但也不妨碍他内心里的小小激动。
很早就知道有人来了，卡西亚闭了一下眼睛，然后才转过头来，苍白的脸色正在逐渐恢复红润的颜色，手术者的治愈能力，确实强大得令人惊叹。
娜缇娅在病房里的座位上和诺莫斯医生一起坐下。周围充斥满了药水与血液的味道，她很不适应这样的气味。
这还是娜缇娅第一次看见卡西亚的样子，很普通，因为消瘦的原因，脸上具有明显的菱角，就像素描画里不可或缺的那几根线条般，虽然额头上与身体上各处都缠绕上了厚厚的纱布。那双眼睛很亮，仿佛清澈的湖水，可以看见湖底椭圆形的石头，还有在里面缓慢游动的小鱼。这幅面貌很难让娜缇娅将面前这个安静的男孩子同乘客楼层里发生的事情相结合起来，那里的惨状让她这两天根本没有任何食欲，而且还吐出来了不少。
但事物的表象与深处的真实都是不相干系的东西，娜缇娅还是打开了记录本子，开始了她的工作。
“你好，我是船长助理娜缇娅，请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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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维在今天这个时候，终于可以休息一下了。当两天前出了自己的房间时，看到了老板卡拉与卡西亚先生躺在地上后，那段时间可是把他忙坏了。当时的情况让他非常慌张，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但是他下意识的没有选择去寻求商船上防卫队的帮助。他虽然不是一个优秀的商人，但是判断基本形势的能力却是有的，后来的事情也验证了这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卡拉在不久后就醒了过来，看见卡西亚身上的伤口已经被戴维和他妻子简单处理过了，鲜血停止了流动，这才完全松了一口气。然后在卡西亚不知情的情况下，他昏睡的身体又被重新放回到了走廊里，这件事情的知情人只有戴维与卡拉他们。幸好乘客们都是乖孩子，呆在了房间里好久都没有出来，而当后来知道了第九层与第十层走廊里发生的事情后，乘客们更加坚定了当时没有马上出来是多么明智的决定。其后，卡拉也顺利的藏在了商船里面，她现在只是第七楼层里的一名普通乘客了。
而趁着那段时间，靠着戴维与老厨师的帮忙，诺力达与弗洛斯房间里的一些必要的东西也被他们全部搬到了自己的房间里。然后在这两天的时间里，悄悄转移到了第七层楼层卡拉他们自己的房间里了。
重新给自己的伤口上了药，卡拉只能保证伤口不再发炎与感染，左胸口里面更严重的伤势，只能靠着专业的外科手术医生才能解决。那里面还留着一个类似心脏的生物组织，虽然已经被完全破坏了。
身体的恢复程度很快，比起卡西亚来，卡拉的伤口就只有胸口心脏处那一块。而卡西亚的伤口则是遍布了全身，特别是手臂与脚部上的弹片伤害，还有被利手杖剑穿刺过后的左手掌与胸口。可能回到军部学校后，他也要在病床上多躺上一会儿时间才行了。
现在没有事情可做，除了静等身体的恢复与三天后商船会停靠在一座城市里的时间，卡拉只能靠着拆装狙击枪打发时间了。卡西亚被严密地保护了起来，要去看看他暂时是不可能的事情。有话要说，也只能等到下了商船后。
其后就是处理某些东西的事情，那是诺力达与弗洛斯房间里拿出来的东西。一共四个银白色铁皮箱子，两个箱子一共一百六十管镇定剂。还有两个箱子，一共六十管的绿光型号的辉管。
诺力达与他口中那名机械师的交易，并不仅仅是一把气动武器，他寻找到的白灰石矿，也在机械师的帮助下，全部变成了成品的绿光型号辉管了。虽然还不知道辉管具体的价值，但是能吸引过来那么多的军火走私商人，辉管在黑暗世界里的价钱，绝对不会低。比起枪械子弹这些黑暗世界里的硬通货物，辉管无疑是站在物品金字塔上层的东西。
这刚好可以成为自己继续生存下去的资金，镇定剂也可以用上好一阵子了。卡拉已经决定不再回去军部学校了，趁着这一次的死亡，刚好可以成为一个远离二十三大公家族深渊的机会。
而医疗室病房里面，诺莫斯医生与船长助理娜缇娅这时也轻轻拉上了房门，走了出来。
“谢谢诺莫斯医生的帮助。”娜缇娅转过身子来对着诺莫斯医生道谢说道，整个询问过程在诺莫斯医生的帮助下进行得非常顺利。病人对当天晚上发生的事情说得非常详细，连着那些已经被放进冷藏室里的尸体的具体身份，病人也一一告诉了娜缇娅。当然，关于病人自己的身份，虽然中年老船长说那是不可以询问的事情，但是坐在病床上的那个年轻男孩子也温和地告诉了娜缇娅。
“卡西亚吗？”娜缇娅眼神里闪烁着异常的光芒，拿着记录本离开了医疗室。
而现在，诺莫斯医生也算是完成了这两天来连续的手术工作。他是商船上唯一一名正规的职业医生，卡西亚身上所有伤口的处理与缝合，都是通过他的手，在这两天时间里完成的。
内心集聚着疑惑，看着娜缇娅离开后，诺莫斯医生走进了自己的办公室房间，给自己到了一杯温水一口灌下了肚子，思绪也在这时回到了刚才在病房里面的情景。那个时候，正是娜缇娅小姐在询问病人一个问题。病人缓慢思索了一下，像是在考量什么，但是从脸上却看不出一点病人内心的想法。
“没有了，只有我一个人，队友全部死去了，用狙击枪发射了最后一枚子弹后，因为身体失血过多的原因，还有狙击枪强大的后坐力，我就倒在了地毯上面，然后挣扎着给自己的伤口做了简单的处理，随即便昏迷了过去。醒来的时候，面前就是诺莫斯医生了。”病人脸上是悲伤的表情，不是装的。诺莫斯医生主修外科手术，对人类的身体结构非常熟悉，脸部上有哪些肌肉，分布在哪些位置，他都是很清楚的。而当每一个人或笑、或哭、或悲伤的时候，哪些肌肉会明显运作，哪些肌肉会得到抑制，他也是知道一点。通过病人消瘦的脸，这些肌肉的所有运动他都看得清清楚楚，病人的表情是真实的。
可是、、、诺莫斯医生将杯子放回桌面上，重新陷入思索中。那天晚上他是和船长与防卫队一起赶过去第九楼层的，他也在现场。病人当时胸口处的伤口已经基本停止了流血，病人身下是一滩尚未干渴的血迹，红地毯完全被浸润湿了。那是病人伤口里流出来的血液。
“可是，那样巨大的流血量，应该不可能是一个人的。”诺莫斯医生走近圆形窗口边自言自语，看着外面的航迹云沉默了一会儿，“按照医学上的知识，若那些鲜血都是病人身体里流出来的，那么病人也早该在我们赶到的时候因为失血过多而死去了。量很大，很难想象一个十几岁的年轻男孩的身体里面，会有那样的鲜血容量。”
“还是说，这正是病人治愈能力远超常人的因素？”诺莫斯医生想了一会，思维里在挣扎着要不要将这个疑惑上报上去。娜缇娅的记录报告要等到明天才会封存进保险袋子，然后被防卫队严密看管。听说这事情通过分析机上报商船安全中心的时候，没几分钟就有帝国的某些机构通过无线电联系了过来。
考虑了一阵，诺莫斯医生整理了一下白的衣衫，走出了自己的办公室。
“诺莫斯医生，病人的检查数据出来了，不看看吗？”一名护士正对着诺莫斯医生询问道。
“放我桌子上，我去大厅那里的食堂一趟，肚子有点饿了，马上回来。”诺莫斯医生挥挥手，笑着说道，走出了医疗室。
“不是在手术前才吃过了吗？”护士走进诺莫斯医生的办公室里，放下检查报告，有些奇怪的自语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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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里的世界好像与外面完全隔离了，这里的时间也与圆窗外的世界脱节，与商船外快速流动着的气流相比，房间里面的空气无疑要迟缓数倍来。除了空气循环系统那里吹出来的微弱风气，这里似乎找不出一点活物的样子。
卡西亚靠在床边，身体一动不动如同雕像，只是静静看着窗外不为所动。那把转轮手枪与半鼓的子弹袋子就放在病床边上，安静躺着，没有活物的呼吸。改装型狙击枪却被收走了，交付给了防卫队保管，说是会在下船的时候还给卡西亚。
于是就在这样的时光里，在娜缇娅来查看卡西亚的情况过后了三天时间，商船迎来了从格润绿洲出发后的第一次停靠。
停靠的地方不再是湖面，或者说不再是水面了。而是变成了坚硬的金属与水泥石板的混合物。这些坚硬的地面上搭着巨大的钢铁缓冲架子，高度达到十来米，横展开去几百米的距离。和无数蒸汽工厂里的巨大锻造机一样，缓冲钢铁机构与承重机构深入地下百米的距离，但是当十万吨级别的商船落下来的时候，粗壮的钢铁结构也发出了“嘎吱嘎吱”的痛苦低吟。
地面在这时也震动了一番，但是周边的一众工作人员却依旧站得稳稳的。长时间在这里工作，他们早就习惯了地面上不时传来的摇晃。
在分析机精确的控制下，商船不偏不倚，精确停落下来。然后和停靠在格润绿洲时不一样，这一次商船并没有只打开一扇门，近乎椭圆形的船身上，数道厚重的金属门在蒸汽的驱动下缓缓打开，然后帮助乘客们下船，还有帮助搬运货物的金属架子也即使对接上了打开的金属门。热闹工作这时才开始。
这里是算是一个大型城市，但是并不是极度繁华，只能说不算太好，也不算太差，中规中矩的那种类型。
从商船下来，卡西亚其实没有什么东西可带，第七楼层里房间中的行李并不多。古斯丁与克里琴斯，还有利房间里的东xc在那里的卡拉会帮着打理。除了自己原本的行李，现在他身边的东西，就只有那把转轮手枪与子弹袋子，当然还有商船防卫队归还给他的那把狙击枪了。狙击枪被装在了咖啡的皮箱子里，重量对于伤势都还没有完全恢复的卡西亚来说，还是很有一点份量。
胸口中心的孔洞虽然已经被缝合了起来，但是里面失去了的肉块与组织，还是需要一段时间才能长出来。提了箱子一段时间，卡西亚便感觉到了胸口处伤口的撕裂疼痛来。
于是雇佣了一个在机场门外等着的专为搬运东西的小伙，卡西亚将装着狙击枪的箱子与行李全部交给了他，然后一同走向了机场旁边不算太远的火车站的候车大厅里面，随便找了一个位子坐下。拜托了搬运东西的小伙帮自己去不远的商店买填饱肚子的食物，卡西亚一个人看着面前不时匆匆走过的行人发呆。
不多时，一名青年男子同样拖着行李走了过来，就在卡西亚旁边坐下。
“卡西亚图索斯先生吗？”那名青年男子冷不防地问道。
“对。”卡西亚看了过去说，“加力耶先生？”
青年男子点头，露出手里拿出的一个徽章，那是军部学校后勤部人员的标识徽章，他是过来接管那些被冷藏在商船上的尸体的人。
“前两天刚好有其他的队伍也在这里停靠，事情还没处理完时，军部又传来了消息，说今天又有一批人将在这里下船。刚好我还留在这里，顺便就过来接管这件事情了。”加力耶说，“当消息里说具体的人数只有卡西亚先生你一个人时，我表示很遗憾。”
但是加力耶脸上却根本没有什么遗憾的表情，上面有的只是按照规定完成工作时的轻松感。
“对了，卡西亚先生，这是你的火车票，特等席位，宽敞的位置与上好的服务。这里距离马诺马只有一天半的路程，全程不靠停任何车站，希望你回去的旅途愉快。”加力耶自顾说完自己早已经背熟的话，从包里的一叠车票里抽出来一张给了卡西亚，“我还要在这里等一天，今天下午晚些时候与明天还有另外的队伍要来到这里。你知道的，这一次是三星学院与二星学院一起进行任务，我们的工作也很忙。所以不能与你同行，深表遗憾。”
说完露出歉意的表情。最后又和卡西亚说了几句客套话，便匆匆离开了。加力耶确实很忙，因为这一次要回收的尸体很多。
然后卡西亚看了一眼手里崭新的火车票，胶质的，想来和商船的船票一样，经过了严谨的光学加密。上面写着火车的列次以及买票人的基本身份，和军部为他们伪造的身份牌子上一模一样，还有发车的时间，晚上八时整。
候车厅里面的大挂钟上，现在才是下午二时过十来分钟，时间还有很多。其后给了帮助搬运行李的小伙应得的费用后，卡西亚自己拖着行李在候车厅里面重新找了一个安静的角落，没有什么光线的地方。边上有一盆快要枯萎的植物，叶子已经发黄了，上面积了一层薄薄的灰。
“喂，就不能找一个阳光点的位置，在地下矿道里还没呆够吗？”伴随着清脆节奏的高跟鞋声音而来，卡西亚转过了头。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卡拉踩着高跟鞋站在卡西亚身前，带着一顶很大的遮阳草帽，墨的太阳眼镜遮住了半边脸，还是素的长裙。现在帝国内大部分地区都是夏季的时节，这是卡拉夏季很喜欢的装束。
“就不怕被军部学校的那些人发现了？”卡西亚脸上露出笑意说。
“若是会被发现，我是绝对不会出现在你的眼睛里的。”卡拉很郑重的回答，纤细的手指取下太阳眼镜，露出了再也没有任何压力重负的脸，上面恢复了红润的颜，上了一点淡妆，很好看。
这幅健康的模样，已经是恢复得差不多的状态了。
“重新找个地方，这位置太偏僻了，虽然安静，但是我们两个坐在一起，那就太过于引人眼目了。”卡拉自顾转身走到一块有着点点阳光的地方坐下，卡西亚只得拖着重重的行李跟在后面。
“伤势怎么样了，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了？我是说在静静休养的情况下。”卡拉看着卡西亚缓慢地走过来，起身过去帮他拿了手上提着的咖啡箱子，还有身后拖着的行李箱子，然后看着卡西亚问道。
“没什么大问题，但是回到军部学校后，再到生物实验大楼那里去躺几天已经是预定好的事情了。”卡西亚示意了一下自己被纱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左手掌，那里也是利手杖剑的贯通伤。伤口的大小比胸口上的洞还要大一点。那里到现在都还没有缝合，只是在诺莫斯医生的帮助下做了基本的伤口处理，确保了伤势不会复发与感染而已。手术者的身体这般强壮，但是毕竟现在也才是第一阶段前期而已，他们要走的路还很远。
“你的胸口上也是贯通伤害，但是看你现在的样子，可比我要好上太多了。”卡西亚接着说道，夏日的阳光晒在身上，一下子就变得暖洋洋起来，很舒服的感觉。然后他又想到了卡拉胸口上那一个1024的数字编码，脸上的表情僵硬了一下，但随即又恢复了正常。
“那是肯定的。”卡拉叹了一口气，才继续说道：“那一刀对我的伤害，只是让我失血过多，然后戳破了我的两层皮肤而已。”
然后卡拉看了卡西亚一眼，说：“可能你也猜到了，我心脏位置被狠狠刺下一刀，但是却没有死掉的原因？”
“大致应该是知道的。”卡西亚的声音有些迟疑，在病床上呆着的那几天，他就仔细考虑过这件事情。“即使我们是手术者，但是普通人的那些要害，那些对普通人能起作用的东西，对我们来说，依旧有效。”
卡拉点点头，面带笑意，示意卡西亚继续说下去。
“所以我们的心脏若是被破坏，在当时你那样的情况下，绝对是必死无疑的。除非边上就是一个顶级的医疗团队，还配备上了最顶尖的医疗器械，否则没有人能救心脏被完全破坏的我们。”卡西亚说，然后语气一转，“按照道理，你应该是死了，至少是在当时利的眼睛与认识里。但如果那一刀破坏的不是心脏，而是另外的什么东西呢？这个结果是否就不会一样了。”
看着卡拉，卡西亚好像在回忆什么东西，说道：“我记得你给我说过一句话，你说那是你的信念——只要是能控制的东西，那就要保证它不会在最紧要的关头出现任何问题，应该是这句话。”
“我有说过吗？”卡拉的脸上露出疑惑，卡西亚露出无奈的表情摇摇头，然后继续说：“你很爱惜自己的性命，对谁来说，都是如此。只是你的爱惜更加强烈而已。所以对于可以被自己控制的东西，你都会在上面做好百分之两百的准备。”
“所以我排除了你天生就是心脏长在右边的可能性。不仅仅是这样的几率太小了，也是因为在我们一起进行任务的这些天时间里，有时候观察到你时，你的左胸口上还是会发现明显的心脏跳动的痕迹。”
卡拉点点头，然后看着卡西亚的眼睛，疑惑问道：“你们男生观察一个女生的时候，胸口都是重点照顾的对象吗？”
卡西亚一下子说不出话来，脸微红，避开了卡拉的目光。
卡拉笑出声来，那是来自右边心脏深处的笑容，声音很好听，如同早晨蹄叫的小鸟，即使被吵醒，也是不会感到恼怒的那一种。
“对，就像你说的那样，我的心脏在右边。”卡拉拍拍自己的右胸，卡西亚理所当然避开了目光，否则又会被嘲弄一番。
“这不是天生的，虽然有这样的个例，但是我不是那样的人。因为畏惧死亡，并且知道心脏也是最为致命的要害之一，所以早在我没进军部学校的时候，就雇佣了顶级的手术医生为我做了心脏转移手术，硬生生将我真正的心脏转移到了右边，并加以抑制，否则跳动的幅度过大，仔细观察下，也会被发现端倪来。然后在心脏原来的位置，植入了一个类似心脏的替代物，连接着周边的主要血管。当它被破坏掉时，也会如同真实的心脏被破坏了一样，流出大量的鲜血，身体抽搐昏迷。因为我知道若是死亡，很有可能会死在手术者手上，若这出在身体上的舞台剧不够逼真，骗不了敌人的眼睛，即使是将心脏转移到了右边，也是不能从敌人手上逃回一命的。”
“所以那时的昏迷也好，大量出血也好，其原因可该明白了？”卡拉问身边听得很认真的卡西亚。
点点头，卡西亚脸上露出惊奇的神：“所以这就好比同时拥有了两个心脏。当其中一个被破坏时，会流血，会昏迷。然后在这段时间里，另外一个备用的心脏会被唤醒，重新给身体注入活力。”
“这样理解没有错，但是心脏代替物的主要作用还是是为了骗过敌人。心脏替代物里面还有各种提前放置的药品，镇定剂、各类激素、强心剂等等，当它被破坏时，首先会自动缓慢地关闭与周边主血管的连接，而这些东西会随着一起被注射到残留的血液里面。代替物几乎与真实心脏的作用相差不大，但是它终究是代替的，比不上真实的完善。”卡拉补充着一点，然后拉过卡西亚的手，放在了她自己皮肤滑腻的脖子上。
卡西亚整个手臂都僵硬了，脸很红，因为紧张而开始冒出点点汗水，手上有着什么样的触感，也是因为紧张而被大脑完全屏蔽了。夏季晒着太阳，肯定会发热出汗的，他想。
卡拉无言，看着卡西亚的样子摇摇头，然后说道：“不是让你感受我的皮肤，认真点，你的手放在这里，可有感觉到其他的东西？”
“什么东西？”卡西亚脑袋里一团乱糟糟的。
“颈动脉的跳动。”卡拉回答，一个字一个字的说出口。
卡西亚的脑袋这才反应过来，虽然脸更红了。他眼睛里恢复了光芒，看向了手指放在的那个位置，正是平常人颈动脉所在的地方。但是现在他的手指上却丝毫没有感觉到应有的跳动。
“和着心脏转移的手术一起，一些关键部位的动静脉位置，也全部做过了细微的调整。”卡拉看着卡西亚认真的说，“当然，现在不是意在说明这个手术的具体效用。而是想告诉你，今后在你碰到的敌人或者盟友里面，也一定会再出现如同我这样做过类似手术的人的，你要小心。某些专业医师就和机械师一样，他们手中的手术刀和机械师手里的精密工具一样强大。”
在卡拉说完这些话后，沉默突然降临，如同黑暗笼罩了下来。即使现在是一个夏季的阳光正强烈的午后时分。
“不回去马诺马了吗？”过了一会，卡西亚问。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当然，我不想回去了。”卡拉眼睛笔直地看着前方，那里是候车厅的正大门，来来往往的行人全部拖着行李，一副匆匆的模样。“但是不回马诺马的说法可能要改一下，我是不再回去军部学校，不再回到梅瑞迪斯家族。两者对我来说都没有足够吸引我的东西，它们的性质更多的是牢笼。现在既然有机会可以脱离，我是不会放弃这个机会的。”
“但是接下来，我们还是要再做一天半的同车旅客才行。心脏组织的代替物还留在我的身体里面没有取出来，而且往后还要再重新移植一个新的代替物组织。所以我还是得回到马诺马一趟才行，那里有我认识的专业医师。”
卡西亚点点头，虽然早就知道了这样的结果。
“安全性可靠吗？不用我提醒，你也知道，马诺马以及他的周边地区，都是二十三大公家族盘踞与活动的主要地方。他们在那里的人很多，而且即使不是你梅瑞迪斯家族的人，但是我想以二十三大公家族之间的关系，在这样的小事情上，一旦发现了你还活着的事，可能就会直接告诉梅瑞迪斯家族的。”
“若你是担心那名专业医师的信誉，这倒不是什么问题。和机械师一样，他们的很多生意都是会绝对保密的。这不仅仅是关乎顾客的利益，也是和他们的利益紧密联系的。并且一旦顾客的相关信息泄露，他们的生命安全也多少会被波及到。在暗地里的交易里面，有一份名单，被称作‘黑户’。它是由帝国几大权力机构统一设立的一份与黑暗世界相关系的名单。这些权力机构规定，任何大公司、机械师、医师、商会等等，都不能为在黑户上留名的人提供帮助与买卖，否则将会成为这些权力机构共同的敌人。但是呢、、、”
“但是帝国这么大，权力机构即便手中的权利与力量再怎么大，也不可能监管到方方面面。在利益面前，只要保密工作做得好了，谁会放弃挣得金钱的机会。并且，那些黑户上的人，个个都是大金主吧。”卡西亚补充了卡拉的话。
“就是那样，所以不用担心我的问题。”卡拉看着卡西亚郑重的说道，“然后在手术完成后，我就会离开马诺马那片地区。帝国里极度繁华的地方不只是马诺马，我会去往其他的城市，应该会和着戴维他们一起吧。”
“这样不是刚好合适吗，戴维做明面上的老板，你隐居幕后。至于帝国黑暗世界里的事情，还有当地各类官员之间的利益网络，我想你绝对会比戴维更快熟悉上手吧。”卡西亚说。
“希望会如你想的那般顺利吧。”卡拉不确定，“总之有了诺力达与弗洛斯手里得来的东西，在资金上倒是不用再发愁了。而且还有大量镇定剂，也足够我使用很久很久了。那里面也有你的一份钱，等到回去马诺马那里，交易若是顺利处理完了，我会第一时间给你的。”
“那四个银白色铁皮箱子里的东西吗？”卡西亚通过娜缇娅当天询问他时透露出来的消息，知道了商船里的防卫队只缴获了一批精良的武器，而那几个铁皮箱子，还有落在走廊上的气动武器却完全不见了踪影。而当时能让他们“消失”的人，也只有卡拉了。
“那你认为除了那些东西，还会有什么东西值钱？”卡拉理所当然的说道，她并不知道卡西亚的出身。在某些基础知识上，卡西亚还非常欠缺。
“能有多少？”
“很多。”卡拉嘴角弯起，露出狡黠的笑容。“我的事情说完了，那是否也该讲讲关于你的事情了？军部学校综合成绩排名1024的天才学生，卡西亚?图索斯先生。”
卡西亚愣了一下，只能无奈摇摇头，苦笑着。当时在利说话的时候，卡拉就已经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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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八时整，天空已经完全暗了下来。高速列车准时响起了汽笛声音，蒸汽烟柱在各处车门边上的气阀门里喷射出来。巨型车灯被打开，光束拥有了实体，如同光粒子所构成的柱子一样，射向了黑暗深处的远方。
列车车身缓慢动了起来，有点轻微的摇晃。卡西亚靠在柔软舒适的座椅里，面前的小桌子上放着特等席座专为乘客们准备的酒水与食物。空间和加力耶说的一般，很宽敞。穿着列车紫色制服的乘务人员也挂着自然的和蔼可亲的笑容。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香味，不知道是红酒的味道，还是乘务员身上的香水味道。卡西亚没有去想，桌子上的食物也只动了一点，就闭着眼睛陷入了静静的休息中。
卡拉虽然和他乘坐了同一趟列车，但却是普通座位。当然不是没有钱买特等席座，戴维虽然只是个普通的珠宝商人，可是这点钱还是有的。只是特等席座里坐着太多正准备回去军部学校的学生，卡拉可不想在这上面出了什么问题，而暴露自己的踪迹。
“马诺马南边第七大道边上的2048号。”卡西亚心里默念了一句卡拉告诉他的房间号，这是他们将在马诺马碰头的位置。思考了一会儿回到军部学校后的打算，还有叶捷琳、阿托环与塞尔默他们任务的完成情况，不知不觉中，卡西亚就躺在座椅上安静的睡着了。
他的身边，其他座位上，也几乎全是和他一样年轻的面孔。他们之中难得有不知道疲惫的人，看着外面一闪而过的景物，一起迎来了回去马诺马的旅途。
一天半的旅途都很安静，边上的人偶尔会说上几句话，但是更多的时候，大家都是紧紧闭着自己的嘴巴，看着外面迅速消失在自己身后的景物发呆而已。
然后在一个天空早早亮起来的清晨，消失了一天半时间的汽笛声再次响了起来。
到站了。
卡西亚单手拖着行李下了列车，狙击枪当然给了卡拉。周围是挤满的人群，匆匆与不耐烦的样子。身后的高速列车一下子倾吐下他们这批乘客，然后又装下另外一批乘客，没有等到卡西亚走远，便又匆匆出发了。
这才是马诺马吧，卡西亚想。跟着人流走出了巨大的列车站，站在车站前方的大广场上不知道感叹着什么，只能多吸了几口充满水汽的空气。身边没有一个人，除了卡拉，一个小队二十个人全死完了。
“图索斯先生！”正在盲目考虑着下一步该怎么做的时候，又是和加力耶一般语气的声音将卡西亚拉回到了现实里面。同样的流程，同样代表着后勤部的徽章，卡西亚跟着坐上了停在停车场里的礼车。
三个月，卡西亚的生活已经变得只剩下军部学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