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最开始的时候，一路上，蒋健一行人都没有遇到任何麻烦，但也没有一丝发现，直到进入吐鲁番盆地海拔最低的部分。
火焰山是个很热的地方，取名《西游记》里面的火焰山。但这里的热主要是盆地的地理位置所导致的，并不是真的有什么火山。
盆地降水很少，唯一的水源就是来自中国国境最西部的喜马拉雅山脉的融雪，而这里恰好又是易蒸发少降水的亚热带地区，最干渴的就是天空中那块明亮刺眼的大圆盘了，它像个无底洞一样没有节制地吸.允这片大地的体液，将吐鲁番终年都笼罩在一层厚重的而很难再进一步变成雨水的沉闷积雨云下……或者不应该叫它积雨云，它顶多只能称作积云，因为这些云吝啬得连个喷嚏都不舍得打。
坐标是从吐鲁番盆地的正中心越过去的，当时正好将近夜间十点了，但即便如此，地面上一些比较大的石头还是烫的可以煎鸡蛋。
蒋健就亲手尝试过，他们雷霆队掏了一窝鸟蛋，因为蒋健休息时被地上的大石块烫了好几次，所以他强烈要求试试看能不能煎鸡蛋，大家伙都同意了。
然后蒋健就拿出一张炊事用的铝箔纸，把它折成锅的形状，然后又倒了一点油，等了十分钟，油冒烟后，蒋健就把鸟蛋打碎放进去了，又过了十分钟，蒋健将煎了半边的鸟蛋翻了个身，而石块的温度貌似不够了，于是蒋健换了一个石块，又是十分钟过去，蛋真的煎熟了……蒋健成功地花三十分钟在火焰山的石头上煎了一个蛋。
捻起这块荷包蛋，蒋健和众人开心地笑起来。
这时，朱守进突然拿着大刘给他的小型雷达探测器叫了起来，“哎！老蒋！有动静唉！你们看！”他说，非常激动地。
众人立刻从欢声笑语中警觉起来，事实上，雷霆队这众部队伍比彩虹小分队更像军队，他们有着更严肃的管理机制，而整个队伍也有着更灵活的思维方式，各方面都更像一个正规军，唯一的不足就是比彩虹小分队的战斗力更弱一些。
蒋健从朱守进手里接过那台小型雷达探测仪观察起来，他发现震波越来越强烈了，但却还是无法分清震波是从哪个确切的位置传来的，因为他们不管移动到哪，显示器上的正弦波频率都没有任何变化。
蒋健把这个现象报告给远在C市的大刘，大刘得知后，百思不得其解，然后和汪正洋一起讨论了一会儿，最终汪正洋对蒋健解释说：
“此时的吐鲁番盆地就像一口巨大的信号锅，震波在这不太规则的锅里四处游荡、反射、回弹，由于信号锅是不规则的，所以你们不可能找得出任何规律，这导致每一个位置的波动都很强烈，从而你们也就无从发现它的发射源，但可以确立一个猜想，发射源可能是在你们脚下的某一点，以这一点为中心的一个圆内会存在这个发射源所发出的波动，而超过这个圆波动就会被突然削弱为零，你们继续仔细观察看看，如果我的猜想被证实，我想我知道她是什么了。”
雷霆队他们当然知道这一定是和坐标有关系的，或者说，坐标就是属于这个发出震波的存在的，但他们的所知也仅仅于此了。
在刚刚和大刘的通话中，蒋健发现大刘对此仿佛并不意外，最终只是让他们继续跟踪和观察下去。对于大刘的不意外，他们觉得是因为大刘应该早就察觉到什么了，实则不然，大刘只是这样的平静地看事情习惯了而已。
震波一直持续到这天的夜间十点，这之前，蒋健带着雷霆队向坐标一直跟了下去。期间他们曾故意落后过坐标几次，这是为了证实汪正洋博士的猜想，最终他们发现震波对吐鲁番这个大盆地的利用率果然不是百分之百的，甚至可以说利用率很低。
他们发现，以坐标为中心，以十公里为半径的一个大圆内才会有强烈的震波，一旦超过这个范围，震波就会戛然而止，就算用精密的雷达探测器也什么都感觉不到，因此这十公里半径的大圆就是震波有效利用到的信号锅范围。而到了十点钟的时候，坐标又停止了移动，而震波也随之消失了。
汪正洋博士的猜想被证实了，蒋健立刻就拨通了大刘的重卡通讯，“坐标停止了，震波也没了，震波有一个很大的圆形范围，汪正洋博士的猜想被证实了！”实时通讯中，蒋健激动地把情况告诉大刘。
这已经是第三天了，这些天关于坐标停止和开始的所有的时间数据还不能够满足大刘计算的需求，要证明这些忽早忽晚的时间是真随机数，还是需要一个庞大的数据库的，而现在他们只收集了八个时间，这显然远远不够。大刘曾粗略估算了一下，要收集到那样一个能投入计算的庞大数据库，至少需要三年的时间，而秦照是不能再等了。
但现在看来，是不需要这个数据库了。
因为汪正洋的猜想被证实了，它强有力地证明了这个坐标是真实存在的。
接着大刘叫来了汪正洋，汪正洋先和大刘讨论了一会儿，最后汪正洋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在实时通讯中，汪正洋和蒋健聊了一会，蒋健迫不及待地问汪正洋她（坐标）是什么，汪正洋解释说：
“你们已经发现，在这个大圆内，震波是均匀而强烈的，而一旦走出这个圆，波动就突然消失了，这说明，发出信号波的发射源是有一个并不大的体积的，经过我和大刘的计算，这个体积大约占这个十公里半径的大圆的二十分之一，也就是说，发射源最大也就一公里那么长宽，而能利用吐鲁番盆地的地理环境造就成这种奇怪而剧烈的共振现象的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震波来自地下，坐标也来自地下。”
汪正洋断定他所描述的东西是正确无误的。
这时候，蒋健发现屏幕里面，更多的人过来了，尚斯文也过来了。
屏幕中，汪正洋转过身，面对尚斯文说道：
“种种迹象表明，震波来自于地下，坐标是真实存在的，我们这么长时间的努力并没有白费，她多半是一艘船或一艘潜艇，这让我想到海底隧道，独角鲸正是通过这个海底隧道跨越整个亚洲大陆，进入里海的，而这艘船或者潜艇，多半也是走的相同的路，不一样的是，它被我们发现了。”
尚斯文点了点头，说：“高司令这是要去里海寻找史前遗迹，他一定是发现了什么，史前遗迹一定有什么不寻常的东西。”
第四天，雷霆队跟随着坐标向正西方而去了。坐标是往克什米尔国移动而去的，所以雷霆队要进入克什米尔国。
克什米尔国实际上已经不存在了，他们的政府分裂为两个派别，一个在北边，一个在南边。北边的疆土更大一些，与巴基斯坦交界，南部则与印度交界。而实际上，北边的那块更大一些的疆土早就被巴基斯坦收纳了，而南部则被印度收纳了，这两国一个是共和国的好基友，一个是共和国的死对头，有趣的是，他们都宣称对克什米尔国拥有全部的主权。
不幸的是，坐标进入的方向是克什米尔国南部，也就是印度管辖的区域。
一天后，也就是今天了，雷霆队准备出境，进入克什米尔国南部。
出境倒没什么问题，有江司令打招呼，还有异能局办事的幌子，军队对这一行人基本上都是一路放行的。
只是出境之后，越境让他们废了不少功夫。雷霆队这帮人看上去纪律严明的，还开着悍马，怎么看都不像干好事儿的，和克什米尔南部边境部队磨了五个钟头的嘴皮子（事实上是印度军队），才被放行。
幸运的是，入境后没过一天，坐标她突然又出境了，这本来是件极其麻烦的事儿，但她进入的国家竟然是共和国的好基友，巴基斯坦。
于是，一番繁杂的手续之后，雷霆队进入了巴基斯坦境内。在这个和共和国有着微妙关系的国度，雷霆队的行动又获得了VIP般的待遇，这待遇比前几天在共和国境内的待遇更好，因为巴基斯坦政府声称，将全力协助来自中国的朋友在巴基斯坦境内展开工作，这在国内是不可能的事情。
而现在，则是秦照跟蒋健打电话的时刻，蒋健已经把这些天的所有的遭遇，包括好的也包括不好的，他统统都跟秦照交代清楚了。接着，秦照又和蒋健随便聊了一会儿，然后他们就挂了电话。
回过头，尚斯文正在后面站着，他看到了秦照打电话的全过程，当然，秦照和蒋健聊的东西他也是早知道的，然后他说道：“高司令是冲着史前遗迹去的，一点儿没错，那里一定有什么重要的不寻常的东西。”他说着，激动地看着秦照。
秦照也激动地看着尚斯文，仿佛能从尚斯文眼里看出胜利的曙光，他说：“我们也去。”
史前文明的曝光对整个世界来说都是极度轰动的，各国都派遣了大量的精锐军队前去考察，这其中有比例非常大的争斗气味儿。
而之所以各国都如此重视，不是派科学考察队而是派正规军队，是因为前些天从地狱之门里面飞出了一个大铁球，这个大铁球是如此的光滑圆润和标准，使人们无法相信它来自于一个遥远的史前世界……
“铁球”其实不是铁，而是一种坚硬的合金，由于人们对它的第一印象普遍就是“铁球”，所以这个称呼就落实了。它最初是由俄罗斯里海舰队捕获的，当然，俄罗斯当政起初是准备独占私囊的，然而在舆论压力和国际形势下，俄罗斯放弃了这个想法，并把它公布于世。
“铁球”最终被俄罗斯里海舰队放置于库兹涅佐夫号航母上，这艘航母是和瓦良格号同一时期于乌克兰造船厂建造的，当时由于美苏太空争霸导致资金不足，瓦良格号便被报废了，报废掉的瓦良格空壳曾被乌克兰卖给中国，而去年的时候，库兹涅佐夫号航母也报废了，是用废的。俄罗斯没有能力再维修这艘航母了，便把它暂时改造成一艘移动的海上博物馆，而“铁球”现在就在这艘航母做成的海上博物馆里，为了纪念库兹涅佐夫号航母，博物馆被续名为“库兹涅佐夫博物馆”。
这几天，库兹涅佐夫博物馆每时每刻都是人满为患，人流从全世界各个地方来，他们都是过来看“铁球”的，这让本来很不甘心的俄罗斯突然开心起来，因为如此巨大的人流量给俄罗斯带来了巨大的旅游收益——显然，观光库兹涅佐夫博物馆并不是免费的。
但人们并不在意花那点钱，这可是史前文明的产物。
中国科学家是第一个赶去参观“铁球”的，所以国内媒体很快就报告了有关“铁球”的一切细节：“铁球”是一个和篮球一般大小的镍铬合金球，其最外层包裹了一层薄的可以用眼睛忽略的防腐薄膜，这层膜的材料暂时还无法确定，只知道它坚硬得堪比钻石（中国科学家偷偷用刀子划过），然后就是它稳定的化学性质使“铁球”安稳地在海水里度过了近万年的时光，以至于直到今天，“铁球”的表面还是镜面般光滑。
虽然人类暂时只获得了这么一个铁做的篮球，但仅仅是这一个“铁球”，就足以表明，史前文明至少达到了信息时代。这就是各国派遣大量的精锐军队来代替科考队进入里海的原因——这里也许存在史前文明遗留的科技。
秦照一行人是直接坐军用飞机到格罗兹尼港的，他们到达那里时，雷霆队才刚刚由巴基斯坦进入伊朗境内。
雷霆队也不用跟继续跟踪坐标了，因为她的目标没有任何悬念地就是史前文明，雷霆队没必要继续跟着她顺着海底隧道绕圈子。
而坐标则仍是在地底下绕，她先进入阿富汗，再进入乌兹别克斯坦，最后才进入哈萨克斯坦，到达乌拉尔河附近的。乌拉尔河是一条直通里海的内陆河。大刘记录下坐标移动的全过程，这个海底隧道将不再是属于高司令一个人的秘密。
而里海的地狱之门仍在咆哮着，附近的居民基本都作鸟兽散了，因为上一次地狱之门在中国南海出现后引发的巨大灾难在人们心中的印象使里海令人望而却步——太危险了。另外，这一圈的各国政府也都要求大家从里海附近撤离。
秦照一行人到达格罗兹尼港的第二天，雷霆队也到达了托尔卡曼港，而第三天，坐标才到达了乌拉尔河。
其中，秦照他们和高司令坐标的位置是最近的，只有两个半上海的距离。
而坐标到达乌拉尔河的前一天，秦照他们就赶到了乌拉尔河附近了，他们买了一艘小型潜艇在那里守着，并通过江司令的关系向俄罗斯里海舰队借了两艘无畏级驱逐舰。
由于史前文明的出现，里海周边各国的海军力量一片混乱，这给秦照他们提供了行动的机会，否则这借来的两艘无畏级驱逐舰是无论如何也靠近不了哈萨克斯坦的。
当第二天坐标也到达后，秦照他们和俄罗斯里海舰队一起向坐标发起了进攻。
小型潜艇的名字是“里眼号”，两艘无畏级驱逐舰分别是“顿河7号”和“顿河9号”。
秦照、尚斯文、电磁女、迈克还有王哲思都在里眼号内。宋轻柔、汪正洋、大刘还有大刘的重卡团队在啊特劳海岸上，而震波女和张斌则和大刘、宋轻柔等人一起，他们俩得保护好这一重卡的人，特别是宋轻柔、大刘和汪正洋。这是三个都是重要的知识分子，汪正洋还是难得的基础物理学家，抛开个人来讲，汪正洋其实是最珍贵的，毕竟中国的基础物理学家少得如同铁公鸡掉的毛。
里眼号有一头中等体型的蓝鲸那么大，它在乌拉尔河附近守候了一个晚上，终于在第二天凌晨三点，顿河7号的雷达发现了目标。
“目标已发现！目标已发现！”顿河7号上的船员用英文说道。
随后，两个驱逐舰立刻航向目标，企图进行拦截。
“目标距离十公里！”十分钟后。
“目标距离五公里！”二十分钟后。
“目标距离五百米！”三十分钟后。
突然，远处的海面出现了一片黑色，随着时间的推移，那黑色越来越深，和周围的绿色海洋形成的界限越来越明显了。
秦照很熟悉这种感觉，这种越来越黑的黑色，但他还是不确定，他还在等，他想看看那黑色上浮的速度是多少，是不是和他印象里的一样。
也许他想多了，也许那就是一艘普通的潜艇吧，就像他印象里那个东西，起初也就是以为是一艘潜艇吧。
但是它和印象里的那个东西实在是太像了……
顿河9号上的船员试图与目标舰艇进行联系，但是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复，不过顿河9号的那名通信船员仍在努力着，虽然一直无果。
在离目标只有两百米的时候，顿河9号船员提议射击……
秦照不回答……
这些俄罗斯海军还是很尊重秦照的，秦照不发令攻击，他们就按兵不动。
一百八十米的时候，顿河7号也提议射击……
秦照不回答……
一百六十米的时候……“是独角鲸！”秦照认出来了，大声大声地叫起来！发令射击。在核武器之前，天灾是最可怕的灾难，而这个动物居然可以随意引发天灾——龙卷风，秦照永远也忘不了独角鲸在海南岛搅动起的那场滔天巨浪，现在里海中心已经有了一个大漩涡了，如果不提前打死它，他们今天可能就要丧命于此了。
顿河7号和顿河9号立刻开始点火。
“俄罗斯海军部队，里海舰队顿河系列驱逐舰，第一千三百四十九次常规发射，授权确认完毕，十秒倒数！”
四颗v3火箭从顿河7号和顿河9号的甲板上缓缓地翘了起来，接通了发射基座和电源……
“目标类别：水下十米；是否移动：移动；体积类别：三百米长六十米宽；坐标：西经x x x度，北纬x x x度；定位校准完毕，五秒倒数！”
“燃料系统报告，正常！”
“功放单元报告，正常！”
“编码单元报告，正常！”
“程序不可逆，两秒倒数！”
“点火装置启动！”
四颗v3火箭剧烈地抖动着，导弹固定装置解开了，四根擎天巨柱缓缓地升起，下面脱出四根长长的火舌……
四颗v3火箭速度越来越快，朝不远处那个巨大的独角鲸飞去……
秦照靠着舷窗，喃喃自语：“难道就不能不伤害它吗。”
“来不及了。”尚斯文说道。
“这四颗导弹下去，你觉得她会不会死。”秦照说道。
尚斯文闭上了眼睛，粗略估算了一下说道：“首先，第一颗v3火箭会打烂她的鳍，并震伤她的肋骨，然后，第二颗v3火箭会打动她的身体，接着，第三颗v3火箭会将她打翻，此时她已失去游动能力，而最后一颗v3火箭……”
尚斯文还没有说完，几颗火箭已经到达了独角鲸上空，而此时她正好跃出海面……
秦照看不下去了，这样一个伟大的生命就要结束了，还是被他亲手结束的……
太可惜……
太羞愧……
俄罗斯海军船员一起'爬上甲板，像一群巨人一样'，他们默默的看着远处那个即将死于他们的炮弹下的巨型独角鲸……
然而，一个让所有人目瞪口呆的事情发生了，那几颗v3火箭的确不偏不倚地击中了独角鲸，但情况和大家想的完全不一样：
第一颗v3火箭像打水漂一样打到独角鲸的背上，然后又箭头朝上地弹了起来，朝更远处飞过去了，最后在水上滑行了一千多米，才渐渐地没入水中——这应该是史上最昂贵的一个水漂儿了……
第二颗v3火箭击中了独角鲸的腹部，这次没有打水漂，而是直接沉了下去，连浪花都没有激起几滴，像一个优秀的跳水运动员。
第三颗v3火箭射的太准，直接被弹了回来，最终也沉入了海底，好像一只小鸟撞在了飞机上。
第四颗v3火箭终于不偏不倚地爆炸了，然而，一只火焰和烟雾构成的小蘑菇形成之后，独角鲸纹丝不动地定在那里，一点反应也没有，仿佛刚刚砸在她身上的不是四颗导弹，而是四颗鸡蛋，前三颗鸡蛋走运没有碎掉，第四颗鸡蛋倒霉，直接爆开来了，那炸开的鸡蛋清和鸡蛋黄组成了一个小小的蘑菇云，并激起了一根不算矮的水柱。
“我知道那是什么了！”秦照说道。
“我也是。”尚斯文说。
“这哪里是什么独角鲸！这是一艘由杂原子反应堆加持的超级潜艇！”
“看来我们知道大刘那神秘的朋友去了哪里了。”
众人继续盯着远处那片海面，那圆滑而简洁的独角鲸皮肤上突然破开了一个裂口，那碎裂的部分迅速下凹，变成比起其他部分更深的黑色，但黑并不代表虚无，就像宇宙中最黑的物体——黑洞，它也不是虚无的。
那块碎裂后下凹的深黑色部分突然裂开更大的口子，露出了其下更加漆黑的空间。接着，那个部分忽然消失了，其实它是被收了起来，但因为收的太快，所以看着就像忽然消失一样。
那下面现在是更黑的一片，但漆黑仍然不能代表虚无，就像空寂的宇宙也存在太阳辐射出的高能伽马射线一样，那里现在也存在着肉眼暂时看不到的东西。
过了一会儿，黑色变得淡一些了，是从中间开始变淡的，旁边的一圈仍然是黑的。接着，一个球形的东西伸了出来，它和独角鲸的皮肤一样圆滑、简洁。它是那样的和谐，和它的母体独角鲸一样，让人看着感觉它是大海的女儿，它就这样地直观地表现着大海的柔美。
但秦照知道，它们一点也不美，甚至可以说是邪恶。
那个伸出来的球体上有一个很明显的纹路，那个纹路像一片香樟树的叶子，卵形的。奇怪的是，叶子居然在变化，它越来越明显，越来越深刻了。当那个纹路的颜色继续加深到一定程度时，秦照看清楚了，原来不是颜色在变深，而是那片叶子在整个地从球体表面凹下去了，这给人带来的错觉就是颜色越来越深。但这丝毫没有影响到球体的圆润、简洁，与和谐。
当凹下去一定程度时，这个动作被停止了，接着从叶子的叶柄处开始分离，露出了一条“白——黑——白”构成的细线。这细线越来越粗，当叶柄的分离达到一定程度时，秦照看清了，那是一个眼睛！里面那个“白——黑——白”的内球面中，黑色部分就是眼睛的瞳孔！
“它在盯着我们。”尚斯文说道。他显然也是刚才看明白那是个机械眼睛。
远处，两艘驱逐舰又射击了四发v3火箭，但效果比刚才更烂！
一发也没打中。
他们就像是扔出了四个昂贵的鸡蛋，但连碰都没碰到目标，就被大海给私吞下去了，想把目标砸得一脸蛋黄都不能，因为目标……居然开始躲避了，那躲避的速度简直令人惊奇，简直诡异！正常的船体在水上转向至少要十多秒钟才能看得出明显的轨迹，而她却像一条鱼儿一样，灵活地过分。
两艘驱逐舰上的船员想把那颗恼人的眼睛打下来，因为它总是用令他们心慌的眼神盯着他们。于是，又是四发v3火箭发射了，这次为了覆盖式打击，是四颗火箭并排发射的，并且还贴着海面，理论上，独角鲸潜艇不可能再躲避掉了。
不过，独角鲸貌似也没有躲避的想法，她一动不动地在那浮着，像一个拳击冠军在接受一个小孩子的挑衅，那骄傲的姿态让人看着非常难受。然而，她的确有那骄傲的资本，当四发火箭即将要击中她时，她突然从海底跃了啊起来，以身体直接对撞那四发火箭。
“撤离！”秦照突然说道。
两艘驱逐舰已经在独角鲸潜艇从海底探出头的刹那间撤离了，他们比秦照的反应更快。而秦照也在火速撤离中。因为不远处那个相比起驱逐舰来说并不太庞大独角鲸潜艇实在令人心悸，他们终于看清了独角鲸的动作，那条庞大而壮硕的尾巴居然在摆动！像鱼儿一样地摆动！太可怕了！这完全超出了众人的理解能力，那是一艘可以摆动身体的鱼形潜水艇！
众人全部火速撤离，虽然还没有看到独角鲸攻击他们的能力，但就凭那惊人的防御能力和那可以摆动的身体，就可以预见她的可怕了。
撤离过程中，秦照听见轰的四声巨响，独角鲸的头部被导弹击中了，爆炸的声音通过海洋迅速传到里眼号潜水艇内部。实际上已经不能说是导弹击中了她，而是她像拍苍蝇似的，拍中了那几只导弹。几只苍蝇一样的导弹被独角鲸腾空拍烂了，溅起了几片病态的血花，像黄褐色的石灰粉砸在了坚硬的石头上散开来一样。
但是为什么会有四声爆炸？即使独角鲸跃起来硬抗导弹，根据四颗导弹间隔的距离，那也只有两颗可以击中她而已，其余两颗肯定是要打空的，会一头扎进海水里，发不出任何声响，但是刚刚的确响了四声。秦照百思不得其解，但事实上也由不得他多想这些繁杂的问题了，更麻烦百倍的事情来了。
一阵巨涛拍了过来，潜艇在瞬间丢失掉属于海面的所有视野，取而代之的是无穷尽的海花白沫。那是更无穷尽的小气泡儿构成的，这些小气泡在海水里胡乱地四处撞击，形成了一个数以亿计的镜片组。这个庞大得超乎人类技术能力n倍的镜片组把海面上的光线折射了无数次，再投入到潜艇的潜望镜中，这时只剩下白茫茫的一片。
这白色白得空洞而不真实，让人感觉像置身于通往天堂的路，一身的感官只能感觉到悠扬、空虚和孤独……
于此同时，秦照只感觉身体突然轻了起来。随后他看了看脚下，发现一些小器械正在脱离地球的引力，系成蝴蝶结的鞋带也纷飞起来，变成两只真正的蝴蝶。过了一会儿，他发现尚斯文也开始脱离地球的引力，其他人都一样，包括他自己，都渐渐飘了起来。
里眼号小潜艇一定是被强力的浪涛托起来了，而潜艇里面的人和物体也都跟着它被一同托起来了。
由于潜艇的体积更大，受到的空气阻力也就更大，在这个整体都上抛起来之后，潜艇比它里面的人、物更早地停止上抛而做自由落体运动。所以众人和身边的所有小物体都进入了短暂的失重。由于失重带来的痛苦和身体与周围物体的撞击带来的煎熬，这短暂的过程显得极为漫长。
他们的身体开始彼此间歪斜起来，已经分不清谁是垂直的、谁是水平的、还是谁是倾斜的。因为唯一的参照物——小潜艇的内壁，也变得不靠谱了。
“咚”的一声，秦照清楚地感觉到脑部遭受了撞击，加上失重带来的恶心，他仿佛已经走向了潜艇外面那条通往天堂的白色天路。
秦照想振作起来，但周围的声音真的越来遥远了，他潜意识里的自己已经置身于那片空洞而孤独的白色世界了。他想呼喊，但是他什么都喊不出来，也可能他是喊出来了，但是声波却传不出分毫距离，仿佛连空气中的每一个分子都在和他作对，都在阻止他和其他人的沟通。
不光是秦照，周围所有人都是这样的感觉，这很奇怪，即使是失重也不应该会出现这种情况的，电磁女甚至感觉脑子都快炸开了，耳膜也快崩开了……
“秦哥，你没事吧！”一阵无比遥远的呼唤传到了秦照的耳边，秦照心里一热，在这痛苦的失重中，这句话是他唯一的精神支柱了，虽然分辨不清它出自谁口，但它的确是强有力地把他从通往天堂的孤独白色世界里拉了回来了。这便够了。
但是秦照没有力气回答，他只能用内心告诉那个声音，我没事，还活着呢。
他们化作了n多个大分子模型，在混乱的空气中，他们做着更加混乱而毫无规律可循的布朗运动，就像潜艇外面那无穷尽的小气泡儿，他们就是那些气泡儿的缩写……
毫无悬念地，秦照他们的里眼号小潜艇被击翻了。
就在所有人挣扎到绝望的时候，重力忽然又变魔术似的回来了！
这时候小潜艇已经翻转了一百二十度的角，所有人都重重的摔在了原来是放救生衣的墙面上。他们都大口大口地呼吸着，仿佛他们刚刚经历的不是简单的失重，而是掉进了海底，是经过了漫长的无氧的窒息，最后他们终于又遇到了新鲜的空气一样。
他们都是如此的激动，重力又重新回来了，仿佛这是他们这辈子最踏实的一刻，虽然代价是钻了心的疼，虽然刚刚的恶心、头痛和耳膜疼等各种不舒服还没褪去……
所有人都意识到，海面应该就要平静下来了，或者是海浪把他们拍打到离独角鲸更远的地方去了，因此带来了难得而漫长的重力平衡。众人的感觉和刚才完全相反，由于他们对这一刻终于到来的心安和恢复重力所带来的踏实，这漫长的平衡显得极为短暂、就在他们刚放松过来时，失重紧接着又来了，刚刚那看上去短暂的平衡因此显得更加短暂了，就像一瞬即逝的美丽花火，美丽却不能抓在手心的花火。
大家又重新飘向了空中，秦照昏迷过去了，幸运的是，他还保留着一丝微弱的意识，他还能对外界有一丝微弱的感知。只是外界的任何一个动静在他听起来都像是来自无限远的地方了，他潜意识里的自己已经完全陷入进那片白色世界了。
秦照觉得，这感觉不能再痛苦了。
就像是有个巨人在把他们的里眼号小潜艇当做一个内空的玩具球耍，而他们则属于这个内空玩具球里面的一堆小铁珠，这一堆人形的小铁珠和这个大的内空玩具球共同构成了一个铃，这个巨人手里握着这个由潜艇和人构成的铃，一会儿抛向空中，一会儿又落回来被他用手接着，耍得里面的人头昏脑胀。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的，秦照耳边响起了一阵阵被细物割裂空气的呜呜声。那声音听起来像是突然开始的，因为它其实很早就开始存在了，但起初的声音并不大，到了后来它的分贝越来越高了，仿佛在整个世界里都无处不在，接着才能渐渐地被秦照感觉到了，所以他听上去就像突然开始的。
秦照知道，一定是艇漏水了。巨浪就是那个巨人的手，这个大手连续几次地把潜水艇当球耍，潜水艇一定被巨浪玩坏了，一定被玩得崩开了很多裂口。就像轻轻用力就裂了皮的熟透的西瓜，只有少数部分还连在一起，艰难地维持着西瓜原来的形状。现在，潜水艇外壳一定也只有少数部分连在一起，艰难地维持着潜水艇原来的形状。’
所以秦照知道那一阵阵被细物割裂空气的呜呜声来自于什么，那是海水从狭窄的缝隙里钻进了艇里，喷洒在艇内有限的空气中，发出了绵绵不绝的呜呜声。而呜呜声越来越大，是因为艇的裂缝越来越多了，钻进来的海水也越来越多了，导致了更多海水在艇内的喷洒，也就有了更加繁杂、更加密集的呜呜声，仿佛那声音整个世界无处不在。
秦照无暇再去顾及那呜呜声，他浑身乏力，他知道自己的大限就要到了。
过了好半响，秦照一次又一次地重重地坠落在了地上。这是第几次摔下去了？他已经不记得了，他几乎完全丧失感知能力了，连捂住摔疼的屁股的力气都没有了，或者说，即使他哪里疼了他也感觉不到……他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我怎么会这么脆弱……我都没有见到高司令的攻击，我就要死了吗……我的金蝉蛊呢，你快出来啊，快来救我啊……
秦照无力地呼唤着金蝉蛊。
在强烈而连续不断的次声波攻击中，秦照所有的蛊虫早已死尽，连他自己都快丧命了，更何况那些虫子。
秦照想要呼唤尚斯文，但他没有力气喊出声来，他像是被人抽尽了全部的神经元，全身都瘫痪掉了，包括语言中枢，也丧失了工作能力。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用那迟钝得堪比牛羊的智商的大脑去做一些微弱的思考。
就在这时候，刚刚叫过他的声音又传来了：“秦哥，坚持住啊秦哥！”
“秦照，坚持啊！”这是一个女人的声音。而刚刚的那个声音，则是属于一个刚发育好的男生的。这些秦照还可以分辨出来。
“秦哥，我知道你是最强大的，你比张姐都厉害呢，你可不能挂了！”这是另一个男生的声音，和刚刚的那个男生不一样，这个男生更加开朗活泼。
但秦照还是不能知道他们是谁，他什么都不记得了，脑子里仿佛灌了铅，又重又笨，就像共和国发射的第一颗卫星那样。
“秦照，挺住！快结束了！”这是一个雄浑的男高音，听上去和自己的年纪差不多的。
这时候，一根根重而结实的绳子落在了秦照的身上，那些绳子表面很不光滑，还有很多地方长出了一些扁扁的长长的东西。
秦照知道，这些是缆线，而缆线表面那些扁扁的长长的东西其实是脱落掉的缆线的橡胶保护套皮。看来潜水艇已经完了，缆线都没有电，说明潜艇的蓄电池已经接触到了海水，把里面珍贵的化学电流全漏了一空了。而缆线的橡胶保护套皮都大片地脱落了，这说明潜水艇已经发生了严重的电起火。
所以，想在他们全部丧命之前把潜艇开上去，那是不可能的了。
奇怪的是，这时候潜艇内部应该是一片漆黑了，因为电池都没电了，缆线也烧光了，潜艇内部设施一定全部损坏了，但怎么还是一片白色呢。
秦照想了一会儿，终于明白过来，那是因为自己已经在那片寂静的、荒凉的、空洞的、渺茫的、孤独的、通往天堂的，洁白天地中了，这里是基督教中最干净纯洁的地方了，怎么会有黑色呢？
秦照知道，潜艇内部的水会越来越多，他们很快就贵沉入更深的海底里面去。此后，海枯石烂，沧海桑田，也不会有人发现他们了。潜艇会变成一堆废旧的锈壳，最终和海底的岩层融为一体，彼此不分彼此。至于他们这几个人，则会成为角鲨、章鱼、水母们口中的点心……漫长岁月之后，曾经属于他们的每一个原子、每一焦耳能量，都将归还给伟大的地球母亲。
嗯？这感觉……
秦照发现那些缆线像蜈蚣一样钻进了他的屁股底下、大腿底下，这些蜈蚣状的缆线非常有力，而且在他屁股下面越来越多，渐渐地，他被这些缆线托起来了。
嗯？难道这不是缆线？
要不然，缆线怎么还能动？哦，也许是高司令发现找到他们了，现在是他们的一个水手在给秦照五花大绑。
秦照无力地想着，但他现在感觉好了很多，也许高司令让派来的水手别让他死，所以水手现在在救他。而那些把他五花大绑的绳子，仿佛织成了一张柔软的大床，令他感觉十分舒适。
突然，秦照耳朵边上又传来了远处那熟悉的声音：“秦哥，你感觉怎么样，你看上去很不好。”那声音属于最开始跟他说话的男生，听上去刚发育好的男生。
秦照认出来那声音是谁了，是尚斯文！他很想回答尚斯文，说他全身乏力，说他感觉很不好，但是他真的是乏力到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斯文！快帮秦总捂住耳朵！”远处，突然又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秦照几乎没能力思考了，但是他仔细回忆艇上的每个人之后，他知道了，那声音属于电磁女。
看来潜艇沉下来后，高司令的人没有发现他们，他们现在相对来说还是安全的，只是不知道碎裂的艇身还能坚持多久。
接着，秦照的耳朵被一双手捂了起来。那双手盖住了他的耳廓，把他的外耳道盖的严严实实的。秦照现在明白了，痛苦来自于耳朵，他的耳朵不知道听到了什么东西，那东西很邪恶，像地狱的恶魔在嘶吼，吵得他心神不宁。原来，这就是痛苦的根源。所以，尚斯文捂住了秦照的耳朵，想使他避免听到那恶魔的嘶吼。
但是，秦照并没有感觉好多少。
“张姐！好像不起作用，怎么办。”尚斯文说道。
现在秦照可以清楚地听见他们的声音了，他仿佛要从那个空寂孤独的白色世界里走出来了，因为所有的声音都变得更清晰一些了，不像刚刚那样的遥远而模糊。
“为什么会不起作用！”王哲思说道。
“我也不知道，要是洋洋在这里就好了。”电磁女说道。
秦照能听得出来，大家都相当的焦急。而他离那个白色的世界则越来越远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正常的、五彩缤纷的、善恶平衡的凡俗世界，这是属于人类的世界。秦照也因此更加能听得清大家的交流了。
大家都沉默了好一会儿，这时，那个声音洪亮的男高音开始发表自己的意见：“我想我们弄错了一件事，敌人用的一定是一种极端特殊的次声波武器，这种武器所辐射出的次声波能够穿透海底，穿透里眼号这艘潜艇的金属壳，然后作用于我们身上，这说明它几乎是无物不破的东西，我们用手根本遮挡不住它对我们的攻击。”秦照听出来了，这是迈克的声音。
秦照能明显地感觉到，身体貌似被固定住了，不会随着艇身的晃动而胡乱地碰撞了。他想一定是那些绳子的作用，但是，哪来的绳子呢。秦照想不透。
“有没有办法屏蔽这个次声波。”电磁女说道。
“嗯……办法是应该有的，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静电屏蔽应该可以有效阻止次声波对艇身的穿透。”尚斯文说道。
迈克点了点头，说：“好像是又静电屏蔽这么回事，但它真的能屏蔽次声波吗，我记得只能屏蔽高压电缆对屏蔽物内的干扰。”
“我们可以试试，我想多少也是有一些作用的。”尚斯文说道。
“静电屏蔽，那是什么。”电磁女说道。
“静电屏蔽就是利用一个内空的金属导体来保护导体内部的人，但这是用来屏蔽高压电的，我真的不认为能对次声波攻击有用。”迈克说道，他对尚斯文提出的这个方法显然是抱有质疑态度的。
电磁女看着尚斯文。
“是的，好像是这么回事儿，我貌似和另一样东西搞混了，”尚斯文说道，在东西纷飞了一地的地板上踱步，这时候艇身又恢复了重力，“唉，要是洋洋在就好了。”
秦照能明显地感觉到身体周围的绳索在松绑，他终于知道那是什么，那是王哲思的柳枝蛇。在潜艇上下颠簸不定的时候，王哲思用那些柳枝蛇把他固定住了，因此他没有再继续像刚开始那样在艇内胡乱碰撞。而现在，艇身明显变得稳定了，可能是因为他们把艇开到了远离独角鲸的位置，也可能独角鲸已经捕获了他们的艇，所以不再搅动巨浪攻击了，而王哲思也就不需要用柳枝蛇把他们固定住了。
“也许，把潜艇通上高压电流，对次声波是有干扰的，我们试试看吧，不试试怎么行。”尚斯文说道，看来真的是没什么好的办法了。
“如果真的有用，我们也做不到。”迈克说道。
尚斯文看着迈克，说道：“为什么。”
“第一……”
“有话一次性说完吧。”尚斯文打断说。
“好，”迈克愣了一下，在脑袋里迅速组织了几句简洁得如同电报的话，“第一，高电流会损坏艇内设备，我们正在下沉，如果设备损坏，我们可能就没法上去了；第二，高电流必须要打开我们的发电机去持续地发电，这会使我们迅速地暴露给敌方的声纳。”
秦照知道了，原来是他们的小潜艇在迅速下沉，躲避过了海面上的滔天巨浪。那上面那两艘无畏级战舰怎么办呢，一定是要被敌人击沉了吧，不过这容不得现在的秦照去考虑了，他头疼得钻心。
尚斯文点了点头，在地板上轻轻地踱步了两个来回，然后看着迈克说道：“第二条可以不用管了，我们可以用张姐身上的电。”
迈克也点了点头，说道：“没错，但第一条呢？这艘潜艇太小了，我们的氧气储备更是少得可怜，只能供我们在海底呆上两天，即使敌人放弃了我们，不盯着我们了，到时候我们也还是要发动引擎，向外面呼救的，可是设备都坏了，还怎么呼救。”
秦照听懂了他们讨论的东西，知道自己这是受到了敌人的次声波攻击，才会如此的难受。而他们正在想办法阻止次声波对艇身的穿透。但是，为什么他们就没事呢，他们不也同样受到了次声波攻击吗？
秦照想不通。
尚斯文又开始在地板上来回踱步，最后他再一次看向迈克：“设备坏了，那就不用，据我所知的，控制潜艇沉浮的系统应该是很机械的东西，应该可以手动操作的。”
然后，几人一起去检查潜艇的水仓，发现的确是如尚斯文说的那样。那里有一个巨大的齿轮组，最小的那两个小齿轮是链接着自动化系统的。
秦照能感觉到，所有人突然都不见了，大概是去了潜艇的另一个地方，实施对次声波攻击的防御计划了。
水仓控制室，尚斯文和其他人观察着齿轮组，尚斯文发现这组齿轮组并不复杂：
两个小齿轮上面都有个把手，那明显就在紧急情况下为人工操作而准备的。这两个小齿轮上面还都有个卡槽，是用于固定的。而这两个小齿轮的后面就是两个大齿轮，两个大齿轮上各自捆绑着一圈圈自来水管粗细的钢丝绳，那就是控制活塞的缩放的。两个大齿轮上的钢丝绳是连着的，左边的齿轮放绳子，右边的就要同时收，一收一放控制着活塞的收缩。
这几人捣鼓了一会儿，就会用了，如果把左边的钢丝绳放出去，活塞就会收起来，反之活塞就会伸出去。
活塞一收，潜艇的水仓门就会打开，巨量的水就会从海水里涌进潜水艇，潜艇重量因此会加重很多，所以下沉；而活塞一伸，巨量的水就会从水仓里排到外面的大海里去，潜艇重量因此减轻很多，所以上浮。
很简单，很简单。
尚斯文一看就懂了。“怎么样，还有更好的方法吗？”
“如果控制系统坏了，那我们连照明都没有了。”迈克说道。“现在我们可是在一千米以下的深海了，如果我们失去了照明，很难想象我们的里眼号会漂浮到哪个礁石上面。”
“没关系，我们可以把探照灯暂时卸下来，等这风头过去了，我们再装上去，发动机不会坏的，就算坏了，我们还有个大电池呢。”尚斯文说道，指了指电磁女，他立刻遭到电磁女的一个白眼，因为他说电磁女是大电池。
“尚斯文，你真是个魔鬼。”迈克说。
接着，秦照能感觉到，大家又都回来了。
他的头还是疼的钻心，像是有个小人在里面拿着镐子一下一下地凿。
里眼号潜水艇的一些重要设备，能拆下来的都被拆下来了，这是能给潜水艇争取的最大保护了，等会巨大的电流通入潜艇外壳，什么东西都会烧坏的。等所有能拆的都拆下后，尚斯文和几人又仔细地检查了一遍。等所有的角落都被检查完毕后，电磁女开始通电了。
“要不要进行一些保护，会不会电到你们。”电磁女说道。
“不会，”尚斯文说，“潜水艇艇身会形成静电屏蔽，电流不会通进我们身体的。”
电磁女又看向迈克，迈克也点了点头。
电磁女又看向王哲思，王哲思说：“别看我，我什么都不懂。”
电磁女又看向尚斯文，她说：“你确定吗。”
王哲思也跟腔，说道：“对啊，你确定吗斯文，别把我们都一起电死了。”
“当然确定。”尚斯文说道。“张姐，你开始吧，没事的。”
迈克也说：“放心吧，没事，真的没事。”
电磁女半信半疑地做了，她开始向潜艇内壁通入了一丝丝的电流，然后她看着几人，想确定他们会不会被电到。
尚斯文以身试法，把手按在了墙上的一边。
“看吧，真的没事。”尚斯文说道。
电磁女又加大了一些力度，输出去的电压更大了。
“看吧，还是没事。”尚斯文说道，他的手一直在墙上按着。
电磁女继续小心翼翼地加大力度，向潜艇的舱体壳子输出去的电压更大了。
“已经一百伏特了。”电磁女说道。
“看吧，我说没事吧，还是还是没事呢，你加到一千伏特都没有问题。嘿嘿。”尚斯文说道。笑嘻嘻地，很是满意，仿佛创立相对论的不是爱因斯坦，是他。
秦照能感觉到大家的喜悦，他知道这场毫无防备的电子干扰战，可能要成功了。
然后，电磁女继续加大力度，这次直接达到了三百伏特。
舱内的照明灯直接爆碎掉了。
“额，这个灯泡居然忘记拆了。”尚斯文说道。又尴尬又后悔。
王哲思说道：“没关系，我来当电灯泡吧。”说完，他伸出了他的一千零二十四条柳枝蛇，他现在做这个动作是越来越快了，简直跟变魔术似的。接着，那一千零二十四根柳枝蛇居然亮了起来，发出了金黄色的光芒。
“王哲思，你也是魔鬼。”迈克说道。
“嘿嘿，小意思，小意思。”王哲思笑着。
“哲思，我越来越嫉妒你了。”电磁女说道。
“嘿嘿，小意思，小意思。”王哲思还是笑着。
然后，尚斯文也还是笑嘻嘻地，按着金属舱壁，一点事没有。
电磁女继续加大力度，这次她一咬牙，把电压加到了一千伏特。
碰的一声爆响，这应该是潜艇的蓄电池，在一千伏特的电压下，蓄电池直接爆碎了，像炸弹一样的声音。
“额，电池居然也忘记拆了。”尚斯文说道，又尴尬又后悔。
“没事，你张姐在此，蓄电池要不要也罢。”迈克取笑道。
尚斯文笑着，手还是摸着墙壁，还是一点事没有。
电磁女说道：“我已经把电压提升道一千伏特，你居然还是没事，你是对的。”她笑着，她也是有点欣喜的。
“蓄电池不会把潜艇炸漏了吧。”王哲思说道。
“别乌鸦嘴。”尚斯文说。
电磁女也白了王哲思一眼。
巨大的电流已经通满了里眼号潜艇舱壁，仔细看，会发现舱壁的表面有一层淡淡的蓝色薄膜，那是电流对空气电离后暴露在空气中造成的特殊光芒。
“我感觉好多了。”电磁女说道，好像真的有效。
尚斯文收住了笑容，把压在墙壁上的手收了回来，走到秦照跟前。
“秦哥，好些没有。”尚斯文问。
秦照没力气说话，也没有力气点头，他想表达什么的，但是却连一个表情也做不出来。他感觉自己就像一具行尸走肉，没有一点活力与力量。仿佛那疲惫不堪的身体都快要散发出腐烂的气息了。
十分钟后。更新快无广告。
“秦哥，你好点没有。”尚斯文问。其他人也蹲在这里看着，王哲思的一千零二十四条柳枝手臂还在绽放着灿烂的金色光芒，他是个非常称职的电灯泡。
秦照还是没有力气说话。但他已经清醒很多了，他也能感觉到，次声波已经从耳边消失了，不过还是非常恶心。刚刚全身的神经元都麻木了，所以才没什么感觉，而现在不同了，神经元都尽数苏醒，胃开始痉挛起来，一大堆还没有消化干净的食物和胃酸搅混在一起，在那里拼命地翻腾、舞蹈。
没办法，秦照还是不行，大家只能先去旁边坐着休息。不过很明显地，秦照的脸色看上去好得多了。这说明形成静电屏蔽的舱体对次声波的防御能力很强。
“我们现在在什么位置了。”尚斯文说道。
“搞不清楚，”迈克说，他思忖了一会儿，“在系统被损坏之前，我记得是一千米。”
“这样下去，我们迟早会被发现的。”尚斯文说道，表达了自己的担忧，同时，这也是大家的担忧。
“呵呵，我现在知道他们为什么要进行次声波攻击了。”迈克说道，冷笑了两声。
尚斯文也笑了笑，他早知道了，但他还是给迈克一个机会，这也是给大家一个机会……解解闷的机会……尚斯文对迈克说道：“为什么，说说看。”
迈克简单地在心里组织了一下语言，说道：“他就是为了逼我们开启电源，然后进行静电屏蔽的防御，这样他们的声纳就可以轻轻松松地抓到我们了，真是恶心！可他们没想到的是，即使不发动引擎，我们照样可以拥有巨大的电流。”他说着，得意的看着电磁女，“张姐哈，你真令我崇拜。”
电磁女把头别过去一边，说：“少拍我马屁。”
尚斯文低下头，有点遗憾地把头摇了摇，说道：“没那么复杂的。”
迈克说：“那是怎么回事。”
“他们可不知道我们还能想出静电屏蔽这种东西，而且即使能想出来，一般的情况下也不好实施，因为，如果用潜艇自带的电源给艇身供电，电压不足，这样对次声波的静电防御就没有有效的效果，而且，即使电压足了，你看，现在这么高的电压，我们拆不下来的设备基本都损坏掉了，这些设备一损坏，就不能控制发电机和蓄电池进行正常供电，这是个非常矛盾的关系，所以，一般情况下，我们这种方法是不可能完成的。”尚斯文说道。
“好在有我，对吧。”电磁女说道，她把刚刚别过去的头又别了回来。
“对，好在有你，我们才能绕过这个矛盾，使我们能在设备被损坏的情况下还能继续供电，高司令他们怎么可能想到还能有这茬子。”尚斯文说道，嘿嘿笑了两声。
“斯文，你说了半天，还是没说他们为什么要用次声波攻击。”迈克提醒说。
“啊，哦，”尚斯文像是突然想起来一样，“其实很简单的，他就是想逼我们打开引擎往更远的没有次声波的地方逃离而已，而我们一打开引擎，就等于暴露给了他们的声纳。”
“声纳难道不是什么都可以看得到的吗？”电磁女问。
“当然是什么都能看得到，但是我们躲在礁石旁边，看上去和礁石就差不多的。”尚斯文说道。
“那礁石形状也有区别啊。”电磁女说道。
“那顶多也就是光滑和粗糙的区别，外形冯话，声呐分辨面不出来的。”尚斯文说道，像个专家一样。嗯，没错，他就是模仿着汪正洋的语气的。
“如果凑近看不就看到了吗。”电磁女说道。
“那也不一定，除非特别近，”尚斯文还是模仿这汪正洋的语气，“这里已经是海底一千米深了，光线从海面到这早就消耗得没了，根本看不到我们和周围珊瑚礁的异样的。”
“那哲思身上发的光不会暴露我们吗。”电磁女说道。
“呃，你眼瞎啊，舷窗都关起来了，外面怎么可能看得见，除非他趴在我们艇身上面看。”尚斯文说道，白了电磁女一眼。
“那万一他们真的趴在我们身边这片礁石上看怎么办。”王哲思说道。
“妈的，乌鸦嘴，别说话！”尚斯文抱起王哲思的头就开始摇，像摇不浪鼓一样的摇。
“不说了，不说了。”王哲思赶紧认错。
“王哲思说的没错，万一真找到这个地方了呢。”电磁女说道。
尚斯文严肃起来，他知道大家都很担心这个问题，即使他们不讨论，那在每个人的心里也是非常担心的，所以，还不如早早地面对这个问题吧，省的憋在每个人的心里越来越麻烦，越来越折磨人。“如果他们找到了，”尚斯文靠着舱壁，有点迷茫地看着天花板上一根断掉的晃来晃去的电线，那是属于舱内照明灯的。“如果他们找到了，那也没办法，倒霉，只能算我们倒霉了。”
大家都很失望，这是很无奈的失望。
没办法，他们现在就像是在面对一个巨人。虽然说这是一群异能，是一群变种人，是一群超人，秦照还是一个炼体的修士，但是在强大的科技面前，这些都不够看。即便你再强，即便你肉体再坚硬，即便你是能够控电的电磁女，即便你是胸口能碎金刚石的迈克，即便你是能够万劫不灭的王哲思，即便你是敏捷如猛虎的尚斯文，即便你是养了一身的诡异的蛊虫的秦照……毁灭你，也仅仅只需要一颗导弹。绝对的毁灭力量面前，任何个体都只能相当于一只蚂蚁。
太失望，太过无奈的失望。
太强大，太过无奈的强大。
“但是，我们都知道的，这几率很小，不是吗。”尚斯文说道，他勉强寄出了一丝笑容，那表情搞笑得像六岁孩子画的画，居然把大家都逗乐了。
这时候，旁边突然有个影子动了一下，所有人都一惊，看着那个影子。“秦哥醒了！”尚斯文看着刚刚那造出影子的东西说道，原来那是秦照的胳膊，他在向这帮人挥舞他那无力的胳膊。
“秦哥你好些没。”尚斯文冲到秦照身边，然后冲众人叫了一声：“拿水来！”
迈克拿了一瓶水过来，大家都很高兴地看着苏醒过来的秦照。尚斯文接过迈克手里的一瓶矿泉水，给秦照喂水。结果秦照推了推，不喝。
“秦老哥，哪里不舒服吗。”迈克说道，他永远保持着那他那特有的轻松姿态，不管他遇到的事情有多么艰险。
尚斯文立刻看透了秦照的不对劲的原因，是想吐，于是尚斯文立刻把旁边一个罩子拿过来了，那是装救生衣的箱子的盖子，刚刚潜艇被巨浪搅动地胡乱颠簸时，尚斯文亲自用自己的头把这个盖子撞下来了，现在正好可以接下秦照的呕吐物。
秦照感激地接过盖子，趴在了上面，可是干呕了半天也没能吐出任何东西。
“秦哥，吐不出来，就扣喉咙。”尚斯文说道。
其他人都一阵白眼过来，这是什么馊主意。
但秦照还是很感激地照做了，他把两根手指头插进了嘴巴里，再喉咙里面卖力地扣动起来，没扣两下，就真的吐出来了。
尚斯文贴心地帮秦照抹背。秦照把他推开了，两个大佬们，怪不好意思的。
秦照看着尚斯文，想说话，但喉咙一直再作呕，他说不出来，因为接不过气。
“说不出来就等会儿说。”尚斯文说道。
但秦照坚持了半天，还是把自己那憋了很久的疑问艰难地说出来了：“为什么次声波，你们呢没事，我却这个样子。”
尚斯文想了想说道：“也许是因为我们是变种人，对环境的变化有很完善的抗性吧，或者我们的免疫力比较好，我们刚开始也是和你一样难受的，但没过一会儿我们就都适应了。”
秦照点了点头，指了指自己的肚子，说道：“我的蛊虫，都召唤不出来了。”
尚斯文回答说：“那么强的次声波，人都受不了，那些虫子肯定更不行了。”
秦照看着自己的肚子，那是原来养蛊虫的地方，他无力地说道：“我感觉，他们都死了。”
尚斯文仿佛想起来什么，他立刻说：“秦哥，我知道了，不仅仅是因为你的免疫力远低于我们变种人，另一个原因就是你这些蛊虫都死了，我记得，你的蛊虫如果死去的话，对你的伤害是很大的。”
秦照点了点头，那意思是在说，是的，我明白了。“我知道了，我师傅就是这样死去的，他把所有蛊虫都传给了我，然后他就走了。”秦照说道，看上去有点悲伤，尚斯文看得出，那悲伤一方面是因为想到了因为传给他蛊虫而死去的师傅，另一方面就是因为他认为自己的蛊虫已经死绝了，所以自己的寿命也就要到期了，而他还有很多使命没有完成。
后面那种未完成使命的悲伤，是比前面的悲伤更加悲伤的事情。
尚斯文刚看懂了秦照的意思，就立刻说道：“秦哥，你那师傅活了几百年了，本来就人老珠黄将死之身了，能维持性命全靠那一窝蛊虫，后来他把蛊虫全给了你，他当然要死了，你不一样，你还早着呢，没了蛊虫，你也还能活个一两百岁吧，看你炼体练得，身体一点病毒和杂质都没有，干净得跟块玉似的，说不定还能活个两三百岁呢，方心，有的活。”
秦照被尚斯文逗乐了，不过好像真的像尚斯文说的那么回事儿。所以秦照也放心下来，至此，他后面那种悲伤顿时就消散了，而前面那种失去师傅的悲伤也渐渐抛在了脑后。
秦照又吐了一会儿，把肚子里还没消化干净的，还和粘稠的胃酸混在一起的食物全都吐了出来。吐到没东西可吐了，秦照就在那吐水，那其实是胃酸，强烈刺鼻的盐酸和腐臭混在一起的气味儿把电磁女早早地就恶心走了。最后，胃酸也吐得快要干涸掉了，秦照终于吐到无物可吐了。秦照感觉全身都轻了一大半，仿佛要随风飘荡起来，这种奇妙而飘逸的感觉就像一次性吸了一整包的烟，又像生生喝下去了一大瓶乙醇，醉的人头晕转向。不过，这很舒服，很轻松，没有一丝压力。这和喝酒抽烟弄多了也不尽相同，抽烟抽多了不仅飘逸，而且恶心，而喝酒喝多了不仅飘逸，更是胀肚子，这两者都比现在秦照的感觉要差得多。更确切地描述秦照这种感觉，应该是说：像睡在了一片踏实而柔软的云里。
“秦哥，好些了吗。”尚斯文看着满脸自在的秦照说道。
秦照自然是点了点头。他说：“这种感觉刚刚让我想到了抽烟。”
尚斯文笑了笑：“怎么会想到抽烟呢。”
“飘飘的，轻松的感觉。”秦照说道。
尚斯文把水递给秦照，秦照这次接下，喝了。喝了很多，一下子干掉了大半瓶。然后秦照歇了一会儿，喘了几口气，接着，继续喝，像醉汉喝酒一样。这瓶水很快没了。接着，秦照试图站起来，尚斯文包括旁边的迈克都上来扶着。
“嗯？哲思那厮呢？”尚斯文问道。
“跑了，”迈克说，“跟他张姐跑去卧室打游戏了。”
尚斯文没再说话，秦照指了指卫生间的位置，尚斯文和迈克立刻扶他过去卫生间。
“秦哥，你没了蛊虫，是不是你的炼体就废了？”尚斯文问道。
“当然不，只是要重新炼。”秦照说道。
到了洗手间，秦照趴在水池上开始洗脸洗手。趁这个机会，尚斯文立刻去把刚刚秦照吐过的箱盖拿了过来，洗干净了。
秦照渐渐恢复了体力，能自由行动了。“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去。”他问道。
“还不行，”尚斯文说，“外面那个独角鲸一定在海面上等着我们。”
秦照不说话了，他变得忧郁起来。
“别这样嘛，秦哥，走，咱去喝酒去。”尚斯文说道，拉着秦照和迈克去餐厅。
秦照问：“你老实说，我们的氧气够吗。”这是他最担心的问题了，在海底呆多久倒没什么，就怕氧气没了……氧气一缺，那只能把潜艇浮上海面去，但这就无异于自投罗网，那艘独角鲸潜艇在海面上所能看到的一切就是他们铺下的网，上去就是死……而且，说不定上面还在搅动起“地狱之门”呢……呵呵，当初还以为是什么鬼东西，原来就是高司令搞出来的吓唬他的……也许在海南岛的时候，高司令就想杀了他了，所以才在那里制造了龙卷风，不过秦照跑路跑掉了……所以，现在海面上还不知道有多少个龙卷风呢，还是海下面安全。
尚斯文无奈地摊手，他说道：“呵呵，当然是不够的，这么小个潜艇，我们当初也没考虑到这种极端情况啊，要是考虑到了，我们完全可以储备更多的氧气，唉，恨啊。”
“那我们怎么办，我们还能坚持多久。”秦照说道。
“两天……不过，秦哥，从现在开始，我们省着点用，应该还能撑个把星期的吧，这是最好的情况了。”尚斯文说道。
“这氧气还能省着用？怎么省，你告诉我。”秦照说道。显然他有点烦躁了，遇到这种事，除了尚斯文，都是很烦躁的。
“当然可以省，秦哥，从现在开始，你少说点话，不要激动，就是省了。”尚斯文说道。
“这每人能省几升氧气啊，你跟我说这样就能多撑五天？”秦照说道。
“秦哥，你看，你又在浪费空气了。”尚斯文说道。
一句话噎住了秦照。这句话很经典，呵呵，浪费空气。
接着，尚斯文又把秦照和迈克往餐厅推，并冲卧舱里喊了一声：“吃饭了！”
卧舱里顿时传回来王哲思的叫喊声：“等会儿，这局打完，就上王者了！等会儿啊，快结束了！推到水晶了！啊，张姐救我！”
“又在玩那个农药游戏了。”尚斯文说道。
迈克插了一句：“哎，斯文，王哲思不是树人吗，他难道不能给我们提供氧气。”
“我去，哥，你牛，这都能想起来，他是人，是一个动物，不是植物，OK？”尚斯文有点无语地看着迈克。
“那不是有叶子吗？怎么不能提供氧气呢？”迈克说道。
“那叶子也不是植物的叶子，是动物的叶子，我去，哥啊，哥，你高中生物怎么学的，要植物啊！光合作用啊，你光合一个给我看看，哎呦我的哥，就服你。”尚斯文说道。
“说什么呢，你们。”电磁女说道。他和王哲思心满意足地从卧舱里出来了，看上去真的是开心的不得了，一看就知道打赢了，终于上王者了。
“哲思啊，我说你不行，你还吹牛逼，看，打三个月才打到王者，还是靠你张姐带上去的，你也太弱了。”迈克说道，他邪邪地看着王哲思笑。
尚斯文也邪邪地看着王哲思，说道：“哲思，你们迈克哥哥教你做个光合作用给他看看。”
“光合作用，那是什么鬼？”王哲思说道。
尚斯文一脸嫌弃地招了招手，算了算了，他差点忘了，王哲思是初中生毕业的，没念高中……照理说江苏省的初中也该学了植物光合了，可是他居然一点都不懂的样子，看来从小到大就是个学渣。
饭桌上，开饭前，尚斯文郑重地宣布：“咳咳。”他用手捏成拳头状，有模有样地凑到嘴边咳了两声，顿时就引发了王哲思和电磁女的爆笑。迈克和秦照倒是严肃地很，因为他们深知他们现在面临的困难。
“同志们。”尚斯文继续说。“下面……”
王哲思和电磁女又开始笑了，打断了尚斯文的话，尚斯文一脸尴尬地看着他们。王哲思指着尚斯文笑着说道：“你们看，他像不像咱们国家的开国皇帝，哈哈哈。”接着王哲思和电磁女一起大笑起来，电磁女点着头，“还真有点像，斯文，好样的！堪比皇帝了！长了副皇帝脸，哈哈哈。”
迈克也被这两人逗笑了，但只是皮笑肉不笑，忍着的。
尚斯文没说话了，他静静地等着，王哲思和电磁女笑了半天，发现面前的三人都在看着他们，都在严肃地看着他们，他们也不好意思再这样了，也忍了下来。
尚斯文并不在意，继续重复刚刚的动作，把捏成拳头状的手有模有样地凑到嘴边咳了两声，“咳咳……同志们，下面我要公布一个横环在我们面前的非常棘手的困难，我们的氧气只够我们用两天了。”
“那我们两天后可以到海面上看看，如果独角鲸走了，我们就可以上去换气了。”王哲思说道，像是在宣布一个他刚发现的伟大宇宙公理。
尚斯文看着他说：“高司令是要让我们死，你的意思就是让我们上去送死。”
“两天后，他们也该走了。”王哲思说道。
“对，他们肯定认为次声波已经击溃了我们，他们肯定要走的，最多我们再省着点用氧气，保险一点，撑个三天，他们也该走了。”电磁女说道，像是再说一件再也明白不过的事情。
“不，”尚斯文说，“我可以告诉你们，高司令不但不会走，还会疯狂地在这里搜寻我们。”
电磁女和王哲思不说话，显然他们不相信高司令的耐心。
“我再说一遍，高司令是要让我们死，不是跟我们玩。”尚斯文重复了这句话，高司令是要让他们死。
“那我们怎么办，我们不能上去，那在这里不也是等死。”电磁女说道。
“这就是我刚刚所说的，我们已经面临的困难，我们不能浮上海面换气，那样太危险，同样我们也不能在海底呆太久，这不被我们的氧气储量所允许。”尚斯文说道。
王哲思往椅子上一靠，从迈克手上抢过一只刚点燃的雪茄，抽了一口。
迈克无语地看了看王哲思，说道：“会抽吗，别呛着。”
王哲思没有理他，而是看着尚斯文说道：“我们又不能去海面换气，高司令的大鲸鱼在等着我们呢，对吧，又不能在海底待太久，我们会被憋死，对吧。”
尚斯文孤疑地点了点头，不知道王哲思想要表达什么，他说的这些，都是再明白不过的事情了。
王哲思拿着迈克的古巴雪茄，放进嘴里，心满意足地抽了一口，继续说道：“你看，又不能上，又不能下，我们又没有充足的氧气，那我们接下来的讨论不就只剩下扯淡了么，还有什么好讨论的呢。”
“哲思！少说点。”迈克说道，他怕王哲思激怒了秦照，秦照现在心里本来就够乱的了，可不能再受刺激。
“那你们说说有什么好用的方案？说给我听听看。”王哲思耸耸肩，说道，刚刚抽进去的一口烟全部喷到了尚斯文脸上，然后，他又把雪茄提到嘴上抽了一口。
尚斯文嫌弃地用手拂去了王哲思喷过来的烟，还是没有生什么气，他说：“现在我们只有一个办法来应付这个问题，那就是省……”
王哲思打断尚斯文的话：“省？怎么省？”
尚斯文想了想，说道：“大家应该都听过这样一个故事：一座庙之外发生了瘟疫，而庙里的食物有限，又不能从外面进食物，因为有瘟疫。现在庙里的食物只能供和尚们正常吃一个月，那一个月之后如果外面的瘟疫还没好，那大家只能等死。无奈之下，方丈想了个办法，每个人每天只吃两餐，早餐和晚餐，这样就可以多撑十天。可眼看一个月过去了，外面的瘟疫还是没好，而食物只够大家吃十天了，十天之后，如果外面的瘟疫还没有好，那还是只能去死。无奈之下，方丈决定，每人每餐只吃半碗饭，那么他们又可以多撑十天了……”
王哲思又打断了尚斯文的话：“我把这故事继续往后编，然后十天过去后，瘟疫还是没好，所以他们再每人省点儿，每天只吃半碗饭，是吧，然后再每天吃四分之一碗饭，最后每人每天只吃一口饭、半口饭、一粒饭，是这样吧，多么完美。”
尚斯文也无奈，但这的确是现在唯一能做的了。
幸运的是，如果那个庙里面的和尚从一开始就省到每人每天一口饭的程度，按每碗饭十五口饭算，他们就可以撑四十五个月。所以秦照他们可以从一开始就省到极限，粗略一算，居然可以撑一个月。
饭后，尚斯文带头，他们庄严地走去氧气供应仓库，把少的可怜的两瓶高压罐装氧气的气阀关了，此后，他们将等到缺氧已经实在忍受不了时才放一点点氧气，以坚持和高司令打的这场持久战。
接着，王哲思依然要和电磁女打游戏。其他人则睡了。
王哲思和电磁女打得热汗直流，仿佛真的是他们身临其境地加入了战场，而不是他们用两根大拇指在屏幕上操作游戏人物。最后，他们终于热得不行，睡过去了。
这是温室效应的绝妙体现。
第二天，大家一觉直接睡到了下午。然后他们陆陆续续晕头转向地起了床。
“秦哥，我们居然睡了这么久。”尚斯文说道。
“睡得久好啊，”迈克说，伸了个懒腰，“睡眠时消耗最低，我们睡得越长，能省下的氧气就越多。”
“也是。”尚斯文说道。其实他知道，是因为空气中二氧化碳含量过高，才让人更加昏昏欲睡的，甚至以后，他们的睡眠时间会因为二氧化碳含量的增加而越来越长的。
“走，我们吃饭去，吃完继续睡！”秦照说道。
等秦照、尚斯文还有迈克吃好饭了。电磁女和王哲思这才醒过来，因为他俩睡得晚，所以醒的也晚。当电磁女和王哲思看到秦照他们仨后，秦照他们已经重新倒在了床上。电磁女起来吃了饭，王哲思也准备起来，不过他想了想，揉了揉眼睛，干脆还是继续睡吧，于是又倒下了。电磁女吃饭很快，吃完也继续倒下了。
他们能明显感觉到呼吸的困难，每一口气都要深深地吸满整个肺，才舍得吐出来，继续吸第二口，即使是在睡眠时期，他们也毫无选择地遵守着这个呼吸规则。
第三天，醒来后，艇舱里的空气明显地变得浑浊了。
和前一天一样，他们吃完饭后，继续睡。
第四天、第五天、第六天都是如此。只是他们每个人醒来的时间都错开来了，通常每个人都是单独醒来的。
第七天，王哲思终于忍不住，仰天长啸了一番：“我受不了了！”迈克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背，什么也没说。迈克这次和王哲思是同时苏醒的。
第八天，突然所有人都醒了过来。
“我做了一个梦。”尚斯文说。这是他这一个星期第一次说话。
其他人都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没有回答尚斯文，仿佛空气已经凝结成固态，如果不大口大口地用力吸，就会像吸果冻一样把呼吸道堵住的。
尚斯文也不管别人在不在听，他继续对固态的空气诉说自己的梦：
“我梦见，我和一个女孩儿在公路上飙车，然后警察发现了我们，我们就一起逃，我们飙车逃跑的速度很快，但往哪逃我们也不知道，只是看到哪里有路我们就往哪逃。”
“最让我们忍不住骂娘的是，公路上居然到处都是人！草！我们不知道轧死了多少人，虽然我们不敢回头看，可也是能想象得出那个血流成河的场面的，当时，那叫个紧张啊，轧死多少人我们也不管了，我们只想着不要被警察抓住。”
秦照认真地点了点头：“这很正确，在生存面前，几乎所有人都会选择自私下去。”
“呵呵，印象最深的是，我和那个女孩儿彼此都能听见彼此咚咚咚的心跳声，那声音非常诡异，一直充斥在我们的耳边，仿佛空气中无处不在，我跳一下她跳一下，此起彼伏的，很有节奏。”
“后来，我们终于摆脱了警察的追捕，因为我们敢轧人，他们不敢，所以他们被人群阻挡在后面了，我们最后逃到了一个没人的地方，这期间，那咚咚咚的心跳声一直没停，所以我们还在紧张地逃。”
“突然，前面的公路裂开了一道裂缝。”
尚斯文用一只手比划着那道裂缝，又用另一只手比划他们开的车。
“太突然了，那道裂缝很快变成一座悬崖，裂缝的另一端也消失在迷雾里，我们的车来不及刹车，就一并钻进了这个悬崖下面，就像跳水运动员，我当时就想，这是世界上最华丽的一次跳水了，不但在拿命跳，还在拿上千万美元的豪车跳，我那时候才知道，我开的车是限量版兰博基尼，整个世界总共就十几辆。”
“我本想着，我应该会和那个女孩儿一同被砸个粉身碎骨的，结果我发现我们居然掉在了水里，接着我们的车子突然就消失了，我们在大海里游泳。”
迈克笑了笑说：“斯文，我想知道你那女孩儿是谁。”
“问题就在这里，我们游着，突然发现了一艘船，我们向船上的人呼救。”
迈克打断说：“为什么要呼救，你旁边不应该有岸吗？”
“我怎么知道，我们掉下海里后，岸就和汽车一起消失了，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大海。”
“后来那个船上的人救下了我们，船长问我是谁，我报了大名，他就把我踢下去了，我无助地看着那个女孩儿，这才发现她是我初中时候甩掉的一个女友。”
“呵呵，你女朋友被你气死了，现在是给你托梦。”迈克嘲笑着说。
“接着我就感觉身体好沉，哦，忘了说了，这期间，我们的心跳还在咚咚咚地响，即使我掉进了海里，也还能听见她的心跳。接着，我就沉下去了，我不能呼吸，感觉要死了，接着就醒过来了。”
迈克还是笑了笑，他看出了尚斯文的用意，说道：“你是在鼓励我们吗，我们所经历的这场噩梦，等我们快要死去的时候，就会醒过来吗。”
“对，迈克你真聪明，”尚斯文也跟着笑起来，说，“不但我们能醒过来，我们还会发现，这真是个很精彩，很酷的噩梦！”
电磁女说道：“斯文，可是我们真的呼吸不下去了。”
“我们应该要去开氧气了，不然可能真的会憋死。”秦照说，他站了起来，然后去了氧气供应室。
十分钟后。
大家闻到了一股迷人的香味，那香味来自时空中的所有方向，仔细分辨就会知道，那属于氧气。
这是多么珍贵而奢侈的氧气！
所有人都大吃了一顿，享受着这令人心旷神怡的氧气。
就在这开心的时刻，尚斯文又说了一句扫兴的话：“现在我们又遇到一个难题，现在不光光是氧气不足了，我们的食物也不足了。”
“那怎么办。”电磁女说道。
“很简单，我们要出海捕鱼了，用你的电，电死一片海味供我们填肚子的，这不难。”尚斯文说道，咧着嘴笑了笑。
还好，这不算太扫兴，只是有点麻烦。
“斯文，我们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秦照说道，他时刻都在担心着上面那个大家伙。
“对，如果高司令已经走了，我们这苦不是白受了。”电磁女说道。
“要不你把艇身上的超高压电流撤掉试试，如果次声波还在，那独角鲸潜艇一定也在，如果次声波不在了，那我们可以赌一把，小心地浮上海面试试看，兴许独角鲸真的走了，那我们就赌赢了。”尚斯文说道，有点讽刺的味道。
电磁女立刻试着把作用在艇身上的电流撤掉了，可是那令人作呕的次声波顿时又充斥了整个潜艇，秦照赶紧捂住了耳朵，没办法，练体的苦修士遇到了高科技，就像拿个盾牌挡子弹。
次声波还是在这艘潜艇之外幽灵一样地游荡着，虽然大家看不到独角鲸那庞大的身影，却能感受到它磁石般的存在。大家怕的不是那次声波，而是独角鲸那毁天灭地的力量。
没办法，电磁女只好又把电流重新加载在潜艇艇身上，次声波也随之消失了。
“过两天你再试试看，如果次声波消失了，我们就可以到海面上看看了。”尚斯文说，他低着头，开始担心另一件事情，谁也不知道他在担心什么。
“不，如果次声波不在了，我们应该立刻启动通讯系统，求助江司令。”迈克说道，纠正了心不在焉的尚斯文说出来的话。
尚斯文从自己的沉思里走了出来，他点了点头，说：“很对，我们还是不能做出太大的动静，否则会被独角鲸发现，现在我们贸然浮上海面还是很危险的，就怕独角鲸没走，那真是自投罗网了。”
秦照他们又这样撑了两个多星期，这期间电磁女每次醒后和睡前都要撤掉作用于潜艇艇身上的电流，以试试看次声波有没有消失。可是高司令真的很有耐心，看上去这艘独角鲸潜艇不在这里守个个把月是不会罢休的，只有确定把秦照他们弄死了，他才会让这独角鲸离开。
不幸的是，氧气居然又不够了，因为他们下水捕鱼耗去了很大量的氧。这个严酷的生存问题再一次向他们席卷而来。上次尚斯文就是在担心这个。
“能不能制造氧气。”秦照说道，持续三个多星期的缺氧，已经让他大脑的反应速度降到了十岁孩子的水平。
“我们什么器材都没有，怎么可能制造氧气！”电磁女说道，作为变种人，他比秦照要好很多。
“哎，别乱想，走，我们去捕鱼，实在不行，我们就浮上海面吸口气吧。”尚斯文说。
算起来，他们已经在海底呆了大半个月了，也不知道外面怎么样了。没办法，真的省不下去了，省空气和省粮食不一样，粮食最大限度可以一个星期就吃一口饭，那也不会死，而空气，普通人十几分钟没氧气那就挂了。所以，实在不行，那只能自投罗网了，或者冒险一搏，打开通讯设备给大刘发个信。
然后，尚斯文推搡电磁女去捕鱼，他也要跟着。
平时都是电磁女捕鱼，她用电打鱼，很方便。这天尚斯文突然想起来要帮电磁女去捕鱼，其实不是良心大发想帮帮电磁女这个小姐姐，他只是想享受一下捕鱼时背包里面的那一小罐子高纯度氧气罢了，好在其他人并没有看透他这有点小猥琐的想法。
尚斯文和电磁女穿上了抗压潜水服。这大半个月以来，尚斯文第一次呼吸这么新鲜的空气，他像一个突然发情的贪婪的情兽，吸.允着小氧气罐这个小女人的体液。这个小女人的体液是多么香甜美妙啊，尚斯文像是吃到了糖果，居然呆呆地站着不动了。其实他是因为突然吸收了太高纯度的氧气，导致神经元灵敏度下降了，进而出现了呆滞的状态。
准备一番后，尚斯文和电磁女就出了潜艇。
潜水服很厚重，用一根缆绳的一头拴住，而缆绳的另一头则拴在潜艇艇身上了，以此防止潜水者丢失。
尚斯文第一次在这么深的海底下水，有点不习惯，本来他以为会看到一片美丽的海底世界，结果发现外面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只有潜艇艇身上的高压电流在辐射出幽幽的蓝光。
“为什么潜艇附近这么多鱼？这捕起来也太轻松了吧。”尚斯文说道，但电磁女没理他，一点也没听见的样子，尚斯文这才想起来，穿着厚重的潜水服在海底呢，电磁女怎么可能听见他说话。
尚斯文什么也没做，只让电磁女一个人捕鱼，他自己则观察起那些鱼儿来。
显然，有相当一小部分鱼儿在上演飞蛾扑火的把戏，它们前仆后继的靠近那发着幽幽蓝光的潜艇表面。那蓝光用肉眼很难分辨出来，由于水体折射的原因，人眼在水里的像素很低，感光度也很低，所以离开潜艇几米远后，蓝光是尚斯文几乎看不到的。
但鱼儿们显然对这个很感冒，很容易想象电磁女第一天把高压电流通入这个潜艇艇身时，那在潜艇外壳表面幽灵般跳动着的幽蓝色电弧是多么引鱼注意。那些鱼儿在刚开始肯定都疯狂地靠近发光的潜艇，结果是显而易见的，那就是被电死。而渐渐地，鱼儿们被电怕了，愿意飞蛾扑火的鱼的数量就开始锐减，不过事实上还是很多的，尚斯文随便在潜艇下面飘了一圈，就捡了一大袋子鱼。
不过，这些都是小鱼，大鱼们一般不靠近艇身，不知道是因为智商更高，不轻易接近潜艇这个异类，还是曾经接近过，只是一下子没电死，长了记性，再也不敢接近了。
那为什么它们不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呢？照常理说，野生动物看见突然降临的未知物体，应该是避而远之的，特别是潜艇这种碰了就死的东西，这一定有蹊跷。
尚斯文看了看电磁女，深海潜水服看上去就和宇航服没什么区别一样，只是潜水服是黑灰色的，而宇航服是白色的，宇航服那白色的表面其实是一层防辐射膜，一种特殊的陶瓷做得，其实其它的嘛，跟深海潜水服没什么两样。
电磁女拖着穿上潜水服后极度笨重的肢体，跑去了离潜艇更远的海底，顿时惊走了一大群鱼。那里尽是被潜艇电死的小鱼，一些大鱼就在那里等着，守株待兔，不过不同于农夫，它们的守株待兔是有相当可观的成果的。电磁女不管那些小的鱼，即使是死的，她直接扑向那些大鱼，用电电它们。
潜水服都是绝缘的，因为海底也有可能遇到能够放电的动物，比如电鳗，所以尚斯文不用怕电磁女的电流。
尚斯文回过神来，把目光从电磁女身上移开，继续观察那些呆在潜艇旁边的鱼。
尚斯文发现，那些鱼只是呆在潜艇旁边，一动也不动，这是干嘛呢？难道它们在欣赏这具人类的工业艺术品？尚斯文摇了摇头，把想把这种荒唐的想法甩去。因为带着厚重而硕大的头盔护具，并且还在水里，尚斯文摇头的动作进行得非常缓慢，就像变成0.5倍速的慢镜头，但即使如此，还是惊走了周围一部分的鱼。
尚斯文趁这个机会仔细观察那些被他吓走的鱼，发现它们都很慌张，逃了一段距离后，又依依不舍地停住不跑了，接着，它们又开始往回跑，大概是已经忘记了尚斯文这个存在的潜在危险，所以它们才敢再一次接近尚斯文。
尚斯文点了点头，这很正常，鱼儿的记忆都是很短的，以为它们脑容量很小，据说金鱼的记忆只有七秒。
尚斯文情不自禁地，又开始赋予鱼儿们艺术细胞了，认为他们在欣赏潜水艇这个巨大的人类艺术品。不过，他再一次甩动了一下脑袋，把这种滑稽可笑的想法扔掉了，至少在人类看来，低等动物是不可能理解高等动物的任何行为的，就像鸟儿们不理解人类为什么只能走不能飞一样。
尚斯文开始强迫自己，往激素上面想，或者气味儿上面想，一定是什么气味儿或者激素，引来了这些鱼。比如潜艇内部可能逸出的煤油味儿，煤油里面也含有芳香烃，这可能会吸引鱼。
但尚斯文又甩了甩头，他放弃了这个猜想，即使能逸出一点煤油味儿，那能有几丁点儿？还能吸引这么多鱼？那鱼的嗅觉一定要比棕熊灵敏几千倍才行，记住，这可是在水里。
尚斯文想不出个明堂，有点头痛，就又开始捡起了鱼，潜艇周围还是不断地在掉鱼，这些小鱼其实够他们几个人吃很久了，完全没有必要再捕杀大鱼，还破坏生态环境。
尚斯文捡着捡着，又开始看电磁女了，相比起他在这捡鱼，电磁女那边要刺激的多。
他发现每次电磁女电死一条鱼，就有很多鱼疯了般地扑向刚刚被电的地方，这是为什么？尚斯文想了半天，终于懂了，一定是和电有关，鱼儿们一定是被电吸引的！
但是，难道它们真的是飞蛾扑火不成？明知道有致命的危险也要耗费自己的生命去追逐那妖艳的美丽？
不，尚斯文又想歪了，鱼儿们不可能懂艺术！他又甩了下脑袋，把荒唐的想法甩掉了，一定是电在水里产生了什么物质，吸引了鱼群！他这样想着，然后又拼命地回忆中学所学到的化学，电和水，电和水好像能反应，反应什么来着？
想不起来了，妈的！他是个文科生。
尚斯文猛敲一下头盔，厚重的钢盔像铜铃一样发出了叮的一声，听着就像抗日时期用的那种最常见的金属货币——大洋。
去你娘的！想这些干什么？
尚斯文又猛敲了几下脑袋，仿佛那大洋一样叮叮的声音能够使他镇静和清醒，但是荒唐的思想却像磁石一样，怎么甩它都会重新吸回尚斯文的头盔上，这感觉就好像踩到了黏糊糊的新鲜狗屎，尚斯文气得想把头盔摘下来扔掉。
由于他刚刚剧烈的运动，小瓶罐里面那金子般珍贵的氧气很快就不够了，于是他又体会到了潜艇里那种缺氧的痛苦。而且这种痛苦加剧得比潜艇内要快得多，这使他想起人类为什么至今也没有成功建立一个小型生态圈，而尚斯文此刻穿的这身深海抗压潜水服就相当于一个封闭的不循环的一次性生态圈，不幸的是，它正在急速恶化。
尚斯文吃力地忍受潜水服内部这种灭世一样的气候，这种感觉像是在泡澡，因为泡澡时候，一方面空气因受热而变得密度很低，同样体积的空气内，氧气含量也就少了；另一方面胸口因压着巨量的水而使得肺部运动困难，呼吸能力降低了，同样的呼吸动作效率也就低了。
尚斯文想到秦照的话。
“能不能制造氧气。”
氧气是地球生命的第一需要。秦照说的这句话不断地在尚斯文大脑里回荡，像一个大钟摆，机械而沉重。但是，他们不能制造氧气。
尚斯文努力使自己镇静，他重新开始拾起旁边不断被电死的小鱼。但缺氧问题时刻围绕着他，就像这四面八方无处不在的海水一样朝他压迫而来，脑袋里秦照那句话也继续扮演着钟摆的样子，而且越来越沉重了，吊着摆锤的钢链甚至都要被地球的重力拉断了。尚斯文甚至觉得，再待下去就不是被憋死了，而是被这无处不在的海水压死了。
下方，电磁女还在那电鱼，尚斯文想要回舱了，氧气真的不够了，他需要氧气，他能看到头盔护目镜上布满了水雾，那是凝结在空气中的高浓度二氧化碳液滴。别看他背了一小罐氧气，其实这比艇内的空气消耗得快的多，因为量其实很少，消耗得非常快。
尚斯文捡了最后几条被电死的鱼，那些鱼像剑一样，笔尖笔尖的，尚斯文脑子里瞬间闪过一个名词，剑鱼，好像是有这么一种鱼的。接着，电磁女就过来了。
尚斯文看到，电磁女的头盔里也布满了雾气，看来她也不好受，也在一直忍着，但她并没有像尚斯文这样抓狂，这很奇怪，也许女人天生就是镇静的动物，即使尚斯文是个心理学高手，也不能和女人比镇静。
尚斯文和电磁女对视了几秒钟，都情不自禁地说了一句话，但他们立刻想起来对方是不可能听到自己说话的，于是他们几乎同时笑了起来。虽然在水里不能说话，但尚斯文发现，眼睛在这里的交流能力仿佛刷的一下被放大几个数量级，他瞬间懂得了电磁女的意思，同样的，电磁女也懂了尚斯文的意思。
该回舱了。
刚回到潜艇内，返回舱的海水还没有排干净，水位才刚刚低过尚斯文的下巴，他就急忙脱下了头盔，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尚斯文第一次发觉，潜艇内部这被五个人呼吸了个把星期的浑浊空气，居然是这样令人愉悦，他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结果他一下子没站稳，灌了一大口海水进去。
“味道怎么样。”电磁女说道，他玩味地看着呛了海水的尚斯文，只见尚斯文做了个吃了臭鸡蛋一样的表情，仿佛呛的不是海水，而是一口尿。
尚斯文站稳了身形，发现其实那并不是想象中那么难喝，他刚刚的表情只是以前喝惯了海面上的又咸又苦的水所养成的条件反射。然后他照着电磁女地话，用手捧起一抔水抿了一口，他仔细品了品，说：“居然不咸，也不苦，这是为什么。”
电磁女.优雅地甩了甩头发，长而柔的棕黄色卷发拖在水里，就像黑水母的触角。她说：“不会吧，不咸？不苦？你逗我呢，这可是深海。”
尚斯文也奇怪得很，他又抿了一口，龇着牙笑了起来，说：“真的不咸，骗你小狗。”
回到了舱内，尚斯文拖着疲惫的身体往一个摔断了扶手的竹制椅子上一摊，竹制椅子立刻吱呀一声抱怨起来，像是在怪罪尚斯文的举止太不斯文了。而尚斯文可不管那瘦骨嶙峋身将死的破竹椅，他怡然自得地靠着它，第一次感觉舱内的空气是如此新鲜，难怪他见电磁女自从捕鱼后那么多天都没再抱怨氧气的事，原来是因为舱内的空气比起刚刚那小氧气罐里面的，真的是奢侈多了。
迈克站在通风口旁边点着一支烟，取笑他说：“瞧你那熊样，搞得跟宇航员去太空上坐了几十天飞机再回地球似的，看来还得搞个担架把你抬着出来才好。”
尚斯文嘿嘿笑，“何止是去太空开飞机，这简直是太空漫步，我强烈建议你们去尝试尝试，真的很爽，很刺激！”
其实尚斯文是想让他们去体验体验那种缺氧的感觉，比起潜水服里面那种缺氧，潜艇里面的缺氧实在是小巫见大巫了。尚斯文笑着，靠着，非常享受，因为氧气是这样令人愉悦！尚斯文认定，如果他们每人每天都穿着潜水服去海里体验一次，那他们就再也不会抱怨潜艇里面会缺氧了。
因为，氧气是这样令人愉悦！
尚斯文愉悦地呼吸着，愉悦地思考着如果上面的计划被实施后，会给他们几人的最低耗氧限度降低多少，然后又会因此把全体耗氧速度降低多少，结果令他更加愉悦，最后居然可以多撑下大约十天！这样他们在海底呆的时间就可以满月了！
氧气！氧气！氧气是这样令人愉悦！氧气是地球生命的第一需要！
尚斯文突然眼睛一瞪，像是跋涉了好几天的迷路者在一望无际的荒凉沙漠里看到了晶莹晶莹的救命小水洼似的，可以想象这迷路者是多么的愉悦，而这迷路者做出这样的表情是多么令人欣慰和幸福。但这表情放在尚斯文脸上就不正常了，至少在旁人看来是如此，比如迈克。迈克现在就是像看怪物似的看着尚斯文，然后尚斯文突然大叫起来！氧气！电和水反应生成的是氧气！
“妈的，终于想起来了！是电解水！他妈的我终于想起来了！是电解水产生了氧气，把鱼群吸引过来了！”
尚斯文激动地抱住迈克，迈克还是那个看到怪物的表情，接着又是尴尬……尚斯文不管，激动地摇着迈克的身体。
“张姐！秦哥！我们有救了！”
电磁女在洗澡……
秦照在睡觉……
只有迈克能听到……
还好，迈克此时终于从木讷的状态中反应过来了，他明白了尚斯文的意思，电解水，他知道的，电解水！迈克也激动起来，虽然他不说话，但尚斯文能感觉到，他疲惫的眼睛里正绽放出太阳一样耀眼的光芒。同样的，迈克也感觉到尚斯文眼睛里那炙热的闪烁。迈克和尚斯文两个人的四只眼睛就这样相对着闪烁着，仿佛用明亮的光芒照耀着整个潜艇内部的存在已经不是王哲思变出来的柳枝，而是这互相闪烁着的四只眼睛。
“现在，哲思，我们只剩下一个困难了。”迈克说道，那声音仿佛有点颤抖，显然是激动的。是吧，在这里缺氧缺了一个月，突然发现这个问题可以永久解决了，谁不兴奋呢？如果你愿意试着在晚上睡觉时候蒙着被子过上一晚，你就会明白，对于这群在仅有百分之五氧含量的船舱里过了近一个月的人来说，即便是激动到跪在地上仰天长啸也不为过。
“什么困难。”尚斯文问道，不过他已经知道了迈克说的是什么。
“水啊，斯文。”迈克轻声说，“我们现在唯一的困难，就是水源了，我们在海里，没有淡水的，如果我们解决了这个困难，我们就可以在这海下躲一辈子！我不信高司令的独角鲸会在这堵着我们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