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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直方!难道你想造反不成?!”高骈顿时一声厉喝,同时横跨一步挡在李浈身前。

    此时最重要的乃是保护李浈的安全,高骈了解张直方,生怕其在冲动之下真的做出什么大逆不道之事来,否则张直方一死事小,到时定然要牵连到张仲武,无论张仲武反不反,对于大唐来说都将是个可怕的灾难。

    张直方闻言冷笑连连,而后面带不屑地说道:“造反?呵呵,谁知道?朝廷钦命的幽州行军总管在井陉县城遭遇回纥藩贼,最终不敌命陨沙场,你们大可放心,到时本将自会奏请陛下为你们请上一功的!”

    “这全井陉城的百姓都在看,难不成你还能将这全城人都杀了么?!”高骈当即怒道。

    此言一出,却不料张直方仰天大笑,而其身后众将也是个个面带嘲弄之意地哄堂而笑。

    紧接着张直方望着高骈笑道:“哈哈哈!不错,我杀不了这全城的百姓,但你尽管去问,看这全城几千户的人谁敢与你作证?!”

    “你”高骈顿时语塞,此时他才幡然醒悟,自己终究还是太过小觑藩镇的力量了。

    “下官愿意作证!”

    话音方落,便只听张直方身后传来一道微弱的声音,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县蔚张佐不知何时出现在众人身后,虽然脸上一副胆战心惊的样子,但看上去却充满坚毅之色。

    “你?!”张直方冷笑着,而后向周围众将使了个眼色,随即只见一名武将冲上前去,扬起手中横刀搭在张佐肩头,问道:“你再说一遍?”

    眼见如此,李浈不顾众人阻拦缓步走向前去,一直走至张直方跟前,张直方面带得意,李浈面目含笑,二人四目相对不过咫尺。

    与张直方注视片刻,李浈这才微微一笑,道:“张将军,如果我是你的话便不会这么蠢,念你对大唐尚且还算忠心,我劝你一句,就此罢手!”

    虽然与张直方初次见面,但李浈毕竟来自后世,对张直方其人也算颇有了解,此人虽脾性乖张暴戾,也多虐待下属,但归根结底也算是一位忠臣。

    史书曾记载,在黄巢兵临长安时,当时身在长安为官的张直方自知京城不保,便率先至灞上迎接黄巢大军以此骗取黄巢的信任,当黄巢率军进入长安后,张直方又冒着生命危险暗中收留保护了许多不愿投降黄巢的朝臣,同时秘密联络时任凤翔节度使的郑畋,且为其提供黄巢军的一应情报,但不料却最终被黄巢察觉而被其诛杀三族。

    由此可见,张直方其人绝算不上什么奸佞小人,相反在那样动乱危险的时期仍旧表现出忠君爱国之操守气节,而李浈也正因熟悉这段尚未发生的历史,所以对张直方更多的还是欣赏与敬佩。

    而在李浈看来,既然自己已经改变了历史的走向,那么张直方此人还是值得一救的,所以在此之前李浈也不止一次地算计着如何将张直方放在自己身边,有自己时刻盯着他,想来也能避免日后的那个悲剧。

    但不料这张直方倒还的确“不负盛名”,蛮横之态竟比江陵府的严恒还要更胜一筹,严恒好歹讲理,而张直方这货简直就如同那些尚未开化蛮夷獠子,凡事只讲拳头,却丝毫不讲道理。

    张直方闻言后眉毛微微一挑,倒也尽显恶霸本色,对李浈笑道:“你若是只会动嘴的话,我也劝你一句,莫要再多费唇舌了,本将军长还没真的怕过谁?!”

    正在此时,张直方只觉小腹一凉,赶忙低头望去,不由得面色大变。

    只见李浈不知何时手中多了一把通体漆黑的障刀,刀尖正巧透过铠甲的缝隙直达皮肉,只消稍稍一用力,自己这条小命便算彻底结束。

    而张直方的异样也使得身后众将意识到了危险的临近,正要上前将李浈拉开,却不料张直方一摆手,道:“站着别动!”

    因李浈与张直方二人相距不过咫尺,再加上李浈似乎有意遮挡,所以众将并不知道二人之间发生了什么状况,而此时听闻张直方之言后,众将这才一脸警觉地退了回去。

    面对泰然自若的李浈,张直方这才后悔小看了这个略显瘦削的少年,但口中却依旧不肯认输,只见其冲李浈微微一笑,压低了声音说道:“你若敢伤我分毫,我保你死无全尸!”

    李浈闻言却是无奈地摇了摇头,也不说话,右臂只稍稍一用力,张直方顿觉小腹传来一阵轻微的刺痛,他甚至能感觉并想象得到自己的血液顺着刀尖缓缓流淌而出的样子。

    “张将军,依你的性子恐怕即便我放了你,你也不会饶了我,所以你这句话对我并无太大的威胁,刚才已经说了,我念你还算是名忠直之臣,不想看你一步步走向绝路,现在我还是这句话,就此罢手吧!”李浈脸上泛着笑,但在张直方看来,那张脸却宛若恶魔。

    “杀了我,你们一个都活不了!”张直方冷冷说道。

    “杀了我,你同样也活不了!即便你能封得住在场众人的嘴,也封不住这全城百姓的口,朝廷终究会知道,到了那时卢龙藩镇面对的势必将是朝廷的讨伐大军,战祸皆因你一人而起,这后世的骂名你是背定了!”李浈说话的声音极轻,以至于也只有张直方一人听到而已。

    “呵呵,你以为我会在乎这些虚名?你以为这番话便能吓得住我?”张直方一脸的不屑,但因被人挟持确实有失脸面,所以声音倒也一直不敢太大,也只限于李浈能听到而已。

    闻言之后,李浈笑了笑,道:“那么你可以试试!”

    “试试什么?”张直方闻听此言后终于感觉后背有些发凉,因为他从李浈的双眼中看到了一抹异样,在战场混迹多年的他对这种目光再熟悉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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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此同时,河北道,深州。

    深州位于定州与冀州之间,面积并不算大,属下州,隶属于成德节度使辖区,汉初置县,隋初改县置州,治深州,领陆泽、下博、安平、束鹿、鹿城五县。

    总体来说,这是一个并不起眼的州郡,但却是由南北上幽州的必经之路。

    经过一个多月的长途跋涉,李承业距离此行的目的地幽州已是越来越近,照此速度来看,至多十日便可抵达幽州。

    一个月前李承业返回江陵府后,将府中一应事务安排妥当之后,便带着几名家丁侍从匆匆上路,而江陵府的那座宅子与大部分下人也一并赠与了严朔,只带了些银钱绢帛马不停蹄地赶赴幽州。

    随行之人并不多,三五匹马以及一架牛车轻车简从地一路走来,远离了南方的湿热,北方的凉爽气候让李承业等人倍感舒适,所以赶路的速度也明显快了许多。

    当走进深州地界之后刚过晌午,一名侍从下马走至一架车舆旁轻声说道:“王婆,郎君吩咐今日便在深州城好生歇息一日,待明日一早再赶路!”

    “嗯,知道了!你告诉李二,到了深州后寻个好些的驿馆,伶婢子风尘仆仆这一路也需沐浴一番换件爽身的衣服!”车舆传来一道浑厚有力声音,正是王婆。

    “明白!”侍从轻声应道,而后径自离去。

    车舆之内。

    除了王婆之外尚有两名二十岁出头的年轻女子,其中一人身着淡青色襦裙,外罩半袖披膊,头盘飞云髻,饰以鎏金孔雀步摇,粉面无暇,肤盈似雪,虽不施粉黛,但却却已是艳压群芳,举手投足之间一股似有若无的兰花香气,更是让人怦然心醉。

    而此女子便正是程伶儿,另外那名女子则是其贴身婢女月儿。

    当日萧良回到江陵府后,将京城发生的一切原原本本地告诉了程伶儿,既然李浈如今已父子相认,那么程伶儿与萧良、王婆三人便也算是还了自由之身,但王婆与李浈母亲有故旧之交,另外与李浈多年的朝夕相处早已胜似亲人,所以也一并跟着李承业北上而来。

    原本程伶儿的目的地是京城长安,但因实在放心不下李浈,这才跟着一切先到幽州,准备见过李浈之后再前往长安,毕竟那里才是其真正的家乡故土。

    自打进入深州地界之后,李承业一行人便没有歇息而是顺着官道直奔深州,所以此时的程伶儿与婢女月儿看上去明显面带倦意,只盼着早些到深州好好休息一日。

    而李承业看上去倒是依旧显得格外精神,幽州虽不如江陵富饶,但无疑却是个建功立业的机会,为了这个机会李承业等了数十年,若不是有程伶儿与王婆的话,只怕是李承业连深州都不会停留。

    但越是接近深州,李承业便越发感觉有些异样,按理说深州地处河北腹地,虽不似江南那般安定富庶,但这里也是承平已久,百姓们也自当是安居乐业。

    而一路走来,李承业却发现这深州竟远远要比自己想象中更加贫苦,虽没有与当地百姓有过什么交流,但沿途却发现这里大片的肥沃土地都处于无人耕种的荒废状态,反倒是被一人多高的杂草所占据。

    而以深州目前的状况来看,显然并不在地广人稀的范畴之内,恰恰相反的是,河北三镇的可耕种土地要远远比江陵府更为紧缺,如此一来那么造成眼前这种景象的原因便十分值得怀疑了。

    但毕竟李承业自知职权有限,深州又为成德节度使所统辖,即便再有何异常也绝轮不到自己出面,是以李承业虽心中讶异,但却也并没有过多探询。

    “唉,好好的土地却徒成这个样子,真是造孽啊!”

    此时王婆掀开车舆一侧的垂帘,正看到眼前那一望无际、杂草丛生的荒地,不由得长叹一声。

    闻言之后,程伶儿也随手掀开另一侧的垂帘,见此情景,心中也不免暗自惋惜,但这些终究与自己太过遥远,正如自己当初与李浈所说的那样:都是寻常百姓家,有些事看得,却做不得

    正在此时,程伶儿却只觉车舆缓缓停了下来,正要开口,却只听一旁的王婆语气颇为不耐地喊道:“怎么不走了?”

    少倾之后,便只见一名侍从跑了过来,轻声说道:“前面有一队官兵挡住了去路,郎君让稍候片刻!”

    “官军拦咱们的路做什么?”王婆讶异道。

    “倒也没拦咱们的路,只是官军押了几十名犯人,好像有几名犯人昏了过去!那些人聚在官道上所以才挡了路!”

    “哦!”王婆应了一声,而后冲程伶儿说道:“伶儿,不如咱们也趁着下去透透气,活动活动筋骨吧,人老了这一路坐车也实在是受罪!”

    程伶儿莞尔一笑,道:“怎么?您老人家终于承认自己老了!”

    王婆闻言白了程伶儿一眼,笑骂道:“这么多年了,你这婢子的嘴还是那么刁!”

    “哎,王婆您这话就错了,我家娘子是婢子,那我是什么?!”月儿此时却是不乐意地撅着小嘴说道。

    “你?你是小婢子,我是看着伶儿长大的,也叫了她这声婢子有十几年了,怎么她还没说话,你倒是不乐意了!”王婆一瞪眼说道。

    “呵呵,看您这脾气竟是一点没变,在您眼里我就是您伶婢子,永远都是!”程伶儿轻轻抓起王婆那双粗糙的大手,一脸的幸福。

    “唉,当年晴婢子待你如亲生姊妹,如今你却为她的儿子枯守近十年,若然晴婢子在天有灵的话,想来也该欣慰了!”说到此处,又勾起了陈年往事,王婆不免老泪纵横。

    程伶儿闻言后也是眼眶湿润,愣了许久方才缓缓说道:“阿姊的情分伶婢子永生难报,漫说十年,便是守着青鸾一辈子,我也毫无怨言!只要青鸾一生安然无恙,我也便算是对得起阿姊了!”

    王婆点了点头,而后抽出大手一抹眼泪,笑道:“好了不说这些了,我们还是下去透透气吧!”(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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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程伶儿与王婆下了车舆之后,却只见前方十几名身着皮甲的官军正围着数十名衣衫褴褛的囚犯大声呵斥着,将本就不算宽敞的官道堵得水泄不通。

    好奇之下,二人不由走上前去,却正看见李承业站在前方正与一名官军争吵着什么。

    而当程伶儿走近那群“人犯”时,赫然看到其中除了男人之外还有两名中年女人,而在其中一名女人的怀中竟还有一名尚在襁褓之中的婴儿。

    而昏倒在地上的正是其中一名老妇,只见其双目紧闭、面色苍白,周身更是被汗水湿透,倒在地上瑟瑟发抖,而那名年轻些的妇人则跪在地上痛哭呼喊,伴着怀中婴儿的哭嚎声,让人听了不禁心生悲苦之情。

    其中一名中年男人则跪在地上苦苦哀求着一名官军,唯独那些周围的士兵依旧一脸的厌恶与不耐之色,甚至扬起手中马鞭狠狠抽在男人的脊背之上,只片刻之间,男人的后背便已被鲜血浸透,但却依旧不依不饶地跪在地上,手中紧紧拽着一名官军的袍角,痛哭流涕地哀求着。

    见此情形,程伶儿不免悲伤莫名,若非真是到了绝路,断然不可能让一个七尺男儿如此这般的低三下四、痛哭求饶。

    虽然不知道这些妇孺婴儿究竟犯了什么十恶不赦之罪需要遭受这样的惩罚,但即便是京城刑部牢房里的死囚尚且还能饱饱吃上几顿好的吃食,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妇孺便更没理由这般受到虐待了。

    然而当程伶儿正欲上前时,却只见在前方伫立了许久的李承业率先走了过去。

    “这位兄弟,不知他们所犯何罪?”李承业冲一名队正模样的官军问道。

    那名队正上下打量了李承业一番,只说了一个字:“滚!”

    闻言之后,李承业身旁一名侍从正欲理辩,却被其一把拦下,紧接着只见李承业掏出朝廷的任命文书递了过去,道:“你可看清楚了,我乃陛下钦命的幽州刺史!见了上官还不行礼?”

    那名队正一愣,而后接过文书看了一眼,顿时面色大变,这才赶忙冲李承业叉手行礼,同时口中恭敬地说道:“小人有眼无珠,还望李刺史恕罪!”

    “先让他住手!你说说吧,他们所犯何罪?”李承业紧接着问道。

    那名队正赶忙制止了下属那名士兵对男人的鞭笞,而后转身面露难色地答道:“这”

    “怎么?既然犯了王法难道还不便说与别人听?”李承业面带不愠。

    “小人不敢,只因这几户没能交齐亩税,又无青苗地头钱,本州段刺史便让他们每户出一男丁以徭役顶替,但他们却连徭役也不肯出,所以段刺史一怒之下便要将他们这些人拿了问罪!”队正赶忙说道。

    李承业点了点头,又问道:“那不知此地的亩税多少?”

    “一百文!”队正马上答道。

    “什么?一百文?!朝廷规定的亩税为十八文,何况前阵子河南、河北两地大旱,此地虽不如河南旱情严重,但也应适当减少亩税才是,你小小的深州不仅未减少亩税,反而敢私自加收至一百文钱?在你们眼中还有没有国法!”李承业闻言之后当即面色一变,语气骤然变得严厉起来。

    队正也顿时苦笑一声,支支吾吾说道:“其实其实这已经是减少之后的税额,此前的亩税是一百五十文!”

    “混账!”李承业顿时勃然大怒,伸手指着那名队正,厉声叱道:“是谁给你们的权利私自加升亩税!若是因此激起民变,漫说他一个小小的深州刺史,便是成德节度使何使君都无法向朝廷交代!”

    队正闻言后又是一阵苦笑,对李承业说道:“李刺史明鉴,小人只是奉命行事,您说的这些小人都懂,但是小人人微言轻,也是无能为力啊!”

    李承业不禁一滞,这才想起在自己眼前站着的不过是一名小小的队正,自己便是说得再多,也终究还是无济于事,更何况这里甚至都并非卢龙节度辖区,即便是张仲武亲至,恐怕对此也是无能为力,毕竟事关两镇的关系,容不得有半点失误。

    李承业不禁长叹一声,接着从腰间摘下自己的钱袋递给那名队正道:“这里面有几枚金饼,你拿去与兄弟们换酒吃,这老妇是饥饿过度昏死过去,给她些甜食吃了便能醒来,这一路上不得再虐待于他们!”

    队正见状想伸手去接,但是想了想却又把手缩了回来。

    “怎么?”李承业讶异道,他了解这些士兵虽是看上去光鲜,但却也没多少俸禄,这几个金饼足抵得过其一两年的俸禄,若是换了江陵府的那些杀才怕是早就哄抢一空了,但眼前这名队正竟还这般犹豫,不由得让李承业倍感疑惑。

    只见那名队正一咬牙说道:“李刺史的意思小人明白,只是本州段刺史有交代,任谁都不得对这些人有所偏袒,若是被段刺史知道的话,只怕是小人和兄弟们都得下狱,金饼虽好,但小人等实在无福消受啊!还请李刺史见谅!”

    “你”李承业顿时语塞,但却也无可奈何,此事怪不得这些士兵,要怪只能怪这深州刺史和混乱的世道。

    而此时程伶儿趁李承业与那名队正谈话之际,早已走上前去查看那名老妇,其他几名士兵见是个美艳女子,一时间也不好强加阻拦。

    王婆凑过来查验一番后,将一块胡饼交给那名中年妇人,道:“只是饥饿过度,你将这胡饼喂她吃了便好!”

    中年妇人闻言连连磕头拜谢,而其怀中的婴儿却更是哭得声嘶力竭。

    程伶儿见状心中顿时不忍,自妇人怀中接过婴儿,对月儿说道:“去拿些水来!”

    虽然那名队正没能答应李承业的要求,但却也停在原地直到那老妇缓缓醒转之后方才又对李承业说道:“李刺史,眼下人犯已无性命之忧,小人这便要回去复命了,若是回得晚了少不得要挨一顿板子!”

    李承业闻言无奈地点了点头,而就当那名队正指挥众人赶路时,却只见程伶儿轻声说道:“等等!”(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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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此同时,镇州,井陉城。

    张直方清楚地感觉到了李浈眼中的杀意,也看到了李浈眼中那一闪而过的狠戾。

    “你不怕死?”张直方突然问。

    “怕!”

    李浈的回答出乎张直方的意料。

    张直方点了点头,“我也怕死!”

    李浈闻言后笑了笑,而后张直方只觉一直抵在自己小腹的刀突然撤去,再低头看时,却只发现李浈两手空空,哪里还有刀的影子。

    “呵呵,我开始喜欢你了!”张直方伸手将额头的冷汗抹去,一咧嘴笑道。

    不料李浈却是一脸严肃地说道:“我不喜欢男人!”

    张直方先是一愣,而后不由朗声大笑,道:“哈哈哈,你是第一个敢对我以刀相向的人!”

    李浈笑道:“此刀名为障目,萧叔说此刀不详,出鞘必杀生,所以你也是第一个让它出鞘却还活下来的人!”

    “障目”张直方沉吟着,“好怪的名字!”

    “杀的却都是可杀之人,记得上一个死在它刀下的人是一名五品长史!”

    “江陵府刘睿!”张直方却突然笑道。

    这一次反倒是李浈一脸的讶异之色地望着张直方。

    “哈哈哈,江陵府的都知兵马使严朔乃是家父一手提携而起,在你尚未到幽州之前便差人送来一封书信,特地嘱托家父一定要对你与令尊多加照料,所以我自然知晓你的过往之事!”张直方又是一阵大笑。

    闻言之后,李浈方才恍然大悟,原来方才的一切都不过是张直方有意试探自己罢了。

    见李浈沉默不语,张直方却是拍了拍李浈肩头,笑道:“方才之事还望泽远莫要见怪,说得直白些,你终究是朝廷任命的官,若非是严叔早有交代的话,恐怕你根本进不了这卢龙的地界!”

    “所以你在试探我?”李浈脸色有些不悦,虽然对方并无恶意,但这种任人摆布的滋味并不好受。

    “也不全是,我不知道陛下为何会封你个武将的官职,而且这官职并不低,若较起真来的话甚至比我还要高上一些,既然你日后要在我卢龙军内任职,那么就要知道我卢龙军的规矩,胆小怕事的娘们我们可不欢迎!”张直方笑着解释道。

    李浈闻言不由苦笑一声,但紧接着却听张直方又道:“原本我是不信你有能力和胆子来守卫这井陉城的,不过现在我信了!日后你大可放心,只要有我在,放眼这卢龙军内便没人敢为难于你!”

    “那我还得谢谢张将军了?!”李浈无奈地说道,对于张直方此人,自己着实生气,但却偏偏又恨不起来。

    “哈哈哈,不用谢,日后便是自家人,唤我一声方进兄也显得亲近些!”张直方咧着嘴大笑着,却让身后众将以及高骈等人顿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泽远贤弟你且在这城内好生歇息养伤,待我前去追上那回纥藩贼杀个痛快,而后再回来与你喝个一醉方休!”

    张直方说罢之后,转身便对众将说道:“整集兵马,即刻出城追剿回纥藩贼!”

    话音刚落,却只见李浈缓缓说道:“不用追了!”

    “为何?”张直方问。

    “回纥人离开井陉后便一直自北而上,出了北边的阜平县便是飞狐山,飞狐山外围则又是太行山,只要他们随便往山里一钻,任你几万大军找上一个月怕是也一无所获!所以方进兄的这几千兵马去了也只是白白浪费时间而已!”李浈解释道。

    闻言后,张直方不由骂道:“这些回纥獠子,难不成还真是从妫州过来的!”

    在此之前张直方并不认为回纥人是经过卢龙辖区而来,但根据其后撤的方向来看,只怕是这种可能性极大。

    不料李浈却摇了摇头,而后略带狐疑地说道:“从哪里来的倒不好确定,如今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们这一次的目的是妫州或者幽州以北,若我所料不错的话,这些回纥人是想要与奚族、室韦处的回纥残部汇合!”

    张直方闻言后点了点头,对于李浈的猜测表示同意,想了想后说道:“这些回纥人在我大唐境内终究搅不起什么大的风浪来,而乌介可汗以及部分的回纥王族尚在室韦部落,所以泽远所虑确实不假,虽然这些回纥残部已再无回天之力,但手中的兵马却尽是些精锐骑兵,此番依附室韦之后,立刻让室韦的实力大增,我边境的压力也骤然增大,这些回纥人终究是个祸害啊!只是阿耶似乎并不急于对其用兵,我每每询问原因时,阿耶也总是随便找个理由搪塞过去,始终不肯以实相告!”

    “想必使君自有他的道理,依我看,明年五月正是用兵的最佳时机!”

    李浈不经意的一句天机,却让张直方顿时瞪大了眼睛一脸的惊骇之色。

    “你你怎么知道?此事阿耶也只对我一人说起过,的确他打算明年五月才用兵的!”张直方惊讶道。

    李浈这才察觉到自己的失言,只得拍了拍张直方的肩头,而后故作忧郁地望着远方,眼神深邃而神秘,口中轻叹一声说道:“其实在很久很久以前,我无意中得到了一本无字天书,上下千年之事尽在此书之中,故而才对后事略知一二,但也正因我窥得天机”

    “怎么?折寿了?”张直方神情一紧,问道。

    李浈白了张直方一眼,继续说道:“所以才让我一旦沾酒,便必遭毒虫噬骨之痛,唉喝不得啊”

    张直方:“”

    眼见张直方与李浈二人瞬间化干戈为玉帛,从刀剑相向变成了如今这幅勾肩搭背的模样,虽然高骈等人倍感诧异,但却还是渐渐放松了警惕。

    严恒见李浈脸上那抹熟悉而又不怀好意的笑,不由得摇了摇头叹道:“唉,只怕以后这张方进是彻底没好日子过了!”

    “怎么?难道李浈会”郑畋说到此处微微做了个杀头的动作,脸上满是惊骇。

    严恒见状却是长叹一声,道:“唉,只怕还不如这个结果啊”

    说着,严恒的脑海中不禁浮现出李浈在江陵府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想想自己被李浈坑去的那些钱财宝物,顿时打了个激灵不敢再想下去。(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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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于追剿回纥人已变成了不可能,所以张直方一方面派人前往蓟州通知李茂勋部,一方面与李浈一并率军返回幽州。

    在离开井陉城时,县令崔儒与县蔚张佐等人率全城百姓将李浈等人一直送至城外十里处,若非张直方黑着脸暴露出其流氓本性的话,只怕是老头儿要一直送到幽州去。

    待张直方将崔儒以及满城百姓呵斥离去之后,李浈无力地将身子斜斜靠在车舆内的角落里,面色依旧有些苍白,甚至就连说话声音都小了许多。

    赵婉见状不由心中一疼,将一件裘皮袍子轻轻盖在李浈身上,同时略带嗔怪地说道:“你身子伤势未愈本就该多歇着,哪能还如你这般操心劳神的!”

    李浈双目微闭,闻言后不由泛起一抹笑意,口中轻轻说道:“这些小伤不打紧的,况且有你在身边陪着我便不累!”

    说着李浈轻轻抓起赵婉的手,静静地握在自己手心,闭着双眼感受着那丝凝滑若脂的美好。

    “待到了幽州后,为你置办几身新衣裳,再买些脂粉香料,好好打扮一番,我李浈的女人就该艳压群芳,就该光彩夺目!”

    李浈说着,笑着,但赵婉却听得出,也看得出,在李浈此言、此笑的背后,始终似有一团云雾,缭绕之间将明未明。

    “让这帮杀才快些赶路,咱兄弟有伤在身,要快些回幽州治伤,若是耽搁了兄弟的伤,看本将如何饶得了你们!”

    正在此时,车舆外传来张直方的怒骂声,李浈闻言不禁摇了摇头,心中暗自叹道:早知这货有虐待下属的毛病,此番看来却是不假。

    张直方与高骈年龄相近,虽同为武将,但脾性却是截然不同,高骈身上带着些儒雅的书生气,即便责备下属也多以更委婉些的方式,而张直方却是典型的武夫性子,张口即骂,挥手则打,恩威不明,赏罚不定,此乃为将者之大忌,而也正因张直方的这般性情,也注定了其日后将为此尝尽苦果。

    “唉”想到此处,李浈不由轻叹一声,却将赵婉的手攥得更紧一些。

    就在几个月前,还依旧坚持着自己那个不干预历史的原则,但短短两三个月,自己却已改变了太多事。

    世事无常也无奈,李浈身处其中,有些事不得不去想,也不得不去做,正如张直方,自己终究不忍看他一步步走向绝路。

    正在此时,却只见赵婉柔声说道:“我知道你心里装着太多事,但无论如何我都陪你!”

    队伍前方,张直方瞥了一眼身旁的严恒,说道:“你叫严恒?”

    “嗯!”

    一想起李浈对张直方露出的那抹意味深长的笑,严恒在看向张直方的时候便总是饱含着同情之色。

    “你为何总是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张直方讶异道。

    严恒叹了口气说道:“唉,很快你便知道了,方进兄,我只劝你一句,凡事想开些便好!”

    张直方怔了怔,完全没明白严恒此言何意。

    望着张直方一脸的疑惑,严恒策马凑到张直方跟前低声说道:“你今日在井陉城算不算有意刁难泽远?”

    张直方先点了点头,而后又摇了摇头反问道:“算吗?”

    严恒闻言坚定不移地点了点头,“算!”

    “然后呢?那又怎样?我一来并无恶意,而来泽远也没损失什么!”张直方答道。

    “唉,看来你还是不了解泽远,这么说吧,我与他十多年的交情,但凡那些稍微惹他不快的人,几乎都没什么好下场!”

    “怎么?他还敢杀我不成?”张直方眉毛一竖,冷声说道。

    “那倒不至于!”严恒想了想,又问:“方进兄,你最钟爱之物为何?”

    张直方不明所以,皱着眉头想了许久才憋出一个字:“钱!”

    闻言之后,严恒不由悲呼一声道:“那你完了!”

    张直方见状赶忙问道:“严恒老弟,你有什么话要说得明白些,你究竟是何意?”

    严恒闻言拍了拍张直方的肩头,道:“莫怕,无论如何,这一次我都会站在你这边的,决不能让泽远占了咱的便宜!”

    “对了,前方是何地?”严恒生怕说得太多被李浈知道,赶忙岔开话题。

    “前方是定州地界,照咱们这个速度的话,估计今晚能到义丰县,在义丰歇息一日,然后便是瀛洲、莫州,出了莫州便是幽州了,估摸着三四日的路程吧!”

    深州,安平县。

    到了驿馆勘验过鱼符册书之后,李承业一行人随即便安顿下来,驿馆并不大,也很简陋,便是连木杅(音余,洗澡用的盆子)都是驿丞从当地一名富绅家借来的,若非程伶儿自带了些沐浴用的皂荚、香料、澡豆的话,便时只能带着一路尘土和衣而眠了。

    当晚,王婆一脸担忧地来到程伶儿面前,说道:“伶婢子,我总感觉今天的事办得有些危险,咱们私自将这深州刺史的人犯放了,他们倒是能逃到定州,就怕咱们要惹上一桩麻烦事!”

    程伶儿还不曾答话,却只听月儿一咧嘴说道:“都是刺史,况且咱郎君还比这深州刺史官阶大上一级,就算是见了面也要对咱郎君见礼,难不成他还敢以下犯上?”

    王婆瞪了一眼月儿,呛声说道:“你这婢子懂什么,这天下虽说都是大唐的天下,但藩镇之间却彼此相对独立,现如今卢龙的人到了成德的地界,管你是几品的官,一概不作数的!”

    “那还没了王法?朝廷怎么就不管管这些藩镇?干脆把这些藩镇都撤了!”月儿紧接着问道。

    “管?怎么管?现在的朝廷兵力外重内轻,就是想管也是有心无力!况且天下藩镇这么多,撤藩便意味着天下大乱!谁敢撤?谁又能撤?自安史叛乱之后,历任那一朝陛下不都得巴结着这些藩镇,而这些藩镇节度使更是以世袭居多,就拿这成德节度使来说,自上元二年起(肃宗年间),李宝臣为首任成德节度使,而后便是其子李惟岳继任,紧接着出了个张孝忠,而后便是王武俊一直到如今的王元奎,除了田弘正以外都是由王氏一族担任这成德节度使的位子,在成德早已成了军政自理的一方诸侯,谁人敢惹他分毫?”

    正在此时却只听外面传来一阵嘈杂之声,王婆闻听之后豁然起身,道:“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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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婆正要抬腿出门,却只见一名侍从神色慌张地闯了进来一头撞进了王婆怀里。

    “出了何事如此惊慌!”王婆一把将那侍从推开,一张偌大的圆脸凶相毕现。

    “外面来了几队郡兵,郎君说让您护着伶娘子自侧门速速离去!”那名侍从赶忙说道。

    “那李二呢?”王婆眉头一皱马上问道。

    “郎君正与那校尉理辩呢!”

    “理辩个屁,若能理辩得通还用得着郡兵前来?!我去看看!”王婆说罢抬腿便向外走去,刚走出几步却又折了回来,看了看程伶儿。

    只见程伶儿面色坦然地坐在那里,脸上竟是不见丝毫惊慌。

    “您尽管去吧,十一年前咱们甘露之夜都过来了,这小小的深州还闯不过去么?!”程伶儿自顾将刚刚摘下的发钗重回插回发髻,轻声说道。

    王婆点了点头,转而离去。

    “娘子怎怎么办?”月儿哪里经历过这等事,顿时吓得花容失色。

    “距离这里最近的便是定州,乃是卢龙军所辖之地,你速自偏门离去赶到定州求援!”

    当王婆赶到时,却只见驿丞早已倒在地上没了气息,而李承业却也已被几名郡兵绑得结结实实。

    “给我搜,若是放走一个,便拿你们的人头凑数!”一名身着校尉铠甲的中年汉子厉声吼道。

    “放肆!”

    正在此时,王婆一声怒喝出现在众人面前,伸手一指李承业说道:“他乃是陛下钦命的幽州刺史,你们以下犯上论罪当诛三族!”

    那校尉眼见跟前突然窜出个膘肥体圆、面大如盘、面目狰狞的老妇,不由得被吓得一怔,过了好一会方才回过神来,冲着王婆骂道:“好一个伶牙俐齿的疯婆娘,既然你如此说,那定是与这冒充朝廷官员贼人的同伙,你自己出来倒也少了本校尉的麻烦!”

    说到此处,那校尉冲身侧几名郡兵喝道:“还不将这疯婆拿下?!”

    话音方落,当即便有四名手握横刀的士兵冲将而上,然而当其手中枷锁正欲套至王婆身上时,却只见王婆身若轻鸿翩然而旋,紧接着欺身上前,双拳骤然暴起,猛地砸在前方两名郡兵的前臂之上。

    砰——

    一声闷响,紧接着便是骨骼碎裂的清脆之音,两名郡兵吃痛之下手中横刀落地,只见王婆瞬间就地向前一滚,再次起身时却已双手横刀在握。

    还不待另外两名郡兵反应,只见王婆双刀起舞,一瞬间刀影翻飞、罡风四起,生生将手中双刀舞成了一团光影,直看得众郡兵目瞪口呆,即便是李承业都看得不免面色呆滞、神情恍惚。

    而就在此电光火石之间,那团刀光之内豁然喷出两道血雾,紧接着便只见那两名郡兵怔怔地望着自己只剩下了半截的手臂,直到片刻之后方才倒在地上痛苦哀嚎。

    而周围近百名郡兵见状之后竟是无一胆敢上前者,那校尉则自知不敌当即迅速向后退去,同时口中怒道:“上箭,快些将这疯婆射死!”

    周围近百名郡兵闻言后这才慌忙摘下角弓,张弦搭箭指向王婆。

    “还不快跑!”

    此时李承业声色俱厉嘶吼一声,同时闪身一步挡在一支羽箭跟前。

    却只见王婆微微一笑,而后双刀翻飞,与此同时百支羽箭齐射,紧接着只见那团刀影之内喷出一道血雾,紧接着刀影渐缓,当王婆的身影重新站定之时,那张脸上却已是老泪纵横,而在其身上赫然是十数支冰冷的箭矢。

    那校尉见状不由纵声大笑,而就在此时,却只见王婆拼尽全力将手中双刀飞掷而出。

    噗——

    校尉惊恐地低头望着没入自己身上的两把横刀,而后豁然喷出一口鲜血,身子笔直地向后栽倒。

    “王婆!”

    李承业失声痛哭,而王婆的视线却已渐渐模糊,朦胧之间,她似乎看到了一名年轻的少妇,怀中抱着一名可爱的男婴,而站在少妇身侧的则是那个尚且还叫做“李怡”男人(李怡,李忱登基前的名字)。

    “保护好他!”

    说罢之后,王婆眼前的一切都已灰飞烟灭,唯有无法触及的黑暗,和在那黑暗尽头的一线光明。

    这是王婆这一生中说过的最后一句话,至死她都在挂念着那个人,至死她都没忘记自己曾经许下的诺言。

    李承业心如刀绞、泪已成河,重重地跪倒在王婆身前,他知道,这一生中若只有一个人值得自己去跪的话,那一定就是王婆,一定就是那个照料了自己和两个儿子十一年的王婆,一定就是那个面目丑陋却又善解人意的王婆。

    王婆就这么在自己眼前死去,死得并不高尚,但却足以悲壮!

    不知何时,程伶儿缓步走近,望着倒在地上的王婆,她的脸上没有半滴眼泪,只轻轻说了一句:“我会照顾好他的!”

    月儿并不会骑马,虽然仓促之间牵出一匹马来,但第一次坐在马背上的她显得是那么无助。

    身后传来李承业的嚎啕哭声,但月儿的哭声更甚,如果有一个人死去的话,那个人就一定会是王婆。

    因为只有她才能以这种方式死去,也才会以这种方式死去。

    月儿双手紧紧抓着缰绳,双腿也紧紧夹着马腹,任由胯下骏马四蹄腾飞,将自己带入前方那一片未知的黑暗。

    她紧紧闭着双眼不敢睁开,唯有那猎猎风声自耳畔呼啸而过,唯有那滴滴泪水自脸庞飞洒。

    马,奔腾如飞;人,泪湿满襟。

    却道是:风尘已然终其事,泪雨纷飞化素尘。

    前方是无尽的黑暗,将那个柔弱女子的身影渐渐吞没,正如王婆临死前看到的景象一样,只是王婆看到的光明,似乎正是那个迅速远去的身影。

    义丰县,位于定州东南,与深州只有一条沱水相隔。

    当张直方等人到达深州时已近深夜,因事先早已派人知会了义丰县令,所以对一行人的食宿早已安排妥当,当众人抵达之后只草草填了几口吃食便各自回房睡去。

    李浈躺在赵婉怀中沉沉入睡,但脸上不知为何竟淌下两行热泪。

    赵婉见状将李浈脸上的泪轻轻拭去,却只见李浈陡然惊醒,或许连他自己都不清楚,为何自己心中竟是如此生疼?为何自己竟生出一股莫名的悲伤?为何自己的泪,不会终止(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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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侍卫闻言后领命而去,但离去片刻却又折返而回,道:“将军,那女子说是新任的幽州刺史李承业在安平县被官军拿了!”

    话音刚落,却只见所有人都为之一惊,而李浈更是豁然起身,双目中竟瞬间迸射出无尽的杀意,只几步便窜到那侍卫跟前,用一种异常森冷的语气问道:“你再说一遍?谁被拿了?”

    那侍卫李浈面露凶光,当即吓得支支吾吾,张直方见状抬起一脚踹到那侍卫小腹,怒声骂道:“你这杀才,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来,要你何用!快说!是怎么回事?”

    “是是新任幽州刺史李承业!”

    “那女子现在何处?”李浈此时只觉眼前一黑险些昏倒过去,严恒在旁将其一把扶住,同时口中忙问。

    “在县衙之内!”

    话音刚落,李浈便飞奔而去,众人见状也紧随其后,张直方同时口中怒喝一声道:“通知各营,整集兵马待我将令!”

    县衙之内。

    县令王干一脸的焦急之色,不时地向外张望着,而在堂内则是一名双眼哭得红肿的年轻女子,其双手早已被缰绳勒出了一道猩红的血痕,身上的襦裙也褴褛不堪。

    当李浈冲到县衙时,月儿正将身子蜷缩一团瑟瑟发抖,脸上的泪依然在流,似乎永不停止。

    “月儿!”

    李浈箭步上前,双手扶着月儿的瑟瑟双肩。

    月儿抬眼见是李浈,当即不顾一切地扑在李浈怀中,哇地一声终于嚎啕痛哭。

    “究竟生了何事?快快说来!”李浈紧紧揽着月儿,一刻也不曾放松。

    月儿自知此时绝非伤心之时,当即抹着眼泪哽咽着将事情的经过大致讲述一番,而此时众人业已同时赶到,闻言之后不由得俱是冷汗淋漓。

    “王婆”李浈目光呆滞,口中喃喃自语,此时此刻他终于知道自己为何流泪,心中为何如刀绞一般的疼。

    是王婆死了。

    赵婉怔怔地站在李浈身侧,虽与王婆相处时日甚短,但那个彪悍却又宛若母亲般的笑脸始终牢牢印在赵婉心头。

    赵婉永远记得当日自己受伤暂住李府时,王婆亲手一口一口地喂自己服药,又是他亲手为自己量身裁衣,亲手将那床火红的锦衾换成了如雪一般的白色。

    只见赵婉轻轻蹲下身子将月儿扶起,而后对李浈柔声说道:“我知道你要去做什么,一切小心,我在这里等你回来!”

    李浈泪眼迷蒙,轻轻点了点头,而后走至张直方面前,缓缓说道:“方进兄,能否应我一件事?”

    张直方闻言后轻轻拍了拍李浈的肩头,说道:“兄弟,什么都别说了,这三千兵马都交与你了!”

    李浈用力地点了点头,“谢谢!”

    “你谢个屁!咱卢龙军自打还是雄武军的时候便没受过这等鸟气,此番便是你不去,为兄也要亲自去将那安平县令的人头砍了!”

    正在此时,却只见郑畋沉声说道:“泽远,此事你不能去,只让我与千里、老骨三人去便可!”

    闻言之后,李浈转而望着郑畋,而郑畋也毫不示弱地与李浈对视着,四目相对,却具是如刀般的犀利。

    郑畋知道李浈的身份,但别人不知道,那安平县的县令不知道,甚至成德节度使王元奎也不知道。

    也正因如此,一向冷静的郑畋才会口出此言,李浈为皇长子,他于公于私都不能让李浈去冒这个险。

    许久,李浈缓缓说道:“你知道眼睁睁看着亲人离自己而去的滋味么?”

    “我知道”

    “不,你不知道,因为你的心是冷的!”李浈突然厉声喝道,“我意已决,此事你不必劝我!”

    紧接着李浈环视众人,面露狠戾之色,口中逐字逐句地说道:“若你们谁再敢劝我一个字,莫怪我翻脸无情!”

    “除非你杀了我,否则今日你休想踏出此门半步!”郑畋不依不饶,一闪身又挡在李浈身前。

    突然,李浈笑了笑,却让严恒心中猛地一惊,因为对他来说李浈的这种笑再熟悉不过了,因为当日李浈在决定杀刘睿的时候便是这种笑,当在商州救赵婉的时候脸上出现的同样是这种笑。

    似有若无,但却叫人寒入骨髓。

    “严恒!”李浈大喝一声。

    严恒猛地一哆嗦,而后冲到郑畋跟前将其反手牢牢制住。

    郑畋见状顿时破口大骂:“严恒你个憨货,快放开老子,你这是让他去送死!”

    李浈紧接着对高骈与骨朵达沉声说道:“备马,兵发安平!”

    郑畋闻言顿时高声喊道:“李浈,你这蠢货,你莫忘自己的身份!”

    李浈正欲迈步而出,闻言后却又停住,背对着郑畋轻轻说道:“是啊,我记得,我是李承业的儿子!”(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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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深州。

    当段崇简便来到了刺史衙门时,值夜的小吏依旧沉浸在睡梦之中。

    因为小吏知道,距离月末清户的日子尚且还有七八日,所以段刺史应是不会来衙门的,所以昨夜便与几名守卫吃了些酒,酒是上好的葡萄酿,入口微甜,五六个人整整喝了七坛方才趁着酒意昏昏睡去,以至于日上三竿小吏仍未醒转。

    清户,其实是小吏们私下里的叫法,顾名思义,就是清查各县呈上来的“私税”,所谓私税,自然并非是给朝廷上交的税,而是给段刺史所交的税,除了朝廷规定的两税之外,尚有段刺史规定的各种税目,种类繁多,以至于小吏至今还记不全这些税目的名称。

    而那些无钱交税的人家便要派出一名壮丁前来抵税,段刺史与深州五品以上官员们的私田很多,这些壮丁们也不用愁没有事做。

    当然,也有些既无钱又不愿派壮丁抵税的人家,而段刺史的对策也很简单,州狱里很多牢房都空着,狱卒们也很闲,但所有人都知道,一旦进了州狱大牢,基本就再没了出来的可能。

    小吏睡得酣畅淋漓,丝毫没有察觉到段崇简那双几欲杀人的目光,原本段崇简也的确不会在这个时间来衙门,只是昨日突然觉得心中异常烦躁不安,以至于心烦意乱之下彻夜未眠,所以今日一大早便红着眼来到了衙门。

    啪——

    朦胧之中,小吏的脸上顿时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痛,刚一睁眼便正看到段崇简正黑着脸瞪着自己。

    “段刺史!”小吏惊呼一声,同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口中不禁连连求饶。

    段崇简看了小吏一眼,而后收起眼中的怒火,慢条斯理地说道:“杖二十,罚俸半年,一会办了差事自己去领!”

    小吏闻言忙点头称是,他知道,对于段崇简的决定,没有人可以更改,自己最明智的做法便是闭嘴,否则便绝不仅仅是杖二十、罚俸半年这么简单了。

    “最近可有何异常?”段崇简问道,同时走至书案前仔细地翻看着那些提早交上来的清户名册。

    “回刺史,并无什么异常,这些名册也一一勘查过,确认无误!”小吏赶忙如实回答。

    “嗯!”段崇简点了点头,但随即似乎发现了什么,指着手中的一卷名册问道:“安平县有六户未交,人都押来了么?”

    “还没有,不过估摸着今日便能到了!”

    “这些刁民的胆子倒也不小,看来还是不知道本官的手段,知会州狱一声,这六户之人好生招待一番,死活不要紧,重要的是能杀一儆百!”段崇简说得云淡风轻,那袭绯袍下的臃肿身子和那张油光满面的脸庞,看上去倒也般配。

    “喏!”小吏点头应了一声。

    “另外,今年给王使君的孝敬,可备好了?”段崇简又问。

    “备好了!”说着小吏从书案一角抽出一张雪白的藤纸,双手递到段崇简面前,“请您过目!”

    段崇简看了看,不由得皱了下眉头,却让小吏心中不由得一紧。

    紧接着便只见段崇简拿起一旁的竹笔,在藤纸上勾勾画画一番后,方才对小吏说道:“交趾的瑞龙脑香增十颗,天竺的黑盐增三十斤,泾县的宣纸增百匹,至于这些金银玛瑙之物应适当酌减,往后皆以此为原则!”

    小吏点头称是,心中却是明白得很,这些消耗之物用完便没了,但那些金银玛瑙却是货真价实地摆在那里,只是小吏不敢相信的是,这段崇简的歪脑子竟然敢打在了成德节度使王元逵的身上,果真是个要钱不要命的主儿。

    “嗯,待各县将名册都呈上来之后,你重新腾一份送到本官府上,那些既不出钱也不出力的庄户,该抓便抓,决不可姑息一人,另外,这些名册勘验完毕之后全部销毁,不得留下任何蛛丝马迹!你若办得好,本官有赏,若是办不好,本官便赏你几口寿材!”

    小吏闻声顿时吓得面如死灰,再度跪倒在地连道不敢。

    而就在此时,却只见一名侍从前来禀报道:“启禀刺史,安平县令前来求见!”

    “他来做什么?!让他进来!”段崇简说着正襟危坐于上首,对小吏说道:“你愣着做什么?还滚不下去受罚!”

    小吏忙稽首而退,少倾之后便只见一名身着绿色官服年约三十出头的男子快步而进。

    此人便是安平县令刘贯。

    “下官见过段刺史!”刘贯躬身行礼。

    段崇简瞥了堂下男子一眼,漫不经心地问道:“怎么?那六户刁民还劳你亲自押来?”

    刘贯今年三十四岁,生得五短身材,粗眉窄目,总之是那种让人一见了就没好心情的模样,不过其相貌虽丑陋,但却既擅长揣度上官的心思,每年的私税和清户也做得最为突出,一言一行颇得段崇简信赖。

    “嘿嘿,您这话便说得见外了,莫说下官亲自押那几个刁民,便是让下官在您的田里做上几年的苦力那也是下官的福分!”刘贯讪笑着说道。

    段崇简闻言后微微一笑,道:“说吧,什么事?”

    刘贯闻言却是立刻现出一副犹疑之状,皱着眉头想了想后方才说道:“不知您可曾听说最近朝廷新任了一名幽州刺史,乃是原江陵府尹,李承业?!”

    “嗯,这个自然听说了,不过朝廷派的是卢龙的官,关你何事?”段崇简面带不悦之色。

    “那六户刁民被途经深州的李承业给放了!”

    此言一出,只见段崇简豁然起身,道:“他敢!”

    刘贯紧接着说道:“原本下官也是不相信的,以为那几个杀才没抓到人犯所以编了这么个借口,不过最后当李承业在本县驿馆出现时”

    听到此处,段崇简不由得怒声问道:“当真?”

    刘贯点了点头:“当真!”

    “嘶”段崇简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这李承业放走这六户刁民事小,但自己私加税额却是件大事,而且据说这李承业颇得陛下之心,若是走漏了风声,只怕自己性命堪忧!

    “人现在何处?”

    “在本县大牢之内,不过您放心便是,看守的狱卒皆是亲信,绝不会走漏风声的!”刘贯似乎已经猜到了段崇简的心思,压低了声音说道。

    段崇简点了点头,几乎不假思索便立刻说道:“此人不可留!”(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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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料郑畋却是冷哼一声道:“但兵是你给的,不是么?”

    张直方闻言一愣,仔细想了想后似乎觉得郑畋说得也有道理,但口中却是不肯服软,道:“那又怎样?一个小小的安平县令,杀了便杀了,况且他们动手在先!”

    郑畋闻言却是冷笑一声,道“那我问你,泽远走后你都做了什么?”

    “自然是在这里等他回来!”张直方立刻答道。

    “哼!憨货!那我再问你,这深州的郡兵有多少?”郑畋又问。

    “五千!”张直方说完之后,紧接着又说道:“不过这五千郡兵分守在各处,想要短时间内征调起来也绝无可能,泽远只是前去安平,所以有我那三千铁骑足矣!”

    “蠢货!你就不想想,只凭这小小的安平县令,若没有深州刺史的授意,他怎么就胆敢拘禁朝廷任命的幽州刺史?另外,深州刺史要较幽州刺史低上整整一个品阶,段崇简怎么又敢做出如此授意?”郑畋接连几个问题,却让张直方瞬间如堕冰窟。

    郑畋这番话的意思很明显,这一切只怕都是一个人的授意,那便是成德节度使王元逵,即便并非其授意,至少也是王元逵放纵下属而为。

    既然如此,那么李浈此去便凭白多了几分危险,即便深州郡兵在短时间内无法迅速调集,但在段崇简,甚至王元逵的默许下,安平周边各县的郡兵必然前往支援,到时只需要将李浈拖住一日,那么深州郡兵主力甚至成德军必然亲至,如此一来,最终鹿死谁手倒是真的不好说了,说不得连李浈带自己这三千兵马都要折进去。

    想到这里,张直方不由得冷汗淋漓,严恒也是面如死灰,若非郑畋想到了这一层厉害关系的话,事情恐怕只会越来越糟。

    “那那现在该如何是好?”张直方赶忙上前亲手为郑畋松绑,同时口中焦急地问道。

    却不料郑畋一闪身骂道:“都到了这个时候你这憨货还顾我作甚,赶紧前去调集定州兵马!”

    张直方闻言后顿时一脸的无奈,道:“可调集定州兵马需要阿耶的兵符啊!”

    “此去幽州需要多久?”郑畋马上又问。

    “来回至少需要六七日!”

    “不行!太晚了!总之不管你用什么办法都必须在两日之内调集定州兵马,否则一切晚矣!”郑畋气急败坏地吼道。

    张直方闻言也是左右为难不知如何是好。

    见状之后,郑畋略一思索,紧接着问道:“定州兵马使此人如何?”

    “此人曾是雄武军旧部,对阿耶自然忠心不二!”张直方马上答道。

    “如此甚好,若你出了事,想必他也不敢拖延时间!”

    闻言之后,张直方恍然大悟,面带喜色地说道:“你的意思是,假借我出兵深州被困,而后向定州求援?!”

    “除此之外别无他法,只是日后你免不了要受军法处置,你可愿意?”郑畋紧紧盯着张直方,素来冷静的他却早已是将心提至喉咙,

    郑畋最害怕的是张直方会断然拒绝,毕竟此番其不仅没有完成张仲武交代的任务,而且私自兵犯深州,又设计诓骗定州兵马,这其中的每一条都足以让张直方的脑袋掉上几次的了,便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张仲武也绝不可能视若无睹。

    但却不料张直方几乎想也没想地便立刻答道:“好!便依你所言!”(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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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平县不比那些大地方,这里原本就是深州最为贫寒之地,甚至那些行商们宁可连夜赶去定州的义丰县,也不愿在这安平城内歇息。

    除了那些做小本生意的本地人之外,就连本城百姓都很少出城,所以原本这城守的任务对于风遮来说倒也算得是一个不错的差事,此前风遮也一直很庆幸自己八年前的这种先见之明,因为自打三年前刘县令上任以来,这样白白拿钱的闲散差事若是事先不送上几百贯银钱的话,怕是绝对轮不到自己。

    但就在前几日的时候,刘县令却突然告诉自己在半个月之内交上三百贯钱,否则自己便必须让出这个位子。

    而刘县令也为这笔钱取了一个好听的名字,“俸税”。然而风遮却始终不明白,自己守得是大唐的城,这俸禄也是自己卖命得来的,却为何要给你县令交税?若没了自己这些人为你守城,你这县令就能做得安心?

    心中虽是这般的想法,但风遮却是打死也不敢去寻县令理论的,否则到时没了的便不仅仅是差事这么简单了。

    三百贯钱,这对于每个月只拿几十文俸禄,同时又要养活一家五口人的风遮来说无异于一笔巨资,即便自己做梦都不曾梦到过这样的一笔银钱。

    风遮扶着手中的一杆大枪缓缓蹲下身子,这枪是自己祖上传下来的,从府兵到募兵,风遮祖上八代均是行伍出身,据说自己的高祖曾做到过统领两千兵马的折冲都尉,而自己手中这杆大枪便是高祖跟随汾阳王风子仪平定安史之乱时所用兵器。

    对风遮来说,这枪是根、是命、是运,更是代表着风家的无上荣耀,风家为大唐出生入死征战沙场已有一百多年,这样的光辉并不是每个人、每个家族都能拥有的。

    虽然不争气地只做了一个小小的城守,但这却并不影响风遮心中埋藏着的那丝炽热,铁马金戈、纵横沙场,这是风遮的梦、的魂。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梦,一个关于英雄的梦,风遮的英雄便是自己的高祖,但此时此刻风遮望着自己手中的大枪,心中的那个关于英雄的梦正在缓缓破碎。

    风遮今年已是四十岁了,在军中以自己目前所处的位置,这样的年龄已是基本已经不会再有什么建功立业的机会了,所以风遮唯一希望的便是能够继续站在这里,继续为安平百姓守着这道城门,也继续以自己微薄的俸禄赡养老母,而后将自己手中的这杆大枪亲手交给儿子。

    但事到如今,他不得不去考虑自己放下这杆大枪后将去做什么,风遮不知道,不敢想。

    “风风队正前前面”

    正在此时,风遮的沉思被一声战战兢兢的喊声打断。

    风遮随即抬头向前望去,只见远方的地平线上赫然出现了一条黑线,浓重的尘雾萦绕其间,让人无法看清究竟。

    “敌袭!快关城门!”

    风遮多年的经验告诉自己,这根本不是什么黑线,而是货真价实、来势汹汹的骑兵战阵。

    虽然不知道这小小的安平县为何会引来如此数量的骑兵,更不知道这些骑兵来自何方,但根据其所摆出的战阵来看,显然是骑兵的冲锋阵式。

    当风遮这一声大喊之后,负责城守的其余五名士兵早已没了主意,甚至依旧还怔怔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这五人都是交了银钱来军中混日子的,原本不过都是些地痞无赖,平日里吓唬百姓还可以,此番见到这般杀气腾腾的骑兵战阵,不曾接近便早已被吓破了胆子,若非风遮一个个地生拉硬拽将五人扯进城来的话,只怕是双脚连动都不会再动了。

    身为队正,也身为目前唯一能处变不惊,甚至昂首挺胸站在城头的人,风遮紧紧盯着前方,血脉喷张,但他的心中却没有丝毫惧意,因为他的手中握着那杆大枪。

    枪在,人在!

    身在城头的守军眼睁睁地看着那骑兵战阵如风卷残云一般急速掠进,似乎只一眨眼的功夫,本还平静的安平便已兵临城下。

    望着城下的三千玄甲骑兵,风遮的脸上终于现出一抹惊慌。

    “是卢龙军!”风遮沉声说道,“刘县令现不在城内,调集全城郡兵准备应战!”

    风遮不过是一名小小的队正,并无职权调动哪怕一名郡兵,但此时此刻,风遮却如同一名久经沙场、镇定自若的将军,口中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如山军令,都不容置疑!

    “风队正咱咱们并无调兵的权利啊!”一名士兵苦着脸,哆哆嗦嗦地说道。

    却不料风遮一瞪眼喝道:“告诉那帮杀才,就说是我老风下的命令,谁敢来慢半步我便先砍了他的脑袋!若是日后县令怪罪下来,自由我一人担待!”

    城外。

    三千铁骑静静地立于安平城外,李浈抬头看了看城头上稀疏站着的几名士兵,脸上逐渐现出一抹残忍的笑。(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